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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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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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古怪的气味冲出,黑暗中隐约有人呸了一声。

远处士兵一直在观望,周桃的惊叫他们听见了,也看见了飘荡的白影,士兵们面面相觑,心中也打着鼓,半晌有人试探地道,“咱们去看看?”

“嗯……将军似乎有事,不可不管,不过……前方有敌,也许将军已经被挟制,我等不能燥进,慢慢靠近为上。”

于是一大帮士兵便用龟速,慢慢靠近……

忽然起了阵风,那白影呼地一声转了向,似乎要飘到这边来,士兵们大惊,发一声喊便掉头狂奔。

“鬼来了!”

“人力尚可抗拒,鬼神不可阻拦,兄弟们,撤!”

“将军怎么办!”

“将军武功盖世,神灵护佑!一定能凯旋得胜,我等在十里外等她便是!”

“扯呼——”一个出身绿林土匪的士兵,连黑道切口都飙了出来。

士兵们瞬间鸟兽散,林子那头周桃绝望地在地上爬,伸手呼唤,“救我……救我……”可惜士兵跑得太快,转眼就窜出树林,全军勒马后退。

“混账!等我回去一定……”周桃哭泣着捶着地面,头顶上“鲁南王”飘飘渺渺地道,“你还想回去么?”

那颗“纳兰绝”头颅又爬了出来,闷声道:“……人都死了,还谈什么旧怨呢……”

周桃眼睛一亮,大喜抬头,“世子!救救我,原谅我!”

“还谈什么旧怨呢……就留在这里呗……”“纳兰绝”下一句话让周桃眼前一黑差点晕去,“……你自己选选……我和父王……你跟谁呢?唉,我们两个,都舍不得你呢!”

周桃抬头看看上面没头的“鲁南王”,低头看看下面小头的“纳兰绝”,眼神绝望,趴在地上拼命磕头,“……王爷!世子!饶了我!饶了我!”

“你有什么需要我们饶你的呢?”头上鲁南王似乎饶有兴致地问。

“好寂寞哦……给我摸摸。”鲁南王世子似乎只关心他曾经的爱妾。

“我不该恩将仇报,杀了世子……”周桃趴在地上,眼泪泥巴混了满脸。

“我不该狼心狗肺,在王府争权夺利……”她砰砰磕头。

“我不该心怀叵测,又杀王爷以求进身之阶……”她一边磕头一边畏缩地向沟边躲,那白影呼地一下飘过来,逼到她脸前,她惊得眼睛往上一翻险些厥过去,再也不敢动了,“我的夫君……一夜夫妻百日恩……求求你们饶了我……”

“哦?”白影虚虚飘飘,“唉,听起来不痛快,再说,你到底喊哪位夫君呢?”

“我该死!我下贱!”周桃张口结舌,只好趴在地上,啪啪地打自己耳光,力道之大,脆响惊人,“我下作放荡!我淫奔无耻!”

“还是自己总结最给力啊。”上头的声音,突然清脆娇俏,充满笑意。

周桃浑身一震,骇然抬头。

上头白影一个翻身,凌空落下,降落的过程中,脑袋从领口钻了出来,笑意盈盈,眼神金光一闪。

君珂。

“该多耍一阵子的,你就是没耐心。”身后闷声闷气的声音也换了清朗的男声,随即轰然一声,残坟炸开,周桃面色死灰看过去,黑衣男子端坐在棺材板上,玩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迎上她眼神,眉毛挑了挑,将手中东西往她面前一扔,冷冷道,“喏,和你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夫君。”

周桃低头一看,一个被裹满泥浆粘上树叶的大乌龟。

“噗。”

周桃一仰头,喷出一口紫黑色的鲜血,眼睛一翻,噗通一声向后栽倒。

她生生气晕了。

君珂从上头跃下来,心情愉悦,踢了踢周桃,笑道:“这女人,唉……该怎么处理?杀了还嫌费劲。”

纳兰述还没答话,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听来还很远,但一字字特别坚实有力,像钉子钉进钢铁,沉悍难拔。

君珂听见这个声音,脸色立即变了。

那人道:“周将军带路有功,如果为国捐躯,当许以死后哀荣,不劳费心。”

随即顿了一顿,又道:“两位,别来无恙否?”

------题外话------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第十八章 爱杀

听见这人的声音,君珂立即退后一步,到了纳兰述身侧。

纳兰述缓缓站起,先蹲在周桃身边,不知道做了什么,少顷站起,将一样东西揣在袖子中,随即跨出坟坑,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都没有再看周桃一眼,此时的她已经是个废物,对方第一句话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周桃不过是个棋子,死了就死了,没有人会救她,不要指望拿她来做人质挟制谁。

缜密而掌控局势,第一句话便断绝后路,这才是真正的大敌。

在纳兰述君珂心中,这位确实也可堪为敌,自当初城门一斗,不想今日,在冀北鲁南边界,还有机会再遇。

或者,他从来都等在这里,想要在这最后一截路途,堵住这两个人。

堵住他们,便是堵住尧羽和云雷,堵住云雷出关可能发生的变数,堵住因为向正仪的死带来的后患,堵住皇朝建立至今,最大的危机和漏洞。

夜风猎猎,黑色大氅在风中翻飞猎猎。

那人在铁军拥卫之下一骑远来的姿态,是一道钢青色的剑光,目光刚触及,生死已抵达。

皇太孙,纳兰君让。

只不过短短一刻,属于周桃那一千多散兵游勇,已经被一群黑甲士兵给逼了回来,正逼在纳兰述和君珂正对面的树林外侧,而另外一些精悍的士兵,已经迅速将周围路口布防完毕,所有地面都被搜索过,所有障碍物都被推开砍倒,四面火把高照,居高临下的光亮,令一只蚂蚁都别想在万军虎视之下,顺利爬出。

这一切都发生在纳兰述君珂最后收拾周桃的短短时辰内,纳兰述君珂已经没有拖沓速战速决,那些士兵动作却更快捷无声,这才是真正的精兵。隼利、稳定、高效而果敢。

属于纳兰君让麾下的,九蒙精兵。

“殿下!殿下!救我!”周桃自昏迷中醒来,远远看见纳兰君让,喜极而泣,虚弱地伸手颤巍巍呼喊。

纳兰君让岿然而立,根本没有反应。

君珂一脚便将她踢得闭过气去。

傻了吧唧的女人,人家明明早就吊着你,利用你的复仇之心,寻出我们的踪迹,再来个一网打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懂不懂?

“纳兰黄雀。”君珂扬扬眉,高声招呼,“你好啊,好久不见啊,不想竟然在此地故人相逢,黄雀殿下对我们区区两人,两千人做饵在先,万人大军跟随在后,苦心筹谋,谋定后动,实在太瞧得起我们了。”

前头周桃那近两千亲兵相顾骇然失色,恨恨回头盯住了纳兰君让。

纳兰君让默然于黑暗中凝视君珂,脸上线条绷得铁石般硬。

她永远如此锋利,立场分明。

第一句便挖苦嘲讽,更轻描淡写,就试图挑拨分化他的部下。

可惜还是太急躁了些。

心虚才会急躁。

她的心,一定已经乱了。

纳兰君让心底泛起淡淡苦涩,明明这是个好消息,然而不知为何,他没有喜意,这喜意原先是有的,就在刚才初见,她一抬头看过来,清透分明的眼神,触上了他心中便是一软,然而转瞬,便被敌对的立场,冷峭的眼神,阴损的嘲讽,打散。

“君姑娘休逞口舌之利。”他淡淡道,“周将军两千亲兵,擅弃主将,临阵脱逃,按说是死罪,如今我给他们机会戴罪立功,只要擒下你二人,不仅无罪,还可立地升级,想来他们也乐意得很。”

那两千人神色一变,先是惊恐,随即霍地转头,看向君珂纳兰述,眼神里充满必杀的炽热。。

纳兰君让一句话翻盘,君珂默默叹了口气。

她并不想挖苦纳兰君让,说到底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但纳兰君让不是周桃,他的能力,他担负的责任和立场,注定他是他们的劲敌,今日局势如此糟糕,危机远胜燕京当日,她如果不能令他心乱,那么她和纳兰述,必将栽在此地。

“君珂。”纳兰君让居高临下,并没有下令四面箭手放箭,远远地道,“你和纳兰述尽皆有伤,不要困兽犹斗,今日我来,并没打算对你两人赶尽杀绝,只要你们弃械投诚,本宫自会给你们活命之机。”

“哦?”君珂眯着眼睛笑笑,“殿下真是宽仁厚德,可惜我却找不出殿下这么做的理由,或者殿下可以提醒我一下?”

“君珂,你去劝回你的云雷军,对他们说明真相。只要他们肯回归燕京,我将力劝陛下,将所有士兵打散进入九蒙旗营,不进行任何追究。”他顿了一顿,加重语气,“所有人。”

君珂沉默一会,轻轻道,“力劝?”

“以纳兰九蒙血誓为证。”纳兰君让语气慎重。

君珂又安静了一会,似乎有所触动,纳兰君让心中一喜——这个处置,本就是他离京前再三在皇帝面前陈情,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许诺,是他目前的立场和处境能做到的极致,君珂在乎云雷军,只要能保全云雷军,说动她的把握就有了一半。

“君珂,你明明知道当日盟民之死,不是朝廷所为。”纳兰君让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当真要为一己私心,背弃云雷?你当真要昧着良心,任云雷认仇作友?你当真要一手抹杀真相,任云雷从此告别安定生活,飘零无依,一路血战,永世活在杀戮争夺之中?君珂,你是这样的人?你能做出这样的事?云雷不是你的敌人,是对你忠心耿耿,从未背弃的属下!”

君珂晃了一晃,月色下脸色发白。

纳兰君让心定了定,语气缓了缓,“至于你……你原本罪无可恕,但陛下说了,也许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跟我回燕京,听从陛下的安排去做一件事,完成后,允你自由。你放心,这也是金口玉言,再无反悔。”

“什么样的事?”君珂半晌才开口,语气沉沉。

纳兰君让听她开口相问,心中又是一喜,却摇了摇头,“无可奉告。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有一定危险,但……”他凝视着她,良久才静静道,“我既承诺保你性命,定会做到。”

他后一句斩钉截铁,眼神熠熠,君珂听得心中一震,抬眼看他,纳兰君让却避开了眼光。

皇祖父不想留君珂活命,是他无奈之下,提出让君珂去先皇陵寝,解决那个悬在皇祖父心头多年的谜案,皇祖父才勉强答应。那件事当然也是有死无生,但他心头也已经有了计划,无论如何,他不会要她送死。

出京前反复斟酌,再三努力,不惜发动朝野所有同盟力量,不断在皇祖父面前予以劝说,才得到今日这么一个最好的结果,他以大军困住君珂斗志,却依旧想和她和平谈判,这么宽容的结果,他相信以君珂的理智,不应该不接受。

君珂在沉吟,长长睫毛眨动,看得出内心思想斗争激烈,纳兰君让盯着她,竟然觉得微微有些紧张。

紧张。

生或死,相聚或别离,拥有或失去,尽在此刻,抉择间。

“纳兰……怎么办?”很久之后,君珂轻轻问。

纳兰君让眼神一闪,吸了口气,半晌才沉声道:“睿郡王削封号,交出尧羽卫,日后安居燕京,永不回冀北,自然也可保他一命。”

“当真?”

“万军之前,岂有虚言?”

纳兰君让脸色沉冷,眼神坦然,他确实打算留纳兰述一命,因为现在的冀北,并没能收归朝廷,反倒可能被沈梦沉窃居,他要先留下冀北纳兰氏的血脉,必要的时候打着纳兰述的旗号,分化冀北。冀北百姓,对纳兰述的接受度自然要比沈梦沉要高,这是对付沈梦沉的一着棋,现在还没有除去的必要。

纳兰君让瞥了一直没说话的纳兰述一眼,那男子站在君珂身侧,一直没有说话,脸色苍白,眼睛低垂,不知道在看哪里,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最近听说纳兰述神智不清,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

纳兰君让先前大军为了避免被发现,只远远缀在周桃的队伍之后数里,纳兰述对付周桃的种种手段,当然都没看见,此时纳兰君让也半信半疑,不能确定周桃的被擒,是君珂一个人出的手,还是和纳兰述的合作。

纳兰述神智不清,他是从梵因处得到的消息,当时他问梵因,“如何不清?”梵因答:“偶尔神智封锁,六亲不认。”

纳兰君让一直在鲁南,还没有得到冀北王府那日抢亲的情报,他对于梵因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出家人不打诳语,梵因自然更不会。

纳兰君让又看了看君珂和纳兰述站立的位置,突然眉毛一挑——这两人站立的似乎很近,纳兰述在君珂侧后方,君珂则在纳兰述左手边,两人的手的位置,站立角度姿态,以及绷紧的神情,都有几警戒的味道。

不像是警戒对面的敌人,而像是警戒对方。

纳兰君让发现这一点,心中不由一动,此时他为了和君珂谈判,已经进入烧毁的树林,两边相距三丈,护卫紧紧拥卫在他身前。

“睿郡王。”纳兰君让决定当面试探,看纳兰述到底怎么回事,“你意下如何?”

纳兰述不抬头,还是在细细琢磨脚下的影子。

君珂突然道:“纳兰述最近心情不好,不愿开口,他的事,我来代答。”

一直眼角瞥着她的纳兰君让,捕捉到她脸色微微变化,似乎有点担心。

“这等生死大事,怎么能由他人代答?”纳兰君让不理她,紧紧盯着纳兰述,“睿郡王,你若一直沉默,不要怪本宫下杀手。”

“你这人怎么这样?”君珂柳眉倒竖,突然开始发脾气,“我答应你还不成吗?纳兰述不高兴理你你还讨什么没趣!”

纳兰君让沉默一会,心中基本确认,纳兰述果然神智有问题,很明显君珂害怕被他发现,拼命想帮他掩饰。

也是,纳兰述如果没有问题,怎么会突然脱离路线狂奔百里,还甩下他从不离身的尧羽卫?纳兰君让了解纳兰述,如果他在正常状态,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有诈?更不可能,附近确实没有任何人踪,清醒状态的纳兰述,也绝不会拿君珂的命做赌博。

纳兰君让的推测很合理,但他猜到了过程,却没猜到结尾。奔出来的纳兰述是疯的,但进入乱葬岗之后便醒了,而纳兰述的醒,除了君珂和昏迷的周桃,便是梵因和尧羽卫,此刻也不知道。

“君珂。”半晌他沉声道,“你既然说你愿意接受,可以代为做主,那么,你拿出证明来。”

君珂霍然抬头,眼神厉烈,纳兰君让抿紧嘴唇,分毫不让。

擒下他!

我必须要看着你,将他交到我手中,才能确信你的诚意!

君珂定定立在原地,雪白的牙齿渐渐咬紧嘴唇,将一抹红唇咬成青白之色,纳兰君让心中微微一软,不禁放缓了口气,柔声道:“你放心,我既承诺了你,再无反悔之理,小珂……”他这声称呼很低,两人却都微微一颤,随即他接着道,“你心里也明白,这点兵力硬抗不了朝廷,何况沈梦沉野心勃勃,必然也不会允许你和纳兰述活着,与其日后遭受永无止境的战斗和追杀,为什么不为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忠心耿耿的属下,博一个安定的未来?”

君珂闭上眼睛,半晌缓缓叹息一声,道:“殿下好口才。”

纳兰君让默然——口才?一番筹措,用尽心思,这背后种种,岂止是口才。

他温和而又坚定地注视着她。

她垂下的眼睫慢慢抬起,露出点坚定之色。

他沉凝的眸中,爆出欢喜的星花。

她幽幽一声长叹,低低道:“生死荣辱一念间,今日全托付了你……”话音未完,蓦然退后一步,五指如挥弦,闪电般扣向纳兰述脉门!

纳兰述一直低着头,神态痴痴,君珂乍然出手,他似也浑然不觉。

纳兰君让神色一紧,下意识策马前行几步,在马上直起腰。

君珂出手如电,指尖已经按到纳兰述脉门,翻花般一滑一锁,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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