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夫人也叫他放心,有她坐镇错不了!沈佺这才去了。
无论是箫夫人、沈佺还是黎妈妈,将这事听过说过也就过了,并没有引起什么主意。毕竟,段氏从来不是争权夺利之人,大房跟四房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连口角都不曾有过。
段氏并没有谋害姚存慧的理由和动机。而且,这种阴损、毒辣又隐秘的法子,也不是段氏那样的人能够想得出来的!
次日,姚存慧的情况开始恶化,身上的斑疹、疱疹越来越多,头痛乏力,高热一直不降!荞麦伺候她喝药擦身,用毛巾浸了冰水拧了给她降温,丝毫不嫌劳累和麻烦,反而还一直同她说话,鼓励安慰她。
姚存慧心中感动,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精神好、有力气的时候也同她说笑两句。
看过沈佺叫荞麦送来的信,姚存慧又惊又怒,之后亦懊恼。
贴身衣物那么亲密接触的东西,她明明感觉到了不对,竟然没有认真查一查!即便不查,换一套也好啊!
想到自己将那玩意穿了一整天,饶是已经染了天花,她仍感到毛骨悚然,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同沈佺一样,姚存慧第一个便想到了吕樱。天花病源也不是想弄到就能弄到的,但吕樱肯定能弄到。而且,只有她和她水火不容不是吗?
只是,她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吕樱是怎么做到的!
沈佺的信写的很长,包括昨日是如何排查的、结果如何也都写了。按照姚存慧自己的想法,也应是这么查!可是弄到最后,竟然是整个熙和堂的下人都有了嫌疑!这真是——
说句丧气的话,半点儿端倪也不见。
又过了两日,姚存慧的情况越发不好起来!斑疹、疱疹有变大变红的趋势,仍旧四肢乏力,发热高温不断,甚至一度陷入昏迷。喂下去的药汁也呕吐不止,流得床榻地上尽是。
胡太医不禁也慌了神,让荞麦不停的替她擦身降温,如果她昏迷过久便掐她的人中或者用针扎她的中冲、内关穴位,务必令她清醒过来,继续喝药。
小厨房里的药汁从不间断,随时往偏院厢房中送过去。
姚存慧也知情况危急,求生的欲望压倒一切,咬着牙强撑着。荞麦递过来的药她一点一点的都吞咽下去,喝了吐,吐了继续喝,吐了再喝,荞麦见了也不由动容。
熙和堂中本就低沉的气氛更沉了几分,人人脸上都是愁容,容妈和红蓼、小杏等更不知哭了多少次。箫夫人日日佛前烧香跪拜,沈佳琳也在自己的房间中暗暗流泪忧心。
沈佺每天如常上衙门办公,只是回来的时间比往日要早许多,每次回来,便站在西跨院门口朝那边望半响方沉默着离开。然后依旧督促着追查此事。
“娘,我刚刚回来看到二门处有许多丫鬟婆子聚在那里搬运着行李,是谁要出门吗?”这日沈佺回来便问箫夫人。
如今府上的一切风吹草动他都有心记着。
而且,看当时那阵势不小。这个时候府上女眷大张旗鼓的出门,怎么看都有点叫人心里别扭。
箫夫人听见他问就轻轻的叹了口气,“是你三婶!”
“三婶?”沈佺更吃了一惊,“三婶不是很快就要生了吗?出府做什么?”
难道,她还怕他的慧儿冲撞了她?沈佺心里一阵暗恼。
“昨儿个你四婶跟老祖宗说请个得道高人来府上驱驱邪,今儿可不就请了长春观的道长来了!那道长说你三婶腹中孩儿冲撞了慧儿,有她在府中,慧儿恐怕会挨不过这一场劫难!”
“所以,老祖宗便让她出府了?”
第381章 天花(五)
沈佺挑挑眉,有些不以为然。虽然他关心他的妻子,盼着她早早好转,可仍然觉得这话荒唐!三婶腹中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冲撞了慧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箫夫人说道:“既然道长这么说了,总有他的道理!你三婶虽然行动不便,可那么多的人伺候着,小心点便不会有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等将来慧儿好了,你三婶回来,再好好的看望她一回说些好话、多送点儿东西就是了!”
不请道长便罢了,既然请了,偏偏道长又这么说,如果不让卢氏出府,万一姚存慧真的过不去这一关,岂不是她的罪过?沈老太君、箫夫人等也没法同沈佺交代。
所以,道长的话一出口,哪怕卢氏明天就要生了,也非出府不可!
“那么多派些妥当的婆子嬷嬷跟着小心伺候,千万别让三婶出什么事!”
“这还用你说,老祖宗和我都吩咐好了!”箫夫人笑道。
这其中的利害她岂有不知?若万一姚存慧好转了来,卢氏却出了意外,人家会怎么说呢?说镇西王和镇西王妃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为了自己不惜逼死亲婶子和未出世的堂兄弟!
到时候御史可又有的参了。
沈佺点头,这才作罢。
这一日,正是姚存慧的情况最危险的一日,昏迷呕吐的状况十分严重,反复折腾,全身上下更是火一般的滚烫!
这一晚,熙和堂上下灯火通明,箫夫人和沈佺、胡太医、容妈、黎妈妈等一夜未眠,紧张不安的等待着。
胡太医半遮半掩的透露:如果王妃能够平安度过今晚,基本上便无大碍。
一句话令沈佺、箫夫人等心中充满了希望又充满了紧张。这话简单来说,就是生死一线!
姚存慧自己何尝不知?这一日自下午开始,她便明显的感觉到了情况在急剧恶化,头痛欲裂,一波比一波迅猛的高烧高热令她的意识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沌,整个人像在沸水中蒸煮一样,火烧火燎!偏偏身体深处又涌上来一拨一拨的寒意,令她不时发颤,牙齿咯咯作响。
虽然胡太医没有明着说,但他的语气和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请她一定要坚持住,挺过这一晚!
此时她能做的只有一个字,就是“熬”,熬过这一晚。
晨雾冷冷清清,黎明前的夜色格外沉重与浓厚。众人默默坐在花厅中,默默听着更漏,听着通过荞麦半个时辰一次传来传递出来的消息。
东方终于泛出了一抹乳白的亮色,蜡烛的光辉渐渐暗了下去。
踏踏的脚步从院子那边传来,众人一下都站了起来连忙奔过去。
荞麦憔悴的脸上满是喜色,气喘吁吁笑道:“夫人!王爷!王妃高烧退了,没事了!没事了!”
“真的!”
“太好了!”
“阿弥陀佛,可怜的孩子!”
箫夫人忍不住抬起帕子掩口呜咽起来,容妈、红蓼等无不喜极而泣!笼罩在熙和堂上空的阴云终于被阳光撕开一角,渐渐散去!
“慧儿她现在怎样!”沈佺说着便要过去。
“王爷!”胡太医连忙出声止住,“虽然王妃如今已算逃过一劫,可仍不能大意了!请王爷暂时不要过去。”
沈佺顿时有些不快。
“是啊王爷,您去了岂不是让王妃担心?她若醒过来看到您在旁边肯定会不高兴的!会影响她养病心情的!还是老奴去吧!”容妈也忙道。
“王爷和容妈妈都别去,还是奴婢去吧!”荞麦见状笑道。
“对,对!老夫先去看看,开两剂药,如果到晚上病情一直没有复发,王爷和各位便可去看望了!荞麦,你快回去小心伺候着,别让王妃抓破身上的疱疹,留下疤痕就麻烦了!”
“奴婢知道的,胡太医您放心!”荞麦连忙点点头。
箫夫人便好生安抚了荞麦一番,让她好好照顾姚存慧,荞麦忙笑着答应,同胡太医两个去了。一时又命厨房好好的熬些细粥,预备着姚存慧要用。
姚存慧的情况果然稳定了下来,这一天都没有再发热。身上的斑疹、疱疹也不像前两天那样红亮饱满得吓人,颜色变得暗紫,渐渐的瘪了下去,有结痂的趋向。
沈佺一听解了禁便忙过去看她,姚存慧忙命荞麦那轻纱遮住自己的脸,这才肯让沈佺进来。
“慧儿!”再次见到姚存慧,沈佺心头顿时狂喜,大有失而复得之感,恨不能好好的将她搂入怀中疼惜一番,却是站在旁边连碰也不敢碰她生怕弄破她身上的疱疹。
“做什么遮着脸,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见你!”沈佺又好笑又叹气。
“不要!”姚存慧欢喜过后忍不住有些闷闷的,“等我好了,才许你看我!”
她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也不知脸上的斑疹会不会留下疤痕,若是毁了容,她可不要再见他了!
“又犯傻,”沈佺柔声道:“无论你变成怎样都是我沈佺的爱妻,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啊!”
这话听着叫人心里一甜,同时又有些忿忿起来,姚存慧没好气道:“你说的轻巧,又不是长在你的脸上!”
沈佺笑了起来,“那要不万一那啥的话,你也在我脸上弄几个?满意了吧?”她有精神跟他使小性子撒娇,说明这是真好了!
姚存慧撑不住“扑哧”笑出了声,笑骂道:“那你岂不是没了官威!会叫人笑话的!”
“你夫君不靠那个唬人!”
姚存慧越发咯咯的笑了起来,心情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话,沈佺怕她累着方才出去。“容妈和红蓼她们会跟荞麦一起照顾你,你好好的养着。胡太医说了,过几日就好了。”
姚存慧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道:“你替我向娘和老祖宗请安,告诉她们等我好了再去给她们请安。娘身子不好,别让她进来看我,就说这也是我的意思。还有我娘家和外祖母家,你别忘了叫人去说一声儿!”
“已经派人去过了,放心!”沈佺笑笑,转身轻轻出去。
养了好些天,姚存慧终于完全康复了。除了身体仍有些虚弱,余者皆无恙。更侥幸的是,她的脸上、身上肌肤依旧光洁,并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只有左手手臂上留了两点。
荞麦伺候有功,自然也留在了熙和堂伺候着。
回到久别的屋里,揽镜自顾,姚存慧面上止不住的满是笑意。
虽然沈佺说不在乎,她也知道他那话真心,只是,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愿意保住自己的容颜,永远将最美丽的一面展现给夫君!
“这回王妃可得好好的补补!瞧瞧,您这脸上一点儿肉都没有了!”容妈忍不住念叨。
“光说我呢!”姚存慧转头瞧着容妈也忍不住叹气,“这些日子让你操心了!还有红蓼她们几个,都辛苦了!”
瞧着容妈憔悴得不堪的脸色、深凹的眼睛和越发花白的头发,姚存慧只觉得心里发酸。
“老奴精神好着呢!哪有什么!”容妈忙笑道:“您得听老奴一句,好好的休养一个月再说,这一个月里头,什么心也别操!”
姚存慧笑笑,眸光微沉。她倒是想,只是,真凶还没找到,她怎么安心得下?
容妈见她神色便知所想为何,不禁也黯然起来。这些日子,熙和堂上下的人都被过了好几遍,可人人都没有查出有什么不妥。弄得沈佺和箫夫人也困惑起来。莫非,这人从天而降不成!
“王妃,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大意了!”红蓼话一出口,眼眶便泛红起来。
她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兼心腹,从小便一直伺候着她,如果因为她的疏忽害她丧了命,她即便陪着死了又有何用!
姚存慧知道这丫头定是钻牛角尖了,便轻轻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了好一阵,红蓼才渐渐好转。心里却更加难过,到底好好的哭了一场痛快才觉好些。
次日沈佺休沐,陪着姚存慧一起去沈老太君那边请安。
沈老太君见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等她屈膝下去,忙笑着命人扶她坐下,“你大病初愈,身子还弱着呢,不必那么多礼!”
“王妃真是有福!老太君您瞧瞧,王妃的脸上可是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呢!一千个人里头也找不出一个!”周嬷嬷一旁凑趣笑道。
“说的很是!”沈老太君细细瞧了姚存慧两眼,笑吟吟道:“人说大难之后必有后福!慧儿将来的福气定少不了呢!好好休养几日,长些精神,便同从前一般了!”
沈老太君笑着说了一回,又吩咐她尽管静养着,这几日不必再来请安,府中的事务暂时让箫夫人盯几天。又交代仍不可大意,万一有不舒服定要早早禀报,又说想吃什么也不用嫌麻烦,尽管去大厨房要,厨房没有的就叫人采买!一时有寻了些上等官燕和山参给她。
姚存慧忙一一应了,又笑着谢过。
说笑一阵子,沈老太君突然瞅着段氏打趣道:“往日里你话倒多,怎么今儿倒成了锯嘴的葫芦了!坐了这么半天也不见一句话!”
第382章 试探
众人一时不由都望着段氏笑。
段氏面上有些讪讪,陪笑道:“好容易老祖宗今儿高兴话多了点,媳妇哪儿敢同老祖宗抢啊?还不得尽让老祖宗说个够!”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沈老太君听了更是高兴,呵呵笑道:“这么说倒是你的孝心了!我说你反倒是我的不是!”
“自然是媳妇的孝心!老祖宗这会儿领了媳妇的情也没有不是!”
众人听着更笑起来,姚存慧亦抿唇莞尔。
“老祖宗,我娘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慧儿现在又要休息,我看不如,让四婶帮忙管一段时间中馈如何?”
沈佺忽然说道。
众人都是一怔,不知沈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大房好不容易从二房手里抢来的中馈权,他转眼又送给四房?
“不要!”沈老太君还没有回过神来,段氏条件反射般的立刻拒绝,慌忙道:“老祖宗、王爷,不行的!我,我哪里会管家啊,真不行的!”
“四婶是不是有点太谦虚了?”沈佺淡淡一笑,眸光有些意味不明的朝段氏深深瞟了一眼。
段氏心里本就有鬼,沈佺这似乎别有深意又似乎无意的一眼差点儿没让她慌了神,忙定定神强作镇定,勉强笑道:“王爷说笑了!这府上上至老祖宗、下至各层奴才,谁不知我是个最笨、最没本事的呢!随便一个管事娘子都比我强多了!”
沈老太君等听见她这么贬低自己忍不住又好笑起来。
“我看也是!最笨,也最懒!唯独这张嘴还有两分可取之处!”沈老太君笑嗔她道。
“还是老祖宗最懂我!”段氏故意感慨,做深以为是状,惹得箫夫人也撑不住笑了。
沈佺见状亦一笑不再多言。
“老祖宗,不如,让孙媳帮着照看几日?不知老祖宗和王爷意下如何?”吕樱却忽然摇着团扇笑道。
沈老太君目光闪了闪,正寻思着什么恰当的理由回绝她,不料沈佺已经毫不客气的一口拒绝:“那就不必了!不劳烦四弟妹!四弟妹有闲心,不如把容和堂的事务先管起来!”
茂园是容和堂的一部分,有弄堂与容和堂相连接。容和堂如今没有女主人,按理说吕樱应该管起来才对。可吕樱对那么个院子里的琐碎事情哪里看得上眼?秦姨娘把整个容和堂翻过来也同她无关——只要她没有招惹到她茂园的头上。
秦姨娘当然也没得意忘形到那种地步,敢去撩拨她。
沈佺这话无异于当众扇了吕樱一记响亮的耳光。
吕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唇半响说不出话来。她无可发泄,眼角冷冷朝段氏一睨。段氏仿佛心虚的慌忙别开了目光不敢同她对视。
沈佺看在眼中,暗暗冷笑。
“佺儿说的也有道理,四孙媳妇,如今你是容和堂的女主人,可不正该将上下事务管起来!让一个姨娘耀武扬威、呼来喝去的也不像样!”沈老太君说着忍不住有些气闷起来。
沈府中那些三四代的家生上了年纪的管家嬷嬷们,比年轻的主子还体面些,如今却不得不应付一个自以为是的姨娘诸多哭笑不得的要求,沈老太君都觉得丢人。
“老太君说的是。”吕樱咬咬唇,却又道:“只是那秦姨娘是公公的姨娘,公公都没有意见,我一个做晚辈的哪里好说什么?”
沈老太君顿时气怔,变色道:“你这是什么话?”
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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