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怯了,有的人已经转身开溜,再没有人敢多发一言。
朱明躲在人群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有出头,看到马典吏出来就溜边了,否则这个时候被拿下的人就是自己了,他现在已经多少能够预料到,那位仁兄的悲惨了,即使不被剥夺科举资格,抓进衙门拷问一番,少不得也要脱一层皮。
王璇冷厉目光扫过一眼全场,在他的冷厉目光注视下,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声。
江云此刻也仿佛感觉到某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掠过,如被刀子刮过一般,心中不由暗凛。
“如再有人信口雌黄,妄议科举之事,定不轻饶!尔等看榜之后,还不速速退去!”
王璇又是一身大喝,场中的众考生如逢大赦,纷纷转身退走,江云,严政等人也不例外。
看着人群中离去的某个身影,王璇目中闪过一抹阴冷,一边转身走入学宫,一边自言自语的道:“无知狂妄小子,县试是中榜了,但不要高兴太早了,这并不等于说你就拿到童生功名了,接下来还有府试这一关呢。”听他这话中的意思,是彻底跟江云杠上了。
离开学宫广场,又走出大老远,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有人拍拍胸口道:“刚才王大人发怒之威,仿佛有刀斧加身,可是吓死人了。”
严政心里却还在记挂着赌约的事,目光屡屡瞟向周世民手中的那个装满银钱的大布袋,这个大布袋还由周世民背着,里面可是有他三两多银子,占了赌资的大半,他不关心谁关心。
周世民等人这时也想起了这个茬,县试的事情,落榜了就是落榜了,再去多想也没有用,只有等来年再努力了。
不再去想这县试的事了,这赌注的事情就上心了。虽然除了严政之外,大家投的赌注也不是太高,大多是一两百,三四百文钱,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一笔小财,白白扔了实在肉痛啊。
这件事,他们也不知该怎么了结,明明必赢的赌,怎么就输了呢,现在想这么多无用,还是怎么想法子,把这赌注要回来才好。
明的耍赖,他们都是饱读圣人之书的读书人,不至于这般没皮没脸的,那就只能好言说项了,但是他们一时却想不到什么好借口,开不了这个口。(。)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打道回府()
“平川,恭喜恭喜,这次县试高中,怎么着也该请客庆贺了哦。”周世民这时想到一个借口,当即又恭贺起来,同时向其他人使着眼色。
其他人会意,顿时纷纷起哄附和起来,说要江云请客庆贺。
“这样吧,平川这个客,肯定是要请的,否则大家都不依的,不过如今我等县试名落孙山,却是没有这个喝酒的心情,不如这样,平川就把这次的赌资抵作请客吃酒的钱得了,大家说怎么样?”有人提议道。
众人听了,一个个纷纷说好。
江云心中大骂无耻,这跟明摆着耍赖有区别么,他连连摇头,说道:“请客吃酒,倒不是不可以,不过,那也要等到府试之后了,现在吃酒庆贺,为时尚早,呃,就这样吧。”
众人听了,顿时又傻眼了。等到府试之后,黄花菜都凉了,何况他们对于对方能否过了府试,得到童生功名,很是怀疑。
对方这次出人意料的能够中榜,他们至今仍大惑不解,百思之后,他们只想到了一种最可能的解释,那就是这小子纯属沾了教谕王大人的光了。
王大人是爱惜声名羽毛的人,县试前江云得罪了王大人,以至于大家都认为他这次县试彻底没戏了。原本凭着他的自身才学,这次县试当然是不能上榜的,但是王大人却担心众人说他睚眦必报,打击报复,没有容人雅量,所以不得已抬举了这小子,把他提携上榜,不过却列在了榜尾。
所以这个江云能够上榜,完全是因为王大人大人大量。以德报怨的缘故啊,否则根本就上不了榜的,想明白此理之后,这些人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也越发替王大人不值起来,王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就公平公正,明着把这个书呆黜落,那也是他自个儿活该,大家也一百个没有异议,谁也不会说你睚眦必报,对一个小小学童打压报复,没有容人雅量啊。你偏偏要把他提携上榜,倒是保全了名声,但是却害了大家啊。
众人越想越觉得冤屈。只能说这小子踩了狗。屎运,碰到一位过于爱惜声名羽毛的王大人了。而他们想,到了府试,没有了王大人的“提携”,凭着这小子的真才实学,府试多半是要折戟沉沙,名落孙山的。
所以他们不甘心,纷纷叫嚷着。现在就要请客吃酒,可无奈他们怎么说。江云就是一个摇头不答应。
最后他们也没辙了,至于当场翻脸,这只是下策,实在不值得。他们以前想要跟江云撇清关系,那是顾忌到王大人的态度,现在王大人爱惜名誉羽毛。连江云这个得罪他的人都要破格提携,哪还有功夫打击报复他们这些小虾米?
再说,他们现在县试都泡汤了,还顾忌他王大人作甚么,不骂他就是好的了。
另外。他们心中多少有点顾忌了,现在江云县试中榜了,说不定半月之后,府试再次报捷,童生功名到手,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你总不能说没有。
所以现在得罪了对方,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的。
看完了榜,江云也不打算在县里多待,当即就说要回去,众人一听,纷纷说道也要跟着回去,现在他们都身无分文,仅有的铜板都拿出来打赌了,他们不回去,还留在这县城里做什么,若是不跟着回去,只怕这回去的船资都拿不出来,只有走回去了。
一行人当即就没有在县城里多停留,径直往城北的码头而去,到了码头,租了一艘乌篷船,逆流而上,返回清河镇。
路途上,大家都心情低落,没有说话的兴致。这次县试落榜,对他们打击甚大,只能两年后再卷土重来了,当然若是碰到朝廷喜庆,加试恩科,也不一定非要再等两年,不过这恩科的机会也不是经常有的。
相比于县试落榜的打击,那一两百文,三四百文的赌资,其实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当然,严政除外。
他这次本就是来看看热闹,顺便看看能否有打秋风的机会,现在看来,打秋风的机会没有,还白白损失了三两多的银钱,这让他郁闷的要吐血。
就这样在一阵沉闷冷清,众人各自默默相顾无言的气氛中,乌篷船沿着清江溯流而上,抵达了清河镇的渡口,众人纷纷下船跳上岸,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至于船资的事情,则是装起了糊涂,再说他们现在基本都身无分文,要他们出这船资,也拿不出来啊。
江云只有自认倒霉,付了众人的船资,然后拿起那个装满了银钱的大布袋,径直就回沙河村去了。
众人回了书院,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没有心情说闹,一哄而散了。周世民看到严政也一反常态的沉默,心里也奇怪,问道:“严兄,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心里很清楚,那三两多银子的损失,对方绝不会无动于衷,此刻只怕还在肉痛的紧。
严政心不在焉的道:“不这么算了,还能怎样。”
周世民心里更是诧异,这次他们吃得亏太大了,他倒也罢了,不过一百多文钱,严政损失的却是三两多银钱啊,以前他们在江云面前,只有赚尽便宜的份,什么时候吃过这般大亏了。
“严兄,你若是有什么计划,不如就先说出来,小弟也好帮你参详参详。”周世民知道以对方的脾性,不是这般轻易罢休的人。
顿了顿,他又道,“要不,我们再寻个机会,卖副字画给他,只要我们准备妥当,他若是识趣,应该会上钩的。”
严政摇了摇头,道:“还是待会再说吧。”
“待会再说?”周世民却是不明白对方这话的意思。
严政目光中露出几丝玩味,道:“等府试之后再说。”
周世民听了,有些明白过来了,诧异道:“严兄的意思,莫非认为他有过了府试的可能?”
严政没有回答,周世民却大不以为然,道:“严兄你这是多虑了吧,就那个书呆子,这次县试上榜,也纯属侥幸,你没看到他名列榜尾么,以他的才学,府试只是陪衬的份,根本就过不了。”
严政道:“再看看吧,反正我觉得,这小子最近好像怪异邪门的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说别的,单这次打赌,他就好像有恃无恐,料定他必然上榜似的。”
周世民依旧不以为然,心说这只是那个书呆子的迂腐呆气,自负狂妄,不知高低,这次县试虽然上榜,不过却名列榜尾,悬乎的很呢,差一点不就落榜了,只能说他踩了狗。屎运了。
不过见严政自己似乎不上心,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江云一路往沙河村走来,五里的山路,不多时也就到了,刚进了村口,就听到村子里面噼里啪啦响起了一阵阵的鞭炮声,所见的村子里的人,此刻都在往一个方向跑,一边跑,一边还听得村人们纷纷议论。
“听说那个钟大用这次县试中了!榜上有名!”
“这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这还会有假,你没看到,现在钟家这爆竹都打得震天响,听说待会还会派发喜糖红包,大洒铜钱,去晚了可就捡不着喽!”
“是吗,那我们也赶紧去啊!”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乱成一团,仿佛过节一般热闹,路上村人奔走而过,见到回来的江云,并没有怎么理会,当作没看见,或者至多也就是打声招呼。
“江家小哥,回来了!”
“东家,早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早呢。反正众人打着招呼,就没有一人问起对方县试中没中的事情,因为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早就听说江家小哥得罪了县里的教谕王大人,这次县试必然是名落孙山,榜上无名的,这个时候问中没中榜,这不是自找没趣,打人家的脸,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但也有真不识趣的。
“江家小哥,没关系,用不着灰心丧气的,咱下次不是还有机会么。”
江云听到了,心中一阵无语,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灰心丧气了。
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径直回了家。
江家宅院门前,小丫鬟幽兰正倚门而望。村里西头,那钟家宅院爆竹打得震天响,也打得她心里头慌慌的没个着落。
听说那个钟大用,竟然县试考中了,榜上有名,她听到之后,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就钟大用那个德性,他也能上榜,这不是开大玩笑么。
可是这种事,也不会有开玩笑的可能,听说村里几个回来的考生都证实了这件事,现在钟家的大宅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大家都挤着上门讨喜,捡铜钱呢。
钟大用中榜这件事,小丫头心里不关心,最多编排一下,她关心的是,自家公子考的怎么样,中没中榜?怎么就没有人说一句呢,真是急死人了。
她心里头慌慌的,一颗心仿佛已经飘上了天,不知道飞去何处了,就在这时,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她心里咯噔一下,飞快的迎上了前去。
“公子——”奔到近前,她停步喊了一声,下面的话一时却堵在嗓子眼,问不出来,她担心听到的,是一个坏消息。
“中了!”看到小丫头,江云知道对方担心的是什么,言简意赅的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喜讯传开()
“中了,公子你是说,你中榜了?”幽兰一脸的惊喜,小嘴张的老大。
江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是真的,公子你真的中榜了?”小丫头还在问。
江云再次正色道:“中了就是中了,你家公子还会骗你不成。”
“啊,公子考中了,公子考中了!”小丫头这才彻底相信,喜心翻倒,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起来。
“爷爷,公子考中了,公子考中了!”如一只蝴蝶欢快的飞奔入内,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她要让爷爷也赶紧听到这个好消息。
没过多久,只见小丫头又从西厢房屋子里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道:“爷爷说,快去放爆竹——”刚跑到正屋门口,突然又顿住脚步,跺脚道:“糟了!”
看到她这般一惊一乍之状,江云不由问道:“怎么了?”
幽兰苦着脸道:“前时买好的爆竹,今儿早上都放掉了,家里没有了。”
江云心说,我就说么,你今天一大早放那么大爆竹做什么,明显是放早了嘛。
“算了,早上放过了,一样的,现在就不用放了。”他不以为意道。
听着从村子西头那边隐隐传来的劈啪爆竹声,幽兰摇头道:“这怎么能行,公子中榜,这是天大的喜事,一定要放爆竹庆贺的,对了,我去秀莲姐家瞧瞧,看看她家那里有没有爆竹存着。”
说罢不待江云分说,就又如一头欢快小鹿飞奔出去了。
“公子,公子——”西边的厢房内。传来了谷伯几声叫唤。
江云忙走进屋子,只见谷伯坐躺在榻上。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呜咽道:“中了。中了,老天有眼啊。”
看到他进来,谷伯抹了抹眼泪,紧张问道:“公子,县试真的中了?”
“嗯,真的中了。”江云肯定的道。“好,好!”谷伯连声说了几声好,又呜咽道:“听到这个消息,老朽这脚就是好不了。站不起来了,也值了。”
江云笑了笑道:“谷伯,不要多想了,安心养伤就是,你的脚伤一定会好起来的。”
谷伯情不自禁的又流下泪来,自从涂抹了蛟骨膏之后,他就感觉两脚伤口处开始麻痒无比,这是筋骨接续生长的征兆,他隐隐觉得。这蛟骨膏真的有用,原本失去知觉,麻木的双脚,现在又有了恢复气力的感觉。原本绝望的心也重新生出希望,也许这脚伤真的能好,他能重新站起来。
“公子待老朽。可谓仁至义尽,老朽惭愧啊。”他又一阵呜咽出声。虽然问起幽兰。幽兰一直言语躲闪,语焉不详。但他心里明镜似的,蛟骨膏这等能接续筋骨的奇药,绝不寻常,价值不菲,真不知江云是从哪里找来这等奇药,想必花费许多心血,想到这里,他就又是感激,又是自责不安。
江云笑了笑道:“谷伯,你不必有什么自责,不用胡思乱想了,你的伤势,说起来还是为了江家而受的,那些人要对付的,其实是江家啊。你为江家受罪,我又怎能置之不顾,这么做也是理所应当的。”
谷伯抹了抹眼泪,道:“不说这个了,今天是公子县试中榜的大喜日子,不能坏了公子的喜庆。是了,小兰这丫头呢,怎么还没有去放爆竹。”
江云道:“前时买来的爆竹,都被她一早放光了。”
“这丫头,做事就是颠三倒四的——”
“秀莲姐,秀莲姐——”幽兰一路飞奔到王秀莲家,一边跑一边不住大声喊着。
王秀莲和她爷爷王老伯都在家,他们也都听说了,钟大用县试中榜的消息,钟家现在正大肆在屋院前派发喜糖红包,大洒铜钱,村人们都去凑热闹了,不过他们没去,没去的原因也很简单,钟家跟江家不对付,他们这些江家的佃户去凑什么热闹。
“爷爷,你说,那钟大用怎么就县试中榜了呢,这是假的吧。”王秀莲小声嘀咕着。
王老伯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没有吭声。
不知东家中榜了没有,怎么没有一点消息,王秀莲心里也慌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