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的契约- 第237部分

　　　　过于封闭的环境，使得他们对于在外面发生的那场战争并不知晓。由于寒冷和饥荒，他们事实上也时常盼望着回到温暖的南方，但是出于对光明教会异端审判所的畏惧，而使得这些来自南方大陆的负罪者们畏缩不前。

　　　　至于弗兰德斯和埃斯加特帝国因为战火而四处流浪的人们，也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个寒冷的大陆。因为，他们不论从哪个地方得来的与北面的那个寒冷大陆有关的消息，都毫无例外的关系着寒冬与死亡。在他们的眼中，冰封大陆与绝望平原和焚骨沙漠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罪无可赦的逃犯、避难者们最后的去处。相比较于这些地方，埃斯加特东部和弗兰德斯西部还有艾米瑞尔显然要更加适合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冰封大陆可以称得上是与世隔绝。

　　　　席恩今天醒的很早。这并不是因为天色，事实上，在他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仍然是一片漆黑的夜色，而即使隔着一堵墙，他的耳朵里面也仍然充斥着那终日不停的风雪的怒号。

　　　　他能起得这么早只是因为他肚子空空的缘故。事实上，这是家里面地窖空后的第三天了。他咕哝着坐起来，甚至连大声诅咒北风之神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摸索着点上兽脂蜡烛，随即微弱的亮光给这间寒冷的小屋增添上了那么一丝的温暖。这时他也看到自己身边熟睡的妻子，帕丽斯的脸庞看起来如同一副包裹着人皮的骷髅，尽管已经有些习惯，但是这仍然使得这名年轻男子忍不住在内心里面再次大声的诅咒着诸神。

　　　　事实上，他的诅咒并非没有道理。仅仅在三年前，他还从来没有感受到什么叫做饥饿和绝望。那时候他的父亲还在，除了克劳维斯和凯恩家，席恩们算是罗德特村子里面最受人尊敬的一家了。老席恩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猎手，尽管他的武技并不是如何的出众，但是他在使用弓箭和陷阱的技艺上面无人能及，这使得小席恩从来没有缺少过鲜肉和皮衣。但是，在凯恩失踪的那一年，老席恩发生了意外，这个可敬的猎人遭遇了一群冰原狼。在付出了两只死亡和五只受伤的情况下，饥肠辘辘的野兽们终于吃到了一顿饱餐。

　　　　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有了帕丽斯的小席恩不得不穿起他父亲曾经穿过的皮甲，还有老席恩曾经用过的钢叉、匕首和弓箭，可是他并未继承自己父亲那出众的捕猎技艺，在暴风雪肆虐的时间里面，他通常在得到了一身厚重的雪衣之外，别无所获。

　　　　不过幸好他的父亲还留下了很多的东西，直到遭遇到冰原狼的那天，家里的地窖还堆满了腌肉和新鲜的兽皮。除此之外，还有整整一仓的大麦和芜菁。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迟，席恩家里面的面包开始越来越小，而芜菁也逐渐的变成了奢侈品，直至最后，帕丽斯不得不在寒冷的冬天出去挖一些深埋在地底下的草根。和村子里面的其他人一样，席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夏天，想念过去。

　　　　不过，诅咒和怀念并不能为他和帕丽斯带来食物。要填饱空瘪的肚子，唯有靠他手中的弓箭和钢叉。他在穿好兽皮衣服之后，又加上一件破烂的蓑衣，在没有貂皮披风的情况下，这件东西可以令他有效的抵抗暴风雪。在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拿起了竖在门口的钢叉，尽管比起之前它给他的感觉要重得多，但是他仍然认为自己现在剩余的力气还足以用这柄武器来给他的帕丽斯带来一顿丰盛的鹿肉晚餐，当然，是在他能够找得到一头小鹿的前提下。

　　　　至于冰原狼？席恩摇了摇头，他并不是凯特，那个曾经独力敢与冰熊搏斗的年轻人。以他现在的状况，不给冰原狼们做晚餐就得赞美诸神了。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然后他又背上了弓箭，他希望能够用它来射到一只野兔。

　　　　他在临走的时候，他轻轻的亲吻了自己妻子的额头一下，睡梦中的她嘴角微弯了那么一下，似乎还在做着一些温暖的美梦。看到这里，席恩不禁苦笑了一下，他转过身，轻轻的掩上门，他希望在下次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带来的不仅仅是呼啸而入的风雪，还有晚餐和希望。

　　　　在席恩走到村子门口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的那个早起的猎人。在那条通往外面荒原的小路上，此时正站着一个人。

　　　　他的白色外衣令他在黑夜之中显得异常醒目，除此之外，他还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

第19章　屠戮（3）（）　
显然他并不是罗德特村子里面的居民，席恩知道这里的猎人没有谁是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或许这又是一个迷路的人。

　　　　一想到这里，席恩突然想到了那个总喜欢穿着丝绸衣服的来自弗兰德斯的商人，他的名字好像叫米拉顿，在商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时候的席恩还只不过是个小孩子。想到了米拉顿，他的脑子里面立即又泛起了三个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的身影，其中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无疑是那个长着一双尖尖的耳朵的半妖，而他同样也有着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

　　　　想到这里，他不禁向着那个现在看起来仍然有点儿模糊的人影走了过去。在他们相距还不到一百英尺的时候，他终于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孔。

　　　　“朱比特！”在他下意识的喊出这个名字之后，他立即注意到了那个人腰畔悬挂着的那柄华丽的长剑，“是你吗？”

　　　　那个穿着单薄外衣的年轻剑士回过了头来，他的目光仅仅在席恩的脸上停留了那么一会儿，便越了过去。

　　　　“我是艾德里克。”

　　　　“罗德特村的席恩。”

　　　　在听到罗德特村这个名字的时候，年轻剑士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他皱了皱眉头，仿佛这个名字令他想起了些什么，不过最终他看起来放弃了这个念头。

　　　　艾德里克看了看整个村子，问道：“整个村子里面的人都像你起得这样早吗？”

　　　　这个问题令席恩感到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答道：“我想这会儿还没有人离开过这个村子，大人，您知道要在暴风雪肆虐的晚上打猎的话”

　　　　“这就够了。”对面的剑士冷冰冰的打断了他的话，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即便是暴风雪之夜，也无法掩饰它所散出的那一阵阵致命的寒意。

　　　　猎人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钢叉，“大人，您这是”

　　　　可是这次回答的却只有那一片致命的青色寒光。

　　　　这一天的黎明终于到来，但是罗德特村子里面的人们再也不会醒来，暴风雪仍然没有一丝停止的迹象。

　　　　这时除了艾德里克之外，他的老师，也出现在了这个冰冷的极北之地。

　　　　“没有比这儿更合适的地方了，”水妖王说道，“再不用担心我们的计划遭到泄漏了，我们可以在这里慢慢的积聚力量，组建出一支成功的大军。”

　　　　“可是老师，我们并不能保证那些来自地狱的家伙一直安心的呆在这里，毕竟，这个地方并不是岩浆遍布的地狱，而普通的恶魔们又不可能拥有炎魔或者熔岩领主那种可以自身改变周身环境的力量。”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为什么我们不选择焚骨沙漠呢？”

　　　　“你大概忘记了一件事情，我的孩子。”说到这里，水妖王用手一指远处的阿特拉斯山峰：“在那儿，有着一个能够将巨龙都可以熔化的地方，那就是地狱熔炉。克莱门特已经答应助我彻底打开地狱熔炉的封印，到时候火焰之河将永不停歇。”说到这里，他又微微一笑：“更何况在焚骨沙漠，还居住着大量的野蛮人。我们根本无法阻止恶魔出现的消息，而且这些脾气暴躁的怪物肯定会在踏上这个世界第一步的时候就四处流窜，可是野柳城那孱弱的城墙绝对挡不住这些来自地狱的怪物。在那个时候，圣光同盟将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反应这一切，从他们得知第一只恶魔逃出的消息开始。”

　　　　在这时，他用手一指前方：“可是这儿完全不同，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冰天雪地之中囤积了一支恶魔大军。我们现在只是需要一些大船，就可以给那些还死守在暮色森林中的国王们一个致命的打击。”

　　　　在年轻的弗兰德斯国王重新返回到水晶之城的时候，他惊讶而又欣喜的发现，光明教会圣堂法师团的团长居然也回到了这里，并且已经早就在弗兰德斯等候他很多天了。

　　　　比起离开的时候，现在的大法师看起来一脸的疲惫，似乎他还没有从长远的旅途之中恢复过来，而且，尽管他在第一眼看到亚瑟的时候面露喜色，但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无奈却从他那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面透了出来。

　　　　与他第一次来水晶之城的时候不同，这次艾雷克仅仅只是来了他一个人。对于圣堂法师的造访，年轻的国王显得十分的开心，他甚至决定当天晚上就与大法师一同进餐。

　　　　在晚餐之中，亚瑟向大法师询问了他此番的来意。艾雷克没有多说，他只是交给了年轻的国王一封教皇的亲笔信。

　　　　坦白的讲，对于教皇克莱门特连续释放的善意，年轻的弗兰德斯国王心中也暗存感激，但是由于自己的身世、过往曾经被裁定为“异端”的经历以及父母所遭遇的一切，使得他对于教皇克莱门特本人及光明教会一直无甚好感。他尽管暂时已经放弃了复仇的计划，但是要想他主动去心无芥蒂的与一个曾经疯狂迫害过父母和家族的人接触乃至合作，无疑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现在年轻的国王已经深知信仰的力量，他也早已理解为何米斯特和奥古斯汀不惜一切要将克莱门特从自己的王国驱逐出去的原因，而奥古斯汀父子的遭遇则令亚瑟更加对光明教会唯恐避之而不及，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支持奥菲斯重新回到埃斯加特的一个重要的原因之一。

　　　　可是现在在米斯特逝世之后，光明教会已经主动做出了和解的姿态，这迫使年轻的国王不得不重新考虑弗兰德斯与他所认为的那个危险的庞然大物之间的联系与相处问题。在这件事情上面，他曾经征求过其他的国王或者长老们的意见，但是很不幸的是，并没有谁在这件事情上面给予他什么真正的支持。由于寂静之森一役，使得精灵们直接将来自光明教会的人视作仇敌，而由于矮人们所信奉的火神或者战神一直未曾受到光明教会承认的缘故，这使得托恩和古斯塔夫也并不喜欢与光明教会打交道。

　　　　正是因为上面的诸多原因，使得亚瑟一直未曾真正回应过光明教会在一同对抗异族时的诸般举动。但是，在这次看到艾雷克亲自带着教皇克莱门特的信笺到访之后，年轻的国王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在这件事情上面继续沉默下去了。

　　　　在信中，光明教会的教皇首先对于年轻的弗兰德斯国王在第二次诸族之战中所取得的胜利表达了衷心的祝贺之意，然后又对亚瑟在圣光联盟创立一事中所扮演的角色进行了一番盛赞，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既当年伟大的万王之王创造光明诸族同盟之后的又一个重大的举措”。

　　　　在盛赞完毕之后，克莱门特笔锋一转，他声称光明教会愿意与圣光同盟一道，共同应对当年恶魔大军即将入侵下的险恶形势。最后，光明教会的教皇还对着年轻的弗兰德斯国王发出了盛情邀请，请他有时间务必来光明群岛盘桓一聚。

　　　　“愿诸神保佑您，尊敬的弗兰德斯国王陛下。”在这句话的后面，是一个带有双翼羽毛形状装饰的教皇玺印。

　　　　在那个并不如何宽大的书房之中，亚瑟一个人坐在里面，这次他没有叫上其他的任何人，因为他知道他们只会在这件事情上面重复着他们曾经说过的那些话，甚至会变得更加激烈。年轻的国王开始想念列夫，他知道埃拉克斯人一定会给他一个中肯的建议，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面，他从来不会让情感或者偏执控制自己。“我应该让他做一名审判官而不是将军，”年轻人略带自嘲的想道。

　　　　可是现在他的毁灭公爵不在这里，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而年轻的弗兰德斯国王自己更适合做一名倾听者而不是决断者。他没有克莱门特和奥古斯汀的城府，也没有米斯特和他父亲兰斯洛特的果决，可是，阴差阳错的命运却将他推到了一个国王的审判桌上面。

　　　　他的眼光开始在这个书房之中游走。自从伟大的风雷骑士陨落之后，这个房间开始变得更加的封闭。亚瑟并不喜欢像米斯特一样在这里接见他的大臣和其他的国王，他更愿意将这里当成一个自己在王宫深处的避难所。

　　　　连番的战争几乎令整个水晶之城变成了一片废墟，而这件书房是为数不多的仅存下来的王宫建筑之一，而当年轻的国王入驻之后，他更多的愿意留在这间屋子里面而不是前往宽阔深邃的王宫之中。在迷踪交错的王宫深处，他唯恐自己的灵魂在其中会迷失方向。

　　　　这时他的眼光落在了书房墙壁上面的画像上面。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墙壁上面的画像已经变成了五幅。王后凯瑟琳的画像仍旧停留在她之前的位置上面，虽然她仍旧微笑，只是略显陈旧的相框和画面令她看起来更加的遥远和不可亲近。而在她的画像的两侧原本空白的墙壁上面，除了原先的两张之外，又有两副画像被挂了上去。

　　　　在最左边的画像之中，是年轻时候的风雷骑士。尽管之前一直对米斯特心存芥蒂，但是在最后的时刻，亚瑟在心底已经早已对这位伟大的国王解除芥蒂。弗兰德斯帝国的国王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自信，仇视黑暗力量，尽管并不完美，但是谁都无法否认他是一名伟大的骑士和国王。

　　　　与之前的那张略显安静的画像不同，在这张画像之中，他骑乘在他那著名的黄金龙“炎蹄”之上，擎着碧光闪耀的维真之剑，披着闪亮的黄金铠甲，雄姿英发。他的盛名其实远居于其他三位骑士之上，只因为他所出现的地方，必然会带来胜利和欢呼。他是黄金铸成的骑士，是万王之王手中最为锋利的那柄宝剑。

　　　　这幅画描述的正是“红夜降临”，背景是深邃的夜，但是滔天的龙焰却仿佛从画面之上溢了出来，甚至能够令人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炽热气息。

　　　　这幅画是在巨龙之夜后，年轻的弗兰德斯国王在进入书房的时候突然决定加上去的，他认为它可以最大程度的激励自己，并将那所向披靡的进取锐气感染到所有进入到这间屋子的人们。除此之外，创作出这副画的大画师还另行绘制了一幅昔日弗兰德斯公主的画像，它被挂到了墙壁的最右边。

　　　　和曾经的弗兰德斯国王一样，年轻人也需要一个怀念的依托，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弗兰德斯真正的主人。他现在留在这儿，只是为了答应列夫的要求和不让芙蕾雅曾经的家园遭受涂炭，一旦完成了守卫弗兰德斯的任务或者那该死的命中注定的使命，他将会立即离开这里。

　　　　最右边画像中的女孩儿一头蓬松卷曲的金色长发，垂落在肩畔和腰际。她身着白色礼服，就像在枫丹庄园出嫁那天打扮的一样。她是整个弗兰德斯的骄傲，她的美丽能够让世间所有的男子堕入爱河。

　　　　她安静的坐在那儿，脸色苍白，两只湛蓝的眼睛望向远方，忧郁的眼神中掺杂有一丝说不出的哀婉和忧伤。

　　　　她在看什么，而她那时又在想些什么呢？

第20章　复活的主教（1）（）　
当时年轻的亚瑟并不知道，可是等到他真正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离他远去，她带走的不仅仅只是她自己，还有年轻国王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