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江云想着,如今谷伯卧病在床,幽兰又年幼,他还要去书院读书,若是一走,这家中就没有一个管事的人了。
“东家——”正在这里想着,这时听到耳旁有人呼唤,抬头一看,只见一人正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不正是王秀莲是谁,虽然是荆钗布裙,村姑打扮,但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大眼睛秋波流转仿佛会说话,此刻薄施粉黛,颇有一番天生丽质之色。
“王姑娘,你来了。”江云心中有事,漫不经心招呼了一声。
王秀莲嗯了一声,道:“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江云闻言一拱手道:“这两天,多亏了王姑娘帮衬,有劳了。”
王秀莲一笑道:“东家这么说,就是客气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有事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也不劳累,就是帮些小忙罢了。”
江云嗯了一声,又道:“只怕还要劳烦王姑娘一下,明天书院有一个季考,十分重要”
王秀莲一听,便道:“既是这样,东家放心去就是了,这里我会帮忙照看的。”
说着转目四顾了一下,看到屋檐下放着一盆尚未浆洗的衣物,便快步走过去端了起来,说道:“我拿去洗洗。”
说完端着衣盆低着头就向外匆匆而去,走过江云身旁时,江云突然伸手拦住她,说道:“这个就不用劳烦王姑娘了,你放下,我来洗吧。”
王秀莲止步,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眼睛讶然道:“东,东家,你刚才说什么?”
江云道:“我说这盆衣服我来洗就是了。”
王秀莲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只是却依旧感到十分荒谬不可信,对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对方不会是昨晚受凉发烧,这会儿说胡话吧。
她正在这想的时候,江云已经伸出手,想要把这盆盛了衣物的木盆接过来。
王秀莲惊醒过来,见对方似是来真的,忙一把抓住脸盆,说道:“东家,这怎么能行,还是我来洗。”
江云倒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觉得这是自家的事,不好麻烦对方,所以执意要自己来洗。
两人在这里对着一个盛了衣物的木盆争夺起来,来回拉扯了几下,王秀莲觉得有失体统,手一松,木盆就被对方夺了过去。
江云夺过了木盆,二话不说,就端着木盆大步出了院子而去了。
王秀莲站在院子里,呆愣了好半晌,等回过神来,已经见不到江云的影了,她忙转身追了出去,一边追口中一边喊道:“东家,你停下——”
江家出门不远,就是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江云端着衣盆出了家门,没走几步就来到小河边,顺着一道坡走下河岸,看到河边放着一排整齐光洁的大条石,此刻已经有四五位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聚在那里浣洗衣物了。
这几位村妇村姑正一边洗着衣物,一边互相说笑着,冷不防一位小媳妇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呆愣的看着某个方向。
“怎么了,看你掉了魂似的样子,莫非是看到哪位相好的俊哥儿了。”看到她的异状,有人就在旁边吃吃调笑起来。
“你,你们看——”那位小媳妇没有理会同伴的调笑,指着某个方向说道,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可思议,见了鬼的模样。
“有什么看的,再俊的俊哥儿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旁边的同伴继续取笑,有人也好奇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立时也目瞪口呆,。
余下的人纷纷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青衫少年正端着装满衣物的木盆来到了河边,找了一块大青石,放下木盆,捋起衣袖,就开始在那里埋头洗衣服。
“这不是那江家小哥么,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你眼花了么,没看见人家在洗衣服么。”
“我是看见了,但还是不相信啊,这到底乍回事。”
“快看,他真的在洗了。”
“这可真稀罕,听说这江家小哥读书读的有些书呆气,今天一看,果真是不假的。”
河边一众小媳妇大姑娘,这时都停了各自手中的活,齐齐看着河边洗衣服的江云,指指点点,捂嘴窃笑,仿佛看到了一件破天荒稀奇的事。
第五十三章 洗衣也有风波()
“江家小哥,你这是在做啥呢。”有小媳妇大着嗓子喊道。
“洗衣服。”江云如实回答。
“扑哧——”
河边一众的小媳妇大姑娘笑得更欢了,前俯后仰,乐不可支,这让在洗衣服的江云就纳闷了,不就是洗衣服么,有这么好笑么。
王秀莲赶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少东家,还真洗上衣服了。
她忙赶下河岸,来到江云的身旁,捋起衣袖道:“东家,还是来我来洗吧。”
“没事,就几件衣服而已,很快就好,就不必王姑娘帮忙了。”江云依旧坚持洗着。
任由秀莲怎么说,江云就是不让开,而她又不好去争抢,急的只在一旁干瞪眼。
旁边一个小媳妇笑着道:“秀莲啊,你就让你东家洗呗。”
“就是,我看江小哥洗的蛮好的。”
一个穿花衣服的小媳妇啧啧怪声道:“我说秀莲啊,你抢着洗什么啊,按说你也不是他家的丫环,这衣服也轮不到你来洗啊。”
“就是,就是!”
“秀莲姐,你要洗,不如帮我洗几件么!”
一众小媳妇大姑娘在这里嘻嘻哈哈的取笑,王秀莲没好气的道:“你们只管洗你们的,在这里多嚼什么舌头!我爱帮谁洗就帮谁洗,你们管得着么!”
那穿花衣服的小媳妇嘻嘻笑道:“听说未出阁的大姑娘,只会帮中意的相好洗衣服,这么看来,我们的秀莲怕是已经看上她东家这位读书的小郎君了!”
“你,你胡说什么——”
王秀莲顿时被闹了一个大红脸,羞得脸颊如一团红布,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跺了跺脚,掩面飞奔逃也似的走了,一根乌黑的辫子在脑后飞扬起来。
在她身后,传来一众大媳妇小姑娘肆无忌惮的笑闹声。
众人的笑闹江云没有在意,依旧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旁若无人的洗着他的衣服。
闹了一阵,一位小媳妇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道:“你们看,江小哥洗的倒蛮像一回事。”
有人也看到了,说道:“是啊,还真给他洗干净了?”
“以前也没见过他洗衣服啊。别说洗衣服了,什么活都要交给他家幽兰干的,一个人就只知道整天闷头嘟囔那些之乎者也的,否则怎么都说读成书呆子气了。”
“听说文曲星下凡,不仅读书厉害,就是干别的也样样拿手,洗衣服也是一洗就会!”
“啧啧,文曲星不知道,这位江小哥都说他读书进了牛角尖,出不来了,跟文曲星可沾不上半点边。”
“是啊,你们谁见过文曲星下河洗衣服的啊”
在一众大媳妇小姑娘七嘴八舌的嬉笑议论中,某人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一盆衣服给清洗干净了,然后收工走人。
回去的路上,迎面看到一人,端着一盆衣服往河边这边走来,不是刚刚去而复返的王秀莲是谁,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想来河边看看,没想到江云这么快已经洗好了。
她的俏脸还有些红红的,神色也有些不大自然,见到江云的时候,低声招呼了一句,就低着头匆匆快步走过去了,江云则是径直端着洗干净的衣服回家了。
王秀莲端着衣盆来到河边,下了河岸,径直就来到江云刚才洗衣服的地方,拿出要洗的衣物忙活了起来。
刚才河边的那群大媳妇小姑娘还在,看到她来,免不了又要取笑一番。
“我说秀莲啊,你年纪也不小了,都成大姑娘了,梅姐看着心急,还是赶早帮你托个媒人,介绍个好人家!”刚才那个穿花衣服的小媳妇半真半假的打趣道。
“秀莲妹子又俊俏,又贤惠,还用得着你托媒人介绍么,她家的门槛都快被上门的媒婆踏平了!”
“人家心高气傲,等闲人哪看得上,那是要等着做秀才夫人的,要不这么多做媒的,都没成一件呢!”一个头上插花的小媳妇讥讽。
“秀莲姐那是担心她爷爷,不想留下她爷爷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一个大姑娘立刻帮嘴道。
“秀莲妹子这是一片孝心啊,要不就找个村里的小伙嫁了,咱村里也有不少好小伙,俊哥儿的,秀莲,你看我们家土生怎样??他也是读书人,今年要考县试的!”有人立刻毛遂自荐。
“去,你们家那土生,游手好闲,眼高手低的,能考上就怪了!”
“你们就用不着多费这个心思了,人家心气高,是打算要寻个读书人的秀才夫君,当秀才夫人的呢,哪会看得上咱村那些歪瓜裂枣啊。”那个头上插花的小媳妇瞟了王秀莲一眼,酸溜溜的说道。
这些人在这里七嘴八舌的说笑着,******则是一声不吭,全当作没听见,依旧自顾自的洗她的衣服。
“秀莲啊,梅姐问你,你是不是真的看上你家那个小东家了?”那穿花衣服的小媳妇问。
其他的人闻言,吃吃笑了起来,王秀莲脸颊又有些发红,但还是闷着头洗衣服,没有理会。
“人家要找的是秀才夫君,可看不上江家小哥那位书呆子,大家都知道那就是一个死读书钻牛角尖的书呆子,肯定考不中秀才的!”那位头上插花的小媳妇撇撇嘴说道。
王秀莲一直闷头洗着衣服,对众人的说笑全然没有理会,可是听到这里,她心中就大不乐意,手上不觉停了下来,柳眉一挑,忍不住回嘴道:“谁说东家就一定考不中秀才了!有这么诅咒人的么!”
“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你去问问,十里八乡都这么说的!”那头上插花的小媳妇不弱声势的回嘴道。
王秀莲一阵气闷,提起木槌赌气似的朝着青石上的衣服狠狠的捶了下去,一下又一下,
“啧啧,没想我们的秀莲还这么维护你家的那个小东家,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那穿着花衣服的梅姐嬉笑一声,又一本正经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家那个小东家也不错,虽然读书读的有些呆气了,但家中好歹也有上百亩良田,又是书香门第出身的读书人,怎么也不亏了你。只不过呢,就是你们两个的年纪差了不少,你都比他大了两三岁吧。嘻嘻。”
有人凑趣道:“年纪大了又怎么了,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我看正好呢。”
“是啊,是啊,正好正好,我看秀莲姐不如就从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又在这里调笑起来,直把王秀莲说的一张俏脸又臊得如红布一般,咬了咬嘴唇,啐骂道:“你们这些乱嚼舌头的,尽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一个个撕烂了你们的嘴!”
“嘻嘻,你们别看她嘴上说得狠,说不定心里已经十分乐意,千肯万肯了呢!”穿花衣服的梅姐又戏谑道。
王秀莲紧咬牙唇,一摇头道:“你们就别尽取笑秀莲了,东家是文曲星下凡的读书人,以后是要科举高中,赴琼林宴的,哪看得上人家么”说着她举起手中的木槌,又朝着青石上的衣服狠狠的棰了下去,仿佛有什么气要发泄在上面。
那头上插花的小媳妇闻言满脸不屑,啐了一口:“我呸!得了吧,还文曲星下凡,赴琼林宴呢,也不照照镜子,就你家那位小东家的才学,能够考中一个童生,就是托了祖上的福了,还想考中秀才,那是做梦!真以为秀才,举人老爷成了遍地都是的大白菜,是这么好考的?”
“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打个赌怎么样,不说秀才,要是你家那位小东家这次能够考个童生回来,我张芸就立马钻进自家灶里,用灶灰涂个大花脸出来,在村子里游街示众,若是考不上,也不要你怎么样,你就替我钟家老老少少洗三个月的衣服,怎么样,敢赌么。”说罢信心十足挑衅的看着王秀莲,等着对方回应。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这个赌也太狠了吧。
王秀莲被对方激得俏脸涨红,半晌作声不得,最后把衣物往木盆里一塞,端起木盆赌气似的就转身离去了。
那穿花衣服的梅姐看不下去,朝着那头上插花的小媳妇张芸数落道:“你太过分了吧,哪有这么气人的,你看都把人气走了。”
那头上插花的小媳妇张芸一脸得意之色,道:“我又没说什么,是她自己不敢赌,她既然对她那位小东家那么有信心,还说什么文曲星下凡,赴琼林宴,我呸,真是好大的笑话,既然这般厉害,怎么就不敢赌一赌呢。”
“人家愿意那么说,管你屁事!碍着你了吗。”那穿花衣服的梅姐也是怒了。
“那又管你屁事,要你到这里来多嘴?”那头上插花的张芸也是怒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多大点事。”有人劝说。
接着众人洗好衣服,各自散去,河边又恢复了安静,不过今天河边的这场闹剧,却在村里乡间渐渐传开了,江云河边洗衣服的这件事,包括那个没有打成的赌,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谈。
第五十四章 文章文采()
第二天江云起了一个大早,丫鬟幽兰也早早做好了早饭,江云吃罢之后,就出了门,往书院而去。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出了村子,走在田间小路上,两旁的田地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耕耘除草,清晨的乡村田间,空气清新,带着泥土青草的芳香,令人怡然自得。
“东家早啊!”
“江小哥这是去书院啊!”
田地里劳作的村民,向他打着招呼,等江云走过之后,有个惫懒的就绘声绘色的说起昨天听到江云在河边洗衣服的事,一边说一边搔首弄姿,作着洗衣服的动作,引来一阵欢笑。
“我说土蛋,你还好意思嘲笑江小哥,人家好歹在书院读书,等进学出息了,就是秀才老爷,可不比你这个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夯货强多了!”有个老农拄着锄头笑骂道。
那土蛋就不服气了,不屑道:“就那个书呆子,以为读点死书,认得几个字就能考中秀才?做梦吧,能中秀才的,都是文曲星下凡,非等闲人可比,我料定他江云一辈子也别想考中。”
那老农摇了摇头,道:“哪有你这么诅咒人家的,若是等江小哥赶明儿考个童生秀才出来,打你的脸。”
那土蛋摇头晃脑道:“我就是说了几句实在话罢了,不像老叔你这么虚伪,明知道对方考不中还要说些违心的话。”
众人又都笑了起来,说笑一阵,又各自埋头在地里耕耘了。
村人们的议论江云听不到,走了一阵,翻过一道山梁,前面就出现了清河镇影影绰绰的轮廓,拐上旁边的上山小道,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又走了一程,到了半山腰,前面出现了一个石砌山门,门额上写着“清河书院”四个大字。
进了书院大门,走在绿树成荫的青石小道上,可听到四处传来的郎朗读书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是书院的学子们在早起晨读。
今天是书院季考的日子,季考每三月一次,份量很重,考的好有奖励,不仅奖励一笔银钱,还有进藏书阁观摩名士大家亲笔墨迹的机会,考的不好有惩罚,连续两次季考排名垫底的,就会被驱逐出书院,每次季考,都会有一两个,两三个倒霉蛋被扫地出门,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特别对于西阁学子来说,这次的春季季考就更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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