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铁矿!”君珂大笑,声音凄厉,“你拿联军急需的武器做诱饵,让我们带着云雷人去黄沙城送死,什么云雷弃民,什么满地罪徒,什么以云雷招安,什么不费吹灰之力你我双赢,到头来,满地尸首,一座空城!”
“怎么可能!”权雍柏一跤跌落在御座,“怎么可能!”
“什么铁矿粮草武器马匹!”君珂振臂大呼,“我现在想通了,等你送?我为什么要等你送?等你送那点东西,还要我们面对陷阱,不如我干脆,统统拿过来!”
“你做梦!”权雍柏跳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叫吧,叫破喉咙我听听。”君珂冷笑,“我很想看看假仁假义的西鄂大君,如何用他的破锣嗓子,结束属于你权氏王朝这个时代的!”
她手臂一松,腋下一直夹着的人扑通一声掉下来,是个华服男子。
“你的皇太子,今天称病未来是吧,刚才我看他在宫内玩男女搏击游戏太累,帮他松松骨。”君珂脚踩在西鄂皇太子身上,淡淡道,“现在,我不高兴和你废话,如果你不想你儿子被我踩死在面前,那告诉我,你的副相,在哪里?”
“副相……副相!”权雍柏满头汗珠滚滚而下,眼中霍然闪过一道厉光,“原来……原来……原来是他!这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是他!”
“他在哪里!”君珂大喝。
“他在……”权雍柏话说到一半,忽然一个翻滚翻向御案下,用力将一边案角一掰!
轧轧连响,四面穹顶,冷箭攒射,权雍柏身形一沉。
惨呼连响,鲜血激射。
冷箭并没有射向君珂,却落入躲在一边的皇子王孙群中。顿时射死了大半。
与此同时,人影一闪,一脚将倒地的西鄂皇太子踢起,撞上御案,御案一沉,权雍柏再也翻不下去。
大殿穹顶钻出几个尧羽振翅部的卫士,振翅专司机关之术,几个人高踞殿顶,看着底下惨呼哀嚎,不屑地撇撇嘴。
“我的儿……”权雍柏一声惨叫震动大殿,他此时才看见,被踢过来阻挡住机关的皇太子,已经死了。
君珂身边,丑福慢腾腾转转脚腕,发出一阵格格之声,神情漠然。
“和天南王学的机关?可惜太粗糙。”君珂淡淡道,“说,人在哪里?”
权雍柏却在一声声抱着儿子嚎啕,完全不理君珂的话,君珂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上前一步。
“君统领。”一人突然开口。
君珂扭头,静静注视那人,“殷祭师也要螳臂挡车吗?”
殷山成苦笑了一下,“不敢。”他看看殿外,“陛下不信您率军入城,但在老夫看来,您刚才没有撒谎,因为北部那些城市,确实已经断了联络。”
君珂淡淡道:“别废话,不管我有没有带兵进皇宫,但最起码,我现在掐住了你们的生死,如果你此刻阻拦我,不是为了告诉我那贱人的下落,我立刻杀了你。”
殷山成向她使个眼色,“关于副相下落,我或者可以给统领一个建议。”
君珂犹豫了一下,颔首,“好。”
示意丑福放心,她跟着殷山成,进入大殿内殿。
“有些话,不能在陛下面前说。”殷山成在内殿向她施礼,“副相的下落,别人不知,老夫却是略知一二,他现在应该在城西第一高塔玉浮塔上,那里据说曾留下一位云游高僧的法经和重宝,对重伤者有治疗作用,他似乎受了伤,在那里休养。”
“多谢。”君珂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走。
“君统领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为什么肯告诉你吗?”殷山成在她背后问。
君珂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在这副相到来之前,你殷山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今天我看见,他的位置,在你之上。”她冷笑一声,“权柄被夺,皇帝疏远,你怎么甘心?正好借刀杀人。”
“君统领智人也。”殷山成长叹一声,“不过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与我何干?”君珂要走。
“与你有关。”殷山成道,“老夫曾经做过推算,权氏王朝第十代而绝,如今正是第十代,老夫本来还不信这天命所示,因为自从这副相来后,国家还有一统之势,毫无亡国之相,未曾想,结果会落在你身上。”
“权雍柏和暗害我们的事,有无关联?”
“应该没有。”殷山成摇头,“他并不是傻子,根本无意在此刻招惹你们,这都是副相仗着他信任,瞒天过海所为。”
“那我也没打算杀他,权氏王朝,我没兴趣结束。”
“他也活不长了。”殷山成一语惊人,“权氏子弟先天不足,多有暗疾,经过这一场,短期之内,他必驾崩。而今日殿上,皇太子丧命,诸皇子王孙多死于箭下,权氏王族灭绝。西鄂,将要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与我何干?”君珂还是那个回答。
“刚才我在殿上,听君统领大笑,称何必等我西鄂赠送,不如将这些东西,统统抢到手中,虽是激愤之言,但却是此刻真言。”殷山成声音低沉,“君统领,黄沙城出事了是吗,你还要寻找纳兰公子是吗?既然如此,何不坐镇鄂城,掌控西鄂,让这全国之力,都为你所用,来找你想要找的人呢?”
君珂霍然转身。
“就算找不到纳兰公子,他身负的仇,以你的性子,必然要报。何不再进一步,吞并西鄂全境,以西鄂作为自己的后方,攻入尧国,胜算大增?”殷山成一笑,“今日你们有如此惨痛事件,全是因为孤军深入,没有后方和补给,一旦西鄂成为你的地盘,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夫和近卫军统领交好,只要君统领愿意,老夫可以劝说近卫军,令他们停战投降!”
“你既掌握近卫军,为何不干脆自己夺了王位?”
“老夫只是和近卫军统领交好,以祭师身份,得他信任而已,”殷山成苦笑,“我手中没有兵权,也不能服天下,夺了王位也坐不稳,在西鄂的传说里,历代祭师为人敬重也为人猜忌,因为他们通神灵意旨,所以不能拥有王权,否则必遭天谴。”
“那这样的建议,对你有何好处?”半晌君珂淡淡问。
“权雍柏近年来对我已经恩宠渐消,甚至因为副相挑拨,对我多有猜忌之心。从设计天南王却瞒着我那事,便可以看出来。”殷山成苦笑道,“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怕终有一日兔死狗烹,家族倾覆。所以我必须为自己再寻良主,凭这拥立新主之功,保我殷氏家族荣华百年不替!”
他期待地看着君珂,背对他的君珂,始终没有回答,半晌,快步走出。
她匆匆而去,衣袂带风将帘幕掀起,殷山成在帐幕暗淡的阴影里,喃喃一叹。
“多舛天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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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玉浮塔。
君珂冷冷仰望那高达十层,飞檐翘出的白色古塔。
她身后是将白塔层层包围的尧羽卫,云雷军则在城内和近卫军展开激战。
五万近卫军,终于发现不对,对云雷军展开了反攻,云雷军挟持着权雍柏,从皇宫中反扑而出,毫不客气和近卫军撞上。
不过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很久,殷山成已经出发去找近卫军首领劝说了。
虽是寒冬,但这里四面树木居然依旧荫翠,树林之外有一方清澈的碧湖,景致优美,有种特别的干净空灵之气。
远处的喧嚣,传到这里,也似乎被隔断消弭,化为遥远的背景。
“她也配住在这种地方?”君珂嘴角一抹冷笑,喃喃自语。
白塔被包围,塔内毫无动静,这里的地势非常不利于逃跑,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不过在场的人都感觉到,塔内有不少人手,那些鬼祟漂浮,幽沉神秘的目光,无处不在。
君珂更觉得那种目光,十分熟悉。
“君珂!”君珂还没开口,塔中人倒先说话了,一层的一扇窄窗开了,探出那面具人的脑袋,“你来了?有胆量随我上塔一会吗?有个人很想见你呢。”
君珂盯着那张面具,眼神灼热又森冷,像凝固的岩浆,外表冷却,内里足可焚原。
“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讶了。”她缓缓道,“姜云泽。”
面具人笑了笑,嘶哑的声音,微微透出点属于女子的柔和,“好久不见,君珂,你却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唉,从来都这么蠢。”
君珂冷笑一声。
她并没有十足把握这人是姜云泽,但想来想去,那种连环计,那种借力打力的阴诡手法,实在很像她的风格,当然,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还得有助力。
这助力,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吧,早在风云燕京,一切还没揭开之前。
虽然不知道姜云泽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连她也瞒了过去,但不可否认,这女人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姜云泽,一向就很会将自己付出的代价转化为仇恨,记在别人的头上。
今日一试,果然。
看样子,她也厌倦了藏头露尾,要和自己抵死一战了。
“你上来,一个人。”姜云泽向她招招手,“不然,你就下令攻击吧,我还是愿意和纳兰述死在一起的。”
君珂挑挑眉,向前迈出一步。
“君老大。”
“统领。”
几个声音一起劝阻,君珂摇摇头。
“总是他为我不顾一切。”她近乎温柔地道,“也该轮到我一回。”
晏希突然闭了闭眼睛。
这清冷少年,似乎由此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欣喜又疼痛的复杂神色。
但他还是道:“我比谁都希望主子无事,但是现在主子不在,你是联军主帅,你若再出事,一切便将付诸东流。”
“相信我,我不是鲁莽。”君珂仰着头,看着这通体白色,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塔,轻轻道,“是,我知道姜云泽必然有陷阱,我一个人去很危险,但是我一见这里,就有特别的感受,感觉它无害而又亲切……很特别。”
“纳兰述没那么容易被制,”她向白塔走去,再不回头,“我也是。”
……
塔内灯火通明,或坐或站很多黑衣男女,衣饰看起来很有几分熟悉,正是那夜骚扰大军的黑衣人。
这些人多半已经挂彩,正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君珂,眼神里还有几分疑惑。
他们疑惑的不是君珂,而是姜云泽的命令,在他们看来,在这死地约战君珂,姜云泽脑子是进了水,这塔中是存有一些佛门灵药,但这塔中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令他们很不舒服,连他们教中的神兽,也无法在这里呆下去。
久浸阴邪之术的人们,是永远不会喜欢这种地方的。
但他们得到的命令是,配合听从姜云泽,所以也只有全员聚集在这里。
“你们不来,不要怪我逃生时,丢下你们!”这是姜云泽先前说的话。
这些人不明白为什么姜云泽这么信心满满,但还是一个不漏地,留在了这里。
君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盯住了站在一二层之间台阶上的姜云泽。
她还是那副见不得人装扮,虚弱地靠在栏杆上,君珂翘起唇角,眼神在她肩上瞄过,“那一箭,如何?”
她指的是那晚骚扰,她弯弓射中那黑衣首领,那人自然是姜云泽。
“准头一般。”姜云泽喘息微笑。
“运气让你逃得一劫。”君珂漠然答,“没有第二次。”
姜云泽冷笑,一指上头,“废话少说,想见纳兰述?可敢随我登楼?”
君珂上前一步。
姜云泽一挥手,那些黑衣人把守住一层门口,和外面的尧羽云雷相互对峙。
随即她缓缓向后退去。
君珂毫不犹豫跟上。
姜云泽伤重,步履踉跄,退了几步,身子一歪,险些绊倒在地。
君珂立即上前一步。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面具飞起,哐当落地,刚欲起身的姜云泽,被这狠狠一耳光打得向后一栽,背靠墙壁,惊声道:“你敢打我!”
回答她的是又一声恶狠狠的巴掌!
“问这话的人都很蠢。”君珂转动着手腕,“都已经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
“纳兰述在我手里,你敢——”
“啪!”
又是一个脆得人发颤的耳光!
“我敢。”君珂冷冷道,“无论你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在塔顶,在此之前,我为什么不打你个痛快?”
打,为什么不打?既然从一层到九层,是一段空白的路,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就从精神到**,将这女人折磨到底?
这样她的胜算,才更大些。
“你……”。
“啪!”
第四个巴掌狂猛地卷了来,将姜云泽的话打回了肚子里,四个巴掌,左右对称,几乎是瞬间,姜云泽的脸,便肿起了大红馒头,那张已经毁掉的脸,更加面目全非。
连挨了四巴掌的姜云泽,终于暂时说不出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君珂,眼神里流露后悔,因为她突然发觉,现在的君珂,已经不是她印象中的君珂了。
印象中君珂光明磊落,善良宽容,富有她所讥嘲的那种怜悯之心,如果对方处于绝对劣势,她不会逼迫太甚。
所以她敢不要人保护,单独和君珂上塔,一方面她这边已经人手不足,在那晚骚扰中人人受伤,另一方面塔上狭窄,人多反而妨碍她的计划。
没想到……
“愣什么?给我爬!”君珂一脚飞起,将她踢上了二层。
姜云泽在地上打了个滚,肩上绽开血迹,殷然一地,她痛苦地喘息,眼看一双黑色的靴子,已经逼到自己面前,脚尖一点一点,似乎又打算飞起,惊得连滚带爬,自己窜上了三层。
君珂不急不忙地追过去,站在二层三层之间的楼梯底部,对靠着栏杆喘息的姜云泽道:“郡主娘娘,我说,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德行?你看你还像个人吗?蒙古症儿童福尔马林泡出的怪胎,都比你中看些。”
“君珂……”姜云泽爬在楼梯中段,单手支地,眼神里全是血丝,“你好意思问?你还好意思问?这全是拜你所赐!是你!是你!是你这个贱人!”
“哦,是我呀,真开心。”君珂轻描淡写地笑,“真是一件让我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事。嗯,当初城头上那一网,爽吗?”
“贱人,不是你,我怎么会重伤毁容?我怎么会被迫流亡西鄂?我怎么会服食那可怕的‘再生散’?”姜云泽死死抓住栏杆,手背苍白迸出青筋,“再生散!再生!再生!那哪里是再生,是将一个人活活拆散,再次生成一个怪物!缩短的被拉长,拉长的被扯扁,全身肌肤像蛇一样一层层地蜕,每次都是炼狱刀山血海……”她声音恨极,眼眸黑得不见底,倒映那痛不欲生的日子里的绝望和崩塌,愤怒到失去理智,突然张着尖尖的五指,向君珂扑过来。
“砰。”
鲜血和牙齿,圆润地溅出来。
君珂一脚踢在她的下巴,踢到她在半空一个回旋,撞在狭窄的楼梯扶手上,哧溜一下竟然倒滑下来,君珂啪一下再将她踢上去,落在四层楼板上咚地一声。
楼板上传来姜云泽的辗转呻吟,君珂拍拍衣角,不急不忙上楼去。
此时她才注意到四面装饰,这白塔内部并不如普通佛塔一般,装饰肃穆而华丽,相当的简单干净,透着一股先前她就感觉到的空灵之气,四面供着一些小小的坛子,墙壁上雕着一些奇异的花纹,看上去像什么符号。
那些符号,乍一看平平无奇,看久了却令人觉得光泽灿烂,庄严高贵,每一个转折拐角,渐渐在塔内有些灰暗的光线里灵动浮游,没入人的脑海。
君珂眼神有些迷幻。
姜云泽眼瞳一缩,露出狂喜之色,立即小心地掩去。
这才是她今天不惜以身作饵,诱使君珂上塔的关键。
这处玉浮塔,存在已经数百年,但真正名噪西鄂,成为圣地,却在八年前。八年前,这座塔里,西鄂高僧在此联袂和一个云游僧斗法,齐齐败北,心悦诚服,求拜那位高僧门下,那人却一笑拈花,飘然而去,临行前只在四面墙上留下了这些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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