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马氏眉头一拧,语气又不耐起来。
她刚刚失了儿子,她却穿得那么鲜艳,这不是摆明了刺她的眼吗!
乔妈妈忍了忍,忍不住又道:“那四姨娘也就罢了,一个妾室,您心里不痛快拿她出几下子气谁也不能说什么。可是,您何苦同老爷作对呢?老爷才是一家之主啊,您说那些话,叫老爷听了岂不寒心!老爷那脾气,怎么受得了!夫人,您听老奴一句劝,不要同老爷过不去,白白便宜了外人!”
马氏顿时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动却发现无从驳起。马氏此时也有两分懊悔,便朝乔妈妈瞪了一眼,笑骂道:“好了!你数落的我也够了,倒杯茶来!”
“老奴还不是为夫人好!”乔妈妈笑笑,面上一松,忙出去倒茶。
不多会儿,乔妈妈两手空空进来,向马氏陪笑道:“外头的茶水已经不热了,老奴叫人去小厨房拿热水,夫人您先等等。”
马氏柳眉一挑,盯了乔妈妈片刻忽然问道:“彩霞呢?打个洗脸水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乔妈妈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哼!”马氏冷笑,“你不用骗我了,小厨房压根就没开,她到大厨房打热水去了是吗?什么茶水不热了,呵呵,外头根本没有备下茶水吧?”
“夫人您别往心里去,她们许是一时疏忽了。”乔妈妈苦笑,何止没有热水热茶?她刚才特意往院子里瞧了瞧,除了她们从别院带回来的这三四个人,其余的全部是生面孔!以前正院的奴才,一个也没有回来!
“是啊,疏忽!”马氏自嘲一笑,“有胆儿在我这里疏忽的,只有老爷一个。老爷这回,是真恼我了!”
“您明白就好!”乔妈妈暗暗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担心马氏将这账又算在四姨娘头上,怒火滔天之下又命人把四姨娘抓来折腾,到时候气着自己不说还白白的得罪姚老爷!
乔妈妈想想自己这话说的似乎有点儿不妥,便又忙陪笑劝道:“您别往心里去,过一阵子老爷气消了也就好了!您也别怨老爷生气,说到底,唉,也怪老奴,早知道老奴就该劝劝您!”
乔妈妈说着又伤心起来。
“叫我别往心里去你怎么反倒又伤心了!”马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好了,我心里有数。”
姚老爷的脾气,他肯生气,说明还在乎,过一阵子,自己再服软陪个不是,这事也就能过去了!
然而马氏到底低估了姚老爷在这件事情上的愤怒程度。自打那日知晓真相之后,姚老爷便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憋屈之中。一想到那个他曾经雀跃欣喜、心花怒放得无以伦比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觉。
使用歪门邪药得来的孩子,祖宗都不认!姚老爷下意识在心里暗暗庆幸,庆幸这个孩子没有生出来。
对此事的始作俑者马氏,更是厌恶到了十二分。而且,大夫说的明明白白,马氏将来已经不能再有孩子了。对这样一个女人,姚老爷怎么还可能上心?
第265章 赐婚风波(十二)
马氏和乔妈妈浑然不知,主仆两个心平气和的接受眼前的一切,心中盘算着,好好养好身体,养足精神,再把暂时失去的一点一点的夺回来!
马氏甚至还想着,养好了身体再怀一个孩子!既然上次能够怀上,那么就证明她还有生育的能力,下一次,也同样可以。
不想,第二天,院子里就来了一名管事娘子林妈妈带着几个健壮仆妇。
乔妈妈看她们一个个杀气腾腾、目露精光,眼皮子忍不住跳了一下,连忙陪笑上前问好。
不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林妈妈便喝命仆妇们将她拿下,又命将彩霞、秋玲几个马氏身边的心腹都拿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乔妈妈大惊。
“这是老爷的意思,说你们没有照顾好夫人,害的夫人流产,老爷痛失子嗣,自今儿起,不能再伺候夫人了,免得夫人见了伤心!”林妈妈皮笑肉不笑道。
乔妈妈不由气了个怔,心下一片冰凉。
好,好,到底是当家老爷,连借口都找的如此光明正大,即便马氏、即便马家的人都寻不出半丝儿的错!
乔妈妈惨然一笑,“原来如此,主仆一场,我得去向夫人磕个头道别,请林嫂子通融通融!”
彩霞、秋玲等原本还寄希望于乔妈妈,指望她同林妈妈等人争论一番,不料她居然认了,顿时不由哭喊哭求起来,一声声的惨叫着“冤枉”、“饶命”等语。
林妈妈哪里耐烦听她们嚎啕?当即就让仆妇们堵上了她们的嘴。
乔妈妈见林妈妈像有不情愿的意思,脸色一变厉声道:“夫人到底是夫人,我再有不是也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你就不怕回头夫人问起来?让我见了夫人,再跟你们走,岂不是大家便宜?”
林妈妈一听也是,便点点头笑道:“哟,嫂子说的我好小气,连这都不许!你尽管去吧,不过要快一点儿,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呢!”
乔妈妈忍气吞声应了,忙转身走进屋去。
马氏早已听到外边的哭闹嘈杂声,一见乔妈妈忙问出了什么事?
乔妈妈“扑通”跪下,重重的给她磕了三个头,哭道:“夫人保重,老奴要去了!往后不能再伺候夫人了!”
“这是怎么个说法!”马氏大吃一惊。
听得乔妈妈说完后,马氏怒不可遏,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乔妈妈苦劝不听。马氏随手拉过一件外裳零零乱乱的披裹着,披头散发撑着出了门,厉声喝问林妈妈等。
林妈妈虽然对她仍有惧意,但更知道老爷的吩咐不容抗拒,不然下场会更惨!于是顾不得马氏暴怒,硬是命人将乔妈妈绑走了!指着一个婆子、两个丫鬟向马氏陪笑道:“夫人,这是余婆子、阿青、阿紫,最是细致可靠不过的人,往后就由她们伺候夫人,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好了!”
林妈妈朝马氏一点头躬身,带着乔妈妈等忙忙而去。
“站住!给我站住!”马氏喘息着要追下台阶。
“哎哟夫人,您别!当心身子!”余婆子惊叫着,上前死死抱住马氏,向那两个丫头叫道:“你们还不快来帮忙!”
阿青、阿紫答应一声,三人硬是将马氏弄进了卧室。
“你们!”马氏气得说不出话,狠狠砸了桌上的茶具,“滚,滚出去!”
“奴婢们就在外头,夫人有吩咐尽管叫。”余婆子恭声应答,竟是再不多瞧伏在桌子上喘气的马氏一眼,领着阿青、阿紫就出去了,“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马氏差点气绝。
姚存慧禀过姚老爷,当天晚上就把红枝打发进了正院,代表自己向嫡母“侍疾”。红枝这两日心里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思考着要不要向二小姐投诚。不料自己刚刚下定决心还没有来得及说,姚存慧却冷不丁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面对着姚存慧和容妈那冷冰冰的神色,那洞悉一切的了然目光,红枝心中一冷,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红枝含泪给姚存慧磕了三个响头,姚存慧令她将她的东西尽数带走,待她走出这道门,主仆二人就此再无半点瓜葛。
“好姐姐,往后若听见我过的不好,好歹照看照看我一点儿!”临走前,红枝握着红蓼的手低泣着道。
红蓼心中大为不忍,也含泪点头道:“放心!在夫人身边伺候也是极体面的!”
红枝答应着,心中却苦涩一笑:体面?那是以前!如今,那里就是一座牢笼!
第二日,马氏的娘和嫂子得到姚老爷带的消息风风火火前来探望。马氏不知怎么了,突然情绪不受控制起来,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向着母亲和嫂子哭诉委屈,一边诉一边哭,痛骂姚老爷没良心、痛骂姚家对不起她。
马老太太和马大夫人婆媳两个相视一眼,瞧着马氏目光恍惚、神情溃散、披头散发的模样,心中暗叹:女婿所言不错,失去这孩子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美儿那丫头平日里就是个性子跳脱的,没想到不着调到这种地步!还有乔妈妈那几个奴才,究竟是怎么伺候的?该罚!
马老太太和马大夫人再也坐不住,叹了口气起身,好言抚慰马氏好生休息,不要多想诸如此类的话。
马氏一见她们要走就急了,死死的揪住马老太太的衣袖道:“娘,娘,您不能不管我呀!带我回去,带我回去吧!我不想在这儿,我不想在这儿!”
“说什么傻话呀!这里是你的家呀,你不在这儿你要去哪?”马老太太勉强笑着亲切的拍了拍她的手,心中却暗叹:看来真是失心疯了,尽说疯话!
“我不要,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娘,你们不能不管我!”马氏突然恶狠狠的起来,“从前我风光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巴结我、讨好我,现在看着我落难了就不管我!你们不能这么没良心!你们也不想想,从我手里拿走了多少银子!没有我,能有马家的今天!你们也不想想!”
“你给我住口!”马老太太臊得老脸通红,恼羞成怒大喝。
“小姑子,你胡说什么呀!”马大夫人脸上也下不来。
“夫人,您歇歇气,您该喝药了!”余婆子三人只做没听见刚才马氏的话,端着药碗上前。
“滚!”马氏挥手,药碗“哐啷”一声摔得粉碎。
“夫人,您别发脾气,您听话,乖啊,喝了药病才好得快……”
“你才有病!”
“是是是,夫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快,将另一碗药拿来,夫人来,咱们先把药喝了!”
“混蛋,混蛋!”
“亲家老太太、亲家夫人,你们是不是——”余婆子一边苦劝着竭斯底里的马氏,一边为难的看向马老太太婆媳。
“好好伺候你们夫人,我们先回去了!”马老太太脸色极难看,再也不瞧马氏一眼,带着儿媳妇气冲冲去了。她发誓,在女儿失心疯好之前绝对不再来看她,免得她受了刺激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余婆子连忙答应一声,叫阿青、阿紫好生将马家婆媳送出去。
刚刚下台阶,红枝恰好从小厨房端了熬好的细粥出来,看见马老太太婆媳顿时眼睛一亮,又惊又喜道:“马老太太、马大夫人!”
阿青暗暗的冷瞅了红枝一眼,向马氏婆媳笑道:“她叫红枝,原本是二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二小姐特意叫她过来伺候夫人的!”
马氏婆媳满意的点点头,朝红枝道:“既如此好好听你家小姐的话,伺候好夫人吧!”
红枝满肚子的话不敢说,只得屈膝应了声是,眼睁睁的看着马氏婆媳去了。
马氏婆媳一走,余婆子的脸色立刻冷淡了下来,再劝了一句马氏吃药被拒绝之后,便笑着将起身将药碗搁置在一旁的圆桌上,淡淡微笑道:“既然夫人不想喝,那就等夫人想喝了再喝吧!”
马氏闻言死死的瞪着她,冷笑道:“装呀,怎么不装了?”
“夫人说什么呀,老奴听不懂!莫非夫人真的失心疯、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马氏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余婆子,心头猛的一凛,变色厉声道:“你在我的茶水里加了什么!”
明明不是那样的,明明那些话不是她想说的,可是那一刻就是忍不住,不管不顾的胡说一气,将母亲和嫂子气得离开!恐怕,她们再也不会来了!
马氏又惊又怒,颤声道:“你到底,在我的茶水里加了什么!”
“茶水里加的当然是茶叶了,夫人这话问的好笑!”余婆子淡淡瞥她一眼,压根儿不当一回事,又笑道:“夫人既然不想喝药,那便歇着吧,老奴就在房间外头,随时等候夫人召唤!”说毕微微屈膝,径直转身去了。
马氏胸口一滞,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尖叫一声昏死了过去。完全失去知觉前,隐隐听到余婆子的声音:“把那粥搁在这儿吧,夫人这会儿不想吃,在歇着呢……”
第266章 赐婚风波(十三)
落梅院。
姚存慧手中捏着一封请帖,大红泥金芍药的质地,翻开来看,行行簪花小楷写得十分漂亮,落款处除了主人的名号还印着一方拇指盖大小的朱印,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平津翁主派人送来的,邀请她参加明日的赏花宴。
姚存慧心知肚明,这赏花宴其实就是鸿门宴。平津翁主到底不是那么轻易死心的人。
姚存慧发了多久的呆,容妈就在一旁看了多久,眉头蹙了又松,松了又蹙,却只有暗暗着急的份。
“二小姐,要不,明日别去了吧!就说,就说前几日受惊身子尚未康复——”
“没用的。”姚存慧摇摇头,将那红得热烈张扬的帖子轻轻搁在一旁的小几上,轻轻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而且,这种缩头乌龟的行径,岂不是连沈佺脸上都无光了?旁人还不得说,“镇西王怎么看上那种女人!”
“去把太后赏赐的那支金钗找出来,明日我要戴!”
“对!对!”容妈心中一喜,忙道:“还是小姐您记性好!有了太后赐的金钗,那平津翁主说什么也得看几分颜面。”
姚存慧笑道:“其实也不敢在这上头抱多大的希望,也不知有没有用!”
万一人家就是要来横的,好比上次姚府门口的情形一样,她又有什么办法?上一次有外祖母救场,这一次,却只能指望自己了!
晚上,沈佺如期而至,脸色也不太好看。
两人见了面,沈佺便皱眉道:“实在不行,明天称病别去了!我怎么都不放心。且忍过这些日子,我就不信太后能将此事压到几时!”
沈佺已经第二次向太后旧事重提了,不料太后依然没有给他准信,随后更好,他再求见,太后找借口避了开去根本不见!
“那怎么行!”姚存慧笑道:“难道你今晚来就只有这一句话要对我说?”
沈佺一怔,随后苦笑叹道:“哪能!我就知道你这脾气!明日赏花宴在城外那婆娘的别院举办,西山一带的叫什么芍药园,我让千山给你做车夫赶车,我会在周围等着你出来。机灵点,别逞强,看到不对赶紧找借口离开,知道吗!”
“知道了!”姚存慧笑道:“她若要杀我,我便是逃也要逃出那园子!”
“不许胡说!”沈佺很不乐意听到这话,“明刀明枪她没这个胆,可暗箭难防,保不准使什么坏。高门大院后宅的女人最擅长用药,我只担心——,宴会上的东西,连杯水都不要碰,知道吗!还有这两颗解毒丸,明儿出门前你服下,只要不是稀奇古怪的邪门怪药,都有几分效果!”
姚存慧一一答应着,将药丸小心的收好。
“一定要回来!”沈佺扶着她的肩膀,眸光炯炯望着她。
“我会的!我还等着你娶我呢!”姚存慧嫣然一笑。他肯为她豁出去,她为什么不能为他去争取?
沈佺笑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令牌,郑重的交在姚存慧的手里,“这是镇西王的令牌,你拿着它,到时候她若是叫人来强的,有这块令牌在手,那些侍卫也好、奴才也好,敢拿你也得掂量掂量!”
“不行!”姚存慧吃了一惊,连忙摇头道:“你疯了吗?不可以!”
姚存慧又好气又好笑,嗔着他道:“你觉得我拿这个东西合适吗?到时候别说震住别人了,怕是正好给别人一个现成拿我的借口呢!”
而且,她和他现在算什么关系?她拿那块令牌,太名不正言不顺了,没准还要传出许多难听的话来,更严重的,会连累沈佺被御史参上一本!
沈佺何尝不知?见她坚持只好叹了口气收回,闷闷道:“我是真的担心你……”
“我会小心的!”姚存慧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第二天一大早,姚存慧便起来沐浴妆扮,让容妈等人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什么能叫人挑得出毛病的地方才放下了心。
“小姐,把这袖箭也绑上吧!”小梨寻出这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