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大笑的,自然是江云,此刻的他,却是得其所愿,参悟成功,得了真迹中的文气涌入,体内气息一时暴涨,几乎只在瞬息之间,手少阳三焦经,足厥阴肝经,足阳明胃经这三条一直气息滞涨,进展缓慢的经脉豁然贯通,一阵如暴风疾雨般的翻腾之后,又开始渐渐恢复了平静,就仿佛狂风暴雨过后的云收雨散,但那滔滔的洪水,依旧验证着暴风雨的猛烈。
终于通了四经,终于不再是不入品流的童生,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三品童生了,此刻的江云一时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一种天下我有的情怀,若是有人见了,定会当面吐一头脸,不就是个三品童生么,费了这么大劲,不以为羞,反以为荣了。
“他竟然真的成了!”听到对面传来的大笑声,隐匿在一旁的崔清妍却是万般惊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一个区区童生罢了,竟然真的参悟了地级真迹,这听起来就简直不可思议,就她来说,资质已经是千里挑一,不输那些才士翘楚,得到的家族照顾也不少,但在女科得中之前,还从未有过参悟地级真迹成功的例子。
一个童生,能够参悟地级真迹成功,足以冠上一顶“神童”的头衔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简直没有一点道理啊。从此前的状况看,对方一直也是受困,自己也亲眼见到了对方的失败,但为什么先前在青溪草堂,对方信口开河的倒出那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之后,再次回来参悟,就一举成功了,难道这仅仅是偶然吗?
难道真的是那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让名园留下“佳话”,让名园有所感,从而借助这名园地利,让他一举成功了?
对此崔清妍感到很是难以理解。她先前跟对方说的名园留名的话,并不是什么奇谈怪论,反而是多有前人验证的经验之谈,但问题是,对方那根本就是出乖露丑,哗众取宠,满嘴荒诞不经的痴人呓语啊,这是熙川先生都已经下了评语的,而这样的荒诞不经之言,就能让名园有所感了?即使名园有所感,那也应是恶感,坏感,反而起反作用才对的啊。
崔清妍思索良久,也不得其中要领,最后只能归结于,对方确实让名园留下一段“佳话”,让名园扬名了,而这样就已经足以了,至于其人说的是不是荒诞不经的痴人呓语,大概名园之灵是不会计较在乎的。
这人歪打正着,竟然就成了,她也是彻底无语了,而这时她也彻底佩服起对方的狗。屎运,此人强大的狗。屎运她早就见识过了,对方县试,府试“连中两元”就是一个极好的证明。
“咦——”等她在这里感概一阵,目光再看向对面树枝上挂着的那副河洛名园记时,感觉到其中的异状,又不禁大为惊讶起来。
“难道竟然是‘传道’?”她盯着对面那副看上去已经灵性尽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波动的字稿,玉颜再次动容,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观摩参悟真迹手稿,有所顿悟,大抵有“小悟”,也有“传道”,小悟的话,顾名思义,只是获真迹字稿中的一小部分文气,至此这副真迹字稿对其无甚大用,但依旧还有留待其他人的观摩价值,这也是绝大多数人参悟的结果。
但传道却不同,值此情况,那么真迹手稿中的文气,会尽数被参悟者所获,真迹手稿中的浩然之气消散殆尽,再没有供人观摩参悟的价值,最多也就只是一副值得纪念收藏的书法作品而已了。
这种情况极其少见,非得是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两者气息感应极为契合才有可能发生。
崔清妍绝不相信,这人区区童生,参悟了地级真迹也就罢了,竟然还是极为罕见的传道?这说出去,不怕惊呆了一大片,让那些自诩自负的才士俊杰情何以堪。
所以她是绝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再仔细凝眸向着对面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看去,然而结果让她依旧呆滞无语,眼前的这副河洛名园记,确实已经没有了任何文彩,上面感觉不到丝毫气息,犹如死物,已经形同废品,而就在先前不久,她都能感觉到,上面蕴含的充盈浩大气息,灵韵十足的。
这竟然是真的,竟然真是传道,崔清妍心里再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天道无常,天意弄人,她脑海中不由闪现出这么一句无奈的话。
“平川,平川你在吗——”从竹林外,突然传来一道压抑的呼唤之声,来人好像是在找人,但又不敢大声呼喊。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崔清妍没有再在一旁继续窥探下去,而是转身悄无声息的走了。
“是谁?”
听到林子外传来的呼唤声,正沉浸在参悟突破巨大兴奋中的江云惊醒过来,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不远丛林处一道一闪而没的玄衣人影。
感觉那人影有些眼熟,正在这里猜疑的时候,这时远处林木间又现出一道人影,向着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捂着嘴低声的喊他,不是那严政是谁。
江云见到了,不由无语,心说你要喊就大声的喊,怎么喊得像是在做贼似的,简直岂有此理了。
他走上前,把挂在树枝上的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手稿收了下来,他也已经发现,这副地级真迹已经气韵全无,没有了观摩价值,几成废品了。
心说可惜了,真是糟蹋了好东西,原本还打算转手卖钱的。当然这只是他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心思。
重新收好手稿,江云就走了出去,朝着正四处张望的严政喊道:“严兄,在找我么?”
严政没寻到人,正要离去呢,听到江云的声音,看到对方的人,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来,抱怨道:“平川,总算找到你了,你怎么跑到这没人的地来了。”
江云没有多说,只是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严政拉了他往竹林外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是那祝管事找你,快跟我去青溪草堂。”
至于祝管事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找江云,虽然没有明说,但严政他们这些人都已经猜出一些来了,莫非是王爷要找他?虽然这看似不可思议,但未必没有可能,毕竟对方臭名昭著,也算是大有名声,说不定这位王爷就是好奇心大,非要见识见识这位“名人”呢。
江云就跟着对方,一起向那青溪草堂走去,虽然他知道,东陵王要见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现在他心中高兴,心说就去见见也无妨,自己怎么说也是在这名园中得了一个大便宜,怎么着也该给主人一点面子吗。
当两人来到青溪草堂的时候,祝管事早已经在那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了,他的边上,还站着大管家韩松,脸上神色充满了不善,那冷冰冰的眼神直盯过来,让祝管事一阵大感吃不消。
王爷已经发了话,若是请不到人,那韩松这位大管家不用再干了,他韩松干不了了,那他祝管事还能再好生生干着?起码得在他韩大管家不干之前,卷铺盖走人。
等看到江云和严政出现,已经濒临崩溃的祝管事终于如释重负,朝着韩松道:“大管家,人来了!”
韩松听了,脸色终于和缓了一些,目光落在走过来的江云和严政两人身上,等祝管事把走到近前的江云介绍给他之时,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又打量几眼,露出几许惊讶之色,道:“你就是那个江上钓叟?”
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之后,他没有再说什么,他早就知道,这位江上钓叟其实是一位年轻的童生,只是见面之后,见到对方的年纪轻轻,还是不免有所惊讶,就是这个人,臭名昭著,而且写出那本射雕英雄传,让王爷废寝忘食,痴迷不已?看着实在不像吗。
“那你就跟我走吧,王爷要见你。”韩松当下也不多说,转身就走,江云也就在后面跟着而去。
东陵王此刻正在园子的凉亭中跟诸位宾客喝茶畅谈,当然众人喝的是茶,他喝得却是酒,王爷爱酒之名,人尽皆知。
“韩大学士,你就不必心急了,我已经用了万里传讯,替你飞报京师,言明此地之事,需要借助你之力。皇后已经有了懿旨回来,言明韩大学士你可以盘桓几日,不必心急回京述职之事,看来皇后寿诞在即,听闻沉寂数百年的白鹿山福地现紫气祥瑞,这是喜兆,也是十分欢喜。”
东陵王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份符笺,给韩颖达递去,这万里传讯的符笺自是十分珍贵,一般都是联络紧急事时动用。
韩颖达接过符笺,略略扫了几眼,就收起来,笑着道:“有劳王爷了。”
东陵王哈哈一笑道:“不谢,不谢,这还不是为了我江左西道的事吗。”
韩松此刻已经到了凉亭中,瞅了个空子,就奔上前来,在东陵王耳边低声耳语道:“王爷,那个江上钓叟已经来了,就在亭子外相候。”(。)
第二百九十六章 正试放榜()
东陵王听了,倒是高兴,二话不说便道:“让他进来!”
韩松出了亭子,随后就领着一人走入亭子中,等东陵王抬起头来时,看到来人,却是不由一愣,这不是前些时日在四宜园,不给自己面子,不肯喝酒,先前刚刚又在这里大放厥词,说了一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的那个年轻狂妄小子?
“你就是江上钓叟?”他朝着对方发问,一脸的怀疑之色。
江云一拱手道:“正是,江云见过王爷。”
“我不相信!”东陵王摇摇头,对韩松道,“你们不要被这人骗了,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本王?”
韩松吓得脸色煞白,心里一慌,赶忙请罪,心里把那个祝管事祖宗八代都骂上了,这要是真的找错了人,那他可就玩完了,失去了王爷的信任,这个大管家他还能再当下去么。
“如果没其它事,在下告辞了。”江云才不管对方信不信,不信更好,他还巴不得对方不信。
“慢着!”东陵王脸色沉了下来,对方这番作派,看在他眼中,更是一种骗子被揭穿的心虚表现,此人竟敢堂而皇之的欺骗他,那他还能轻易的放过了这个骗子?
“想走,没这么便宜。你可知欺骗本王,该当何罪吗!”他瞪眼喝问道,情不自禁释放出了武者的威压。
江云却是好整以暇的道:“我不知道,也不须知道。”
东陵王喝道:“好大胆的狂徒,还敢在这里猖狂放肆,竟然招摇撞骗到王府来了,本王今天非得给你一个教训不可!”
江云淡淡道:“王爷好大的官威,在下虽然一介书生,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圣人门徒,王爷若是要无罪责罚,那怕是不成的。”
东陵王道:“好,本王自然会让你心服口服。”当即朝韩松喝道:“你这狗才,还不快去把雍覃夫人请来!”
韩松不敢多说,当即就应诺一声,转身出了亭子请雍覃夫人去了。
座中其它的宾客见状,倒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依旧神情自若的喝茶清谈。
不一会儿,就见到韩松领着一人走了进来,不是那雍覃夫人是谁。雍覃夫人见到站在那里的江云,露出一抹惊讶,随即就上前去向东陵王见礼。
“这人竟然招摇撞骗到王府来了,竟然假冒江上钓叟,还请夫人当场指正其人的谎言,看他还有何话可说。”东陵王指着某人,怒气冲冲朝雍覃夫人说道。
雍覃夫人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明白过来之后,不由有啼笑皆非之感,心说王爷你这不是胡闹吗,没有真凭实据的,凭什么就说人家是假冒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挺能理解对方的,刚才这个江云就在园子里大放厥词,胡言乱语了一番,那些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她当时也是听到了的,自然也是半点不信,认为是异想天开的痴人呓语,这样一来,王爷把他当作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任谁也会这么想的。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如实道:“回王爷,江公子正就是江上钓叟,一点不假的。”
“什么,他真的就是江上钓叟,写出射雕英雄传之人?”这个结果,东陵王实在没有想到,只认为这就是一个哗众取宠,沽名钓誉,为了出名,可以不计一切的无耻小人,胆大包天,招摇撞骗到王府来了,正要狠狠教训对方一顿,没想到,雍覃夫人此刻却是证实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那个江上钓叟本人?
怔了片刻,又看向雍覃夫人,再次问道:“夫人可没看错人,此人真是那江上钓叟?”
雍覃夫人苦笑,点点头,肯定的道:“王爷无须怀疑,他就是江上钓叟无疑。”
东陵王这才信了,虽然这个结果令人意外,但相信雍覃夫人不至于骗他
“那是本王误会了,有劳夫人了!”他讪讪一笑道,雍覃夫人一礼,扫了旁边的江云一眼,就转身退下,出亭子去了,。
“误会了,误会了!来人,给江公子看座!”东陵王倒也爽快,换了脸色,当即就朝着旁边侍从吩咐道。
江云道:“不必了,不知王爷相招,有什么事,在下说完就走。”
东陵王搓了搓手,道:“哎呀,射雕英雄传此书可是出自江公子之手,本王可是十分喜欢啊,本王有一个要求,就是这射雕英雄传太少了,不够看啊,一个月才一本出来,上个月的新书,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实在让人等得心焦啊”
江云听了不由无语,原来对方要见自己,还真是因为江上钓叟的名声,而且为的不是西厢记,不是聊斋志异系列,而是这射雕英雄传。
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泛泛道:“射雕英雄传乃是在下闲暇偶然之作,不登大雅之堂,若是王爷喜欢,那便去买了来看,若是买不着,那就等着就是。”
东陵王搓搓手,又问道:“不知江公子现在手头上可有尚未付梓的稿子,能否送来,让本王先一睹为快?”
江云摇头道:“很抱歉,稿子在下手头上是没有的,只有让王爷见谅了。”
东陵王闻言,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又问道:“那么敢问这最新一期书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江云又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现今忙于院试,闲暇时间实在不多,只能等这一阵忙的时候过去再说了。”
东陵王闻言,没有得到一个准讯,又是满脸的落寞,这时江云一拱手道:“若是王爷没有其它事,在下就不敢打搅,告辞了。”
说罢不待对方分说,就径直转身大步出了亭子而去了。
“喂——高人,高人啊!”看着某人大步离去的身影,东陵王情不自禁连声叹道。
凉亭子里的一众宾客见了,面面相觑,神色都一片古怪,听闻王爷喜欢一本叫做射雕英雄传的书,看来当真不假的啊,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不过就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通俗小说,令得王爷痴迷至此?以前虽听闻,但没怎么在意的不少宾客心中此刻倒是起了好奇,生出回去之后,也要寻来一本瞅瞅的心思。
而且让人意外的是,这本神雕英雄传竟还是出自这个年轻狂妄小子之手?刚才江云在园子里的一番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已经让众多宾客都认得他了。
这么一个满嘴荒唐言,奇谈怪论哗众取宠的人,竟然还写这等不正经之书,是了,以这人狂妄不逊的性子,作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也算正常。
众宾客在这里各自编排腹诽,江云则是出了亭子,正要径自离去,这时一人走了上来,正是雍覃夫人,唤住他道:“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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