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涯到达云水城的时候,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星星逐渐暗淡下去,天际变化得很快,渐渐白得晃眼,从地平线上开始一抹一抹地放射出红纹。
经过一夜的长途奔波,李涯已是浑身疲惫,看来不休息一下是不行了,看着那云水城慢慢打开了城门,城外等了好久的人们纷纷排队等待守城士兵的盘查。
李涯手拿竹棒,随着人群慢慢前行,很顺利地经过了守门士卒的盘查,望着墙上的画像,他默默在心里念道,既来之,则安之,有了石猛的毕生功力加上颜光老前辈的绝技,自己方能够如此从容面对这满城的搜捕,要是能够集天下各门派之特长,那样的人生该有多美妙啊。
第十五章 池鱼笼鸟()
就在李涯行走在云水城里的时候,一辆马车自远处隆隆疾驰而来,径直朝这些刚进城的人群冲来。
马车夫显然已经难以驾驭那烈马,猛拉缰绳却于事无补,人群如潮水般朝后退去,就见那马车即将冲过来撞上一对母子时,众人见这惨剧就要发生,纷纷闭上双眼。
而此时那对母子见马车过来瞬时吓丢了魂,只听见孩子母亲尖锐的叫喊声和孩子哇哇哭声。
守城士兵手执长矛纷纷冲上去想要拦住那马,但距离那母子俩也有七八丈远,看来根本来不及了。
突然,一个人影如同闪电般横移过去,顷刻站在那匹马前,用身体护住那对母子,只听见碰碰两声,少年用双手按住那马头,马车戛然而止,一股力道传了过去。
李涯沉肩运力,硬生生将那匹马掀翻在地,马车虽然摇摇晃晃,但最终却停了下来,马夫因为马车突然停止,一下子从那马车上飞了出来。
李涯腾挪而上,用一只手将那马夫托举起来,然后将他放在地上,马夫惊魂未定,吓得满头大汗,连声道谢,然后将马车拉了回去。
在场的所有人看的张口结舌,此刻人们才看清这个出手救人的中年男子,面容黝黑,身穿布衣,杂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只见他缓步走过街道,捡起地上的竹扁担,扬长而去。
那一对母子刚从地上爬起来,正想拜谢这救命之恩,可刚才的救命恩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在城楼上站着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头戴斗笠,身穿轻裘,手执一把长剑,正神色自若地抚摸着自己的左袖,那袖口很大,无风而动。
望着李涯远去的身影,此人面有惊疑之色,不由地沉思起来,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刚才的从容,从那城墙一跃而下,消失在人群中。
在一家客栈里,由于刚刚开门,大厅里只有三五个急着赶路的商人在吃早膳,李涯在墙边角落的一张桌前坐下来,点了一盘牛肉,两大碗面条,很快就将肚皮填饱,随后跟着店小二上楼开间房准备稍作休息,再继续赶路。
就在李涯上楼的同时,一个人影飘了进来,此人正是刚才在那云水城墙上的男子,他不慌不忙地坐在了李涯刚才坐过的桌子边,见桌上还有些残羹冷炙,毫不在意,随口吃了起来。
看到这位男子衣着不凡,却吃别人剩下来的饭菜,边上的商人不禁露出鄙夷之色,纷纷低头议论,摇头叹气。
店小二将李涯送入房间,正要下楼来收拾这桌子,见一男子穿着名贵裘衣,手中的长剑看起来也是出自名家之手,但却坦然地坐在刚才那位客人的桌前,怡然自得地吃着别人剩下的饭菜,觉得匪夷所思,不过还是客气的上前去打招呼。
“这位客官您也要些牛肉和面条吗?”店小二见那人头戴斗笠,进了客栈也并不摘下,觉得这样奇怪的人还是少惹为妙,自己混口饭吃不容易。
“不错,你再给我按照刚才那位客人的样式,再上一份。”男子一边喝着面汤,一边淡淡说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现在就给您上菜。”店小二转身离去,走进了客栈后院的厨房里去了。
男子喝完面汤,将那一双筷子放入袖中,摇头叹息道,“现在做粗活的人都这么浪费,赚点钱不容易,还是节俭点好。”
当李涯醒来的时,已过了晌午,冬日午后的灿烂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云水城没有红雾城那样么大的规模,居住百姓比不上红雾城多,少了些繁华喧闹,整座城市让人感觉静谧优美,但大街上的酒肆、饭馆、茶楼、服饰铺等一样不少。
李涯带足干粮,手拿扁担,沿着云水城的主道一路向南,很快就来到了南门,守城士卒简单地盘问一下,就爽快地放他出城了。
在那宽阔的管道上奔袭了一个多时辰,李涯觉得脸上难受无比,心道,不知道是自己学艺不精,还是这银针插在穴位处时间太长,隐隐地觉得奇痒难耐,于是便闪避在道旁一片树林里将那银针一根根拔出。
这时,李涯觉得舒服多了,为了避免面部神经麻痹,他还用手拍了拍脸,心想,既然已经出城,不妨戴上斗笠,等到下座城池再说吧。
此时已进了初冬,气温不断下降,出了城才知道这荒郊野外阵阵北风呼啸而来,十分寒冷,那北风将道路两边的树木和杂草都吹黄了,不时有片片枯叶在空中盘旋拂过。
一路上除了一些南来北往行色匆匆的商贩和手执兵器的军人外,就很少看到人影了,李涯见此心里便放松了,心道如果一路顺利,今晚也许能够赶到黄州城外,再过两日就能到家了。
想到这里,李涯甩开双腿一路狂奔,很快就将在他身前的商贩等行人远远的抛在后面,引起了那些人的惊叹。
过了一会,李涯稍感疲惫放缓速度,但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头隐隐升起,可当他朝身后极目远望,却没有任何发现,可这感觉越来越强烈,莫非是被盯上了?
西边血色残阳很快隐藏于那地平线下,晦涩的暮色将苍茫大地陷落于昏暗之中。
“现在该怎么办?”李涯心里沉思,慢慢想来,一路上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看来唯有加快速度,将那追踪之人摔在后面,然后再在丛林中寻觅安全之所过夜。
“你跑得倒挺快,可以停下歇息一下吗?”身后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
李涯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赶紧转身依然看不到一个人影,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别找了,我在你的前面。”声音从他的前面传来,这人的动作之快太令人吃惊了。
李涯循声看去,才发现前方四五丈远的地方,有一棵高树差不多已经落光了树叶,那树冠顶端有一个人站在那光秃秃的树枝上摇摇晃晃,却又始终掉不下来。
难道世上还有轻功如此高超之人?这显然已经超出了李涯所能接受的范围,本以为所谓轻功就是跳的高、行的快,今天见此人居然能够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只是踩着一根树枝,心中不仅沮丧起来,难怪怎么跑也始终被人跟着。
想到这里,李涯心中不仅有些懊恼,和这样的人交手明显不占上风,即使你招式再厉害,说不定也不能伤着对方一根汗毛。
“看到我了吧,听说你的力气很大。”那人似乎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说道。
见对方好像没有什么恶意,李涯客气地回答道,“我还有要事着急赶路,这件事能否以后再谈?”
“哈哈……”那人见李涯并不知道自己是何人,觉得十分有趣,轻拂左袖,淡淡说道,“跟你这少年交谈,还真是有趣,我怎么看你也不是尉迟虎的对手,这件事想来还真是奇怪呢。”
李涯心中一怔,原来对方就是神捕飞羽,这彻底击碎了原来的想法,在他想来捕快就是手拿戒刀、带着铁链捉拿犯人的,而面前这位高手拥有精妙的轻功,那动作言语又是如此潇洒飘逸,叫人怎么都不可能将这人和捕快联系在一起。
“既然是来捉我的,那就不要废话了,出手吧!”李涯心有怯意,但仍毫不犹豫地从竹扁担中抽出从尉迟虎手中夺来的离魂剑,在一轮弯月的映射下,离魂剑如那幽冥中的眼睛,发出摄魂夺魄的冷光。
“看来你所经历的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不过既然你不喜欢这样的交谈,那我们就换一个方式。”说完,那人脚尖在那树枝上一踮,如一只燕子一样朝李涯飘来,快如闪电,一眨眼就到了跟前。
一道寒光闪过,李涯已利剑出手,在面前划出半圆,护住面门,明明见对方冲来,却不见了人影,那离魂剑发出的剑气将空中飘落的枯叶划成碎片。
“不错嘛,就凭你这功夫,现在我相信尉迟虎真是你的手下败将。”那声音又从右边传来,李涯循声挥剑,却仍然寻觅不到对方所在。
“小子,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已属不凡,可惜你杀错了人。”飞羽的声音在李涯四周飘荡,让他不知所措,心中莫名焦躁起来。
“玩够了吗?在这世上空有一身蛮力是没用的,现在该跟我回去了吧?”说完,飞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握长剑指着李涯。
李涯感到一阵窒息,头晕目眩起来,刚想用剑撑住摇摇晃晃地身体,可手臂却使不上劲,随后全身软弱无力、四肢酸麻,站立不稳,很快瘫坐在地上,随即失去了意识。
好似一场梦一样,过往所有的深刻难忘回忆都出现了,冬天满天飞雪全家人在院子里堆雪人、在油灯下读书母亲端来汤水、破屋之中老者为自己治疗、初次遇到刘玉时对方倩丽的身姿、石猛老人那枯瘦得脸庞……
在这一瞬间,李涯醒了过来,发觉全身已经被一种金色的丝线捆绑了,身子随着囚车摇摇荡荡,这囚车用铁笼铸成,那铁条如同小孩胳膊一样粗,在那铁笼外面罩着一层黑布,依稀有些光线从那铁笼底部穿了进来。
到这时候李涯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原来自己已经被飞羽捉住了,想来此人在自己身边飞闪,原来是在施毒,由此可见此人不但轻功极高,而且十分狡猾,这种手段也能配的上神捕之名?
“你们快点,大人说了,这小子还要睡上两天才能够醒来,我们要赶在他醒来之前赶到红雾城,到时候兄弟们再领赏喝酒吃肉。”一人扯着嗓子喊道,给手下人打气。
听到这里李涯心中纳闷道,难道自己中毒不深,或许是那风吹散了飞羽的毒气,不过怎么才能够从这粗壮的铁笼中逃出来了?
看这身上的金色丝线,李涯心中有种不祥之感,这一定不是普通丝线,不过想到他们既然抓住了我,也许就会放过我的家人了吧,
此时,李涯心中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第十六章 黄雀在后()
看着这根丝线在那火把光下反射着金光,李涯用力挣扎了一下,令他吃惊地事发生了,那丝线反而更加紧了,勒得他差点喊出声来,心想,这什么邪门的东西,居然如此结实。
“前面来人了,大家不要说话,静观其变。”只听见马车外有一人说道。
这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不一会就听见一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囚车里所押何人?”
李涯一下子分辨出这是仲弘的声音,他们深夜疾行,难道有什么急事?
“这不是千军门的仲弘吗?我们是飞羽大人的属下,将一重犯连夜押往红雾城。”刚才训话那人回答道,显然他是这群捕快中的头领。
“哦?赶紧将那黑布揭去,让我们看看什么样的囚犯值得你们连夜赶路?”一名弟子厉声喝道。
“笑话!千军门的弟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嚣张了,有什么资格吩咐我们?飞羽大人办案任何人无权过问,只对镇南王府负责。”一个捕快实在忍不住,高声呵斥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囚笼装的是李涯吧?”仲弘淡淡说道,显然对猜测有十足把握,连夜赶路的必定是大案要犯,否则飞羽不会轻易出手。
“你们管不着,赶紧让开,你们这群弟子连个官职都没有,要是飞羽大人知道胆敢阻拦我们,你们都没有好下场。”那个领头捕快见仲弘一眼就猜出了囚笼中的人,不由地气愤怒道。
“既然这样,那好吧……”话语一落,李涯只听见囚车外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众人倒地声不绝如缕,很快外面就静了下来。
“只有死人是没法乱说话的。”仲弘冷冷地说道,“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可是不对的。”
仲弘竟然敢杀飞羽的人?李涯心中一惊,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想到这里一个激灵,赶紧闭眼装着昏迷的样子,一动不动。
李涯正闭眼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铁笼外面的黑布被人揭去一角,一个熟悉的脸庞赫然出现在李涯面前,不是仲弘还有谁?
“我们的小师弟还睡得正香呢!”仲弘转身对众人说道,“将这些人赶紧处理了,我们继续赶路。”
“仲师兄,如此大开杀戒,飞羽知道怎么办?”一个弟子对仲弘瞬间将这些捕快全杀死心有余悸,担心道。
“怕什么?飞羽想将李涯交给镇南王,那我们就把他交给尉迟霸大将军,到那时就没千军门的事了,有大将军的庇护,谁还怕飞羽。”仲弘依然胸有成竹,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再说谁知道这捕快是怎么死的,你们说呢?”
此刻其他千军门弟子噤若寒蝉,仲弘这句话既是回答刚才那弟子的疑惑,更是对他们的恐吓。
夜色中囚车一路前行,李涯心道,飞羽轻功如此精妙但最终千虑一失,折在仲弘手里。这时,他突然想起石猛掌门临终前说的那句话,有时候社会经历远远比武艺更为重要,而仲弘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为什么他就如此狠毒狡诈呢?
如果自己被交到尉迟霸手里,肯定是难逃一死,而且肯定死的很惨,甚至会剖肚抽肠、断筋碎骨,想到这里李涯心中大骇,自忖道,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刻,赶紧绞尽脑汁逃出这囚笼。
在深夜里行了一个多时辰,突然囚车又停了下来,李涯凝神细听,想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快走啊,怎么停下了?”就在这时,仲弘在前面回身转马,上来责问道。
“仲师兄,囚车是精铁打造的,车身太重,马都累得已经走不动了,你看这匹马浑身是汗,再走它就不行了。”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答道。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也没饲料喂马啊。赶紧将你的马换上去拉车。我们继续前行,不能有丝毫耽搁,否则后患无穷。”仲弘虽然不悦,但却无可奈何,只得强下命令。
虽然一行人人继续前行了,但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天亮他们都没能赶到云水城。
一路上仲弘急得大骂,照这样的速度,还没等到他将李涯交到尉迟霸手中,飞羽也许就到了,这种局面是仲弘最不想看到的。
“仲师兄,你看那是否是尉迟霸大将军的手下?”一位弟子惊喜地喊道。
远远望去在他们身后一队黑盔黑甲的骑兵呼啸而来,大约有四五十人,队列整齐,训练有素,很快就赶了上来,那领头骑兵手执旌旗,迎风飘扬,上面赫然刺绣着两个大字“尉迟”。
仲弘见了大喜,主动上前朗声询问道,“来者是否是尉迟霸大将军的军队?”
那队骑兵闻声立刻勒马停步,一位将领上前问道,“囚车里所押之人是否是残害尉迟霸将军公子的凶手?”
仲弘恭敬地答道,“正是,小人正欲将此人押往大将军府任由尉迟大将军处置。”
那位将领身材壮硕,声音洪亮,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声道,“你做的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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