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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就算真的搜出了乱党,林家家大根深,怎么是他一纸奏摺就能动摇的了的。但如今是乱世之秋,这事捅出来,指不定会又牵出什么其他事儿来。落井下石的事儿,官场上是司空见惯的,说不定就一发不可收拾出去。
李顺知道林玉笙也明白这一节,他才敢两手空空的来吓唬林王笙,料他不敢拿林家跟他赌前途。他转眼又看到有人从外面进来,附耳跟林玉笙说了两句话。林玉笙立刻大失惊色,转头对他说:「李遗山,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递了摺子上去就能动得了我林家。」当下里面那口气就软了下来。
原来小三儿被林雅月打晕俊就被她关了起来,林王笙找不到人,自然以为小三儿是被李顺抓去了。李顺本来是一出空城计,但中间波波折折,如今到了林玉笙的眼里,竟成了李顺握了真凭实据来反奏他林家一本。
这一节是李顺怎么也想不到的,但他见林玉笙话里有了转机,知道自己是吓住了他。李顺冷笑了一声说:「林大人,我想要什么,咱们就别遮着掩着了。庭玉那天为什么要跟我说清楚,到底去没去南方,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就这么一个弟弟,身家性命赔上都没关系,您大哥要是也跟我一个心思,那咱们就骑驴看帐本——走著瞧吧。」
林玉笙一听这话,便知道了李顺的意思。他叹了口气,知道这次是彻底给林玉堂丢了次睑。林家和温庭玉比,自然是林家重要,居家过日子以和为主,犯不著为了个戏子跟李顺这种不要命的人把林家赔上。
他面上总不能跟李顺服软,只冷笑了一声说:「咱们一个换一个,谁也不吃亏……」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一声惊喘传过来,跟著就是重物掉地的声音。
他们转过头去,正看到林雅月站在门口,手里的果盘掉在了地上,惊恐的看著李顺说:「温庭玉他……他没回镇统府·」
温庭玉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嗓子火烧火燎的疼,他张了张口,觉得自己的嘴被一个帕子勒了起来,又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被锁了起来。再环顾四周,才发现他是躺在一张架子床上。
他眯起眼睛,想起自己昏过去的时候,似乎看见程秋君无措又得意的睑。温庭玉叹了口气,轻轻清了清喉咙,发现没什么损伤,这才放下心来。他闭上眼睛,想不出程秋君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但总之看这个样子,想必是不会让自己好过,他动了动舌头,勉强舔上了嘴唇,只觉得上面乾似乎一碰就能流出血来,腹中饥饿,四肢也没什么力气。
看这个样子,他似乎晕了很久,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一晕,到底晕了几天。这些天里,外面出过什么事情·李顺现在他在外面正在做什么·会不会因为没接到他的消息而焦躁·
温庭玉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外面有人的脚步声响起来。他眉头一皱,也管不到那个脚步声是不是程秋君的,只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求救。
外面的脚步声顿了顿,又嗒嗒的向这边走过来。温庭玉两眼紧紧的盯著门口,只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只黑锦面尖头厚底靴迈了进来,随即便是一个淡蓝绸面披风的下摆。温庭玉闭上眼,叹了口气听到程秋君的声音说:「温老板,您醒了·那药的劲儿可真不小,您都睡了一天多了。」
温庭玉闭著眼,也不去理程秋君。只听著他走近了几步,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坐到他身边。突然一个湿凉的帕子沾到他的唇上,他睁开眼,正看到程秋君端著一碗水,手里拿著一个帕子在润著他的嘴唇。
温庭玉也不知道程秋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如同砧板上的鱼,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他想着又觉得好笑,程秋君也是个被人压的,他这么多年被那么多人绑过,但还是头一次被和他一样的人用铁铐拴起来。
程秋君把温庭玉迷晕了以後,便不知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好,这才把他锁在了床上。他如今看见温庭玉眼里带了笑意,便认定他在嘲笑自己的无措,一下怒起来,手里的水碗泼上了他的脸,又狠狠的一下打了他一个耳光说:「你个天生下贱的,被绑起来还笑的出来。」
温庭玉被打的一下侧过头,白皙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红印。这屋子里没生火,水泼上了脸,一下冰凉的刺到皮肤里,和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混到一起。他却觉得似乎痛在了别人身上,只转过头,平静的看著程秋君,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对付自己。
程秋君被温庭玉平静的眼神盯著,怒火越烧越高,反手又一个耳光打了过去说:「你凭什么这么看我·千人骑万人跨的,玉堂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温庭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程秋君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床上。他看著程秋君气得染上了红晕的脸,心下叹了口气,知道这嫉妒二字起来,便是有理也说不清,更何况他妒恨的是自己。
原来这程秋君是一出道就被林玉堂养下来,後来才跟了林玉宏。林玉堂虽然大了这程秋君快二十岁,但他本是武人体格,又保养得好,还是个风流倜傥的君子,从没对他用过强。程秋君一跟了他就陷了进去,只当自己是他的人了。
可林玉堂哪会跟他认真,不过是贪他头面好而已,新鲜了他几个月,林玉宏一开口要就送出去了。他原本以为林玉堂就是这么个人,虽然怨,但也不敢说什么。但自从他亲眼见到林玉堂在会馆里随便几句就把勾搭温庭玉的人给逼走,又从林玉宏那又打探到林玉堂总是有意无意的去替温庭玉寻著难得的补品补身子的事情,从此开始嫉妒起温庭玉来。
尤其是他红起来以後,无论怎么唱也夺不走温庭玉的风头。更不要提温庭玉得了空就四处偷腥,却被林玉堂越宠越深,而他站在林玉堂跟前,他却根本连个正眼都不给自己。
程秋君越想越嫉妒,一下拿过一边插在花瓶里的鸡毛弹子,重重的抽到了温庭玉的身上。竹竿带著风声抽在温庭玉胳膊上,隔著丝绵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温庭玉猛的抽了口气,皱起了眉头,暗悔自己为什么要爱美,不穿普通厚重的夹棉衣。
程秋君听到温庭玉的抽气声,又见到他一下皱起眉头来,心里一跳,似乎有些他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破了一个裂缝,头里有些不清楚的兴奋起来,手下不停的往温庭玉的身上抽去。
本来温庭玉引退的时候,、他听说了温庭玉死心塌地的跟李顺的事情,知道温庭玉不会再回到林玉堂身边。再加上他又顶尖儿的红起来,只盼着林玉堂从南方回来就能正眼看自己,自然妒恨的心也退了不少。结果温庭玉一出来清唱就抢了他所有的风头,又听到温庭玉年底复出的清息,更觉得自己无望。
他原想恶人自有恶人磨,便认定了李顺是个好勾引的。可李顺不但为了温庭玉不惜和刑部侍郎撕破脸,还在宴席上视他为无物,又和温庭玉眉目传情,一副眼中只有他的样子。程秋君原本那点嫉妒又变本加厉的烧了起来,直到林雅月找上他说话的时候,他更知道了林玉堂居然为了温庭玉,大费心思的把他软禁起来,恨这温庭玉更是恨得牙痒痒,从此就存了害他的心。
唱戏的哪个不是从小被打出来的·温庭玉从小就禁的住打,只闭上眼睛,不想动起来让手脚腕上的铐子磨坏了皮肤,任程秋君手中的挥子一下下的打到他身上。他慢慢觉得身上麻木起来,突然又想到现在程秋君只是用挥子打而已,以後他还会怎么折磨他·温庭玉突然想到一个死字,心一下紧起来。他还想见李顺,怎么能就这么死过去·
他想到这里,手捏了起来,眼睛睁开,露出恐惧的颜色,身子扭动著躲避程秋君的掸子,又从喉咙里传出疼痛的低吼。程秋君见温庭玉扭著身子逃了起来,总算尝到了报复的快感。他手下更狠的打了一会,突然『啪』的一声,那细竹竿一下断在了温庭玉的身上。
程秋君楞了一下看著手里的掸子发呆,转眼又看到刚才温庭玉脸上痛苦的颜色消得差不多了,松了口气似的平静的躺在床上喘气。他一下明白过来温庭玉刚才是跟他做戏,更是火上心头,扔掉了手里的断挥,抄起桌子上的纸镇就打了过去。
这镇纸是用泰山石做的,端的是沉重坚硬,程秋君的手劲虽然不大,但是惹火了大力打到了温庭玉的左肩上,打得他一下叫了出来,觉得自己的锁骨似乎被打断了,痛的他冷汗直出,惨白著脸抖起来。
程秋君被温庭玉压抑的叫声吓了一跳,他本不是狠心的人,如今看到温庭玉这个样子,倒隐隐有些後悔起来。他握著镇纸看著温庭玉,刚要伸手去摸摸他的肩,又想到他这人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冷哼了一下,把镇纸扔到一边就要站起来。
温庭玉看到程秋君这个样子,知道此时不趁著他心软自保,下次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才能换来这样的机会了。他侧头看著手腕上的鲜血沿著手铐流了下来,在床上积了一滩,终於闭上眼吸了口气,扭动著从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程秋君看著温庭玉的样子,知道他想说话。他咬著嘴唇看著温庭玉的样子,终於抬手把温庭玉嘴上的帕子解下来。温庭玉等帕子解了下来,猛然咳起来,哑声看著程秋君说:「程老板,你给我些水喝好不好·」
程秋君站起身走到一边,倒了杯水走过来,坐到温庭玉身边说:「你,你别想喊人,玉宏不做完七七不会过来,我连小厮都遗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说著把水杯凑到了温庭玉的嘴边。
温庭玉就著程秋君的手小口喝著水,听到他的话,心里倒不知道说这程秋君是天真还是毒辣,他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他搞不好已经得了偏执的毛病,脑子恐怕是不清楚了。
他脑子里飞快的转著,想著到底要怎么跟程秋君说,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绝不会回到林玉堂身边的·温庭玉喝完了那一杯的水也没想出个大概出来,最终叹了口气,轻声说:「程老板,你应该是小我四岁,我托大叫你声秋君,不为过吧。」
他见程秋君的神色一下僵起来,眼睛转开,也不看他,只低低的说:「秋君,你应该是知道我和李镇统的关系的吧。」
他也不管程秋君的脸色如何,顿了顿又继续说:「从小到大……从头到尾,我心里都只有顺哥一个人,只是七年前我们出了些误会,那时候我只当他死了,那时候,我即使活著也当自己死了。如今他既然回来了,我自然不会去任何人的身边。」他说著又看著程秋君说:「我的心没在大爷身上过,大爷的心也从来没在过我身上,不过是因为我不缠著他,他才对我新鲜著罢了。秋君,大爷的心从来不会在谁身上,他的心里只有林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啪』的一声,程秋君突然重重一下搧了他一个耳光,打得他半天转不过头来。温庭玉听见程秋君颤抖著厉声说:「你胡说!如果他心里没你,何必要费那么大心思把你关起来·如果他心里没你,为什么七年不放你·为什么到处去帮你找药材·为什么那么看重你·温庭玉,你,你是要我学你,去勾引著别人大爷才会看我吗·我告诉你!你以为我没做过吗·可他既然可以把我转手送给他弟弟,自然我去跟谁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程秋君最怨恨的便是这一节,他的脸色铁青,觉得自己头里有根一直绷紧的弦一下断了,肆无忌惮的叫起来:「温庭玉,你说你心里只有你的顺哥,为什么七年前你不跟著他死·为什么要在大爷身边·你扮相没我好,身子没我好,年岁比我大那么多,凭什么大爷心里只有你,却把我像玩意儿一样送给别人·」
程秋君紧紧的盯著温庭玉,觉得这些天一直不大清楚的头脑突然变得清楚起来。他恨恨的说:「你少跟我说什么你决意不再回大爷身边的话,只要有你在这世上一天,大爷的心里就不会有别人。你说不要回去,可大爷是什么人,他想要的人,怎么会得不到。温庭玉,我,我要你死,只有你死了,只有你死了……」说著就跳起来,疯了一样的往外冲。
温庭玉闭起眼睛,知道程秋君恐怕已经疯了。可在林玉堂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有几个能正常的起来,更何况程秋君是真的—颗心全陷在了林玉堂的身上。
但他终究不想死,无论如何,李顺还没死,即使他们俩在林府里分了,可只要李顺还在这世上一天,自己总能求他回头。况且李顺那番话,现在想来一定是假的,他们俩怎么都说都是在娘面前成了亲,怎么会那么简单的生份·
温庭玉张大了眼睛,绝望的看著程秋君提著一个瓷茶壶进来,想起了那三个人不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断气的样子。他的腿一下踢起来,扭著要挣脱链子,嘴里叫著:「秋君……程老板,你听我说,大爷的心里真的没我,我也说什么都不会到他身边的,再说顺哥也不会让我回去的。你……你信我,我……我死都不会回到大爷身边的。」
程秋君闻言一呆,又咯咯笑著看著温庭玉说:「我信,我信你,只要你把这一壶砒霜喝下去,喝完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回到大爷身边了。到时候,大爷心里就肯定没你了,只要没有你,他总有一天能正眼看我。」说著坐到温庭玉身边,两手紧紧的捏著温庭玉的双颊,逼他张开嘴,把那一壶化了砒霜的水往他的嘴里灌进去。
李顺率人一下撞开程秋君那小院的门,冲进屋子里的时候,正看见温庭玉的四肢被绑在架子床柱上。他浑身大力的挣扎著,程秋君拿了一个壶,捏著他的脸颊往他的嘴里灌水。见到李顺进来,脸色铁青,提高了手,更快的灌了下去。
李顺看到这副景象,头里轰的一下,怒吼了一声就扑了过去,把程秋君一把拉开甩到一边。他颤著看到温庭玉猛然咳起来,哑声叫著:「顺哥,水,水,快给我水。」
李顺听著这话,转头大喊著:「水!快拿水进来!」说著替温庭玉擦乾了脸上的水,又看了下那链铐,转头对程秋君怒吼著说:「钥匙呢·你把钥匙放在哪了!」
程秋君被李顺拉开,一下被甩到了墙上,手里的茶壶也掉在地上摔了粉碎,里面还有半壶的水,洒在了地上,慢慢的渗到了青砖里面。他盯著那壶的碎片,听到李顺的话,突然抬头咯咯的笑著说:「钥匙·什么钥匙·你等他死了,砍了他的手脚不就……」
他的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肩上一痛。李顺脸色铁青,双目赤红的盯著他,两手紧紧捏住他的肩说:「程秋君!你对庭玉干什么了!」
程秋君看著李顺几乎疯了的样子,知道温庭玉的命在李顺心里恐怕比李顺他自己的还要重些。肩上的手越捏越紧,几乎要把他的肩胛骨捏碎,程秋君突然想起自己以前为了林玉堂寻死被救回来的时候,林玉堂只来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让他想开些,好好服侍林玉宏,转头就去了温庭玉那里。
他转眼又看到温庭玉猛烈的在床上咳著,身子似乎也开始微微抽搐起来。温庭玉刚才虽然挣扎得紧,但还是喝了不少砒霜进去,程秋君心里突然觉得极悲哀又极高兴,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