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铃儿气喘吁吁地躲到阿秀身后,嘟着樱桃般鲜润的小嘴:“谁让他不走正门的。”
李昱怀也上下打量着香铃儿,眼神中几分好奇几分欣赏,然后又愣愣地看着阿秀。
阿秀又开口道:“李公子,是我。”
李昱怀才反应过来,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收起判官笔,眉间堆起一丝惋惜:“在下此来,本以为又能见得姑娘美颜,谁知姑娘却藏珠掩玉。不过。”
他又嬉笑道:“这位小姑娘,却也让在下觉得,不虚此行。”
香铃儿见他言语间颇为唐突,冷哼一声,鼻头翘得高高的。
阿秀知道他油滑惯了,一向如此,倒也不以为意,往里邀请道:“李兄既然来了,就请屋里坐下喝杯茶,是千秋让你来的吗?”
李昱怀双手抱拳一拜:“正是。殿下说你此次来京,希望身份守秘,我看你们院门口,好几处暗线盯着,不得已,才走了偏门。”
阿秀将他带到前厅坐下,丁巳见了,烧起茶炉子来,香铃儿仍问道:“是什么人在我们门口盯着。”
俨然已是此家主人。
阿秀微扬着头,数道:“周将军的人,京帮的人,朝廷的人。”
李昱怀叹服:“姑娘怎能知得这般清楚,京帮的事情我听说了,他们该无歹意,那周将军和朝廷的人,又怎会盯着你们?”
阿秀淡淡解释:“周将军,急着找人算命,朝廷的人,多半是柳相安排来的,想来,他是从周将军处得知了这个地方,对丁巳起了怀疑。”
遂又将丁巳去给周大将军算命的事情说了一遍。
丁巳见香铃儿还在一旁眨着大眼睛静听,拉了她出屋跟自己一道烧茶。
香铃儿撅着嘴,十万个不愿意地跟出来,丁巳训着她:“我师父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
香铃儿瞪他一眼:“你是她徒弟,我却是她朋友,你比我小一辈,凭什么管我!”
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乖乖地拿起茶杯,往里分茶。
丁巳哑口无言,香铃儿又神色转柔,娇俏一笑,拍拍他手:“好啦,乖侄子,进去送茶吧!”
丁巳正要发怒,听阿秀声音道:“铃儿。”
香铃儿朝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丁巳吐吐舌头,甜甜答应一声“哎”,一蹦一跳进屋去了。
丁巳端着茶,也跟了进去。
只见李昱怀脸色沉重,看着香铃儿道:“姑娘的仇人,真是鬼王宗?”
香铃儿点点头,毫不隐瞒道:“是的。当年鬼王宗被江湖追杀,逃到东瀛。如今随着倭奴,又回到中原。我与师父在越国金州海边抗倭,才发现里面混有鬼王宗的人。”
“姑娘怎么确定,他们就是鬼王宗?”
“鬼手。”香铃儿干脆道:“鬼手分宗,是鬼王宗的绝密之术。还有他们的武器,最擅长的,便是圆剑。剑身为圆,剑尖尖利。”
李昱怀不由与阿秀对看一眼,两人同时想起一件事情,当年顾因遇刺的伤口!
剑伤为圆!
李昱怀在接到孟千秋密信之后,查探一番,也得知那种以圆为剑之术,乃鬼王宗所有,只是鬼王宗已在世间消逝多日,不敢肯定。
此时听香铃儿如此一说,心中便有了定数。
阿秀也如此想,朝李昱怀点点头,认为香铃儿所言不虚。
若倭奴真是与鬼王宗的人狼狈为奸而来,那,远不止打家劫舍而已!
李昱怀接着问道:“你师父是何人?”
香铃儿大咧咧往圈椅上一坐:“我师父就是我师父呗,姓李单名一个丹字,你认识吗?”
李昱怀苦笑着摇摇头,李丹,还真不认识,他只好道:“贵师抗倭御敌,乃是英雄豪杰,小的若有机会得见,还望姑娘引荐。”
阿秀心中的疑云却越发的大,看着香铃儿道:“那你师父现在何处,何不去寻他?”
香铃儿嘟着嘴:“我们走散了。等我玩够了,就去越国找他。”
真是个孩子!三人听了都哭笑不得。
李昱怀看着阿秀道:“那你们这里,怕迟早要被鬼王宗盯上了。”
阿秀不置可否,她并不怕被盯上,只是事情,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天下已经够乱了,又出来一个鬼王宗,还是和倭奴混在一起!
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再看着李昱怀道:“李公子刚刚说,有所发现,又是指何事?”
李昱怀看看屋内其他两人,欲言又止。
阿秀道:“无妨。”
香铃儿立刻毫不掩饰地开心起来,她很高兴阿秀将自己当成自己人,投去感激的一瞥。
李昱怀方道:“自那日殿下传信来,我们便派人日日盯着柳府,前几日你们不是去了无忧阁吗?我们发现,柳家大公子,经常出入无忧阁。按说富家公子,流连这些场所,本没什么问题,但每次,大公子都是不带一丝酒气的回来。所以才奇怪,去了那种地方,不喝酒,那他干什么呢?”
阿秀身子立马坐直,眼缝内透出丝丝晶光:“无忧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四章 遇险()
这是阿秀亲来盯着无忧阁的第三天。
她蹲在无忧阁对街的一颗大榆树上,大树高出屋顶两三丈,树冠如荫,枝叶繁茂。
从此处看去,整座无忧阁可以尽收眼底,可惜距离较远,只可勉强辨别人影,要听到他们讲话,是万万不能了。
无法,阿秀在无忧阁踩点数次,发现这里暗哨众多,特别是院内,几乎三步一防,且有高手坐镇,根本进不去,也更加确定这无忧阁不是普通的花楼。
如果按之前所想,柳丛浩频繁的出入其中,那这花楼和柳府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这是找到柳府秘密的突破口也说不定。
柳丛浩,是她同父异母的大弟,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不止他,柳府的人,除了父亲与两岁前在蜀州照顾她的仆妇,再没有人知道她和柳府的关系。
两岁时,父亲娶了继母,她被送入鹤鸣山道观,从此几乎和柳家断了联系。父亲,是从那时候就计划好了的吧,自己一早,就是颗弃子。
想及此,饶是一颗心经过千锤百炼,还是酸痛起来。
被绑上高台的那一刻,她最恨的人,不是孟王,不是师父,是父亲,是生她养她的父亲!
利用,再放弃,是为什么?除了复仇,她的存在,就没有一点其他价值了吗?
她要知道答案!
脚下大街上驶来一辆装饰华贵的梨木马车,伴着几头随行大马,在无忧阁前停下。
门口的妈妈忙带了人迎出来,笑嘻嘻扶了来人下车,口中甜声道:“公子来啦?翩翩姑娘可等了好久了!”
一面说,一面簇拥着这人进院去。
衣饰华丽,神态倨傲,儒雅的五官和柳相颇有几分相似,只一双眼更加细长,像狐狸般,透出几分滑不留手的奸诈。
终于来了!阿秀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凝起真气,极目往院内看去。
他们早打听到了,据说柳大公子迷上了无忧阁的翩翩姑娘,故而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阿秀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真相。且不说他每次出来不带一丝酒气,就以柳相严谨的计划、一丝不漏的为人来看,他是不允许自家长子,还是已娶周家女儿为妻的长子,迷上一个花楼红妓的。
阿秀的目光跟着柳丛浩进了院门,穿过跨院,进了中门,人影消失。
她闭上眼睛,心中浮起了一幅完整的无忧阁楼图画,眼睛如穿透墙壁般,似乎看见了柳丛浩与人寒暄,再抬脚上楼,二楼,三楼,走过长廊,进屋。
这便是阴阳之气的灵觉!
她猛地睁开眼睛,朝三楼最东边的厢房窗口看去。
透过一丝未合上的窗棂,见到一角属于柳丛浩的银丝团纱长衫,一个女子弱柳翩翩,身着丁香色蝉翼纱裙,桃红色青烟披帛,挡在了他的身前。
那女子转过身的刹那,窗棂被人合上,挡了个严严实实。
但就那刹那的侧颜,已让阿秀一颗心澎湃起来,这是无忧阁的红妓翩翩姑娘?似乎是个故人!
必须要听他们在说什么,或者,直接带走那女子!
她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对街的暗哨,在她的灵觉里,都如刀子一样插在院内,明晃晃寒森森,标示着危险!
可是不行,她必须要冒这个险!
她轻悄悄来到树冠边缘,伸长胳膊,一身漆黑夜行衣融在夜色里,纵身一跃,整个人似只大蝙蝠般,划过月色,落在无忧阁前院屋脊上。
她猫着腰往最东面厢房摸过去。
刚行至东面范围,前头一丝强烈的杀机袭来。
只一瞬间,她又感觉道身后两道风声逼近。
就在同一时刻,院内还有个闪电般迅疾的身影,在向自己靠近。
最危险的人物,当属院内那个迅速接近的人。
刚有这念头时,前方已有一道破空而至的长鞭,朝自己悄无声息地卷来。
只刹那,她已知来者是谁,抬手将脸轻抹,露出本来面目,抓住隔空而来的鞭稍,朝前方一跃,刚好让身后两柄长剑落在空处。
“蓉师姐别来无恙!”她与前方来人轻松打个招呼。
蓉师姐俏脸凝霜,纤手一抖,长鞭落出,转个圈再朝阿秀腰身卷去,她轻声道:“若想活命,就随我回去吧!”
身后长剑又紧随而至。
“师姐想太多了。”
阿秀腾身而起,三人围攻虽伤不了她,一鞭两剑,却也难以脱身,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危险的人物,仍在暗处,还未出手。
她只有逃往大街,还有一丝希望。
她在出手空隙凝神静听,下方厢房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就在她分神的同一刻,一道狂猛如电的真气从下方倏然而至!
那人终于出手了,他能把握到她分神的刹那,再闪电出手,这份高明,阿秀也要自叹莫如。
这是她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危急的时刻,就算往日在王宫内处处险境之时,也不如此刻生死一线。
她在那人剑气送到的前一刻,借着身后两人的剑势,不挡不推,往外一跌,似被打下楼去,顺势避过了那必中的一击。
也就在这刹那,她看清了来人的武器,那是凝在眼前一团小小的刺目的圆点,剑锋!
圆的剑锋!鬼王宗!
虽然是借势下跌,但身后天宗子弟的剑气也不弱,在她借力的同时,也伤入肌理,胸前有刺痛的感觉传来。
她来不及停留,就地一滚站起身,正准备沿长街逃走。
街上响起连声惊呼,头顶上剑气鞭气已接连而至,更糟糕的是,她看见街道旁奔过来一辆马车,驾车的赫然是丁巳与香铃儿。
她暗叫不妙,若是天宗知道这两人与她有关,丁巳这个算命先生的幌子就打不下去了,且还会有生命危险。
她憋住一口气,往相反方向逃去!
丁巳实在是担心师父,又禁不住香铃儿的蛊惑,二人才架了马车偷偷跟着,停在无忧阁旁,想若有情况,好方便接应。
刚刚他们发现有身影从楼顶跌落,似乎是阿秀。
忙架了马车过来,丁巳却一愣,四人围攻之中的,是一个玉面寒霜、眼波生辉的绝色女子!那女子也似不认识他们一般,反身往另一边而去。
香铃儿却急道:“糟了!他们人这么多!”
一面一跺脚,跃身往前追去,一面对丁巳娇声道:“快去找闵公子!”
孟千秋在他二人面前,仍自称闵秋。
丁巳仍恍惚不已,他不懂为何香铃儿这般确定,那女子,那美若天仙的女子,就是自己那个丑丑的师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十五章 是谁()
阿秀穿屋过巷,逃到清平河南街上,身后仍有两道身影紧贴自己,还有两人,似乎在后面被人绊住了,失了踪影。
她虽然以阴阳之气为自己止了血,但已无法全速前进,知道自己若是再如此奔逃下去,只能气血力竭,到时候若被追上,更没有还击之力。
她干脆停下来,以片刻功夫,将阴阳之气运转到极限。
紧追着她的两道人影转瞬到了跟前,两人一句废话都没有,似怕她又逃了,两柄长剑如出海长龙,卷起汹涌真气,狂猛而至!
两个鬼王宗的人!蓉师姐呢,她为何没追上来!
阿秀来不及细想,赫然发现,后来的那个鬼王宗的人,比前一个更为厉害!
两人都带着全黑头套,将眉脸遮了个严实,全身黑衣,在夜色中只有两点寒星,迅如闪电在身前爆裂开来。
她的动作快,他们的动作更快,她以手为刀,全靠真气相拼,在寒星及体的刹那,堪堪挡住那嗜血的圆剑。
明知如此打法眼中损耗真元,但眼下却无更好的办法。
她面色愈加凝重起来,伤口崩裂,鲜血缓缓渗出,她慢慢往后退去,想着若是跳进河中逃生,是不是有几分机会。
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哼一声,似是看透了她的意图,出声道:“阴阳之气与天元之气,果然有点意思,老夫有怜才之意,若你乖乖跟我们回去,便饶你不死!”
阿秀喉头一甜,知是气血上涌,翻腾不已,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勉力压下去,冷言道:“鬼王宗也不过如此,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而已。”
“哼!”那出声的老者果然道:“阿松停手!老夫便让你服气!”
后一句是对着阿秀说的。
那阿松果然立时收剑,站往一边。
老者剑光大盛,朝阿秀围拢过来!
这才是他的真功夫!
那剑势发出莹莹绿光,在空气中虚划几下,绿光幻成一只骨节分明的鬼手,似张开五指,朝阿秀迎面扑来!
鬼手分宗,果然名不虚传!
阿秀明白,这是真气快利至极限,演化而成的幻术,闭上眼睛,在鬼手中双掌往前空处推出,“当”一声金石相击之音!
准确地迎上似从鬼蜮中刺出的锋利一剑。
阿秀檀口一张,吐出小半口血,身如一片风中柳叶,轻飘飘往河中落去!
那老者看出她想从河中遁走的意图,紧随而上,
糟了,这样下去,还未落入河中,已被他追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河面上轻轻一踏,干脆往对岸投去,紧随而来的剑气,又送了她一程,拉开了与身后人的距离,只是,如此一来,胸前伤势更盛,小腿处传来剧烈痛感。
那老者到河中央,又是全力出手,眼看真气已尽,突然寒光一闪,一柄长剑送至脚下,是那岸边叫阿松的,以剑送出去势,老者脚尖一踏,又往阿秀追来。
阿秀再无一丝力气,在空中看得分明,眼睁睁看他再往自己扑来,不由闭上眼睛,难道自己要死在此人手中?
忽然身子一暖,竟没有如意料中掉在地上,而是落入一个稳妥温暖的怀抱。
阿秀浑身一颤,却没力气睁开眼来,这怀抱,这气息,是那么熟悉!
是他吧?
从益州城门逃出的那晚,这个怀抱挡住了飞来的箭矢。在漩涡激流之中,这个怀抱安定了如乱流的恐惧。在天宗的软禁之后,这个怀抱带她逃离了那个生不如死之地。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是做梦吗?还是已经死了?
都好,反正在这里,她怎样都好。
“雨良!快醒醒!雨良!”
阿秀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她皱了皱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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