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流言非议滔滔,台上的江云自然不会理会,此刻走到白玉碑石前的他,拿起了旁边准备好的紫毫笔,蘸了蘸墨,众目睽睽之下,就提笔开始在那白玉碑石上题写起来了。
“山不在高这写的什么东西吗,狗屁不通”
“开篇就莫名其妙,已落下乘,我猜就是一篇不入流的庸文,真不知怎么通过初选,大抵是贿赂了”
在他落笔,还没有写全四五字的时候,四下已然响起了一片理所当然的嘲弄之声,众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议论纷纷。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真真俗不可耐的开头,由此已可见他的才学之一斑,难怪是中了‘小三元’的奇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这不过尔尔,这样的开头,格调之庸俗就已经显现,定然就是一篇不入流的庸文”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这吹牛皮也不打草稿?就你这样品行低劣的士林败类,还有脸说什么惟吾德馨,真真怎的一个无耻了得”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这一般般,文理不通,斧凿之痕显然”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这好大的口气,简直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鸿儒会跟你这样一个士林败类谈笑”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这,这一般般吗”
“南山芥子庐,西川梦得亭,子在陋室曰,何陋之有?这,这”
高台四下,起先还是一片群嘲汹汹的场面,但是随着某人的笔不断挥起落下,四下滔滔嘲弄之声却在不由自主的低落,湮灭,到了最后,全场竟然现出一片诡异的安静。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山芥子庐,西川梦得亭,子在陋室曰,何陋之有”
白玉碑石上显现出的这篇短小的文字,令得全场一时噤声,那些急欲出声叫唤的人,却仿佛鸭子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一个个只是目瞪口呆起来。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大家都是有文化的斯文人,大庭广众之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
眼前的这篇短小文章,言简意丰,立意高雅畅达,志趣脱俗,可说字字珠玑,如美玉晶莹无暇,令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好文,好文啊!”在沉寂片刻之后,人群中终于有人喊出了真心的赞叹。
“好一篇奇文!”
“今日能见这般佳作,真是不虚此行了!”
四下很快就转变了风向,赞叹声此起彼伏,在这样的佳作面前,任何的诋毁都是徒劳的,那只是显示自己的浅薄无知。
这种情况,让那些原本打算看某人笑话的人也是无可奈何了,一个个只能闭嘴。
台下的严政,朱荣,云鹏等人则是已经惊呆了,他们是童生,才学自然是有的,怎会看不出这篇文章的奇妙,但问题是,这样的绝妙好文,真的是某人作出来的吗,他们实在不敢置信啊。
惊愕不已的几人互相对视几眼,这时心里头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同一个心思,那个老文士十两银子售卖的,竟然真是一篇上佳的紫气奇文!
一篇上佳的紫气奇文,十两银子就贱卖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岂有此理啊!此刻众人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那老文士卖的真是这样的一篇惊世之作,别说十两银子了,就是百两银子,也要倾家荡产的给买下来啊。
“一定就是抄袭的!就凭这个品行低劣,不学无术的榜尾‘小三元’,也能写出这等知趣脱俗的文字?”
此刻,清河四英,章安三子等人也是不约而同冒出了这般的心思,以往的先例很容易让他们相信这一点,而且,他们此刻也是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先前某人当道买文的无耻之事,更是坚信笃定这一点,这次他们可是明明白白抓住了对方抄袭的证据,事实确凿,对方还能抵赖不成。
而这个时候,高台上,白玉碑石上光华一闪,重新现出了榜单名次。
“快看,白玉碑石上的榜单出现变化了!”有人出声惊叫。
“榜首,竟然是榜首,不,果真是榜首!”有人情不自禁惊呼起来。
只见在白玉碑石榜单的最上方,代表榜首第一的位置,只见那一行光华不住闪动,显示这榜首的名次已经易主,上面清晰的显现出了一行“陋室铭青陵府临水县秀才江云”的字样。
试才照壁榜首易主!四下又是一片哗然骚动,不过这种情况,众人惊讶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这篇陋室铭,虽然篇幅短小,其气却甚大,余者皆相形见绌,不足以与之争锋,夺得这榜首第一,也并不奇怪。
高台后面山谷中央的一间凉棚中,郑通,韩颖达这两位大学士,还有这江左西道的一众名流缙绅,还在一边轻语谈笑,一边静待白鹿山福地开启之时,今晚的子时,就是众人定下的合力开启山门的时辰。
开启山门,不仅是两位大学士的事,其他的名流缙绅也要从旁出力,就连江云他们借宿的屋主人,赋闲在家的曾怀,也被抓来当了今晚开启山门的苦力,曾怀是进士出身,自是今晚开启山门的一份中坚力量。
一众名流缙绅在这里三三两两的谈笑之时,也有人留意着从高台那边传过来的上榜文字,若是有好的,也会相互传看品评一番,这也是一件风雅之事,当然一般的文字是不能入了这些人的法眼的。
“什么,试才照壁的榜首易主?”
高台上发生的这个消息,很快也就传到了这里,试才照壁上的榜单很久没有什么大变动了,这时榜首突然易主的消息传来,顿时就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四下的名流缙绅一阵纷纷议论,有好奇心大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篇突然夺了榜首的佳作,有人心思更是带着几分期待,莫非是自家子弟出彩了。虽然这次山麓文会只规定寒门子弟参与,但也有不少书香世家子弟鱼目混珠,来凑这个热闹的。
两位大学士倒是淡定的很,他们的眼界自然更高,能入他们法眼的,实在不多。
“妙,真是一篇妙文,能夺了榜首,当之无愧!”
“虽是寥寥百字,确是一篇奇文佳作!”
“好一个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只这一句,就见气象不凡了”
随着四下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即使两位大学士也终于十分好奇了,当即就叫人拿来文章。
看过之后,两位大学士也是大感意外,相顾一眼,忍不住赞叹起来。
“好一个陋室铭,没想到此次山麓文会,能出这么一篇足以流传后世之佳文,老夫甚是欣慰啊。”郑通抚须笑道。
韩颖达也是哈哈笑道:“一篇陋室铭,已可见江左西道少年之英才,不愧人杰地灵之地啊。”
这边被一篇陋室铭给惊动,赞叹不绝,另一边高台上,却已经开始闹开了。
“这篇陋室铭,是其人抄袭之作,算不得数,岂能上榜!”
“对,此等抄袭之作,若是真位列榜首,就是一个大笑话,对其他人也极为不公!”
在某人的一篇陋室铭荣登榜首之后,没过多久,一片质疑的声音,就没有多少意外的纷纷冒了出来。
“我等曾亲眼所见,其人当道买文,简直肆无忌惮,丢尽读书人脸面,这篇陋室铭,一定就是他买来的文章,此事多人曾当场见证,没有半点虚假!”
“对,我等都亲眼所见,可以作证!”
清河四英,章安三子等人纷纷站出来,义不容辞的揭穿某人作弊抄袭的真面目。
本次山麓文会,卖文买文大行其道,很是猖獗,几乎成了一个笑话,早就引起了多数人的不满,怨声载道,在听说这篇夺了榜首的奇文,竟然是买来的文章之后,可以想见,全场是一片哗然,场面一下子倒转,原本的歌颂赞美,变成了愤怒的声讨,那些没上榜的人更是如此,似乎心底里的一些怨念,都在此际爆发了出来,整个场上顿时闹翻天了。
“原来这篇陋室铭,竟然是买来的,这真是本次文会的最大丑闻了。”
“我就奇怪了,这么一篇看破世情荣辱,志趣淡泊高雅的奇文,怎么出自一位弱冠少年之手,这实在不对劲,原来是买来的,这就难怪了。”
“少年人不学好啊,买来的文章再好,又有什么用,终究不是自己的,这是自己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啊。”
“你看这一句,谈笑有鸿儒,明显就是一句大儒的口吻,一个年轻小子,哪来的鸿儒跟你谈笑,由此可见,此文是买来的,真真一点不假。”
“说的有理,再看这一句,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明显就是曾经宦场人士的口吻,一个年轻小子,哪来的案牍公文于你劳形,由此可见,此文抄袭,证据确凿!”
“不是有人已经亲眼见到过此人当道买文吗,这篇陋室铭就是其人买来的,这还有什么可疑问的!”
面对着四下群情汹涌的质疑声讨,处于风口浪尖的某人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之状,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第三百零九章 霸占榜首()
看到事情闹大,众怒难犯,大会组织者也坐不住了,一位白衣执事走上前来,对着某人肃然道:“这位公子,你对众人的质疑,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江云依旧是一副淡定的神色,慢条斯理的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说这篇陋室铭是抄袭的,那就请拿出确凿的证据,此外我想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装,你就继续装吧!台上某人此刻的装腔作势,台下的严政,云鹏等人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们心中都在吐槽不已,这篇陋室铭奇文真是你江云亲笔所作,那就见鬼了,你有多少斤两,难道我们还不清楚?真当自己是写得出陋室铭这等奇文的大才子?
再说先前当道买文的事,大伙儿又不是睁眼瞎,可都看得清楚明白,难道还冤枉了你不成。
不过这小子倒是挺会装的,明明抄袭买文的事情已被揭穿,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吾等只能心服口服,甘拜下风了,几个人都这么在心里暗地腹诽,就差没有亲自上前,揭穿对方的虚伪面目了。
“可笑,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在这里矢口抵赖,煮熟的鸭子嘴硬不成!”一人大步走上台来,正是闵玮。
他来到江云的面前,沉声道:“我只问你,你敢不敢承认,先前曾经当道买文的事情?”
江云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样子,道:“不错,我承认。先前是曾经当道买文了,花了十两银子,这又怎么了?”
这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哗然,对方亲口承认,曾经当道买文,那么这事就不是冤枉了他,而是一点不假的了,但是让众人无语的是,此人承认作出这等卑劣无耻,丢尽读书人脸面的丑事,却还能这般面不改色,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这人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闵玮一愣,本以为对方多少还会要狡辩一番,矢口抵赖,即使事实俱在,也万万不能亲口承认这件事的,否则就真的声名扫地,再也翻不了身,却没想,对方竟然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这简直让他感觉不可思议,只觉得自己面前面对的人,已经不是一个有着正常思维的人,而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了。
这人完了,已经彻底的完了,在士林中彻底不会有了一席之地,谁还会待见这么一位当道买文的卑劣无耻之人?
闵玮此刻心中没有了恩怨,有的只是不屑一顾,看向对方的目光也只剩下了怜悯。“你承认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又转而对旁边的白衣执事道,“执事,此人既然已经亲口承认,做下当道买文的丑事,这篇陋室铭是买来的,那么就请执事把这篇陋室铭撤下榜,让这样的抄袭之文占据榜首,实是一个大笑话,对其他的人也是极为不公的。”
白衣执事此刻也是一阵无语,心说这位可真是白痴的可笑,竟然会当场承认当道买文的丑事,这就纯属是自己一心作死,别人想帮都帮不了。
只是实在可惜了这一篇陋室铭的奇文了,他叹息一声,正要上前去,把这篇占据了榜首的陋室铭给撤下来,这时旁边的江云就发话了,道:“且慢!”
白衣执事看向他,不知他还有什么可说的,都已经亲口承认当道买文了,谁也救不了你啊。
江云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之状,目光扫过一眼四下,慢条斯理的道:“执事要撤下在下的这篇陋室铭,总要给一个充足的理由。我想这白鹿山麓的试才照壁一出,这卖文买文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心照不宣了,相信做下这卖文买文事情的,也不止我一人,既然大会一直没有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也没有更改上榜规则,那么就可视作是对这种行为的默认了,那么现在又有什么理由,把我的文章撤下榜?”
见到他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众人全都是一片彻底无语,这人简直是无耻到极点,无可救药了,你当道买文,没有被发现也就罢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么把你的文章撤下榜,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需要什么理由解释的?
白衣执事的脸色也颇不好看,对方的这番话,颇有打脸的意思啊,是在指责大会组织方玩忽职守,没有尽到责任么。
他神色一肃,道:“笑话,你当道买文,还有道理了?大会虽然无法阻止这种事,但并不表示,就认可这种事情,既然你已经承认,这篇陋室铭是买来的,那把它撤下榜,天经地义,还需要什么其它的理由?”
江云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让人大是莫名其妙,心说这人莫不是彻底失心疯了么,这个时候,亏他还能笑得出来。
停了笑,江云便好整以暇的道:“执事,你理解错了,我承认,我当道买文不假,但是,我却并没有说,这篇陋室铭,就是买来的文章,所以执事要把它撤下榜,并没有充足的理由和证据啊。”
这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哗然。狡辩,明明白白的狡辩,简直是肆无忌惮,令人发指啊,这人无耻还能更没有底线一点吗。
白衣执事也是一副无语的神情,看着对方的目光仿佛在说,你这真是在侮辱人的智商,把人当傻子了么。
江云却没有理会对方那怨念的目光,继续理直气壮的道:“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执事不能证明,这篇陋室铭是抄袭或者买来的文章,那么把它撤下榜就是没有理由和道理的。”
白衣执事彻底发飙了,侮辱人的智商不能这般肆无忌惮啊,他恶狠狠瞪着对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问道:“这篇陋室铭,若真是阁下亲笔所作,有此等佳作在手,阁下何须还要作出当道买文的这等丑事?这篇陋室铭就是你买的,这还会有什么疑问吗?”
江云摇摇头,道:“不,这当然还有疑问,还不足以为确凿证据。”
白衣执事咬牙切齿道:“我再问你,若这篇陋室铭真是你亲笔所作,你为何还要作出当道买文的丑事,请如实回答这个问题!”
江云摊摊手,道:“很简单,我闲的没事干,买来玩玩不成么?”
“你——”白衣执事简直要气疯了,对方简直是欺人太甚啊,这不仅仅是要侮辱他的智商,简直是要侮辱天下人的智商啊。
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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