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蓉闻言一僵,见沈佺没有半点上前为她掀盖头的意思,她权衡一番,只得自己轻轻的将盖头掀了开来。如果她不自己动手,沈佺定会这么坐一夜。
眼眸轻眨,满室的红冲击着眼帘,令她有一刹那的眩晕和迷茫,这是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情景。这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会如何呈现,她想象过许多次,却没有一次是如此这般!
女孩子天生就爱做浪漫的梦,哪怕她并不知道心中那种想法叫做浪漫。这场婚姻她虽也有她的无奈,对美好的期待却不会变,见此不由自主心中升起淡淡的失望和苦涩。
“王爷,请。”吕蓉将凤冠小心的取下放在一旁,端了交杯酒走向沈佺,盈盈素手将其中一盏递给沈佺。
沈佺的身体本能的朝后倾了倾拉开与她的距离,英朗的浓眉挑了挑,努努嘴道:“坐下。”
吕蓉一呆,在他冷峻得没有一丝温度目光的注视在,在那浑身彰显着肃杀之意的气势下,默默的收回了手,轻轻的坐在沈佺的旁边。
“妾身知道王爷和王妃情深意重,妾身会谨守自己的本分,绝不会令王爷、王妃难做,请王爷放心。”吕蓉垂着头,纤细的脖颈勾出优美的弧度,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看上去越发的楚楚可怜、娇弱怯怯。她这样的女子,天生就该是让人放在掌心里呵护的。
沈佺嘴角嘲弄的勾了勾,淡淡道:“看来你爹娘将你教导的不错!”
吕蓉一呆,勉强回道:“妾身爹娘教导妾身三从四德、谨守妇道,伺候丈夫、公婆,侍奉王妃,妾身不敢忘记。”
“本王说的不是这个。”沈佺冷笑道:“本王是说,翁主你这么快就认命了对本王巴结讨好起来,吕相爷和吕大夫人功不可没吧?”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吕蓉的心一沉,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劲。
沈佺悠悠说道:“不然,翁主明明对白慕鸢死心塌地、一往情深,怎么会转眼又对本王讨好起来?难道翁主本性就这么水性杨花?”
“你说什么!”吕蓉脸色大变,浑身如坠冰窖。
“很吃惊吗?”沈佺勾了勾唇,盯着吕蓉的眸子中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你和白慕鸢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进了镇西王府,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呆着,别给本王动什么鬼心眼!从镇西王府,你什么有用的消息都不可能得到!如果你敢不老实,本王就叫那白慕鸢生不如死!或者,去问问吕相爷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也不错!你,最好想清楚了!”
吕蓉嘴唇张了张嘴,眼珠子直愣愣的瞪着前方,空洞洞的眼神没有焦距,在这大红的景象中,衬得她的脸雪一样的白!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妾身,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吕蓉苍白着脸色,犹自虚弱的分辨着。
沈佺没有再说话,锐利的眸光深深的瞥了她一眼,留下一声冷笑起身拂袖而去。珠帘清动,碰撞出泠泠的细微声响,沈佺的声音淡淡传来,“本王今晚不会离开新房,本王就歇在外间,翁主,请自便!”
吕蓉没有再说话,只是僵僵的坐在桌旁,葱管似的指甲紧紧的揪着金绣龙凤纹的大红桌布,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
白大哥,白大哥!她真是天真,吕蓉苦笑了笑,她和白慕鸢的关系姚存慧是知道的,姚存慧是沈佺的妻子,岂有不告诉她?
难怪,沈佺会一口答应娶她!
事情发生之后,身为一位养在深闺的淑女,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嫁给沈佺,她只能听从家中的安排,除非私奔或者一死。然因为与东胡和亲之事她暗暗的自作主张,害得爹娘和二叔一家差点反目成仇,堂妹又代她受辱从此人生尽毁,没有人能理解她心中的痛哭和懊悔!如果老天再给她选择一次,她一定乖乖的听从安排和亲东胡,她不能太自私,不能自顾着自己!自私的结果是她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受着良心的煎熬。
所以这一次,她再也没有意见,乖乖的听从爹娘的话。身为吕家的女儿,就应该担起应该的责任!她任性了一次,不能再任性第二次!
可即便如此,在她内心深处,仍是含有希望的。她满心期盼着沈佺会拒婚,就像当初他不肯娶妹妹吕樱那样的拒婚!她甚至偷偷的想,到那个时候她声名狼藉、闺誉全毁,没准,与白大哥就有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祸兮福兮,谁又说得准?
不想,当初为了姚存慧不惜顶撞太后的沈佺,竟然连推辞都没有一口答应了婚事。
她绝望了!只好含泪了断了从前的那份感情,一个人躲在闺房中哭得肝肠寸断,之后,她的心便死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吕蓉,而是吕家的女儿宁安翁主、镇西王的侧妃!她再也不会甜蜜的期待白大哥的信、期待与他的每一次约会,从此她的生活中,只有伺候丈夫、侍奉公婆、应对正室。
可是她没有想到,沈佺对她的秘密了若指掌!
她不禁苦笑,难怪,沈佺一点也不忌讳娶个吕家的女儿放在后院,原来如此!他料对了,她背叛了白大哥、背叛了跟白大哥的感情,她绝不能狠下心来害他!
大红的金粉龙凤烛光芒闪耀,甜蜜馥郁的甜香随着蜡烛的燃烧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来,一呼一吸皆是甜腻的味道。火红的烛光照出一室的暧昧和娇羞,却不知此刻身处此中的两人,连多看彼此一眼都懒得!
这样,也好!
吕蓉苦苦一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小腿处传来的酸麻令她一个踉跄伸手撑在了桌子上。她微微弯下腰,轻轻的揉了揉,然后朝红得触目惊心的喜床走去。
除了姚存慧,没有人知道新房中的真相,第二日,喜娘将染了殷红血迹的喜帕收了去,笑着向新人道了恭喜。之后的一切,都按着正常的礼仪规矩一套一套的按部就班进行着,一切都很正常。就连吕蓉给姚存慧跪下磕头敬茶时,姚存慧也恰到好处的表示了醋意,弄得吕蓉一下子有些拿不准主意姚存慧究竟知不知道她和沈佺之间的事。
“不知王妃平日是什么时辰起身,妾身好过来伺候着。”吕蓉忍不住陪笑出言试探。
第468章 赴西域
姚存慧闻言深深的瞥了她一眼,四目相对,她眼底的清明和了然明明白白的映入吕蓉的眼底,吕蓉霎时间明白了一切!
假的,都是假的!这些日子传言镇西王妃与镇西王如何闹别扭、姚家如何对沈府不满不忿暗暗下脸子,只怕都是假的。
“不必了,你在自个院子里呆着,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我这里不必来,娘身子不好王爷素来不许人打扰你也不必过去,老太君那里你要是喜欢,可以多过去尽尽孝心!”姚存慧毫不客气的表示自己对她的不喜。
吕蓉淡淡一笑,垂眸柔顺的应了声“是”,反正她和沈佺是假夫妻,她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冰儿、小雪面上倒是显出两分不服来,当着姚存慧的面也不敢说什么。
这一日,沈佺便没有再去吕蓉房里,而是又回了熙和堂,对着姚存慧软磨硬缠的讨好,姚存慧见他这么识趣,抛下新婚的那头过来哄着自己,便转嗔回笑原谅了他,将他留在房中以此给那边一个大大的下马威,结束了赶他睡书房的日子。
当然,八九不离十,这是外人猜测的原因。至于他们两人,当然不曾闹过别扭。
三朝回门,沈佺沉着脸陪同吕蓉回去,吕家对女儿和新女婿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吕大夫人自然将女儿和跟来的陪嫁丫鬟叫回后堂招待兼且问话。
吕大夫人是过来人,一看吕蓉的神情和走路的姿势便知晓她仍是处子。吕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便沉着脸逼问吕蓉。
若非吕蓉磕破头留下疤痕毁了容,吕家的嫡出女儿怎么可能嫁给沈佺做侧妃?就算他是镇西王也不行!这倒好!嫁过了门还受这等委屈。
吕蓉暗暗叫苦,她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在母亲凌厉的逼问下,吕蓉不得不说了实话,说王爷根本不喜欢她,心里只有王妃一个,故意如此要给自己没脸。
吕大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偏偏这种事情属于小夫妻俩房里的事情,身为丈母娘,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女儿女婿的房中!
吕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将吕蓉连说带教训了一顿,逼着她设法得到沈佺的宠爱。在她看来,天下的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猫,沈佺也不能例外!不说别的,单说两年前他是何等坚决的不肯娶吕樱非要姚存慧不可,还嚣张的表示只要那姚家的小妞一个人!可是结果呢?到手了,时间长腻了,还不也就这样了?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会答应迎娶吕蓉?可见,男人的长情根本就是个笑话!说说可以,却当不得真!
偏偏冰儿、小雪两个看不得自家翁主受委屈,这两三天在镇西王府受了明里暗里一肚子气,此时不告状求做主撑腰更待何时?根本不管吕蓉的暗示,添油加醋的跟吕大夫人诉了一番苦,说到伤心处两个丫头眼泪直掉,将个吕大夫人气得暴跳如雷、浑身发颤,越发好好的教导了吕蓉一番。
吕蓉又不能将白慕鸢说出来,听了母亲的话只感到有口难辩、有苦难言,除了答应没有第二个法子。
她斟酌再三,终于半隐半露的向吕大夫人说道:“娘,王爷和王妃感情素来极好,我觉得前些日子传闻他们闹得何等厉害那是他们做戏特意做给外人尤其是我们吕家看的,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娘,我——”
“好了好了,你就别找借口了!”吕大夫人十分不快的打断吕蓉的话,没有去想如果吕蓉所言是真,姚存慧和沈佺为什么要如此做戏给外人看,认为吕蓉刻意的强调他们俩感情好是为自个的失败找借口。吕大夫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不主动、不争取的态度,便说道:“蓉儿,如今你已是他的侧妃,无论他也好、姚家那丫头也好,都不能否认这个事实!你有什么好怕的!蓉儿啊,你不争取,难道一辈子就打算这样下去?那可是傻了!听娘的话,将人和权都夺过来!你素来聪明过人,又有我们吕家做后盾,你怕什么!”
吕蓉嘴巴张开又闭合,终于无语。
沈佺和吕蓉离开之后,吕相爷迫不及待便问夫人,女儿回来都说了些什么?
吕大夫人没好气的将吕蓉仍是处子之事说了,趁机将沈佺狠狠的骂了一顿。吕相爷听毕也十分恼怒,沈佺,果然不是个能拉拢的,竟敢如此侮辱吕家的女儿!
“蓉儿这孩子也是个不中用的!”吕大夫人又叹气,“也不晓得主动些,还同我说什么镇西王和王妃感情一直极好,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不合是他们两口子做戏!哼,我看啊,分明是为她自个找借口!”
吕大夫人又说又叹,骂一回沈佺姚存慧,恨一回女儿不成钢,冷不防吕相爷提高了声音道:“你说什么?蓉儿说沈佺和姚存慧两口子前些日子的不合是做戏?”
“可不是这么说!”吕大夫人没好气。
“为什么?”吕相爷声音更凝重了些,沉声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想要做给谁看?”
吕大夫人一愣,也回过神来了。“不错!这的确,有些古怪!”
丈夫要纳小妾,做妻子的生气、喝醋、不痛快这都是很正常的反应,就算表现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闹得太过火,也没有谁会较真,顶多背地里取笑一句“醋坛子!”、“悍妻!”其实无伤大雅。
可是,吕蓉却说他们是假装的!
也就是说,对于吕蓉的进门,姚存慧是压根不在乎的,以她的性格当然不会真的不在乎,只有沈佺也不在乎她才会不在乎。沈佺不在乎,那就是沈佺压根没把吕蓉当回事!而两口子之所以演这场戏,正是想让他们吕家觉得有机可乘!
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意识到了沈佺为何会那么痛快答应这门亲事的真相。他是想通过此迷惑他们吕家,!迷惑他!让吕家以为他接受了他们的女儿便是有心靠拢,好以此来争取更多的时间做别的安排!
吕相爷“啪”的一下重重拍在桌子上,咬牙冷冷道:“沈佺、姚存慧,这两个狼狈为奸的贱人!本相决定明天早朝就上奏,请太后速速将沈佺弄去西域!”
这种人,还是早早弄死他的好!
吕相爷身为“岳父”,大义凛然、顾全大局牺牲女儿的幸福,上奏声称西域余孽一日不除大周一日不得安宁暗藏危机,请求太后速速将沈佺遣往西域。
朝臣们听了自然是赞成的,对吕相爷那是大加赞扬。
要知道他的女儿和镇西王可是新婚啊,吕相爷此举可算得上大公无私!
太后也不想暗中有这么一股不安分的力量隐藏着留下后患,考虑了两日便同意了吕相爷的提议,下旨命沈佺做准备,五日后离京出发,前往西域将不安分力量一网打尽!务必使西域地区真真正正的安宁下来。
“没想到这么快!”姚存慧轻轻叹着气,恋恋不舍。一切同前世的轨迹都不一样了,她也不知道下一刻发生的将会是什么!她的沈佺会遭遇什么!
“迟早的事,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慧儿,只是,又要苦了你了!”沈佺紧紧握着她的手,深情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眷恋而疼惜。
等待的日子是何等的牵肠挂肚和煎熬他深深的体会过,他曾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她受这种滋味,可惜,他不得不食言了!
“相信我,这次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再也不会!”沈佺一字字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姚存慧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这么望着他,用力的回握他的手。
“你放心!我会帮你把府上看好!”姚存慧眸中骤然划过一道闪亮的光芒。
“小心吕蓉,虽然有白慕鸢牵制她,可她到底是吕家的女儿,往往选择只在一刹那。万不得已时,设法杀了她!”沈佺眸中不带一丝感情,在他眼里,吕家的人就是吕家的人,是敌人,没有什么老弱妇孺的区别。
沈佺心知肚明,他之所以会这么快出京前往西域,跟吕蓉绝对有关系。定是吕蓉将从姚存慧处察觉的端倪告诉了吕家人,这个人看来并非用白慕鸢就可以完全要挟的住!
不过,她这一次的通报消息,却正是他需要的,若非他授意,他的妻子岂会明知吕蓉马上就要回三朝回门还会那么蠢当着吕蓉的面有意暗示。
姚存慧心中一凛,却是用力点点头。吕氏和周氏皇族之间的争斗就只差那层薄得近乎透明一戳就破的纸了,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沈佺的话姚存慧是没有什么意见和反对的。
只是,“吕蓉好歹是白慕鸢的心上人,是不是要——”姚存慧有些迟疑的问出来。
白慕鸢在吕家的地位虽然不属于高层,却是中层中十分便宜得脸的,加上他人又聪明出众,为太子和沈佺提供了无数关于吕家的消息,更救过她的命,救过沈佳琳,处理他的心上人,总要问问他的意见才好。万一将来他们因为此事反目成仇反倒不妙。
第469章 沈二老爷的选择
沈佺闻言呵呵轻笑了两声,将姚存慧朝怀中一揽,低头轻轻的吻了吻,柔声说道:“你以为这世上人人都像你夫君一样深情专情吗?白慕鸢要的是他们白家脱去贱籍重返中原,区区一个吕蓉在他眼里算的了什么!你若去问他,他肯定会举双手赞成杀了她以绝后患!”
姚存慧闻言脸色一白,脑海中不自禁的回想起那年元宵灯节,满街璀璨的花灯下,光影交错、流光溢彩间,那两相携手含情脉脉的两人,分明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原来——
“白慕鸢一开始就在利用吕蓉?”姚存慧忍不住问道,语气中满满的不敢置信和惊讶。
“不错。”沈佺扬眉淡淡道:“白慕鸢这小子天生就是个精准算计的料,此人眼中只有利益,可合作,却不可为友。他掉头选择了太子爷,就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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