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他一眼,“因为我是算命的?”
他含着笑,点点头。
我气得跳起来,怒冲冲道:“我要把你推到长江喂鱼!”
龙头帮果然势力非凡,第二日一大早,直接一艘木艇,从昨夜平台处将我们接走,避开所有关防检查,从客船船尾绳梯,送我们上船。
刚上船,船身一颤,便启航了。
船可真大!比房子都大!
头一次坐船的我完全静不下来,到处乱跑乱看。
整个二层舱房都空无一人,留给我们,龙头帮则对外宣称这是一位富商包下的。
一共十个套间,沿中心走廊分布两侧,每套分里外两间,还分别给我们准备了换洗衣物。
走廊尽头是一扇半圆形的大厅,厅内有若干张八仙饭桌,还有临窗长榻,想是供客人下棋品茗。
再往外便是一个阔约一丈的露台,我走上去,可以看到一层甲板。
楼下甲板上也不少人,都是普通商旅模样,有人靠着栏杆三两絮语,有人独自背手临江赏风,有小孩在甲板嬉戏玩耍。
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刚刚学走路,小鸭子般一摆一摆地,蹒跚追着对方。
其中一个无意间抬起头看到我,对着我裂开小嘴一笑,另一个也跟着抬起头来,对我一笑,笑得我心都快暖化了,也跟她俩挥手道:“你们好!”
一只大手把我给拖进去。
“干嘛呀?”我嘟着嘴问闵秋道。
“低调。”他故作严肃道。
顾因带着无缺和三行也来到大厅,见四下无人,嘱咐道:“船上的饮食用水都小心些。我刚刚上来时见到船尾有一艘小船,若有意外,我们跳上那船走。”
大家都点点头,闵秋道:“雨良,你起的卦呢?”
我摊手道:“给我三枚铜钱。”
无缺快速地掏了三个铜板给我。
闵秋道:“铜钱也能起卦?”
“当然,云、星、石头、草、钱币、头发,其实万物都可以,只是有的卦象过于隐蔽,不好解。别吵,我要开始了。”
我双手合十,紧握铜板,集中精神,让意念自由的浮于天地间,跨越时间,往前飞去。
铜板起落六次,卦象已成。
“泽天夬!”
“那是什么意思?”无缺闵秋异口同声道。
“外卦为泽,内卦为天,泽为水,水在上,天在下。”
“那是要翻船?”无缺哆嗦着问。
“乌鸦嘴!”闵秋拍了他脑袋一下。
“究竟好还是不好?”顾因也问道。
“这是一个状态卦。”
“啥?”众人又同声道。
“泽灌万物,本为吉,但位于天之上,反常之兆,前途凶险,可凶可吉,全在一念间。我们正行于水,遇此卦,可解为,死路在水,生路也在水。”
“说了跟没说一样。”闵秋翻翻白眼。
我瞪他一眼,接着道:“但此卦利于外出,有逢凶化吉之势。”
顾因默不作声,半晌方道:“我信你。”
我颇意外地看他一眼,如此摆明说相信我这个算命的,还是第一次。
但是,从进城到此时此刻,一切都太顺利了,龙头帮顺利地找到我们,再顺利地上船,再顺利地船上没有任何动静,起码到现在为止没有。
我略不安,总觉得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会在前面等着我们。
“但有凶险是肯定的。”我沉吟着,继续道:“大家随时要注意,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晚上也最好呆一起,不要分开。迷药、暗器、迷香,这些都要小心。”
闵秋道:“我刚刚问过船工,明日下午能到巴东。如果有什么人要动手的话,今晚绝对是最佳时机。”
“敌人会藏在何处呢?”我托着腮道:“扮成船工?还是乘客?不会这一船人都是吧?”
我实在想不到。
顾因忽问我道:“你水性如何?”
“恩,算半只鸭子吧,在我们山里的池塘沉不下去。”
“嗤!”三行笑出声来。
顾因也嘴角微动,道:“我与三行、闵秋,内力深厚,在水底可暂时憋气转用内呼吸,以体内真气天然流转,保证吐纳畅通。无缺还差点,也只能算一只鸭子。”
“殿下。”无缺噘着嘴,略抗议道。
我倒没想过他会借用我的比方这么说,也“噗嗤”笑出声来。
他看着闵秋道:“闵兄伤口刚好,不宜太辛苦,万一到了水里。”
又指着我:“你跟着我,三行护着无缺。”
“是。”三行应道。
这一天尚算安稳,除了有船工送吃食来,也没其他人打扰。
傍晚,晚膳送来了大厅,我安安稳稳睡了一觉,伸着懒腰出房而来。
他们四人已在厅内围桌而坐,我刚坐下,闵秋便朝我笑道:“仙姑,你要不要算算,这顿饭安不安全?”
我往桌上看了一看,顺口答道:“茶有问题。”
四双眼睛唰就扫向我,顾因欣喜,闵秋惊诧,无缺和三行崇拜。
“你怎么知道?”闵秋挑着眉问道。
我指指桌上:“都不用算,用看的。”
“一壶茶,五个茶杯,只有顾因面前的杯中有茶。若是茶水没问题,你们三个杯中也该有才是,见我来了,也会帮我斟茶,但是没有。”
“说明顾因先倒了一杯出来,试出茶水有毒,所以你们都不再动茶。”
无缺与三行不断点头,顾因的手掌摊开,内中握着一根尖端变黑的银针,他叹口气,道:“龙头帮果然还是有问题。”
“绕这么大的圈子,究竟想如何对付我们呢?”闵秋道。
我心中一动,下毒这种笨法子,昨日在江上别院就可动用,为何到船上才用呢?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无缺又眼露崇拜之色:“雨良姐,教我几招好不好。”
“经历一多,便能从前因而知后果,其实阴阳学的根本,便是观察与寻因果。”
试过饭菜无毒,我们一边谈笑,一边用起晚膳来。
忽觉船身微颤,船速明显减缓,我们不约而同静下来。
闵秋道:“我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上来一个年约三十的粗矮汉子,方脸方额,面容粗糙,一看便是长期经日晒雨淋。他抱拳拱手对我们严肃道:“殿下,诸位贵客,在下船长高苍,前方有梁军舰船拦路,夫人交代,一定要一路护好诸位,所以,眼下只能请五位暂时委屈一下,暂避下层船舱之中去。”
“梁军舰船?”我们齐声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一章 圈套()
“梁军为何会突然出现于此拦截我们?”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行踪的?”
无缺与闵秋相继问道。
这也是我脑海里盘桓的问题。
高苍一张黄黑的脸阴沉得可怕,摇摇头,不解道:“我们也很意外,从未得到梁军封江查船的消息。龙头帮对长江情况随时在掌握中,上一个码头接到的线报,还是江段平安,而这四艘大船,却忽然出现在这里。”
我看看舷窗外,夜色刚至,还带有一线暗淡的天光白。令人奇怪的不仅仅是梁军舰船的神出鬼没,更奇怪的是,对付一个顾因,需要出动舰船封锁江面吗?并且还是在泸州这样一座小城的水域外。
“此处是不是最危险的江段之一?”
高苍意外地看我一眼,想是不解我为何有此一问,还是点点头,道:“这段江叫碎石滩,江面有连续十二个漩涡,若不是熟悉江性的水手,万万不敢由此过。”
“这是梁军与龙头帮的圈套。”我下结论道。
高苍脸色一沉,声音略提高,道:“姑娘什么意思,我们夫人可特意交代要照拂你们的。”
我站起身来,急促道:“若我没猜错,梁军的目标,不仅是我们五人,还有你们这艘大船,也就是,还有龙头帮。”
这下连闵秋与顾因他们都疑惑地看着我。
龙头帮设圈套对付龙头帮?
我急切道:“没时间解释了,请立即掉头,高船长可与梁军试探询问一下,若对方表示要搜船,那我们躲还有用。若对方直接发动攻击,就说明我猜对了。”
高苍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看顾因。
顾因点头道:“就照她说的做。”
高苍匆匆下楼去。
顾因道:“雨良为何有次判断?”
“龙头帮有内奸,或者是内乱。”
我加快语速说道:“目标应该是帮主及夫人。梁军在此水段早有安排,作为水上霸主的龙头帮不可能不知道,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不让高苍知道。”
“而若高苍这艘船连带我们直接毁在这里,最受打击的是谁?”
“太子和龙夫人。”无缺道。
“对。”我点点头:“梁军应该是早就知晓龙夫人暗助我们的计划,是以将计就计,在此处守株待兔,又能落实龙头帮背着梁王,暗助太子之实,有了打击的借口。”
“可是,那龙夫人,不是说不惧梁军?”闵秋道。
“恐怕是为安我们心,再厉害的江湖门派,对朝廷,都要忌三分。换句话说,哪个朝廷,都不愿意看见,超出自己控制的帮派。”
我说出昨日与顾因的推测:“这个龙夫人怕是假的。”
但我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为何我对她莫名有好感呢?她明明想害死我们。
船身一阵摇晃,该是在急速转弯。
“我们下去看看。”顾因道。
我们直接来到掌舵舱,高苍见到我们,一脸凝重道:“这位姑娘,你说对了。梁军并无上船搜查之意,对我们的旗语不做回应,四船连于江中,摆足开战的架势。可是为何会这样?梁军竟敢直接向我们龙头帮挑战?”
“若是他们有理由呢?比如说你们窝藏太子。”
高苍咬着牙道:“他们早就知道殿下在船上,故意让我们行到此处?”
我点点头,心中也有很多疑惑想问他,道:“你们龙头帮,近来有没有什么内斗的苗头或大事?”
高苍皱着粗短的眉头,摇摇头,道:“帮主一向威信极高,并无不服的兄弟。只是一周前,在巴东遇刺,伤得颇重,据说一直卧床养伤。是以此次助殿下之事,只由夫人出面。”
“巴东遇刺?”我心一跳,对顾因道:“巴东老城主,也是遇刺。”
“这两者有关系?”顾因看着我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是不管对方到底有何计划,借杀我们之机,削弱或夺权于龙头帮,是一定的。”
正说着,一个水手冲进来道:“报告船长,上游也发现三艘梁军船只!”
我们皆是一惊,对付区区一个蜀国太子,竟出动三艘舰船,还封锁江面,如此大张旗鼓,可见梁王是动了真怒,定要今日让我们葬身长江之中。
高苍矮小的身子一挺,终信了梁军的目标,不仅仅是我们五人而已,咬着牙道:“他奶奶的梁国毛子,不把我龙头帮放在眼里。兄弟们,把大炮给我架上,轰他!”
区区一艘客船,竟然还有火炮弓弩,我一惊,怪不得说龙头帮乃江上霸主,要知道,火药在当世乃稀缺之物,只战船能配炮筒,普通的官船,也都只备有十二孔弓弩而已。
高苍吩咐下去之后,再转头对我们道:“在下并无其他好处,就是一条,认死理,说护好诸位,拼死也要做到。”
顾因一脸冷峻,拍拍他肩膀,神色如常道:“高船长,你先别开炮,让船只往江边靠去,越安全越好,我们去引开梁军。”
我们另外几人同时诧异,看向顾因。
高苍也是呆住,停下往外走的脚步。
顾因道:“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我,如此困在船上,只能成死局。不若我们五人驾小船从锁江船只间穿过,还能引开梁军,且这样,他们就不能以攻我之名,直接来攻击龙头帮的船了。”
那高苍一愣,瞬间热泪盈眶,呼道:“殿下!”
顾因此举,确是能转移梁军目标,只是,无疑把我们引到更险之境。后有战舰前有锁江防线,中有湍急江流,我们如何能闯过?
可是,我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对双胞胎小女孩,是了,怎么忍心见她们丧生在这大江之上。
闵秋领头往外走去:“小船在哪里。”
幸好,我们都是一群胆大包天之人。
我们来到船尾处,黑黢黢的上游,三艘灯火通明的高大舰船,如夜色中悄然而至的猛兽,终亮出獠牙。
“他们为何不并排行船?”三行奇道:“这样我们不是能从旁边抢过吗?”
高苍摇摇头解释道:“这江两侧都是高山绝壁,遍布暗流漩涡。”
“那你们能安全躲至边上吗?”我问道。
高苍指指左前方:“那里两块大礁石之间有块平稳水域,我能将船靠至此处。梁军除非用远程攻击,否则能耐我何?”
小船已经放下,落入湍流的江水中。
高苍双手抱拳,一揖到底,激动地看着顾因,接着道:“若不是有满船商客,我高苍绝对会与太子殿下生死同路。他日殿下若有需要,高苍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闵秋轻松插嘴道:“趁梁军未近,你还是赶紧教教我们如何驾船吧。”
高苍平复情绪,沉声道:“此船名赤马舟,一人掌舵,两人摇动船尾桨橹,船底螺旋转动便能前进。此处水流较快,顺流而下,能急速如飞,有利于你们冲破防锁,不过若是梁军用铁链锁江,如何通过?”
“这你不用担心。”闵秋掏出如月刀,转了两圈,握在手中:“专削铁链。”
高苍略怀疑地看那小刀一眼,点点头:“那就好。记得千万不要往两岸靠,保持在江水中段。”
此时迎面而来的战舰快速接近,已能清楚看到船上人影,只见船舷上站满手持弓弩的士兵,船头驾着一个黑黝黝的大家伙,船头下方中间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无缺呼出一口气:“投石机和炮筒!”
“走!”顾因呼喝一声。
我们五人飘身跳上小船,顾因以真气大喝一声:“梁军贼子,你爷爷我在这里,有种就追来!”
一面掌了舵,闵秋与三行一人一只桨摇动起来。
小船在水中微微颤动着,绕过客船,往下游急速穿去。
不一会儿功夫,我们就将客船甩到身后,只见客船向左拐了个弯,缓缓朝江边靠去。身后一艘大船果然直奔我们而来,鼓满风帆,全速接近。
“遭了,小心!”无缺喊道。
我往回望去,见船头处,那黑乎乎的大洞口火光一闪,“哗啦!”一束浪涛从船尾冲天而起,一声接一声,喷涌而出的水柱似一道道幕墙,倒是正好可以掩护我们。
于此同时,“砰!”一朵黄色的烟花升空而起,估计是在与下游锁江的船只传递信号。
“加速啊!”我喊道。
小船如一片孤叶,在江浪上翻飞前进,涛声变得汹涌,在耳边“轰隆”作响。
忽“砰砰”几声巨响,我往回看去,“不!”我尖叫起来,心缩成一团!
龙头帮的船,虽已靠至江边,仍然被两艘梁军舰船围攻,显是被火炮击中,半个船身燃起熊熊大火!
龙头帮显然也有还击,一艘梁军舰船上,也有成片火林。
“他们的目标果然也包括龙头帮。”闵秋回头道。
“那都是普通的客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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