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文风鼎盛,王秀莲虽是山乡村姑,但还是有些见识的,闻言若有所悟道:“东家说的,便是读书人所谓的借气之法吧,不过我听说此法虽然奇妙,有犁庭扫穴,脱胎换骨之效,但却是飘渺难寻,可遇而不可求的,东家也不必过于苛求,只按照寻常的循序渐进,日积月累之法修行便可,这样才是正经之道,只要功夫缘法到了,也未必不能某日顿悟,修行大进的。”
江云知道,对方说的也是正理,不想在这上面多争辩,便挥挥手道:“好了,这些我也都明白,你们先去吧。”
王秀莲和幽兰对视一眼,见到对方只是在琢磨炼体诀修炼之道,并不是当真有什么不正常了,心里安心了,闻言便没有再在这里打搅,告辞转身出了园子离去了。
两人走后,江云还在园子里琢磨着。依着书中所述,一般的新晋童生,想要打通四经,资质好的也需要一两年之功,差一点的则需五年十载,再差的,浩然之气浑浊晦暗,就是终生都无法通四经,也是常见的。
这还只是初步的通四经,进入三品童生之列,要完全打通十二正经,需要花费的时日就更多了。当然,最初的通四经是最难的,一旦入了门,接下来的修行会便捷许多。
当然,即使不能通四经,也并不妨碍科举功名的进取,只不过即使能够中了秀才,不能打通十二正经的话,也始终是不入品的秀才而已。
江云此刻有些好高骛远,急于求成,也是可以理解,特别是他知道,这里确实存在借气之术,一朝顿悟,修行大进的例子,而且这种例子并不少见,只是借气之术的功效有高低之分,顿悟也有高低之分。
这样他难免就有些急于求成,不过现在来看,他是走进了岔路,这借气之术也不是这般容易的,他心想,要想彻底弄明白这件事,还是要去书院,找书院的教授山长问问,或者去书院藏书阁翻寻一下这方面的知识,看看前人留下的笔记,心得体会,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第二百十五章 东阁听讲()
第二天一大早,江云出了家门,就往清河镇上的书院这边而来。
一路来到镇子,走上山道,进了书院山门,四下一片琅琅读书声,江云先去了自己的住所,收拾了一番,就依着习惯往西阁大殿这边而来。
刚刚进了大殿,寻了一个后面的位置坐下,就听到周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显然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西殿学子们的注意。
江云还没注意到不对劲,正要在书桌上摊开笔墨纸砚,这时就见到周世民朝他跑了过来,哈哈一笑,说道:“平川,你走错门了,你现在是童生,该去东阁听讲了!”
江云一听,可不是吗,他现在已是童生,再到这西阁来听课就不合适了,当即他就起身收拾起面前的笔墨纸砚,口中说道:“我倒是忘记这个茬了。”
在江云收拾东西出门离去之后,这西阁大殿内又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什么忘记了,这小子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看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来显摆的。”
“有什么好得瑟的,虽然是中了童生了,但我看他的才学,还不依旧就是西阁的水平,我看还不如我呢!”
“听说这人的名声在府城都已经声名狼藉了,听说因为不服名列榜尾最后一名,连府君大人的童生宴都没有去参加,以致被府君大人亲口评了一个‘狂徒’之名,可说声名扫地。”
“这样的人都中了童生,真是我书院的耻辱啊。”
“走了的好啊,终于不用跟此等人同窗为伍,可怜东阁那边要被祸害了”
这些议论江云已经听不到了,当他转而来到东阁大殿,人还未到,同样的一阵琅琅书声从大殿中传来。
江云没走后门,直接从前面施施然走了进去,此刻东阁大殿中,四十来位东阁学子已经济济一堂,当他走进来时,众人都以为是讲学的教授到了,朗读的声音都弱了下来,等到看清来的人是谁时,原本的朗读声,窃窃私语声则更是一下子停顿,变得彻底安静了。
依着惯例来说,江云初到这东阁大殿,理该跟众人开一场开场白,寒暄寒暄,算是同窗的见面礼,但江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所以也就没有自找这个没趣,省了这些繁文缛节,只是简单的拱拱手,径直就走过课桌间的小道,在大殿后面寻了一个空桌坐下。
这东阁大殿上依旧一片安静,直到江云寻了座位坐下,在书桌上摆放好笔墨纸砚之后,众人才回过神来,大殿中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声。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东阁大殿,偷听讲课,趁着教授还未到,还不快速速退去!”有人当场就斥喝起来,当然他纯属是故意找茬,现在江云是书院一等一的名人,他怎么会不认得呢。
“在下江云,原为书院西阁学生,今次府试侥幸得中,名列榜尾,故来东阁听讲,有什么不对的吗。”江云也站起来,好整以暇的道。
众人一听,又都很是无语,心说你直接说府试中了不就得了,为何偏偏要说明名列榜尾,难道以为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简直是恬不知耻。
“闵兄,陆兄,李兄,你们认得此人么,当真是我清河书院的学生?”那人又煞有介事的问了起来,他问的正是闵玮,陆文鹏,李元春等这些刚刚府试中了童生,加入东阁的学生。
一人站了起来,正是闵玮,他鄙夷一笑道:“我闵玮不认识其他人,也不能不认识此人啊,只因为这人实在无耻之极,一直就像个苍蝇,在人耳边嗡嗡叫,说什么我偷去了他的案首的位置,实在是可笑可怜的很啊。”
大殿上十分配合的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闵兄,你是县试案首,你说的这个可是真的,世上还真有这般无耻的人?”有人不信的问道。
闵玮故作生气道:“怎么,你们不相信,以为我在说谎不成”
还没等他话声落下,很快就有人证实了他的话千真万确,一点不假。
“闵玮,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还是要说这一句,你的案首就是偷了我的。”大殿后面角落处,传来某人慢条斯理的声音。
大殿众人这下听在耳中分明,齐齐吸了一口凉气,明明是县试府试连中榜尾的一个人,却偏偏要说什么别人的案首是偷了他的,这人怎能到这般无耻的地步。
“大家都听到了,我没有冤枉某人吧。”闵玮摊摊手,一副无奈的神情。
“算了,闵兄,不必跟这等人较真,那真是自找没趣。”
“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等耻与之为伍”
众人纷纷摇头,觉得东阁如今混进这样的差生,实在倒了大霉。
“江云,你若是识趣,就自己请辞,离开书院,免得大家都不好看。”这时又一人站了起来,大声斥喝道,正是钟大用,他现在也是童生,自然也是这东阁学子的一员了。
“若是书院已无可以教我之人,我到时自然会离去,但是现在嘛,书院还是可以教我的。”江云一副大辣辣的样子,好整以暇的道。
众人又都齐齐咋舌,这真是好大的口气啊,真是狂妄啊。
“咳咳——”这时门外传来几声轻咳,接着一个灰布长袍的中年文士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其人进来,大殿中的众学子也顾不得继续口角扯皮了,纷纷起身行礼。
来人年约四五十,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病恹恹的病人,但一众学子却不敢怠慢,这人正是东阁的主讲教授之一,吕孔良。
这吕孔良也不简单,据说已经修通了奇经八脉,位列一品秀才,在这清河书院中,除了具有举人功名的山长宋西铭之外,不说才学,只论起修为,这吕孔良也算是书院的第一人了,也难怪众学子不敢怠慢,当然,修为高低,很大程度上也能看出才学的高低,两者并非没有关系的。
吕孔良在讲台前站定,挥手让众学子坐下,目光一扫大殿,沉声问道:“刚才我听到有人说,书院已无可以教他之人,是谁说的啊。”
大殿众人目光纷纷向着后面某个角落看去,露出幸灾乐祸之色,心说某人要倒霉了。
江云站了起来,行了一礼道:“回老师,这话是学生说的,不过学生说的只是假设,并不是当真说书院已无可教我之人。”
吕孔良哼了一声,道:“无须狡辩,你有这个念头,就说明你心中存有骄狂之心,年轻人,年少轻狂虽无伤大雅,但也要有个度,明白么。”
江云此刻还能说什么,只能唯维应是道:“老师说的是,学生受教了。”
吕孔良又侃侃而谈道:“圣人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博学广闻,学而时习,教而时新,是以学高,可以为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是以身正,可以为范”
“是,老师所说极是”
看到某人被教授训得灰头土脸,众人都大感痛快。
吕孔良训了好一番,也就住了口,然后转入正题,翻开课本,开讲起来。
吕孔良今天讲授的是易书,这是上古亚圣齐尚的著作,比较艰涩难懂,这东阁学子的课业,比起西阁那边来说,明显又深奥了一层。
“飞鸟以凶。过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无咎。弗过防之,从或戕之,凶。弗过遇之,往厉必戒,勿用永贞。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
吕孔良念一段,讲解一番,这时就放下手中经文,朝着大殿上问道:“你们中哪几人是新进来的,站起来一下。”
听他问起,陆文鹏,李元春,闵玮,韩子允,以及钟大用等这些新晋童生虽然不知他问话的目的,还是纷纷站了起来,江云也站了起来。
吕孔良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问道:“我刚才所讲解的这些,你们可听得懂?”
几人面面相觑一番,陆文鹏便道:“老师讲的清晰明白,学生尚能跟上。”
吕孔良道:“真的吗?”又去问其他的人,其他的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尚能跟上。
吕孔良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们是新进来的,学力上差了一些,就该更加加倍用心,既然你们说能跟上,我就找你们中人问一问,这‘小过’的爻辞所指何意。”
他目光在众人中间扫过,最后落在第一个发言的陆文鹏身上,说道:“你来说说,就说第一爻的意思。”
众人中不少人都松了口气,那钟大用更是露出庆幸的神色,他们先前虽然说能跟上,但其实也大半是似懂非懂,理解的并不深,真要说出来,只怕就会出丑,刚才只是因为面子问题而强撑着嘴硬罢了。(。)
第二百十六章 飞鸟离之()
陆文鹏倒不露怯,朗声回道:“学生以为,所谓飞鸟以凶,就是飞鸟经过,带来凶兆。”
吕孔良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再说说,第二爻爻辞何解?”
陆文鹏接着侃侃而谈道:“学生以为,其意指,祖父可以批评,祖母可以称赞。君王也有缺点,臣子也可以夸奖。没有灾祸。”
吕孔良又点点头,示意对方坐下,目光又看向众新晋童生,指了指李元春,说道:“你来说说,第三爻的爻辞何解?”
李元春仔细琢磨了一番,才谨慎的开口道:“以学生理解,所谓‘弗过防之,从或戕之,凶’,其意指,不要过分指责,但要防止错误发展。倘若放任不管,就是害他,有凶险之处。”
吕孔良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目光又看向站着的众人,指了指闵玮,说道:“你来说说,第四爻的爻辞何解?”
闵玮略一思索,答道:“学生浅见,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老师指正!所谓‘弗过遇之,往厉必戒,勿用永贞’,其意指,没有错误,就不要指责,而要夸奖。日后有出错的危险,一定要防止。不利于占间长久的吉凶。”
吕孔良点了点头,又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目光又在剩余的人中间扫过,最后落在钟大用身上,钟大用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心中正暗自祈祷,却没想吕孔良的手指已经指向了他,说道:“你来说说,第五爻何解?”
钟大用挠了挠脑袋,期期艾艾道:“所谓‘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其意指,其意指,在我西边郊野上空,阴云密布,雨却没有下来。王公射鸟,却在洞穴抓到野兽”
他心中忐忑,偷偷瞥眼看去,担心解的不对,遭到对方的严词训斥,不过吕孔良却是嗯了一声,挥挥手道:“解的还算差强人意,坐下吧。”
钟大用不由大喜,坐了下来。
吕孔良目光又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江云身上,指了指他道:“你来说说,这第六爻爻辞何解?”
江云此刻还真有些稀里糊涂,一时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不过还是试探着依着自己的解释,解答道:“所谓‘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说的就是对没有错的人不表扬,反而批评,就像,就像飞鸟离去,凶险,这就叫灾祸”
他话说到这里,就听到旁边有人扑哧笑出声来,心里顿时就有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见到吕孔良脸色就沉了下来,喝道:“好一个就像飞鸟离去,你可是解得当真的妙啊!”
大殿中又响起一片吃吃窃笑声。
吕孔良又指了旁边一人,道:“你来解一下。”
那学生站了起来,大声回道:“学生以为,所谓‘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其意指对没有错的人不表扬,反而批评,就像用网罗来网飞鸟,凶险,这就是灾祸。”
吕孔良又转而对江云喝道:“听清楚了么!”
江云这时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离”字,是不能作‘离开’解的,其意应该指的是“网”,明白过来之后,他诺诺应是,心中又不由警醒,原先的记忆毕竟有些模糊,自己要加紧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若是因为中了一个童生就沾沾自喜,以为科举功名如探囊取物,那就是坐井观天,想得太简单了。
“回去抄写十遍‘易书’上来!”吕孔良又毫不留情的叱喝道,江云不敢争辩,答应下来。
接下来吕孔良继续讲课,大殿中又恢复了上课的气氛,不过相信江云的这个“飞鸟离开”的笑话,一定很快就会在书院传扬开来了。
到了午时,吕孔良宣布下课,上午的课就完了,众学子们三三两两的收拾课桌,起身出了大殿,直奔膳堂去了。
江云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刚才的那个错误耿耿于怀,这时耳旁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道:“平川,恭喜,恭喜!”
走过来的人,正是严政,这还是江云中了童生之后,他第一次过来向对方道贺,原本他也像周世民一样,踌躇着跟江云这样声名狼藉的人继续交往值不值得,会不会连累到自己的前途名声。
不过他也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中了童生,又抵不过打秋风的诱惑,所以踌躇一番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双方的“友情”好了。
江云此刻正情绪有些失落,抬眼看到是他,没怎么理会,严政又笑着道:“平川,你先前开的那个玩笑可真够刁钻搞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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