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君珂瞪大眼睛,对纳兰述吐舌头。
粉红的舌头,娇俏地在红唇边一卷,无意中的诱惑最引人,纳兰述身子一直,眼睛一亮。
转眼脸又黑了下来,森冷地环顾四周——人太多了!早该杀了几个!
君珂可不知道自己一个装模作样的动作引得某人荡漾而又愤怒,转过头,呐呐对庄家道:“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她捡起碎成两半的翡翠,捧在掌心,“我就带了这块,还被你们给摔碎了。”
“你想赖账?”庄家狰狞地笑起来,先前被君珂压着不断输的怨气,此刻终于找到机会发泄,一把就将碎了的翡翠打飞在地,翡翠碎成无数晶绿小片,被他的靴子狠狠碾成粉碎,“小兔崽子,你来之前打听过没有?我城南赌场,有赊欠的前例吗?来人——”
君珂眼神一闪,纳兰述直起身子。
终于来了。
先赢,赢出对方火气,再输,输出对方骄气,先头被压抑下的火,一旦有机会爆发,那可是加倍的。
钟元易老而弥辣,据说为人却是正直,他妻子早逝,只留一子,宠爱非常,这个儿子偏偏还身体荏弱,所以钟帅对他是放任不管,你好我便好。
城南赌场威势赫赫,却很少当面欺人,就是因为这赌场是钟公子私下产业,不想闹出事给他老子知道,事实上,凭他钟公子在这坐镇,也没谁敢真惹城南赌场。
君珂和纳兰述不想和老钟开战,但是以他们的身份,要想不动声色不引人注意接近钟帅,也不是件容易事,他们的目标是先控制住这位钟公子,有了小钟,不怕引不来老钟。
在流花许氏提供的消息里,这位钟公子深居简出,性情怪异,他长年呆在赌场的一个密室里,但赌场的人很少有人能见到他,据说场子被赢得要倒闭了,他没出现过;场子被砸了,他也没出现过。顶多事后让人去把砸场子的人都杀了,要他出来,不容易。
两人研究了半天,最后决定,又赢又输,都到极端,看你有没有兴趣,只要你露头,嘿嘿——
四面清场,从未被挑衅过威严的赌场中人,围逼过来。
君珂神情怯弱,眼底隐隐闪烁着兴奋的光。
纳兰述看也没看这些人,眼角只扫着赌场其余地方。
眼看围攻将起,忽然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叫那个又赢又输的哭丧小子。”那人声音软软,但充满生杀予夺的傲气,“一步一跪,上来见我。”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第二十八章 正妻之争!
君珂笑了。
她最喜欢看人家装13了。
你装,叫你装。君珂定律:装13装得越凶,往往摔得越惨。
“你是谁呀。”她仰头看空荡荡的楼上,“我也是有身份的人哦,怎么能跪着去见你?”
四面静了静,随即响起一阵大笑,充满讥嘲的意味。
“有身份?”
“凭你也配说有身份?娘的,你懂什么叫身份?”
“在这西康地界,任你天王老子,也大不过咱们公子的身份!流花郡守来这里,也得给咱们恭恭敬敬!”
“这小子大概以为一个财主儿子就算身份吧哈哈。”
“在公子面前谈身份?就像到那什么天下第一名妓柳咬咬面前卖咬……”
“放屁,你这混账,柳咬咬那种下贱女人,你也敢拿来和公子比?”
“啊小的该死,小的说错话,自打耳光!”
“……”
君珂一开始还似笑非笑地听,渐渐脸色就沉了下来。
以她的心性身份,这些人说再难听,不过当笑话听而已,然而这些人最后,却辱及她的朋友。
侮辱她两句她还未必计较,侮辱她真心喜欢敬重的朋友,不行!
君珂已经开始磨牙,思索着如何教训这群混账,突然嗅到一股浓烈而熟悉的气味,随即便听见门口“嗷唔”一声,低吼如雷,梁柱桌子一阵微颤,随即一道雪白底泛着银光淡蓝的光影闪过,砰一声闷响,一群大汉倒了一半。
君珂眼一瞄,倒下的,全是刚才侮辱柳咬咬的,真好,省事。
四面又静了静,这回的寂静有点诡异,人人张大嘴头发直竖,惊骇得向后退了一步。
厅中地面,幺鸡同志横躺在几条大汉身上,舒坦地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把最近又肥硕了许多的身体拉得长长,前爪惬意地抓了几爪,一个大汉裤子便破得千疮百孔,一条条血痕血淋淋;后爪蜷了几蜷,一个大汉的屁股便开了天窗。
幺鸡爽歪歪地躺着,爪子托着下巴——这人体弹簧床确实不错,比跟着太史睡的板床幸福多了。
幸福的幺鸡开始打滚,左翻翻、右翻翻、俯卧撑、仰卧起坐、后屈式、前屈式、骑马式、平板式、眼镜蛇式、祈祷式……
全套狗式瑜伽,起伏不休,被压着的倒霉蛋每次想起身,幺鸡必然重重落下,把自己充满浓烈气息的狗毛,堵在人家鼻孔里。
它全套动作做完,大汉们的挣扎呜咽已经越来越弱,脸色发青,进气少出气多。
君珂盯着幺鸡拉风的动作和的神情,不忍地扭过头去——这货我不认识它!
“这狗好!”楼上的人软绵绵的声音突然振作了些,充满了惊喜,“是你的?很好,献上来,可以免跪。”
“不认识!”君珂头向左一扭。
正得意洋洋望着君珂等待表扬的幺鸡同志立即炸毛了。
不认识哥?
哥也不晓得你哪根葱!
“噗。”幺鸡吹了吹嘴边毛,头向右一扭。
君珂给它递眼神——小样!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咱们要低调,低调到进了西康大营,到时候姐保证你耍足威风。
幺鸡扭头——不,低调不符合哥的气质。
——回去有肉吃。
——不,腻了。
——等下带你逛大街。
——不,哥自己有腿。
——回去扣你肉!三天吃素!
——切,别人会给。
——我发话,我看谁敢给!
——切……嗯?
幺鸡的狗头转了过来,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盯紧了君珂,似乎要研究清楚这货到底是在威胁还是当真,君珂用坚决的、勃然的眼神告诉它——你可以试试看?
一人一狗对视半晌,幺鸡缩了缩脖子。
咦,几个月不见,君小珂好像气场变强了?
宁可没面子,不可食无肉,幺鸡慢吞吞爬起来,爪子左踢踢,右踢踢,把几个被压得半死的大汉踢起来,甚至还讨好地用尾巴,替一个满脸鼻血的大汉把脸擦了擦。
它那粗壮的尾巴,气息浓郁的狗毛,以及妖艳的菊花在人家嘴前摇摆生姿,可怜那位享受幺鸡同志殷勤伺候的大汉,一动不敢动,咬牙等幺鸡擦完,粘着一嘴狗毛,奔出去狂吐……
“把我家狗送上来,就可以免掉我欠的赌资么?”今天的主演君珂,还是天真单蠢地仰头问。
楼上人轻笑一声,语气里几分兴味,“你还真好玩……来吧,让本公子看看你。”
纳兰述突然皱了皱眉——这小子,语气轻浮!
转眼一看四面赌场守卫突然变得暧昧的神情,心中不由一动——不会吧?难道……
君珂浑然未觉,她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见到这位西康第一宝贝,据说钟元易很少回府,日夜都在城西北西康大营,要见他,要么闯营,要么就是通过这位宝贝蛋带领,君珂不想闯营耗费实力,所以这位钟公子她势在必得。
钟公子发话,四面人都让开,君珂眼睛一扫,没发现有楼梯,心中刚刚一怔,便听见四面墙壁轧轧连响,弹出无数横木条,转眼迅速拼接在一起,正是一个悬空梯形状。
这手设计可谓巧妙,机关连动足足有四处,就算有人发现了一面墙的玄机,弹出部分横木条,也不够搭建成梯,必须掌握四处机关,同时发动,才能筑就这悬空梯。
君珂眼睛亮了亮——这是谁的设计?真正的机关高手!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悬空梯看似平凡,但如果有人随意踏上,其中一定也有生死陷阱。
难怪老钟放心将儿子丢在西康城内不管不问,这位少爷身边的东西,一定足可自保。
纳兰述自然也看出这机关的不凡,眼神一亮,随即一黯,君珂立即明白他是想起了小陆,当初尧羽神手小陆,也是有这份本事的,可惜小陆死后,尧羽的机关人才再没有比得上他的。
君珂暗暗下决心,今儿这机关高手,不管是谁,不管是打昏还是利诱,勾引还是强迫,一定要挖走!
两人踏悬空梯而上,君珂走了几步,疑惑回头——咦,幺鸡怎么不跟来?
幺鸡同志蹲在最下面一级横梯前,双爪捂脸。
不要为难哥!
哥有恐高症!
所有能够看到下面的楼梯,都是哥的噩梦!
“怎么,怕高?”上头钟公子居然比君珂更早猜到了幺鸡的心思,随即啪地一声脆响,所有悬空木板突然横向滑出一截薄板,垂直往下一搭,咔咔一阵相连,完整的楼梯搭建完毕。
君珂虎躯一震,目射灼灼之光——这机关设计者不仅奇思妙想,心思也极细腻!
不仅细腻,还好像太闲了,这滑板楼梯对于御敌完全没用,纯粹吃饱了撑的专门照顾恐高症的。
幺鸡同志目光灼灼,一跃就上了楼——好人,比君珂上道多了,或者哥可以再换个主人?
楼上却没人,只有一面巨大的黄杨木墙,墙上满是菊花,金灿灿的菊花,大菊花,小菊花,怒放的菊花,含苞的菊花,反正都是菊花。
君珂两只大大的瞳孔里,缠满了长的短的大的小的金黄的细长的菊花花瓣,盘绕扭结,形成两个大大的问号。
不是吧,这位钟公子的爱好,真让人振聋发聩啊。
幺鸡扑在菊花墙上,爪子一阵猛拍,君珂笑嘻嘻抱胸看着——你拍啊,你拍啊,我才不信你拍出门来,你当这是腐女时代,爆菊王道啊……啊啊啊!
幺鸡突然一爪子拍在了一朵小菊花的中心,随即,墙上所有菊花齐齐羞涩合拢,闭合的花瓣多出来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门户。
君珂一个踉跄,扶住了纳兰述。
纳兰述疑惑地回头看她一眼,不明白为什么朗朗正气的这丫头,突然笑这么猥琐?
“来了啊。”里面的人懒懒道,“穿白的小子进来,穿黑的在门边等,狗也进来。”
纳兰述抬腿就第一个迈了进去。
“你……”里面的人一阵气促,到嘴的怒喝似乎被不畅的气息堵住。
跟进来的君珂已经看清了里面的装饰,随即慢慢瞪大了眼睛。
菊花!
遍地菊花!
遍地金灿灿的菊花!
菊花帷幕,菊花水晶瓶,菊花地毯,菊花壁画,头顶菊花承尘,地下菊花地砖,一个苍白孱弱的少年,坐在一朵菊花形状的奇形软椅的花心。
君珂一头撞在了纳兰述身上……
纳兰述再次奇怪地看君珂一眼——小珂这是怎么了?好像对菊花特别在意?
纳兰述立即决定,以后自己的身边不能有菊花!别说菊花,所有丝缕状的花,黄色的花,统统不能有!
室内除了满地菊花,没有人,钟家公子似乎很大胆,竟然在自己密室里一个保镖都不安排,但君珂和纳兰述何许人也?一眼就看出室内处处有玄机,最重要的就是那朵菊花软椅,估计只要一有异动,这朵花一定会立即羞涩合拢,把娇弱的钟公子包裹住逃之夭夭。
“真是条好狗……”钟公子趴在椅子里喘息半晌,第一句夸赞了幺鸡,随即转向君珂,“真是个美人……”
君珂诧异地挑起眉毛,摸摸脸,不是吧,这易容可是柳杏林亲手传授,用料精致逼真,她又控制了声线,又没有耳洞,又穿了高领看不出有没有喉结,就这么的他也能看出自己是个女的?
“难得看到这样的姿色……”钟公子专注地盯着君珂,笑容渐渐浮上一抹暧昧,“有男人的英气,也不缺女子的娇弱,极品,极品小受受啊……”
纳兰述一个踉跄,君珂却突然扑了过去。
“你是谁,你是不是也是穿……”她话未完,眼前金光一闪,什么东西电光般一亮,直奔双眉之间,眼看躲避不及,身后突然被人大力一扯,唰一下后退一尺,呼地一声那金光闪闪的东西从她鼻子上方掠过,只差一点就从左眼穿进右眼穿出。
几缕黑色的发丝雾一般悠悠飘起,轻轻落下。
君珂惊出了一身冷汗。
穿越至今,遇敌无数,惊险境地经历不知凡几,然而今日在这不起眼赌场神秘二楼的遭遇,才是至今此生最险。
差一点她就做了瞎子!
虽然主要原因是因为听见那句“极品小受受”而震惊激动,忘记防备,但对方这手机关暗器,也确实可怕。
她惊魂未定地回头,低声道:“谢谢。”
纳兰述脸色却不好看,犹自拎着她后心衣服,怒道:“你今天怎么回事,这地方也分神?”
他从来对君珂温和包容,一句苛责也无,这么重的语气是相识以来第一次,君珂垂头,乖乖听训。
纳兰述说她一句,看她态度良好,也就不再继续,一手仍旧扣住她的后心,一边冷冽地盯住了钟公子。
他现在心情不好。
这痨病鬼,居然敢打君珂主意!
打君珂主意,君珂居然还神不守舍。
纳兰述一向知道君珂讨人喜欢,但也从不担心她的心思,他觉得以君珂恩怨分明宽容博大的性子,没人喜欢才叫奇怪,而他,只要做好自己,终有一日她会微笑,永生为他停留。
人间名花,挚诚者得。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不安,不是因为君珂对别的男人的关注,而是因为那种突生的隔膜,仿佛君珂的天地里,另有一块,是他不曾拥有并永远不能拥有的,她为那一片天地里的一切激动兴奋,而他却不能和她共享那份心灵互通。
纳兰述想起君珂先前逛街时说的小白鼠生活,他当然不会将小白鼠听成小白兔,只不过当时发觉君珂心情沉黯,有意转移话题逗她一乐而已,但实际上,他心底在那一刻微微发酸,小白鼠,他没见过,但可以想象到,应该是笼子里的玩物吧?君珂以前,过的是那样可怕的生活吗?
可如果她过得那样可怕,为什么又会对那段生活里的人和事如此关注?是不是那一段里,也有一些让她念念不忘的,美好的东西?
纳兰述暗暗下了决心,等此间事了,将来尘埃落定,他一定要陪君珂回到原地,看看她经历的一切,把那些黑暗的梦魇的东西,在她面前统统打碎,留下那些最真最美好,最值得纪念的一切。
那样,小珂的人生里,就只剩了琉璃光华,晶莹完美。
爱她,就该成全她的一切,不是吗。
纳兰述望着君珂背影,眼神微微温软,随即转掠到钟公子身上,温软立即变成森冷,隐隐一丝杀机。
钟情正接着君珂那缕断发,在掌心贪恋地嗅,陶醉地喃喃道:“温存如水,飘逸清香,哦……”突然感觉到身周发冷,一抬头,正看见纳兰述的眼神。
钟情立即有点畏怯地向菊花心里缩了缩,眼前这个黑衣男子,虽然年轻,但气质渊停岳峙,眼神冷冽寒酷,乍一看容颜明丽清越,仔细看却令人心头发冷,唯一令人感觉到他气息平和的时候,就是他在看那白衣少年时的眼神,绵长温柔,不离不弃。
嗯?同道中人?情敌?钟情缩在菊花心里,开始沉吟思考,开动所有机关,能不能一举杀掉这个碍眼的情敌?
“你是穿来的吗?”君珂还记着刚才那句雷到她的话,“从哪个空间?”
钟情愕然看着她——这人好眉好貌,脑子不好?
唉,有点遗憾,不过极品难得,将就了。
“小乖乖,你是想我不穿衣服吗?”钟情邪邪地笑,“哥哥身材确实很好,你想立即看吗?”
君珂翻翻白眼,一脚踩住了纳兰述的袍角,耐着性子一指四面菊花,“你喜欢菊花?为什么?你知道菊花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她期盼地看着钟情——快说你喜欢吧!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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