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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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 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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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天语高原,那里留守的传经长老,稍微要好点。”纳兰述摇摇头,“最起码他们给我们自由,不管束任何人的自我选择。”

君珂嗯了一声,沉默半晌,忽然幽幽道,“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关于……”

“步妍。”纳兰述道。

君珂转头看他,眼神晶亮,“你果然也在怀疑。”

“先说说你的怀疑。”

“时机太巧了。更要命的是,每次时机都太巧。”君珂躺着,直直望着帐顶,低低道,“从一开始,她在野溪岭以身相代替我挡刀,我很感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疑惑,毕竟当时我的脚程很快,她是怎么跟上来的?出现的时机也太巧,所以之后我一直照顾着她,想通过日常相处,发现她的蛛丝马迹,却始终找不着任何破绽,反倒好感越来越多。”她顿了顿,“但没有破绽,有时候就是最大破绽。”

“一个人呈现完美状态,很少是真正完美。”纳兰述一笑。

君珂“嗯”了一声,“所以这次进城,我直接将她带去了,但无论是密室前的情形,还是后来她再一次试图为我挡杀手,我还是那种感觉——无懈可击,时机太巧。”

“这姑娘其实到目前,都没有太多的不对,真正的最大的不对,还就是第一次救你。”纳兰述淡淡道,“你和她并不是至交好友,之前也不过几面之缘,虽然曾经给予她帮助,但似乎还不够让她舍命来救。”

“是,市恩于人,必有所图。”君珂叹息一声,“但是关键问题是,如果她有问题,如果是她有意将我引去皇宫夺遗诏,并试图从我手中抢去遗诏,那为什么,我在密室里遇见的那人,是男子?”

“你确定是男子?”

“确定。”

“密室里的抢遗诏的黑衣人,在抢夺不成后一心向外赶,似乎想要更快出去,这点很可疑,如果你当时看见是女子身形,那几乎可以确定是步妍,然而你却说是男子……”纳兰述忽然眉头一挑,“步妍,你可看过是否是女子?”

君珂脸红了红,想起步妍的身材,道:“是的。”

“或许她在宫内有男帮手。”纳兰述想了想道,“我会派人小心探查。”

“嗯。”

“睡吧。”纳兰述轻轻拍拍疲倦的君珂,“管他外面洪水滔天,万军大战,宵小潜伏,敌意重重,别怕,有我在。”

君珂微微笑了笑。

即将降临的夜,在彼此的怀抱里,如水温柔。



日子继续下去,果然如纳兰述猜测的一样,天语和义军,在纳兰述那番掷地有声的宣告之后,并没有选择决裂。所有人都像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该干啥干啥。也就是某夜长老们的帐篷里传出些东西碎裂声响,以及大长老很多天不见人,再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成倍增加而已。

长老们现在对君珂敬而远之,能避免和她照面就尽量避免,大概终于认识到君珂不是他们能掀动的,又不愿意看见她的存在,只好自己避着。

城门前的战斗,持续了一日一夜,之后尧国士兵投降,华昌王带着残余士兵逃走,转而南下占据了一座城池,现在据城苦守,冀北联军派出十万血烈军,义军出兵五万,南下去追剿华昌王。

此时全国还有零星战事,但已经掀动不了大局,最起码京城已经在纳兰述掌握里,但在尧国南部,还有边军二十万,属于尧国南线的主力兵团,这是尧国除华昌王之外,另一位几乎形成割据的势力,是尧**方头号人物司马家掌管的军队,司马家族从尧国内战一开始,就没有动过大军,任凭朝廷频频召唤勤王,任凭华昌包围京城,任凭后来义军起义卷过全国,竟然始终岿然不动,那种定力,令人心惊,此时纳兰述京城在手,便不得不将目光投向那块驻扎大军的地域,猜测着对方到底是要割据,还是妄图再一争天下?

而另一方面,尧国皇帝终究是趁乱逃走,余下群臣死在密道内一小半,剩下的群龙无首,由一位副相带领向纳兰述投诚。

皇宫现在人都逃光了,只留下一座空城,君珂安排步皓莹和步妍先住进去,四面都有尧羽卫守卫,不过据尧羽卫回报,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尧景祥元年四月二十八,在城外停滞了大半个月的纳兰述,率兵进入胜尧城,百官于仙鹤门前设锦毡,垒高塔,铺香案,鸣礼乐,迁全城百姓跪守道旁相迎。

是日天高云淡,日光明灿,满地锦毡光彩闪耀,瑞气蒸腾,十二响礼炮之后,大开的城门处,笼罩下长长的黑影。

胜尧城百姓,翘首而盼,对于解救他们从被困窘境中解脱的冀北联军,因为纳兰述的特殊身份,百姓极有好感,并没有太多的排斥。

“听说盛国公很年轻呢。”

“那是,公主去国不过才二十年。”

“听说冀北联军很特别很彪悍,还有狼军,由一只神兽带领!”

“听说冀北联军的女统领,比当初公主还美!”

……

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声传来,议论声忽止,百姓纷纷回头,随即“哗”地一声。

不知何时,遮天蔽日,出现一群高大胜于寻常人两倍的士兵,人人袒胸露膝,露出的肌肉坚硬饱满如铁,从城门中列成整齐两队穿过时,几乎将整个城门塞得严严实实!

重型武器野牛族,再次作为先导,出现在尧国都城百姓眼前。

惊叹声频起。

很多尧国百姓,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都不曾忘记那一日,他们看见——

他们看见巨人一般的野牛族士兵。

他们看见坐在巨狼背上,戴着只黄金羽毛,挂着个玉牌,啃着个猪腿,频频挥爪向四面招手的“神兽狼领大人”。

他们看见鲜红如血狂飙快进的血烈军。

他们看见衣衫雪白轻盈若羽的尧羽卫。

他们看见凝练如铁巍巍山岳的冀北铁军。

他们看见神情剽悍杀气逼人的黄沙罪徒。

他们看见青涩已去黑衣沉肃的鲁南军。

野牛族引起的惊呼,巨狼引起的惊恐,各色军种引起的赞叹和惊讶,到了最后,都化成一声充满欢喜的惊叹。

一队白衣金弓的尧羽卫忽然一分,黑白双煞出场。

黑马白衣的纳兰述,白马黑衣的君珂。

那一对年轻微笑的人儿,初夏日光下目色流转,璀璨晶莹,遍天里似落飞花纷雨。

尊贵、温润、俯视众生而不居高临下,近在咫尺而又遥不可及。

那是骄傲而又含情的眼眸,笼罩在宽阔广袤的京城大地,笼罩在凝目仰望的万人头顶,不须故作矜持,谦然自如随意,却自令人甘愿俯首。胜尧城百姓痴痴仰头,恍然心动,忽然明白什么才是真绝色。

翻云覆雨、不惧逆流,年少风华,才智倾国!

一阵阵的喧哗,到此时无声。

“迎,冀北联军纳兰大帅,及君统领——”

一声唱礼,百官领头,万人俯首,黑压压似春风掠过了海面,波浪温柔。

君珂微微低头,看着那一望无际俯首的人潮,心中也似有浪潮涌起——自燕京泣血出城,这一路风霜雨雪,到今日他们的双脚,终于站在了可以完全属于自己,可以永为万世屏藩的土地上!

“你站在万人中央,享那无限荣光……”

她含泪,微微笑起来。



城门迎接大典之后,又是一段忙碌的日子,胜尧城被围多日,城内已经是个空架子,在密室又死了一堆臣子,之后的朝务军务民生经济对外战事堆积成山,纳兰述一连好多天都只睡一个时辰,一系列政令流水般地从他暂住的龙仪殿发下去,殿内内侍整日抱着各式奏章,跑细了腿。

百废待兴,尧国皇帝留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京城,诸库皆空,流民遍地,以至于地痞流氓宵小横行,打砸抢时有发生,而死亡的一批臣子,暂时又无人填补空缺,更不要说撤换,这种非常时期,也只好先维持住现状,纳兰述下令全城暂时处于军备状态,大军一半在城外驻守,一半在城内控制局势。

一个国家的平稳过渡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君珂知道纳兰述忙碌,也从来不去打扰他,自动接管了皇宫的一切事务,这个非常时期,她不能让宫内再给纳兰述搞事。

宫内的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君珂没有重新选宫女内侍,现在也不是时候,她干脆关闭一半宫室,把先尧国皇帝嫔妃集中到东六宫三殿之内居住,让尧羽卫全员进入皇宫,暂任皇家守卫,至于娘娘们的身边佣人不足——您不是大家出身吗?让您家族送几个身家清白的侍女进来就是。不合规矩?没关系,非常时期,准了!

尧国那些亡国妃妾,也知道这位八成就是未来皇后,还是个一路打杀进来的开国性质的武皇后,哪里敢不听她的,当即命人送人进宫,君珂也不怕她们惹事,反正住集体宿舍,有尧羽卫看着呢。

她对皇宫的事务不熟悉,整天忙得团团转,连红砚都领了大总管的事务,但君珂知道,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指望就这样镇住尧国皇宫是不可能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选定了一位杨太妃,这女子通达人情,行事大气,在宫内年月久了,各方面也熟悉,君珂便将管束这些莺莺燕燕的事务,都交给了她。

这一忙,便忙过了三个月,转眼便到了秋末,眼看着朝务宫务都渐渐稳定下来,九月十九,东南方传来消息,华昌王最后一支军队战败,华昌王在一座废村之内自杀,余军五万全部投降。

国内目前最大的反叛势力,至此算完全瓦解,长达两年半的尧国内乱,告一段落。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最起码暂时,国内已经可以开始操办新帝登基事宜,之后才有政令一统,官制体制,选拔人才,全**务的重整,都需要在这之后,重新开端。

君珂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过纳兰述,这段时间纳兰述忙得连自己的大殿都没出门过,君珂也不去打扰他,就命厨房一定要保证纳兰述饮食,并亲自送饭,每次都把食盒在门口悄悄交给晏希或韩巧。

今晚她继续去送饭,天气已经凉了,君珂便用自己的风毛披风罩住食盒,以免菜凉,到了正殿门口,老样子门开一线,却没有出来韩巧和晏希,君珂将食盒放在门口,一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接,君珂正要将盒子递过去,那手却忽然将盒子拨开,一把将她拖进了门后。

君珂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炙热的唇已经狠狠压在了她的唇上。

面前那人热力透肤,双手急切地将她揽紧,低低的嘟囔“可想死我了,天杀的那群老混账事多得不行……”一边更深地吻下去。

君珂身子一软,砰一声被他压在了门上,想要笑,想要说话,但最终没笑也没说,双手缓缓地反移上去,揽住了他最近微微消瘦的背脊。

大殿香暖,铜灯影深,风动了帘幕层层飞舞,地面上镀着长长的影子,温柔缱绻,颈项交缠。

良久之后,殿门砰地一声,好像有人撞在了门上,哗啦啦奏章倾倒一地,有人惊呼“咦,这门怎么打不开?”依稀是韩巧和张半半的声气。

君珂满脸潮红,推开纳兰述,纳兰述摸着嘴唇,怒瞪门外,一脸欲求不满,看那模样,很想把殿门就此永远关闭或者就此永远拆了。

随即涎着脸又伸手想去拉君珂,君珂哪里肯理他,白他一眼,转身就向外走,门一开,韩巧和张半半愕然站在门外,看着一脸桃花的君珂走出来,一脸郁卒的纳兰述黑着脸在她身后。

“统领……”韩巧此时一点也不巧,“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的嘴……”

君珂摸摸自己嘴唇,脸轰地烧着了。

烧着了的君珂,内心充满对韩巧和某人的愤恨,她高抬着头,视而不见地,从一地奏章上走过,事后韩巧花了半个时辰擦除那些印在奏章上的脚印……

君珂从正殿出来,红潮未退,生怕回去给人察觉,便在宫内多转了转,等到回到自己寝殿,赫然看见再也想不到的访客。

“大长老?”她愕然道。

天语族那位被她煽肿的长老,面无表情站在她宫外,拒不接受红砚等人的邀请,直挺挺在夜风中等着她。

君珂苦笑,只得让老头子让进殿,老头子直挺挺地不坐她的椅子,开门见山地道:“此来两件事,第一,为当日之事,向君统领致歉。”

君珂更加惊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当日之事只是误会,不敢当,君珂当日不尊长上,在此也向长老赔情,但望从此以后,大家再无芥蒂,精诚团结。”说完也躬身。

大长老此时才正眼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虽然出身不好,但还算有几分皇后气度。”

君珂笑笑,不打算和他争辩“出身不好”这个问题。

大长老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漠然的神情,道:“第二件事,是来和你商量一件重要事务。”

君珂正想什么要紧事情不能和纳兰述说,要来找她?便听大长老道:“朝中上下已经商量了,一月之后将举行陛下登基典礼,按照尧国规矩,在此之前,要确定皇后。”

君珂眉头一挑。

“少主得尧国大位,不是那么容易。”大长老突然放缓了口气,“一直以来,部分朝臣,以及那些在野腐儒和一些激进士子,暗中传说镇国公主不是尧皇血脉,少主是外人窃据皇位,尧国现在属于亡国,呼吁大家不要做亡国奴,还有一部分人,也认为少主只有一半皇族血脉,不足以继承尧国大位。为此,有人曾提出让少主和尧国皓莹公主通婚,先奉她为女王,暂且缓解一下国内矛盾,不过少主拒绝了。”

他神情有点懊恼,君珂不出意外地耸耸肩,心想什么有人提出?不就是老货你们的意思?

“之后大家再让一步,”老家伙果然说漏了嘴,“希望少主能够立一位尧国贵族世家之女为后,也好平息朝臣争议,安尧国旧臣之心,不过……”他意味深长看了君珂一眼,“少主又拒绝了。”

君珂望天,面无表情。

大长老苦笑一下,心想今天一开始来,抱着的想要君珂劝说纳兰述的希望,看来果然破灭了。

“少主心志坚决,看来君姑娘也势在必得。”大长老冷笑一声,“不过君姑娘,少主为你力排众议,放弃最佳选择,抵抗朝臣压力这许久,你不觉得,你也该有所回报吗?”

君珂眼神一闪,直视大长老,“长老所说的回报,是什么呢?”

“我尧国皇后,必须是尊贵处子之身!”大长老重重地道,“君统领你似乎没有守宫砂?”

“我没点过。”君珂如实回答。

“少主也是这个说法。”大长老道,“但在尧国,贵族少女必须要有守宫砂标记,这也是选后的必备要求。因为在立后大典上,为表示皇后的尊贵无暇,皇后会穿着纱袖宫衣出席。所谓纱袖,就是在点守宫砂的那个位置,把锦缎换成半透明白纱,可以让人隐约看见一点朱红,意示在所有人见证之下,以尊贵清白之身入主皇家后宫。”

君珂心想这和有些皇家古礼验身倒也相似,不过这个比那种要文雅朦胧点,但参与人更多。

“这个规矩是端泰皇帝传下来的,端泰帝宠爱阴姬皇后,却因为皇后不贞而身染重疾,尧国江山险些因此倾覆,自此后,这一关,是所有皇后必须要过的。”

“你的意思,让我点守宫砂?”君珂皱眉,缓缓问。

“是。”大长老重重道,“我们已经愿意接受你,但是你假如连这个都不愿或者不敢,那么,我们也会认为你不值得少主如此牺牲,自会全力组织群臣,要求少主另立皇后。”

君珂沉默。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对这种验证贞操的做法,觉得侮辱和无聊。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同样对皇后这种职位丝毫不感兴趣,

但作为天下皆知的纳兰述心爱的人,人人都认为的理所当然的皇后,到了如今她再退缩,蒙羞的将是纳兰述。

她不畏惧世人讥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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