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马跳起身,“呜呜……”吹响了号角。
仙人湾的军营中,一片混乱,有人大喊:“不得了啦,倭奴贼子来啦!”
惊醒过来的石腾冲出营帐,与正来报信的军士撞个正着。
“从哪里来了?”石腾急切问道。
“报告千户,从仙人湾外的海域,来者差不多五千人,将大船泊在海面外,以小舟进入内湾,再泅水登岸!”
石腾不惊反笑,咬着牙道:“好奸猾的倭奴贼子!水性也是了得,且让他们来吧,给我杀出去!”
“是!”传令的将士出去,一队队士兵迅速集结,往海岸边杀去。
先行的倭奴已登上岸,万安军来不及接阵搭弓,只好拖着长枪长刀,迎头冲上去。
安静的海岸瞬间陷入血肉激战之中!
刀刃如风,枪尖如电,先头的倭奴部队只得几百人,瞬间陷入万安军以多打少的刀光剑影之中,死伤惨重。
但倭奴一向凶悍血性,越战越勇,一波接一波着黑色水服的汉子,往岸上冲来,万安军似有些抵挡不住了!
战线渐渐往后退,从海岸线,退到了村子内,里粮仓已不远。
日头已靠近正空,白亮寒冷的日光,将四处飞洒的鲜血镀上一层寒光。
万安军已退到粮仓口,倭奴仍一波一波冲过来,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猛。
石腾无奈,只得高呼道:“兄弟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撤!”
军令如山,纵有人舍不得那么多军粮军需,也只好纷纷上马,往村外撤去。
倭奴果然是冲军粮而来的,见万安军撤走,也不再乘胜追击,直奔村内房舍。
石腾与扮成士兵的阿秀和香铃儿撤在队后,三人左顾右盼,阿秀忽然道:“南边!”
石腾看去,果然一个中将似在撤退,却左弯右绕的,往存粮处跑去。
石腾恨得直咬牙,腮上黑苒根根直竖:“原来是这贼子!”
倭奴们果然跟着绕了个弯,不追万安军,而扑那片粮仓去了。
香铃儿搭上弓箭,瞄准最前面那着万安军军服之人,松手。
“嗖——”轻响破空而去,白羽化作一道电芒,扎中那人后脖处。
“扑通!”那人掉下马来,咽喉处一个血窟窿,汩汩直冒。
身后的倭奴对他视而不见,打开粮仓门,看见袋袋码放整齐的军粮,嘴里叽哩哇啦叫着鸟语,欢呼不已!
阿秀三人又放了几支冷箭,一人干掉几个倭奴,才跟大部队往西撤去。
日头已升上中天,万安军黑压压地站满山头,与昨日一般。
只不过眼前不再是海潮,而是倭贼,拖着他们的军粮,一袋袋搬到船上。
有人恨得牙痒痒,终于忍不住出声抗议道:“千户长,就这样看着他们搬走吗?”
石腾心情大好,呵呵一笑,对众人道:“诸位兄弟不要急,阿秀姑娘说了,请我们看好戏!”
众人疑惑不解,难道海潮又来一遍?
可是此处地势高些不说,那种百年不遇的海潮,也不能天天来吧!更何况,倭奴不是自己也会观潮么?
第一一六章 借力()
眼看军粮都已经尽数搬上倭奴的黑船。
船帆升起,黑压压如长蛇的船队,洋溢着兴奋之情,往东北方向驶去。
有人心提到嗓子眼儿,有人已经泄了气,这就是好戏么?
看倭奴运粮的戏?
石腾也有些慌了,看看阿秀,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香铃儿更是一脸兴奋,喜滋滋地看着渐行渐远地船队。
忽然,有人出声“咦”!
有人悄声道:“他们怎么回来了?”
有人自言自语:“莫不是海潮又来了?”
可没有昨日那惊天动地的奔雷声,四周连丝风都没有。
海的那头渐渐现出端倪。
黑蛇般的船队身后,一团遮了半个海际的黑云,如追赶他们的巨兽,盘踞在海面上,随着船队往岸边靠来,那黑云,也越来越近。
“那是什么?”有人高声道,声音中是止不住的战栗!
有经验丰富一些的海边渔民,忍不住出声惊呼:“那是海龙飞天!海龙飞天!”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在那黑云的中央,一条盘旋的粗壮黑龙从海中升腾而起,直连在黑云之中,黑龙方圆几十里,黑雾笼罩,蒙蒙之中,依稀可见电闪雷鸣,风疾雨暴,与周围的清平世界如两个时空!
“那是龙戏水!我爹说过!他出海见过!”有人道。
“是海龙飞天!”有人激动地纠正:“我们那边的人都见过,有一次那龙尾扫到岸上,多大的树都被连根拔起!”
“反正是真龙现身!”有人高兴地吼道!
“真龙现身,杀光倭贼!”有人兴奋地喊道。
石腾激动得浑身血液沸腾,眼看那黑龙扫进了躲避不及的倭奴船队中,霎时间,整个船队如水面浮叶,在风暴中飘摇乱坠,黑龙经过之处,更是惨不忍睹,船只四分五裂,看不清地黑点千千万万,被那黑龙漩涡席卷入云中!
“真龙现身,杀光倭贼,护我国土!”石腾也跟着喊道!
士兵们见首领带头,更激动更统一地喊起来:“真龙现身,杀光倭贼,护我国土!”
那黑龙如被齐天大圣拔出海底的定海神针,所到之处,搅得船翻板列,船队瞬间溃不成军,若是近些,想必能听见那烈烈风号之中,声声惨叫与呼救。
黑龙来得快也去得快,正好在仙人湾前扫荡一阵,避过海岸,又退回深海之中,仿佛专曾为收付倭奴妖魔而来。
石腾等人兴奋起来,正欲往山下冲去。
阿秀静静在他身旁道:“还是先下山避雨吧。”
海面静下来,风再起,头顶白日,不知何时被黑云遮蔽,转眼间,大雨倾盆而至,寒意更深。
香铃儿在石腾作为军帐的村舍中,围着屋内篝火,捧着一只烤番薯,吃得津津有味。
“姐姐,你烤的番薯可真好吃!”
阿秀微微一笑,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对,是无缺,好久没见到他了。
这烤番薯的本领,可是奶奶亲传的。
石腾与几位幕僚将领,一面烤着香喷喷的海鱼,一面谈论着倭奴的末日之灾,个个兴奋不已。
有人大着胆子,看向阿秀道:“阿秀姑娘,冒昧问一句,为何你能知道这个时候会有海龙飞天呢?”
“是啊,倭奴能算出海潮,为何不能算出这海龙!”有人也问道。
阿秀淡淡一笑:“算海潮,懂海懂天的人会,但这海龙卷,除了要懂海懂天,还要会看地势。昨日海中地动,海上阴阳之气巨变,必生危机。这仙人湾,内水环抱,三山似屏,正合海龙生的福地,午时阳气最旺,金生水,水多金沉,天地阴阳交会,金水生龙。”
几个人听得似懂非懂,一人道:“阿秀姑娘如此高明,能借天力除倭贼,何不留在我们军中,大伙儿一起将倭贼彻底打跑!”
香铃儿帮着答道:“别急别急,等我姐姐办好事情,自然会的!”
这几人也都听说了,阿秀此来,是为打听二十年前失踪的女孩。他们互相看看,都摇摇头,爱莫能助地看着阿秀。
阿秀神色微黯,勉强一笑,道:“不妨,此事还需慢慢打听。”
有人叹口气道:“哎,虽然这波倭贼伤亡惨重,可咱们的军粮也赔光了。”
石腾大口嚼着一只烤得酥脆的银梭鱼,神神秘秘道:“等雨停了,晚上,咱们搬军粮去!”
原来,此次搬的军粮,只有一小部分,为了诱敌,用了真正的军粮,其他都是草土伪装而成。
大部分军粮,都还藏在原来的西山之中。
雨停之后,石腾便带了几队人,将西山之中的军粮搬到西山南面脚下,一个名海溪的村子里。
当晚,大伙儿便在这村中过夜休息。
原来这村子是万安军的一个隐蔽据点所在,附近村子不少没有撤远的老人妇孺,都在这里暂时住下来。
听说倭贼五千人几乎全葬身海底,个个兴高采烈,在村中燃了篝火,相聚一团,听兵士们讲述他们两日间经历的海神之威与天神之威,惊叹万分,又深感神恩!
人人跪地朝大海叩拜感谢!
香铃儿撇撇嘴,悄声道:“都应该感谢姐姐才是!”
阿秀止住她,淡然道:“我只是借了天之力罢了!”
造物之主,神力非凡,她比谁都深有体会,不然,她又如何能从那已死的月娘,变成现在的阿秀?
自从她知道自己就是月娘之后,深信冥冥之中,自有神力,引着世间一切。日升月落,春来冬去,潮退潮起,万物的一切,自有本来的道理。
以人度天,只能是自不量力!
石腾倒是替她想起来了,问这村中的人道:“各位可有谁听说过,金州二十年前,谁家丢过女孩?”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老者思索半天,也都摇摇头。
其中一个老者叹气道:“二十年前,金州最大的事情想必就是阳氏灭族了。丢女孩的事情,倒真没听说过。”
“阳氏灭族?”阿秀重复着,心头微微一动,看着老者道:“老人家,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第一一七章 阳氏()
众人围火而坐,篝火上架着的烤鱼、虾、贝的香味儿飘出来,弥漫在夜色里,为寒夜增添了暖意融融的烟火气息。
阿秀坐在离火稍远的角落,脸上暗黑一片,只有两道眼缝里,映着明黄的火光,濯濯生亮。
那老者整张脸都映在火光中,脸上沟壑深的更深,交织成岁月的印记,其他人也都望着他。
阳氏,年长一点的人都听说过,闻言不由一脸惋惜之色,年轻点的没听过的,都好奇地看着,二十年前这金州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那阳氏可是金州排得上号的富户!听说往前数几百年,还是江湖门派众多的时候,阳氏是江湖上一个赫赫有名的武学大族,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阳氏后人便在金州城外的梅山隐居下来,那梅山也怪,专生好得不得了的黄芽茶,别的地方长出来的芽茶,都没那么香。等我们小时候,阳家已经靠着梅山的茶叶发了家。梅山也因为阳家,被称为阳梅山。”
“富归富,可从没贼子敢打阳家的主意。一来,阳家的人个个武艺高绝,二来,阳家好为善,当时的阳夫人,出金州城出了名的大善人!施粥放饭,济养孤寡,金州城不少人都受过她的恩,不仅如此,这阳夫人生得绝顶貌美!我十九岁那年,村里遭了天火,一村几百户,没粮没屋。
阳夫人竟然亲自带了粮食来给大伙儿,还带着人一块儿抗木挑石,修房修瓦,我才有幸见过一次。”
老者说着,混浊的双目格外发亮,神色如梦如幻,似回到了那时,沉浸在莫名的激动和欣喜中。
“我当时只觉自己是遇仙了!她看起来又温柔又和善,眼睛比中秋的月还亮,站在那儿,浑身似会发光,所有人都盯着她,挪都挪不开,我到现在想来也不敢相信,世间还有这般玉做的人儿!我这一辈子,再没见过比阳夫人更漂亮的女子!”
老者越说越激动,语声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怕自己言语不足以形容阳夫人的美貌,又似乎怕大家不相信他一般,强调道:“其他见过的人,也无一不说是画中走出来的一般模样,世间难有,所以啊,都把这阳夫人叫梅山观音。”
有见过阳夫人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出言附和着。
“没错,那阳夫人一定比皇上的妃子都漂亮!”
“我见过的女子当中,也数阳夫人最美了。我们年轻时候的女子,都想和她梳一样的发式,穿一样的衫裙!”
还有听说过的,也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梅山观音我知道,我们山中的庙里还有一张画着梅山观音的像呢!”
“那画像呢?”阿秀忽然出声问道。
“后来倭贼来了,庙都给烧了,画,估计也早没了。”说话的人黯然道。
“后来呢?阳夫人怎么了?”香铃儿忍不住问道。
“后来,阳氏夫妇救了一个落难的道人,谁知,那道人,竟是个疯的!”
老者摇摇头:“所以啊,这人啊,都是命数!阳夫人做了那么多善事,却有一难,就是一直未有子嗣。大伙儿都说,她是太美了,又有用不完的金银财帛,阳家少爷又对她一心一意,夫妻伉俪情深,占太多天福,月盈满则亏,是以不占子嗣运。后来阳家出了个疯道人大伙儿才知道,阳梅山上特意建了一座庙,奉了送子娘娘,日日香火不断。”
“那跟疯道人有什么关系呢?”香铃儿又忍不住插嘴。
“因为那疯道人,把那送子观音像给砸了!阳家人气坏了,把他给救了,他不报恩反而惹乱,你说这人是不是疯的?”
“后来阳家就把疯道人请出了山。说来也怪,听说不久之后,阳夫人便有身孕了。第二年秋天的时候,阳夫人生了,你猜生了男还是女?嘿!诞下了一对龙凤双生子,男女双福!去他们阳家送礼庆贺的人,据说将梅山的山道都挤满了,从山顶直排到山脚下!”
“结果啊,那疯道人,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回阳梅山去了!”
“他回去做什么?”
老者微微瞪了香铃儿一样:“小姑娘莫急,听我慢慢说。谁也想不到,这疯道人回去,日日夜夜在阳府门外大哭,哭什么这祸害留着作甚,不如与我去吧!原来他说那双生子中的女儿是妖孽祸害,竟然想要阳家把那女婴舍了给他入道去!”
“这人怎的这么厚颜无耻,人家救了他,他不报恩不说,还要诓人子女!”
“唉!”那老者又缓缓摇了摇头:“当时金州城的人都这么想,谁知道,那疯道人,却是在这般报恩呢!”
香铃儿越听越糊涂,直催他:“为什么?阳夫人把女儿给他了?”
“阳夫人当然舍不得,他们算是中年得子,一儿一女,据说粉雕玉琢般,跟年画娃娃一样,怎么舍得给道人带走?”
“结果,就在那双生子百日的第二天,阳家,没了。”
“没了?”好几个人失声同时道。
“没了,阳家所有人,好几百口。一夜大火,秋干物燥,烧得整个阳梅山亮如白日,那片天亮得,整个金州城都看得见。”老者说着,两眼微微眯起来,似不忍想那场面,面色悲怆:“听说是江湖上的仇家找到了他们,将阳氏灭族。后来官府追查,查了几十年也没个消息了。阳家就这么没了。”
他长叹一声,吁尽胸中惋惜之气:“可怜那阳夫人,还有那两个刚出生的婴儿,都是可怜人哪!”
“阳家人不是武功高绝么?”有人问道。
“肯定是仇家武功更高呗。”有人回道。
“我看啊,能一夜灭尽几百口的,下毒比较有可能。”
众人皆是一脸惋惜,纷纷议论起来。
那老者忽然想起一事,道:“那疯道人竟然没死,消失了几年之后,忽然又回了阳梅山,还住在当年阳家奉送子观音的庙里。”
“说不定啊,就是那疯道人干的!”有人道。
“不应该,那疯道人不是说阳家女婴会带灾吗,他说的没错,看来是想救阳家的。”
众人都沉浸在故事中,又继续议论开去。
没人发现角落里的阿秀,浑身簌簌发抖。
“老伯。”一道暗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阿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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