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饶是我胆大包天,也不由一阵哆嗦。
“月娘。”一个女子的声音,如筝音,悠扬动听,却是陌生的,我从未听过。
“你是谁?”我放下心来,只要不是鬼便成,又一个月娘旧识。
那女子缓缓朝我走来,身姿婀娜,脚步轻盈,踏地无声。
到离我三步远,我终于看清了,一个脸覆重纱的女子,头戴风帽,只露出一双亮如星月的凤眼。
只这双眼睛,便已能看出绝代风华之姿,娥眉长挑,斜飞入鬓,眼中波光流转,暗夜也无法掩饰其夺目之辉。
她也定定地看着我,脸上似笑非笑:“你果然没死。”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为什么都把我当成那个死了的月娘:“你到底是谁?我不是月娘。”
她娇笑一声,揭下遮脸重纱,露出几乎完美的下颌,高挺长鼻,鹅蛋圆脸,看年纪约在二十许,配上那双眼睛,妩媚入骨,绰约动人。
“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连养了你二十年的师父都不认了?”她娇声如莺。
“师父?”这人养了月娘二十年,那她多大,难道我遇上妖精了?
我慌忙摆手:“你认错人了,我真不是月娘,再说,我才十七呢,哪找人养我二十年。”
她又走近我一步,目波闪烁,吐气如兰:“我还能认不出你吗?当日在那火堆里,没找到你尸首,我便觉诡异,他们非说你是烧成灰了,我却一直觉得,你一定还活着。”
她温柔地看着我,如一个慈爱的母亲:“跟我回去吧。”
“去哪里?”月娘果然是被烧死的,我只觉汗毛倒竖,后背发凉。
她长眉一挑:“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有点慌了,不会非当我是月娘拉我走吧,忽见前方几盏灯笼晃着昏黄的光过来,宫里的巡逻队。
我正待出声,一阵刺痛从后颈处传来,我身子一软,转瞬已被这女人抗起,出声不得,再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七章 天宗()
我悠悠地醒转来。
好痛!
不是肋骨伤口痛,不是后颈处痛,是全身四肢无一处不痛!
酸酸涨涨,身体欲要炸裂一般。
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耳畔有声音传来,我想起那掳走我之人,心一动,闭眼继续装睡。
“他竟然没喝那杯酒?这怎么可能?”是那个声称是月娘师父的人。
“是!算他命大,要我们出手吗?”一个年轻的陌生的声音,也是女子。
“他直接拒绝了吗?”
“那倒没有,只说现下还有连场征战,局势未明,难报湘王赏识之恩。”
他们在说谁?喝酒,湘王?
我脑子也痛,思维乱乱的。
“且再看看,这人还有点用,能叫杨昌烈败走。能利用最好,若真到了那一步,想让他死,太简单了。”
顾因!她们在说顾因!她们为何要杀顾因?
那酒是什么酒?有毒?难道是今夜的定婚酒?
他没喝?!
“是!”那女子答道:“这真是月娘吗?可那日我明明试探过,她是不会功夫的。”
试探我?功夫?难道这便是在巴东刺杀我之人?
“我也奇怪。”那月娘师父道:“我刚刚以真气探她周身穴脉,却无半分天元之气,倒是有两种不甚分明的寒热真气。”
“不过。”她沉吟道:“她定是月娘无疑,就连右肩头的小痣,位置都一样。”
我听得浑身一激灵,我右肩头,确实有一颗小痣,难道,我真是月娘?
只这一个微小的动作,那两人迅速来到我身畔。
“月娘,你醒了?”
再不能装了,我缓缓睁开眼睛:“你们到底是谁?”
这是一间布置甚为精美的闺房小屋,床顶罩着秋香色绣花丝帐,雕花床栏,馥香扑鼻。
那月娘师父身边,站了一个姿容秀美的年轻女子,着墨青劲装,头发梳成公子髻,脸容也是花般鲜妍,肤白如玉,长眉平直,眼神凌厉,娇艳中带几分英气。
月娘师父轻叹一口气:“看来你是真忘了我们。”
她指着身旁女子:“这是你蓉师姐,可还记得?”
我摇摇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
忽想起,那日他们推断,刺伤我的,乃天宗之人。
遂问道:“你们,是天宗?”
那蓉师姐抢着道:“你想起来了?这是宗主呀,我们的师父!”
果然是天宗!位于天下三大宗之列的天宗!
完了,我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我觉得脑子快要爆炸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月娘,也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只恨昨晚出门前不算上一卦,怎么没避开这个灾劫!
那宗主慢悠悠在我床榻坐下,垂下脸,看着我道:“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只是,你先想想,切玉刀,去了哪里?”
切玉刀?她们怎么知道我知道切玉刀?
不对,她们以为我是月娘,而切玉刀在闵秋那里,那一定是月娘给他的。
可我不能说啊!
我盯着那宗主,果断道:“什么切玉刀?”
宗主眼神如波,轻飘飘看我一眼,似将我看了个通透:“你再好好想想,当年,你带进宫的,一柄小刀。”
我摇摇头:“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眼神依旧温柔如水,语气也柔和道:“那只好为师来帮帮你,努力想一想了。”
我这才发现,我四肢根本无法动弹。
“你要干什么?”我慌道。
她不言语,探出两根芊芊手指,按压到我下腹关元处。
身体瞬间灼热起来,一股强大的气流,带着滚烫的气息,沿着四肢,流窜进身体各条经脉,再直冲脑关!
我只觉血脉卉张、头痛欲裂,那种酸胀的感觉扩大了上百倍,像是奔往皮肤经络所能承受的极限!
连张嘴呼叫这样的微小动作都办不到,只能硬生生承受着体内汹涌气流的冲击,耳中嗡嗡作响,脑内真气激荡,如重锤一下下砸在脑际,撞得头要爆炸开来!
我是要死了吗?
头中还有仅剩的一点清明,这么难受,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就在那狂吐的气流浪涛快要将我完全吞噬之际,狂风大浪徐徐缓了下来。
我全身无力,如死了一般瘫在床上,灵魂似已飘到半空,身体再不属于自己。
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我费力睁开眼睛,竟然还没死,见那宗主双眼紧闭,双掌持奇怪手势,脸色苍白,两颊一抹诡异的艳红。
那蓉师姐静立一旁,不动不言。
良久,宗主睁开眼来,吁出一口气,凤眼含冰,还带着一丝疲惫。
“还是不行吗?”蓉师姐问道。
宗主缓缓摇摇头:“找不到天元之气,我的真气所及之处,却被她自身真元排斥,那真元如铜墙铁壁一般,守着最后的脑关。”
我整个人似被拆散又重新拼凑起来,努力张口道:“就算,我是月娘,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宗主脸上闪过一丝笑:“不要着急,来日方长,我每日不惜以自身真气损耗,来助你恢复记忆,等你想起来时,自然明白我们要做什么。”
天!难道这样的酷刑折磨,每天都得来一次?
我终于明白当日李昱怀提到天宗之人时,称其为妖女,这些人,果然妖邪可怕。
在这里,我便如待宰的羔羊,毫无一丝反抗之力。
想及此,我干脆闭上眼睛,只默默念祷:惟愿顾因他们能早日发现我失踪,快点来救我,快点来救我啊!
我的念祷上苍似乎并未收到,那宗主言出必行,每日必来催发我真气一番,让我日日受那万蚁噬体的煎熬,这坏女人,艳若桃李,毒如蛇蝎!
就这样生不如死地熬过大概四五日,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因从未出过门,这房间又连一扇窗都没有,四壁时时亮着豆大的油灯,想来是暗室之类。
每日便这样半瘫状躺在床上,吃饭洗浴之时自有人来扶了我起身,然后再继续躺回床上。
开始还好多次想咬舌自尽,却连咬断舌头的力气都没有。到后来,想着,反正我也杀不了她,恨她也没用,干脆如此受着吧。
**虽受百般摧残,精神倒是平和。
日日躺在床上,神智清明的时候,便将这些日子来关于月娘的零落信息拼凑起来。
她是天宗弟子,与闵秋有情,且把天宗之物切玉刀给了闵秋,后被火烧死。
那我是谁?我是良族弟子,生于无命谷长于无命谷,唯一奇怪之处,便是我那被大火焚烧的噩梦,与一片空白的记忆。
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系?大火。
忽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出山那日奶奶说的话,“你来的那日,阴阳石大放异彩。”
我来的那日?
当时很自然地认为是我出生那日,可现在想来,奶奶的说法,甚为古怪。
我是哪日来的?怎么来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八章 获救()
这日,那美艳宗主又折磨我完毕,盘腿坐于床尾,静心修气。
比第一次受刑好多了,也许是经脉已习惯了她狂猛真气的冲刷,此时已有力气开口说话,向她道:“再这样折磨我,记忆还没恢复,人都先没了。”
她闻言睁开眼,微微一笑,仍是那般温柔:“你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解道:“若我真是月娘,那我不是被烧死了吗?为何还会活着?这么荒谬的事情,为何你如此执着?”
她抬抬眼,凝视着我:“荒谬?”
再淡然笑道:“经历越多,越会明白,这世上,有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不是荒谬,这是天意。”
我想着那个噩梦,喃喃道:“还是荒谬,早知道,我就不出山了,山外都是疯子。”
她站起身来,抿嘴一笑:“你这性子,倒是比月娘可爱多了,难得有受这气驭之术后,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人。好好躺着,我明日再来。”
说完,转身而去。
我头痛欲裂,闭目昏昏欲睡。
忽听得外间传来一个女子沉静的声音:“月师妹还是那样吗?”
宗主的声音传来:“嗯,我们到前厅说话。”
那女子的声音,好耳熟!
是谁?我一定在哪里听过!
我绞尽脑汁,将出山以来所有遇到的人都细细过了一遍,还是没想起来。
可那般熟悉,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脑中有个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飘出来,“月娘!”
是了!就是那声“月娘”!那日在泸州,龙头帮江上别院露台外,那个喊“月娘”的声音!
我心念电转,如果那声“月娘”,是那龙夫人为试探我喊的,那么,这就是那个装哑巴的龙夫人!
她也是天宗的人!
那就不奇怪,她为何会认得月娘了。
可是,天宗与龙头帮,又有何关系?
我随即想到一个可能,龙头帮帮主遇刺,副帮主被杀,而现在的帮主夫人又是天宗之人所扮,那么,龙头帮,已是落入天宗之手?
又想到那日她们谈论顾因,若我所料没错,天宗也想主掌湘国,而顾因的到来,对她们构成了威胁,因此,在他的定婚酒中下毒。
可阴差阳错之下,他竟没喝那杯酒,逃过一劫。
天宗要害顾因!
那韩今是呢?我冤枉他了?
从动机来看,顾因不来,湘王儿子已傻,那未来的湘王之位,应该就落于韩今是囊中。
还是,他与天宗有何关系?
我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寒意,若我的猜想无误,那此人呆在顾因身边,就太可怕了。
又一日,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天宗宗主袅袅娜娜走进来,她身着紫棠花枝宽袖锦衣,下摆垂着层层幅幅的苍青流光缎裙,头挽蓬松斜髻,插一支金凤衔玉珠钗,简单大方而不失华贵,怎么看怎么是个雅致秀美的贵妇人。
她脸带浅笑,来到我床榻边坐下:“今日觉得如何?可想起什么没有?”
我懒懒道:“没有。”
她似有点恼怒我这般油盐不进的态度,微皱眉道:“若是不想再受罪,你就得乖乖配合,让我天元真气冲开你脑关要穴,或许会想起遗忘之事。”
我毫不惧怕地瞪回去:“你放心吧,我比你还着急想起。”
“那就好。”她一面轻笑答道,一面又将手指放上来。
那真气轻车熟路地流转三周天,再朝脑关汹涌而至,我咬紧牙关,任那涨裂之感充塞皮肤之下,似一寸一寸将灵魂抽离开来。
那气流愈加汹涌,无尽无终铺天盖地而来,终于,我脑内唯一一线清明被吞没,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那梦又来了,熟悉的高台,灰霾的苍穹,围绕着我低飞盘旋的黑鸦,这次,我竟能清晰看到脚下众人的脸!
那手持火把之人走出人群,脸容端肃,下巴垂三绺长须,宽眉善目,此时却状极威严,举着火把大声道:“除掉妖女,安我大孟!”
我听见自己撕心裂肺地声音:“父亲!为何要这样对我!”
可我的声音淹没在群情激愤地怒吼声中,黑压压的人群,人人赤目冷眉,怒视着我,举起拳头在空中挥舞:“除掉妖女,安我大孟!”
那怒潮蔓延开去,目能所及的广场尽头,都是这般狂热而愤怒的呼喊!
“父亲!”我心如刀锉,泪如泉涌:“送我入宫的是你,让我报仇的是你,如今为何这样对我!我是你女儿呐,父亲!”
忽见那人群之中,一黑袍黑帽之人,抬起脸来,望着高台上的我。
“千秋!”我眼泪滂沱而下,朝他喊道,“你走啊!”
他们都听不见我的声音,在一片轰天如雷的欢呼声中,那火,吐着长舌,“轰!”升腾起来。
“不!”我听见自己尖利狂啸的声音。
一切又都静下来。
“快再换盆水来。”耳畔有杂乱的声音响起,我努力想睁开眼睛,无奈精疲力尽,一动不能动,心中充斥着莫名绝望的哀恸,泪犹不止。
有湿热的毛巾在脸上擦过,嘴里满是腥咸的味道,是血吗?
“宗主可还好?”门开了,进来一人,是那蓉师姐的声音。
“宗主说她要回府闭关三日。“是平日里照顾我的那个婢女声音。
“究竟是怎么回事?”
”据宗主说,是月娘体内的真气反噬了,她的真元有复苏迹象。”
那蓉师姐来到我床边,声音从头顶传来:“七窍流血,竟然没死。”
七窍流血?我吗?这么可怕!
“你们先看着她吧,我去看看宗主。”蓉师姐吩咐道。
“是。”两个婢女答道。
那真的是梦吗?那般清晰!
那痛,又那般刻骨!
而最后抬起头来的那人,黑衣黑帽间,闪烁着一双灼灼大眼,我看清了他:
是闵秋!
原来他一直在我的梦里!
我真的,是那个,死掉的月娘吗?
昏昏沉沉,不知又过了多久,忽听屋外传来阵阵呵斥打斗声,我仍然没力气睁开眼睛,宛若体内只剩一丝游魂,静静守望着肉身。
“砰!”木门瞬间碎裂的声音!
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低沉男声,带着焦灼响起在耳边:“雨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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