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闵秋邪笑着,催促道:“良谋士还有何妙计?”
“造信!”我坐直身子:“湘国王宫之中,想必找到杨昌烈的手迹不难,再模仿其字迹,写一封来自孟王的和谈信,当然,不是第一封信,而是已谈到中间部分的重要信件。信上表明孟王欣赏杨将军的诚心,故意放水,没有一举攻破巴陵。为表示孟的诚意,将与湘和谈得来的天兵志赠与杨将军。愿与之携手,共统天下。”
“天兵志?”顾因颇不解道:“这关天兵志何事?”
“我们放出两个消息:一是梁王无后,杨昌烈生了觊觎之心;二是孟湘已和谈。和谈条件众人当会猜测不已,天兵志不失为一个让孟心动的理由,更是让杨昌烈心动的理由,如此说法,更有说服力。”
“那如何让梁王得到此信呢?”闵秋追问道。
“造好信的同时,再造几页天兵志,将真正内容写上一部分。再派人伪装成孟**士,出现在襄阳城外,孟梁交界之处。穿行过界之时,不小心被梁守边士兵发现,遂心慌之下,烧毁文书,落荒而逃。当然,烧毁得不够彻底,剩下刚刚好这封信的大部分内容,以及,几页残破的天兵志。”
顾因抚掌一击:“我亲自去!必保万无一失!襄阳城外的梁军由梁国另一大将马中平率领,此人生性多嫉,心高气傲,据传与杨昌烈关系不甚好,所以才失去攻湘之机。若被他得到这些文书,必很快传到梁王手中!”
闵秋也兴奋起来,点点头:“我与你同去,这般重要文书,当然要有高手护送才行。”
“传谣快,三四日定会有回应,你们此去襄阳城外,七日左右可开始行动。”
“杨昌烈,杨昌烈。”顾因喃喃咀嚼着这个名字:“若他真被梁王召回,我必不会放过刺杀的机会,不能让他死在梁王手上,此人,必须死在我手上。”
闵秋也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若杨昌烈倒得快,你不妨继续呆在湘国。破梁,就如破竹之势了。”
我心头升起隐隐的忧虑,梁之势已弱,那之前卦象中,湘所面临的灾祸,更可能是由萧墙而起。
思量半晌,对着正讨论细节的顾闵二人道:“这个计划,只对湘王与韩今是透露大概即可,我总觉得,他们不是特别可靠。”
顾因闻言点头:“他们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特别韩今是,他究竟是如何与孟牵线的,我们不得而知。”
“天宗”两个字在心头打了个转,还是没说出来。
谁牵线的,不要紧,最重要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这次,雨良不能一起去了。”只听闵秋道。
“我想去!”我脱口而出,留在这里可能更危险。
三行道:“我会留下来保护雨良姐。”
顾因微微颔首,看着我道:“我正作此想,此去一路太过艰险,穿孟与梁之境不说,还要佯做被发现,再在围追堵截之中逃走。你现在身体虚弱得紧,更不能奔波,还是安心在这里好好养着。”
他又补充一句:“等我回来。”
我咬着嘴唇,因这最后一句脸微烫,轻轻点了点头。
闵秋道:“那我们得给雨良找个好好安置的地方,至少不能老受公主骚扰。”
说着,拿眼角瞟了瞟顾因,那意思是说,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
三行颇不好意思开口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好去处。”
“什么地方?”我们三人同时问道。
“韩桐宫中。”
“啊?”我与闵秋惊呼。
顾因也疑惑道:“他自身尚且不保。”
三行小声解释道:“那日,芊儿姑娘受伤,雨良姐让我送她回宫。我见他们住的地方,在西北角,离这边较远,自成一殿,守卫相当森严,估计是为了保护韩桐。”
“且那日芊儿姑娘还说,她希望雨良姐住到那边去,可以陪她,还能挡了公主之扰。”
“芊儿姑娘是谁?”闵秋问道。
“是寿王妃。”三行嗫嚅道:“我想,她倒是可以保护雨良姐。至少,公主没法在寿王宫里闹。”
我想起那纤弱的小女子,这宫中上下也只有她不仇视我了,遂点点头:“只要湘王同意,芊儿姑娘同意,我住那里,应该还不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二章 我是谁()
过两日,便是除夕。
村子里的除夕,只多了祭祖和守岁,其他都和平日一样,大家凑一起吃吃喝喝唱唱跳跳。
或许因为对我们来说,每一天都似过节。
没有游子归乡,没有分离聚合,日日岁月静好,只管守着山中风月安心度日。
山外不一样,山外的除夕比平日明显热闹多了。
我虽暂不能下床出门,也能感觉到年味儿,连房中的绢纱宫灯都换成了红绸灯笼,凭添几分喜气。
“一起去吧。”顾因与闵秋都劝我去参加宫内的除夕宴。
我拿被子蒙了脸,不置可否。
我哪还有脸见韩芝,只盼湘国早日事了,早日离开。
顾因一脸忧色,这些日子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守着我。
叹一口气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即使是皇宫内院,天宗的人还不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我探出脑袋,点点头表示赞同,忙又摇头:“这次不一样,周围这么多守卫。你们快去吧,”
闵秋见状道:“顾兄你去即可,我反正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不如在这里陪着雨良好了。”
顾因面上阴晴不定:“那,不如三行也留下。”
我催促他:“好啦好啦,有一个保镖就够了,赶紧去吧,记得酒水吃食小心一些。”
他这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闵秋闲闲地挪了个方凳到窗畔坐下,遥望着我道:“雨良,你知不知道,你运气真的很好。”
“哼。”我不以为然:“我要是运气好,当初就不会被奶奶派出山。”
“你遇到顾兄,多好,为了你,连到手的江山都不要。”他语带调侃。
我挠挠头:“这很难吗?说真的,我觉得逍遥自在比守着江山好多了。你看这皇宫里,勾心斗角防人害人不说,天天还跟坐牢似的。”
他“噗嗤”笑出声来:“你是红尘之外的仙姑,哪懂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苦,只要做到最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哎,算了,跟你说也不懂。”
日头偏西,夕阳余晖透窗而入,掠过他的身影投到对面墙上,留下一层淡淡的金,从我的位置看他,只余一个朦胧轮廓。
和那个黑袍黑帽的人,一样的轮廓。
难道我是月娘?
这个念头又一刹那在脑中晃过,我喊他什么,千秋?
想及此,不由念出了声:“千秋。”
屋内死一般沉寂,闵秋似哑了一般,直到远远地响起零碎炮竹声,打破沉默。
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张张嘴,一闭眼,干脆将堵在胸口好久的话吐出来:“你,叫千秋吗?”
他豁地站起身,似一堵墙,缓慢地、重重地,挪到床榻边。
屋内未掌灯,一双眼在暮色里灼灼发亮,定定看着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我当然是良雨良,良族后人,从小,与奶奶和族人生活在山里。
我以前能毫不犹疑地如此作答。
可现在,那清晰的梦境,那场烧死月娘的大火,让我再不能那般肯定。
可我还是希望,我是良雨良,仅仅是良雨良而已。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让我安心做良雨良可好?
闵秋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语气沉重,满是迷茫与疑惑。
我双手紧紧揪着被子:“你,真叫,千秋?”
“你怎么知道的?”他捏紧了拳头。
“天宗,宗主说,月娘,那个人,叫千秋。”我隐瞒了自己的梦境。
我感觉闵秋的身体松弛下来,他缓缓坐到床榻上,静默一会儿,才道:“宗主竟然知道?那她,知不知道,闵秋是千秋?”
我摇摇头:“她应该不知道,那你,为何要改名?”
“还有,月娘,为何会被火烧死?”
闵秋的拳头又捏紧了,似乎尽力绷着情绪,不让自己崩溃,他深吸一口气:“你为何不问天宗宗主?”
我假装轻松地支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闲闲道:“这个月娘可真神秘啊,你们个个这么讳莫如深。”
闵秋的头低下去,隐隐可见,那把胡须,在轻轻颤动。
我叹口气,喃喃道:“叫宫女,掌灯吧。”
烛火亮起,殿外炮竹声声,此起彼伏。
宫女送来了丰盛的年夜饭,闵秋小心扶着我一只胳膊,到圆桌前坐下。
再亲自给我斟上酒,隔着烛光举杯道:“来,往事不再提,为我们的将来干一杯!”
我举起杯盏,青绿色的玉杯在光影下晶莹透亮,映出我的脸。
苍白容色,琉璃清眸,迤逦娥眉,挺鼻红唇,端的是,秀如清风霁月,娇若海棠芙蕖。
是曾经有个女子,拥有和我一样的脸么?
还是,我占了这具身体,这张脸?
脑中又浮现那个举起火把的人:“除掉妖女,安我大孟!”
“她是妖女!”我脱口而出。
闵秋捏着杯盏的手缓缓收紧,“嗞啦”几声脆响,那玉杯竟在他手中四分五裂。
他的声音却静如止水:“不,她不是,她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我闭上眼睛,狠狠地捶了捶脑袋,不要再想了!
不可能的,月娘已经死了,跟我没关系,不可能的!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闵秋冷冷道:“天宗的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我看着他的模样,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那目光,带着几分生冷。
不由垂下眼,小声道:“她们说,说我是月娘。”
他楞了片刻,“哈哈哈哈!”随即放声大笑起来,捶着胸口,拍着腿,笑得停不住。
见我被吓傻了一般看着他,方稍停下来,摇着头道:“她们怎的,也这般犯傻,哈哈哈,已经死掉的人,还会复生吗?哈哈哈!”
“在聊什么,闵兄这般开心。”房门被推开,顾因走进来。
我才发现自己一直紧张到微微冒汗,我紧张什么?
见到他,才从茫然不安的情绪中稍稍挣脱出来,笑道:“除夕宴这么快结束了?”
闵秋也止了笑声,仍咧着嘴看着他。
他面色凝重,坐到我身旁,道:“湘王生病了,出来见过宾客便回宫去,我打过招呼就回来了。”
“什么病?严重吗?”闵秋道。
顾因摇摇头:“我没机会问,韩今是照顾着他,看起来病得不轻。”
我转了转手中的玉杯,怎么在这个时候生病呢?
孟湘和谈,顾因即将出征。
是真生病,还是有人,想让他生病?
我撑起身子站起来:“我去看看星象。”
顾因扶着我来到窗边。
天际不断有火光一现,炮竹和烟花阵阵,照亮苍穹边沿,头顶上几颗疏星,落落看向人间。
紫薇移宫,龙气尚存。
可左辅、右弼、天魁、天钺皆暗淡无光,只剩孤星夺目。
湘国将要易主,不过只有灾厄而无断生之象,当可逢凶化吉。
可易主之后,只会更加艰险混乱。
我皱起眉头,新主,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怕都落不到好下场。
我念声阿弥陀佛,只要不是顾因便好,除掉杨昌烈,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三章 不得安宁()
大年初三,顾因携闵秋等人,趁着年味未散,悄然往北,朝襄阳而去。
湘王一直在病中,自顾不暇,朝政之事自然就落在韩今是头上,也忙得顾不上我。
我则在顾因安排下,静悄悄迁到韩桐与芊儿所在的太元宫中。
太元宫位于湘国宫城西北角,内含三宫六殿,相当于另一个相对独立的宫城,只开东侧一小门与宫城相连,宫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
颇让人费解,这么一个半残的嫡长子,为何还要如此费心保护,难道还有人想害他不成?
我住进清欢殿中,与芊儿和韩桐所住正殿仅一桥之隔。
是芊儿的安排,为方便照顾我。到这里来才知道,虽然她看着纤弱羞怯,但在这太元宫中,人人以她马首是瞻。我这才明白三行所说,她确实能护住我。
天宗的驭气**真是厉害,七日过去了,我浑身仍虚脱无力,筋骨酸疼。
每日只能卧床休息,无法到处走动,幸好有芊儿,她心思单纯,天真善良,常带了猫咪来探我,二人聊天、逗猫,倒也不觉寂寞。
这夜,我心没来由地不安,遂勉力起身,披上芊儿送的银红织锦裘袄,立于前殿宽窗下,推开斜窗,遥望天际。
云厚夜浓,风静雪轻,没有星光,只有灯辉。
我叹口气,回到室内方桌前,将三枚铜板捏在手中,闭眼遥想顾因之行,六起六落,卦成。
还好,无惊无险,安然遂愿。
我拍拍胸脯,想是忧虑过多。
门“吱呀”一声,芊儿提着一盏鸳鸯双嬉羊角风灯走了进来,姿如弱柳。
“姑娘怎的起来了?”她声线也纤细,犹如幼猫。
她身后跟着一名太医,也道:“姑娘还是先卧床静养好些。”
我伸伸胳膊,放在桌上:“娘娘来了!康太医也来啦,再躺就真要发霉了,只要起得来,我就尽量动一动。”
康太医俯身,立于我身旁,隔着一方绣帕,伸出大拇指轻压在脉搏处。
芊儿一面吩咐身后的宫女将食盒置于桌上,一面笑着道:“姑娘还如此客气,你我以朋友论交,叫我芊儿就好。”
一方方食盒打开来,香气扑鼻。
一碟豉油皇鹅肠,一碟鸡汁素三丝,一碟双椒蒸鱼尾,一碗八宝豆腐煲。
我食指大动,正咽着口水。
身旁康太医忽道:“姑娘先勿动。”
我与芊儿俱是一愣,看向康太医。
为防食物被人下毒,我日常饮食茶水,均由芊儿亲自安排。
芊儿先道:“康太医可是觉得哪里不妥?可良姑娘所有饮食,皆与正殿一样啊。”
康太医含腰一揖,道:“老臣自幼鼻子比常人要灵,姑娘的豆腐煲中,隐隐有蓖麻之味,这蓖麻子乃是毒性之物,以防万一,还是先试毒为好。”
芊儿俏脸冷下来,一个宫女递上一根银针。
这宫中食盒,都备有试毒针。
针入汤煲,瞬间转黑。
芊儿大惊失色,道:“这,这怎么可能!我和殿下,刚刚才用过!”
我叹口气,防不胜防:“只对我这一碗下毒也简单,或是在娘娘和殿下用过之后,或是在这食盒之中。”
芊儿紧咬着唇,一改柔弱之色,严肃道:“姑娘放心,从膳房到此处,也就经过几人之手,我必会查清楚。以后姑娘饮食,皆先由宫女试毒。撤下去!”
她转头对着宫女道:“重新为姑娘换一份汤来。”
又站起身对我道:“不行,我得一起去,顺便先办两个人。”
康太医诊脉完毕,恭敬道:“姑娘仍是气血两虚,还得继续用药,老臣再加重两味,再有半月时间,当可康复。”
两人再一同告辞而去。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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