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她踩踏一切后宫敌人,躲圈套,破陷阱,折皇后,灭贵妃,或武力相逼,或恩威利诱,渐渐,荣宠不减,再无对手。
孟朝严禁后宫干政,孟王更是胆小多疑,害怕前朝后宫有所联手。
她便反其道而行,低诉父亲坏话,赞美能臣干吏。
内外配合,所向披靡。
计划很顺利,五年后,父亲便成为大孟权倾天下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她的处境,却渐渐不妙。
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叫众怒。
自她进宫,孟王疏于朝政,连毁能臣,引众臣怒;
奢侈浪费,劳民伤财,淫逸专横,引百姓怒!
太平二年,倭奴从黄海来犯。
国库空虚,用人不当,军心不齐,连场战败。
区区五万倭奴,竟沿山东入内陆,直逼上京。
梁王首先宣布独立,湘越蜀王依次称帝,天下大乱,孟之朝四分五裂!
群臣万民联名上书:除掉妖女,安我大孟!
天下之乱,在她意料之中,她等着,等父亲揭竿而起,逼宫登基,她们上官家的千秋夙愿,即将实现。
可等来的是一道命令,见太子,赐酒。
她的人生,就是命令。
当年的潇洒少年,变成郁郁男儿,他后悔,他说:“我会让父亲退位,重振山河,你等着我。”
她没等,笑隐梨涡,轻抬玉手,替他倒了一杯酒。
他醒后,便成了勾引丽妃的不轨之徒,勾搭倭奴意图谋反的谋逆之子。
孟王大怒,将他下入大狱,欲以叛国罪处死。
她心终不安,她只想要他江山,不想要他性命。
夜入大狱,切玉刀,切断牢锁,切断铁链,交到他手中。
她说:“对不起,你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转身,以为从此是永别。
她继续等。坐在醉玉宫中等。
这次等来的,是父亲,他笑吟吟端上一杯酒:“祝我们大功告成!”
她笑颜顿开,天真明媚,接过美酒,一饮而尽。
可当她醒来,却上了高台,四肢被绑,黑鸦压头。
“父亲!”她终于可以当着众人面喊他。
可谁也听不见!
再也听不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六章 牢狱()
我睁开眼。
眼角是湿的。
触鼻而来的是夹杂着霉味儿的腐闷空气。
阴暗的墙角,挂满灰白满尘的蛛网,闪着锈色暗光的一排铁柱。
我坐起身,身下腾起一片灰尘,干草窸窣作响,两只听到异动的老鼠箭一般顺着墙角溜走。
身上罩了一件黑灰色的囚袍,我伸手掸掸灰,囚袍内露出被撕裂的中衣。
我摸上脖子,空的。
怪不得,我尽挂念着给顾因算卦,忘了自己。
他们是冲我来的,确切点说,冲阴阳石来的。
韩今是,小看你了。
我闭目打坐,天宗心法修炼而成的天元之气,一直蛰伏在体内。
现已苏醒,被后生的阴阳之气吸收,在体内集结成两股循环往复的相反真气。
我还有些未习惯真气游走,故静心纳吐,让真气一点一点将窍穴充塞的地方完全打通,浑身清爽。
气生势,越来越汹涌,所过之处,浑身似春之新柳,盎然生机,耳聪目明,脑内清醒异常。衣衫渐鼓,墙角的蛛网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我的触觉随着真气延伸开去,瞬间将这牢狱之内情形了然于胸。
这是一座地牢,内有三间牢房,想是关押重要犯人专用,外有两名守卫,一名在打盹,一名在玩骰,阶梯往上,又有两名守卫,再往前,该是牢门。
牢门轻响,传来脚步声。
我睁开眼睛,那急促而微滞的脚步,我知道是谁。
“把牢门打开。”是芝芝趾高气昂的声音。
“是。”狱卒恭敬万分。
我略觉不妥,不应该,不应该这么顺利。
“良雨良。”芝芝进来,身着绯红团花罗锦裙,罩灰鼠毛镶边银红风袄。两袖各一抹白,那是尚未来得及融化的落雪。
“又下雪了。”我喃喃道。
“你把哥哥杀死了?”
若是她知道韩桐是被我真气反弹致死,不知还敢不敢只身站到我跟前。
“韩今是告诉你的?”我可以猜到答案。
“对,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芊儿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芊儿失踪了?”我挑起眉。
“你这个妖女,自你来我们这里,什么都变了,顾哥哥不要我,父王生病,如今,哥哥也死了,芊儿失踪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抬眼,目敛真气,冷冷看着她,芝芝骄横盛怒的脸一顿,瑟缩下来。
“我没有杀你哥哥,是韩今是干的。”
“今是哥哥?怎么可能?”她往后退两步,靠在铁栏杆上。
“怎么不可能。他想当湘王,所以你父亲需要生病,你顾哥哥需要离开,而韩桐,需要死。”我垂下眼,淡淡道。
韩芝虽然刁蛮,但也不是笨人,发生这些事情,最后得益的是谁,显而易见。
她不言声,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我会去找他问个明白。”她往牢门冲去。
又停下,回转身到我跟前。
“我相信你。”她道。
“谢谢。”
她在我面前踱起步子,踏得干草沙沙作响。
掂量半晌,开口道:“虽然我嫉妒你,羡慕你,还曾经想杀了你。”
“但是,我只是想出气而已,我气顾哥哥那么爱你。可我,并不是真的想你死。”她语气急促,但真诚。
“我相信你。”轮到我说。
我抬起头,怜惜地看着她,对不起,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所以,你走吧,赶紧逃出去!”她拉开牢门:“狱卒会听我的话。”
我忽然想通一事,心头一颤。
是了,韩今是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因为顾因。
他不会干等顾因回来,毕竟他们几人武功高强,若等人回来交易,胜负难料。
所以,为提高胜算,他必会同时对顾因下手!
若他死了,我也会被处死;若他死不了,我就是最后那个谈判的筹码!
我对韩芝道:“我不能走,我若走了,顾因只能死。”
韩芝不懂,疑惑地看着我。
“顾因有危险,你快出去,派人通知他,让他小心身边人!小心刺客!”
若韩今是要动手,最佳时机便是与敌短兵相接之后,突出重围的众人,身疲力尽,放松歇息,只要在顾因身边安插两个高手,如那日的刺客那般,顾因功夫再高,怕也难逃一劫。
韩芝喘着气道:“虽然我不太懂为什么,但我相信你。”
“快走!”
韩今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她进来见我。
芝芝转身往外跑去,刚上台阶,脚步声顿住。
“今是哥哥!你要干什么?”
衣衫扫动声传来。
我暗叹一声,佯作无力,斜靠在干草堆上。
“芝芝别慌,既然你来了,就在这里呆上几日。”
“你要将我关在这里?哥哥真是你杀的?”
“怎么是我呢?大家都看见的,明明是那个良雨良。”
“放开我!你们!我要告诉父王!你,枉父王那么疼惜你,重视你!你却背叛他!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
韩今是不气不怒,声音仍带笑意:“哥哥只是怕你坏事,让你暂时呆在这里,谁让你脾气那么爆呢?”
韩芝一边骂,一边被两个守卫押着推了进来,关进对面牢房里。
“你放心,我会让宫女给你拿两床棉被来,可不能委屈,我的妹妹。”韩今是一面说,一面转向我:“良姑娘,可醒啦?”
我装作无力害怕的样子,瑟缩着往里退去。
“不要害怕。”他圆脸堆满笑:“你还能多活几天,等顾因回来,再让你们死在一起,你看可好?”
说完,不再搭理一直破口大骂的韩芝,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韩芝骂了一夜,哭了一天。
韩今是还是有分寸,至少韩芝的待遇比我好多了,除了锦被棉垫,一日三餐也比我丰盛得多。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确实只是不想韩芝扰乱他的计划。
“他不会杀你的。”我对垂头低泣的韩芝道。
韩芝抬起头,满脸泪痕,天真傲气的眼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惶恐和仇恨:“可是,爹爹,还有哥哥!没想到,这人禽兽如此,竟是披着羊皮的狼!他不杀我,等我出去,一定找机会杀了他!”
“还有顾哥哥!”她看向我:“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我没死,说明他是安全的。”我叹口气:“不要难过,以后的湘国,还要靠你。”
我已打定主意,放弃顾因,以及,取韩今是性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七章 人质()
半月过去,我体内天元之气已与阴阳之气完全融合,收放自如,功力尤高于旧时。
也有时间,将过往与现在,好好整理一番,与良雨良告别。
那时,在火中失去意识,醒来之时,已身在无命谷,眼前是奶奶。
她说,我是她的孙女,叫良雨良,从后山跌下来。
躺了三个月,蜕掉一层疤皮。
也许是太想以这个身份活下去,所以,从未怀疑。
奶奶,虽然我不是良雨良,但我还是您的孙女。
我终于明白,您让我出山的意义。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本是罪孽之人。
这天下,乱由我起,现在,再让我去将那和平之光,找寻回来。
虽然还不知圣人在哪里,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雨良,你再看看,顾哥哥是不是还活着,我爹呢?”
韩芝每日必让我算上一卦。
“都活着。”我答。
她又松口气:“你好像变了,你以前话也挺多的。”
我淡淡一笑:“你也变了,不凶了,更可爱。”
她眼露无奈之色:“任性,不过是知道有人宠罢了。现在,只有自己了。”
“你还有顾因。”我已决定放下,心若刀绞,却波澜不惊地说出这句话。
“顾哥哥喜欢的是你,我知道。”
“他喜欢的不是我。”我侧头看墙:“他喜欢,因为,他不知道真正的我。很快,他会喜欢你的。”
“什么意思?”韩芝看向我。
“有人来了。”我指指上面。
“啊?”她张望着,“我怎么没看见?”
话音刚落,一串脚步声下阶而来。
一队金甲侍卫,湘国王宫军阶最高的卫兵。
狱卒打开我的牢门,两个人进来,喝到:“良雨良,跟我们走。”
我微微一笑,很好,顾因终于安全回来了。
站起身,其中一人拿了铁锁链,将我双手置于背后捆上。
我指尖真气微吐。
“哐当!”锁头暗响。
看似锁实,实际却被真气一挡,形同虚设。
我握着锁头,缓缓跟在侍卫身后,走出去。
“雨良!”芝芝扑在铁栏上,抓着栏杆,恐慌地看着我。
“我不会有事的,你等着顾因来救你。”我静静看她一眼。
“快走!还做梦呢!”身后侍卫呼喝道。
仁和殿,湘王寝宫,我望着那朱红大门,对身边侍卫道:“是韩相派你来的,还是湘王派你来的。”
那金甲侍卫头领一愣,道:“我们只听从王的命令。”
我微笑颔首,很好,看来韩今是并不是真正控制了王宫,他还要借湘王之名做事,说明其夺宫之举,在暗地进行。
果然,如我所料,金甲侍卫守在殿外,并不让进去。
过来两个黑衣内侍,将我迎进宫中,关闭殿门。
这才是韩今是的人。
内殿。
我跨过朱红门槛,铁链哗啦声,让殿中站立之人回过头来。
“雨良!”他声音嘶哑。
容颜俊朗如昔,想是日夜赶路,略显疲惫,鬓发微乱,眼底涌起潮水般的忧色。
我朝他微微一笑:“我没事。”
他两手拳头握紧,要朝我走来。
我身后一尖利硬物,顶上腰际。
一个黑衣侍卫道:“顾殿下若再动一步,这剑就会刺进去!”
顾因的拳头微微颤抖。
韩今是坐在龙床床头,湘王的白发从他身后露出几簇,干枯萎乱。
他背着手站起身,微笑道:“湘王的命,顾兄不怜惜,那良姑娘呢?她可值得上一本天兵志?”
侍卫押着我,越过顾因,走到韩今是身旁。
“我说过,天兵志不在我这里!你先放了她!”顾因低吼,满眼抑制不住的怒色。
“看来,顾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韩今是拉过我,掏出一柄青峰小刀,明晃晃的刀刃贴上我的脸。
我假装害怕,往后倾退,撞上床前井栏,跌坐在床侧。
黑衣内侍剑尖追上来。
韩今是也紧跟而上,站立床旁,匕首仍贴上我脸庞。
轻笑:“良姑娘可是女中豪杰,就这点胆子?见了刀就腿软?韩某还真是高看你了。”
“韩今是!”顾因暴喝:“雨良为你湘国解困,现梁王已中计,召回杨昌烈的圣旨不久便送到巴东。与你有恩无仇,你竟如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很好,我心中暗叹,接着说,给我争取时间。
在跌坐床侧的瞬间,我的手指搭上卧床的湘王脉搏。
阴阳二气吐出,游走湘王全身。
果不其然,中毒,此时生机枯萎,只剩丝丝真气,维持着仅剩的呼吸。
阴阳之气天生便有疗伤之效,所到之处,接经暖穴,我再将真气灌注到湘王丹田,以驭气之术,催发他潜在生机。
“少说废话,你只要交出天兵志,你们这对小鸳鸯就可以远走高飞,为何还如此冥顽不灵?难道非要良姑娘破相?”韩今是加重了小刀的力度。
“呼——”一声长喘,躺着的湘王睁开眼睛。
“今是!”他喉头咕哝出两个字。
韩今是受到惊吓,猛一回头,旋又镇定下来:“老家伙,算你命大,竟然这个时候醒过来。”
“今是!”湘王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圆脸早已干瘪下去,沟壑丛生,老泪纵横。
“我本就,打算,将这王位,让与你,你为何,还要如此!”湘王有气无力,费力吐出一个一个字。
“哈哈!什么叫让与我!这王位,本来就是我的!”韩今是的小圆脸终于不再笑,面露狰狞,五官扭曲。
“你敢将王位给我,你敢跟天下人明说吗?你占我母亲,杀了自己亲兄弟,生下我这个孽子,你敢认吗?敢吗?”韩今是咆哮着,忠厚的面具裂开,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生气吧,愤怒吧,越激动越好。
我轻轻地,将双手从锁链中挣脱出来。
“这明明就该是我的位置,我才是湘国嫡子,我才应该是太子!我是名正言顺的那个!什么叫你给我?你给了我什么?我的哪一步不是靠自己走过来的?”
“若不是我将你那宝贝太子废掉,这位置会轮到我?若不是顾因那傻子不愿做驸马,这位置会轮到我?哈哈!到现在,你身边没人了,你终于想起我了!”他双眼赤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头上发冠急急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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