但闻简松逸语声道:“你这是自欺欺人之谈,在下明明见你追蹑在下之后,不料尊驾竟不守诺言。出尔反尔,莫非尊驾觊觎泰亲王府内奇珍异宝么?”
黑衫老者哈哈大笑道:“奇珍异宝有何用?老朽要的是你的性命!”
“取我性命容易,但要去流沙河口。”
滔滔河水,滚滚不绝,月映沙渚,寂寥无人,黑衫老叟像是鸥鸟般落下,游目四顾,不见简松逸何在,禁不住呆住。
这老叟万万想不到自己设词诱离简松逸却反为所诱,所安排的人手更一无举动,难道又遇上什么变故不成?
夜空星斗闪烁,河风掠面至寒,突闻简松逸传来清朗笑声道:“尊驾委实胆大,居然奉明珠之命前来王府寻衅,眼前也好报出尊驾字号了吧。”
老叟沉声道:“阁下错了,老朽并非奉了明珠之命而来,乃是私怨向阁下讨取一笔血债。”
“在下自问与尊驾陌不相识,无怨无仇,何来血债?”
简松逸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尊驾系盘邛授业之师。”突然现身,笑道:“明珠所网
老叟神色一变,道:“明相料测坏他大事的果然不错是你!”
简松逸微微叹息一声道:“今晚若十七高人在此,在下万无生理,只可惜尊驾仅独自一人。”
罗喉煞手雷起云暗道:“恩相猜测他武功上乘,出神入化,却无人见过,老朽却不信他年岁轻轻,武功再好,能有多大火候?”不禁面色一沉,阴侧侧笑道:“老朽一人也可要你性命。”说时右掌横切飞出,倏忽之间已攻向简松逸胸前,决如闪电。
简松逸身形一挪,移形换位避开来掌,双肩疾振竟幻出无数身影,挟着密如云片掌影,四面八方涌袭玫向罗喉煞手雷起云。
雷起云不禁大吃一惊,才知小觊了对方,更瞧不出对方施展是何奇奥武功。
但他究竟是武林高手,深知虚实相互之道,一收敛心神,展开一身绝学迎攻。
转瞬之间,雷起云神色突变,察觉简松逸掌力愈来愈重,沉压如山,叹道:“不好,果然此人身怀绝学,若不见机离去,老朽不免丧身之祸。”身形一振,肩背胸胁等处疾射出十八只湛蓝光球,波波破裂,散碎铁片内爆散千万牛毛飞针,一鹤冲天穿空飞去。
雷起云落在十数丈外,甫一站起身形又腾之际,迎面忽现阻一人,大喝道:“你走得了么?”双拳一扬。
只见雷起云闷哼一声,惊道:“神刀无影。”说时身形已斜翻而出。
不料迎面又冒出一人,喝道:“你还想逃!”
雷起云跌跌撞撞冲出十数步,胸前为罹刹锥猛力撞击,惊呼道:“神枪无敌!”
突感腰系一紧,身形不由自主地被带向半空。
原来他为符韶长鞭卷甩飞去。
雷起云究竟不愧为武林高人,临危不乱,身在半空丹田真气一沉落实下地。
不巧的是,竟落在简松逸面前,目睹简松逸安然无恙,才知今晚想逃,其难无异登天,不禁暗暗胆寒。
简松逸目注雷起云道:“在下本不想杀你,但尊驾竟妄施阴毒暗器,可见尊驾居心狠辣,委实饶你不得。”
雷起云四面巡视一眼,冷笑道:“阁下竟网罗了无影神刀、神枪无敌及御龙神鞭,难得难得,却杀不了老朽。”
简松逸朗笑道:“在下真不能杀你么?”
雷起云厉声道:“老朽宁死不弯,绝不让阁下生擒,只要阁下有能为杀死老朽,自当瞑目无恨。”
简松逸心知雷起云已有自绝之意,遂微微一笑。
雷起云又道:“老朽仅为了报却杀仇寻衅,与他人无干。老朽不敌,当死而无憾。但不知阁下能在几招之内杀死老朽?用掌还是用剑?”
简松逸已察知雷起云用心,道:“在下用剑,尊驾身带有剑不妨抵挡。”
“但不知阁下施展几招?”
“仅需三招!”
雷起云目中神光一亮,暗道:“好大的口气,你也太小看了老夫。”沉声道:“若过了三招之外咧?”
简松逸朗声大笑道:“倘三招之内不能杀死尊驾,绝不再击,任凭尊驾安然离去。”
“老朽相信阁下说话算话!”雷起云拔剑出鞘,暗道:“普天之下尚没有能在三招之内取老朽性命之人。”
简松逸道:“恕在下得罪了。”
雷起云长剑挥动,罡气护布体外,体内真气布泛全身,兵家之道,攻击乃最好的防御。他急于抢先出剑,那知眼前寒虹暴闪,已晚了一步。
刹那间狂飙四起,飞沙走石,势若排山倒海,雷起云不由大惊失色,猛感双肩一震,忽闻飙风风中传来一声:“阿弥陀佛,剑下留人!”
寒飙狂风疾敛,星月映射下雷起云神态惨厉骇人,只见他双臂齐肩砍下,血涌如注。
简松逸迎着百了禅师躬身施礼道:“老禅师别来无恙?”
百了禅师合掌高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托庇粗安,并非老衲代他求情,无奈他双手血腥,杀害了志士多人,借刀诬害毒杀,以致英烈寇抑难伸,是以老衲求情暂饶他不死,以查明当年实情。”说时手掌一招。
沙地远处突掠来十数劲装老少不一豪杰志士。
百了禅师道:“这些施主均为当年被诬或惨遭杀害英烈后人及戚旧友朋,雷起云虽是主凶其中之一,但不难在他口中道出内情。”
罗喉煞手雷起云心神猛凛,知难脱身,顿萌自绝之念,却感觉穴道已被制住不禁大惊。
只听身后传来无影刀薛瑜冷笑道:“你想死么?死也未必如此容易!”
雷起云在不知不觉双肩已失之际,被薛瑜凌虚出指封住满身穴道,口噤难语,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但已无可奈何。
这时十数掠至劲装武林志士,纷纷向简松逸行礼道谢。
简松逸向百了禅师约了相会之期,转身偕同薛瑜三人奔向京城而去。
燕京仍是华灯如画,行人如织,肩摩接肿,车水马龙。往来不绝,仅军马此平常多了点,但毫不惹目,异常安详。
简松逸走入一座崇宏宽敞府邸,距清莲格格所居不远,自他封爵后即蒙赐第,但只偶作休息治事之所。
他一迈入府邸,铁胆孟尝徐三泰率领群雄及展飞虹、司徒婵娟、陆慧娥诸女迎于阶下。
群雄中多人带伤裹扎,简松逸不禁惊讫询问。
原来雷起云率领群匪袭攻泰亲王府时,另一批匪邪潜入偷袭,幸赖小龙女陆慧娥及早发现,设入瓮中捉鳌之计,除当场格毙外,无一漏网,群雄格斗之际受伤。
简松逸剑眉一扬,摇首慨然叹息道:“今日才知明珠之奸无人可此,他此举无论胜败,即是皇上均不置信他会再挟怨报复。”
徐三泰怔得一怔,道:“不错,即使老朽若非目睹也无法相信。但他全军覆没,恐接踵来袭。”
“谅他再也不敢,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在下要使他如惊弓之鸟,睡卧不宁,九城之内再不敢妄生异心!”简松逊立即问知府内司官言明珠仍在内廷与皇上商计军国大事,遂乘骑迳入内宫。
口 口 口
明珠三更将起始返府邸。
巴扎等人均急燥不宁,忧形于色,一见明珠回府纷纷趋前请安。
明珠坐定,目注巴扎道:“方才在辞皇上之前,松逸小儿突晋见皇上,奏知九城内外乱徒叛党频频现身,意欲制造混乱,他当机立断,诱至郊外一举歼毙数人,皇上即命老夫饬命卫军侍卫严防,不得在京畿生事,倘生变故,唯老夫是问!不言而知,你所办之事又成泡影了!”
巴扎不禁面色如土,道:“小的密令雷起云等人分二批猝袭泰亲王及简额附府邸,无论成败均嫁祸于叛党,决连累不到相爷,但迄今宛如石沉大海,莫非全军覆灭么?此绝不可能!”
明珠冷笑道:“有什么不可能?松逸小贼太厉害了,绝口不提不明人物侵袭之事,嘿嘿,老夫不报此仇警不为人!”
巴扎道:“皇上召唤相爷为了何事?”
明珠叹息一声道:“为了调动官吏,垂询老夫有无不当之处。但木已成舟,老夫又何能妄置一词?据闻各省地方官员至县丕主薄,上至督抚将军,共一千四百六十七名,吏兵工部衙门漏夜制造文册,关防严密,无法闻知丝毫清息。”
巴扎愕然色变道:“皇上此举委实狠毒,不言而知意在对付相爷,使相爷一切安排俱成泡影,相爷如不早为之计,恐蹈韩信未央覆辙!”
明珠闻言面色暗然,心情激荡。
这时,明珠突闻由九门提督偕同大内侍卫及禁卫御林军已在六里屯后各处皇庄搜寻藏匿叛党,不禁面如死灰,目瞪口呆,神色惨变……
(第四部完)
第三十一章 疑云密布
豫西山势连绵,伏牛山脉,外方山、熊耳山脉衔接,厄峰叠嶂,古木蓊郁参天,亘古罕有人迹,广袤数千里。
熊耳一处危谷中山洞内生着一堆熊熊火焰,一双黑衣蒙面老者相对席地而坐,各烤着一只松鸡,香味四溢,身旁尚启着一坛泥封未附陈酿及熏腊味。
这一双老叟正是鬼影子阎白枫及百花坳庄主司徒白。
依阎白枫之意由宝丰县出伏牛迳奔临汝登封,北入嵩山,七月内便可抵达嵩山。
司徒白坚执不允,冷笑道:“如今冷蔷宫藏在嵩山无人不知,武林人物亦无不搜觅你阎白枫的踪迹,倘择此而行,必然遇上,兄弟伤势未愈,不想受你连累遭渔池之殃,要去你去!”
因司徒白执意取道熊耳,再循路水抵宣阳,东行由嵩岳西麓至冷蔷宫,阎白枫拗他不过,只得依他。
山势崎岖艰险,在平时两人都是上乘轻功无异坦途,无如均身负内伤,彼此感应,一路走走停停,每走了一个时辰,司徒白均须坐下调息行功,一歇就是两三个时辰。
阎白枫怒道:“像这样走法,何时才能抵达冷蔷宫?”
司徒白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急我又不急,别以为如此隐秘行踪就无人找寻你么?哼,插天崖上失去阎令主踪影,他们必四出搜觅,尤其是蓬莱双魅戈氏昆仲……”
“他们找的是你,又非阎某。”阎白枫冷笑道:“蓬莱双魅绝不会找到此处?你我两人无异沧海一粟,除非他们有未卜先知之能!”
司徒白呵呵大笑道“这是当然之理,蓬莱双魅定会在前途相候,如不是他们还有别人,要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无分彼此,同是共死,分什么阎白枫司徒白!”说时手中那只松鸡已是熟透,掀起面罩大口咬嚼,吃得津津有味。
阎白枫一面转动手上松鸡,口中答道:“既如此说,你此番一定与阎某进入冷蔷宫了。”
“恰巧相反!”司徒白答道:“还是老规矩,在冷蔷宫外百里方圆之内。”
阎白枫摇首叹息道:“这次由不得你了!何必固执如此?”
“为什么?”
“往昔阎白枫去冷蔷宫最多不过停留一天,这次阎某恐是迳留短暂。”阎白枫望了他一眼,接道:“也许阎某要长留在冷蔷宫。”
“你别作梦,也许你那山妻已不在冷蔷宫了。”司徒白冷冷一笑道:“快吃罢,到不到得了冷蔷宫尚在未知之天!”
阎白枫不禁一怔,诧道:“你何以料定我那山妻已离开冷蔷宫了!”
“我仅说也许并未说一定,想令郎已离宫外出迭遭重挫,你那山妻怎放得下心。”司徒白言毕转身背向阎白枫自顾饱啖,拭净唇边油渍,放下面罩瞑目调息行功,毫不理会阎白枫。
依得鬼影子阎白枫习性,早就趁其无备,猝施暗器制司徒白死命,怎奈司徒白若死,自己也无法苟全,目中怒光*闪久之才暗叹了声。
这样走走停停,行程缓慢,直到第四日傍晚,才出了熊耳山。
鬼影子阎白枫委实难能可贵,为此缓慢行程,加上司徒白不时冷嘲热讽,数度怒发欲狂,恨不得与司徒白同归于尽,但仍将胸中沸腾怒火平息了下来,若无其事般视而无见,充耳无闻。
心灵相通,自然司徒白有所感觉,暗暗钦佩阎白枫忍力高超,有次司徒白笑道:“阎令主,你数度被兄弟激动强烈杀机,意欲同归于尽,为何下不了手?”
鬼影子阎白枫淡淡一笑道:“庄主明知阎某为何下不了手,何必多此一问?”
司徒白太息一声道:“你还念念那本秘笈么?即使等待洞府重开之日你得在手中也成不了天下第一人!”
阎白枫冷冷答道:“庄主是说你我心灵相通,水涨船高,阎某增强一分,你亦随之而增。”
“不错!”
“眼前阎某不亟亟于此图,在我阎白枫未悟出解开心灵禁制邪术之前,决不作此妄念!”阎白枫冷笑道:“你也不舍得死,有你卫护着阎某,我又何惧之有?”
司徒白大笑道:“你明白了就好,不过心灵禁制一旦解开,就是你毕命之时!”
阎白枫冷笑道:“未必见得!”
司徒白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两人慢慢向洛水源头走去。
山区渐远,人烟渐多,所经之处偶遇行人均愕然信步注视着他们,疑是一双怪物,但一发现两人肩头披剑立即避开。
正行之间,阎白枫忽感身后传来一片衣袂破风之声,心知有人在后追蹑。
他们两人武功已臻化境,虽然相距甚远,却仍难避开过人的耳目。
司徒白笑道:“你猜测是谁追踪?”
阎白枫头也不同,道:“未必就是蓬莱双魅,也许是武林中人无意巧合,凑巧也走上这条路。”
司徒白摇首道:“只猜中了一半,并非蓬莱双魅则是可以肯定,试想你我步履仅此常人略快,要追上你我轻而易举,追踪者必在四人以上,不即不离,故意强振衣袂,因尚摸不清你我谁是插天崖主人。”
“他们一定是从伏牛山插天崖下追踪来的!”
“不错,他们由蓬莱双魅口中得知你阎白枫穿着模样,但你我穿着并不一定就代表你我,这话你总应该懂吧!因任何人亦可为做穿着打扮,而且你我身法缓慢,与你鬼影子名不相符!”
阎白枫不禁恍然大悟,道:“不料你心机之深沉比我鬼影子尤有过之!”
司徒白怒道:“这话早就该说了,为何要等到现在?”
“那不同,从前阎某总以为大意不慎才为你所乘,现在才知自愧不如。”阎白枫摇首慨叹道:“钦佩,钦佩,日后阎某更该小心提防才是!”
道旁有座茅草搭菱茶棚,木桌木椅,仅六七付座头,却无食客,一村姑及一小童正伏案假寐着。
山上与山下气候有着显明不同,此刻山下却是盛夏渡暑,骄阳正烈。
司徒白发现身后衣袂破风之声已无,知追踪之人已不耐缓慢索兴停了下来,不禁笑道:“你我也该歇歇腿吧!”
阎白枫道:“他们也不追踪了么?”
司徒白道:“你放心,准有热闹可瞧,后面既有人追踪,前途必还有等候之人。”说时人已迈入茶棚,重重咳了一声。
伏案而睡的村姑首先惊觉,猛然抬首,但一目睹两人,蒙黑布长罩,只露着双眼,竟露惊惶失措之色。
司徒白坐下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别怕,我们是人不是鬼,因畏晒烈日所以蒙住,先抱两盏香片,有什么吃的慢慢送来!”
小童已被村姑摇醒了,只七八岁,长像虽不怎么样好,却两眼咕碌碌望着司徒白阎白枫两人毫不畏惧,闻言忙大笑:“有有有,还有酒菜,用山泉自酿的酒,两位老爷子请坐,马上送来!”
开水原是热着的,用吊架吊起,放下稍热一热便是沸烫即可冲泡。
村姑即着手泡茶,那小童也忙着切菜送酒。
不久,即见五只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