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之前的称呼,马子自然知道了眼前这人是谁,缓了好大的劲,那股虚弱感才好了些。
“你是白建华?姜兴国呢?”
马子支着身子,走过去,问道。
白建华显然对面前的几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感到很意外,冷眼看着几人,手中的枪哗啦上了膛。
见这架势,黄标二话不说同样掏出枪,“我说哥们,咱有事论事!可不止你手上有家伙!”
刘三爷见状,畏畏缩缩站到黄标身后,胸膛一挺,王八盒子一亮,“对咧,你毕咧!额刘三爷也包肆泥捏咧,额也有家伙!”
白建华明明二十岁的年纪,比标子还要高出些许,此刻面色却涨得通红如孩子般一样,“伤我姐姐,我就要杀了你们!”
“我说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黄标气乐了。
“建华,住手!“这个时候,又一道声音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喊得太过于用力的缘故,那声音狠狠咳嗽了两声。
白建华听到咳嗽声看了看冷七几人面上有些犹豫,最终转身跑向院子深处。
马子和冷七几人有些意外,因为白建华又扶着一个人出来了。与其说扶不如说搀。
”我就是姜兴国!“那人推开白建华的手,很无力的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
“你是姜兴国?”马子皱眉,他说什么也不相信面前这个身形佝偻,满头白发披散着,瘦的只剩下一个骨架的人是姜兴国。
“是,有何事找我姜兴国便是!但还请几位放过我姐姐!”那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泛起苦笑。随后望向月光下睡着了一般的顾念萝,目光温柔的像一汪水。
“他已经死了!“冷七轻声道。
”你闭嘴!我姐姐她没死!“白建华红着脸就要冲上来。却被姜兴国拦住。
姜兴国伸出胳膊借着白建华的肩膀才吃力的站起来,白建华慌忙去扶,饶是如此,直起身子的时候姜兴国已经满头大汗。
这时,众人看清了这姜兴国的长相,清秀苍白,连眉毛都是白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与他身体不相称的稳重。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姜兴国呢喃,再次苦笑,”她不该死的……该死的是那些人才对啊……“
月色如水,场面突然沉默,一向能言善辩的黄标也沉默了。
良久,马子神色复杂,”何必呢,这控鬼术源自苗疆,后来为湘西赶尸一脉所有。此等旁门,强行留住了鬼魂,有违背了天道!代价却是自己的寿元。得不偿失!就连赶尸一脉也不敢轻易用来,你这又是何必呢!“
姜兴国拖着无力的身子,冲着马子弯身行了一礼,”先前多有冒犯!现在想来,自始至终你们若是要下狠手的话,我是拦不住的!“
行了礼,姜兴国突然笑了,很温和的笑着挪到月光下一袭红裙的顾念萝身边,手指轻轻的从顾念萝面上穿过,痴痴的道,”她是我姐姐,也是……我第一个爱的人啊!“
姜兴国在笑,眼角却明晃晃的流下两行清泪,”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该死的是他们啊~“
姜兴国仰着脸一声嘶吼,突然歪倒在顾念萝的脚下,泣不成声。
顾念萝依然静静的站着。
整个夜空中,整个皎月下,仿佛都是姜兴国声嘶力竭的哽咽。
白建华有些吃惊有些意外的看着,然后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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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是那么的美,美到自己只敢把心中的那份爱慕死死的藏在心里。
他一直喊她姐姐,那个只大他一岁的女孩……
他不愿她死时是那般模样,在他心里,她就该一直那么美。
他叫姜兴国,祖籍湘西巫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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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礼了!“姜兴国扶着地面,试了几次想坐起来,白建华要过来,却被姜兴国摆手拒绝,”诸位还不曾说今晚到底何意!“
”大哥,还能干什么,肯定是那帮坏东西没死干净从外面叫来的同伙!“白建华恨恨的道。
“哎哎哎~~我说你这么一大老爷们,能不能长点心?这出来几年老北京话听不出来了?”黄标斜着眼没好气的道。
姜兴国突然抬起头,神色有些激动的望着标子,“你们是北京人?”
“我们也是知青!从小在北京长大的!”马子点点头,“我们来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们答应了岳富要度化念萝的!”
“岳爷没死?“白建华面上闪过一丝惊喜。
姜兴国歉意一笑,说到:”这几年因为没有跟外人接触,所以,建华的性子有些怪!不知道这位兄弟能不能仔细把事情说一遍!“
冷七看了看马子,马子点点头,随即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必须把事情具体告诉我们!“
”我?我有什么可告诉你们的?“姜兴国错愕的道。
“瞒下去对谁都没好处,这念萝的魂魄里那东西恐怕不是你的手段吧?不然你也不会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便成了这幅模样!”冷七正色道。
姜兴国大惊,失声道:“你怎么知道!”随即释然,“你们的师门都不简单!”
马子和冷七面色有些古怪,对啊,长这么大,还从没问老头子过自家师门何门何派!
“如果你真为念萝好,便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答应了岳爷,自然尽心尽力!“冷七想了想,又道,”如若不然,恐怕过不了几年念萝的魂魄三魂七魄全失就只会剩下一副外壳,彻底消散了!“
姜兴国看了一眼身边的念萝,点点头,”好,你们说完之后,若可信,我自然不会隐瞒!“
五十一章 姜兴国的口述
论起讲故事,黄标的口才比任何人都好。
所以,在黄标讲完的时候,白建华和姜兴国已经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己。
白建华扶着姜兴国站起来,只说,“岳爷是个好人!”
姜兴国闭着眼,良久,才道,“有什么疑问,问吧!”黄标的话,姜兴国显然信了。
马子沉吟片刻,“我知道,现在问这些有些不合适,只是,我依然想知道,当年,为何要抱走她的尸体!”
姜兴国晒然一笑,“她死的那般模样,我不愿!你问为何,只有三字,我爱她!此生再无的爱!懂吗?”
姜兴国说完,握着拳,紧紧地盯着马子的面色。
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着头,“我懂!”
“谢谢!”姜兴国这次真的笑了,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你下一个问题是什么!鬼胎,是吗?”
马子不做声,默认。
“她的肚子里,有孩子的!为何变成鬼胎,你们是道家人,应该比我明白!胎儿吸走了姐姐所有的怨气!阴阳鬼胎,不是那么容易产生的!那胎儿的吸走了姐姐所有的恨,姐姐是可以轮回的!所有的恨,在太平镇!而我们的恨,也在太平镇!更多的,却在这个村子!”
姜兴国抬头,痴痴的看着身旁的红衣女鬼,“如若当年我和建华不被这些人打伤,我们可以救出她的!哪怕,我死了也可以!”
“我不愿姐姐就这样死去,她的死,所有人陪葬都不够!”
姜兴国笑的很诡异,“我给姐姐穿了红衣,我不是正宗的巫寨传人,我知道的,只有这一个控鬼术的皮毛而已!我留住了姐姐的魂魄!我想那些人死!而我发现那胎儿,恰好很好的可以帮我,我跟他沟通过,轮回了八百年,洗尽了罪孽,他修了一世人身,所以他充满了怨!”
马子冷七几人依旧不作声,刘三爷依着门槛听的入了神。
夜色到深处,已经有隐隐的霜寒露水落了下来、
“岳爷是个好人!可我控制不了那个阴阳鬼胎!它很可怕!“姜兴国神色复杂,”更可怕的是,那口井!对,那口井!“
姜兴国说到那口井,有些激动,”那口井不一般!没有那口井,我的姐姐再如何的怨气重,那胎儿无论如何也成不了阴阳鬼胎的!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把我姐姐抱出来的时候魂魄已经不全了!“
”那不全的魂魄,是另一个人的,不,是另一个东西的!“
姜兴国面上渐渐的涌出一股恐惧,”是的,另一个东西的!很可怕!可怕到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强行留住姐姐的魂魄,姐姐她会永远消失的!我只是留住了姐姐的魂魄!真的!那个镇子,早晚要消失的!“
姜兴国有些语无伦次,白建华紧张的握住他的手,”哥!“
”你们知道吗,后来我甚至怀疑那个镇子之所以变得那样,就是那口井捣的鬼!那口井是个诅咒!是个诅咒!连我姐姐投井自尽都是因为那个诅咒!“姜兴国愈发的不能平静,浑身都开始颤抖。
”那个镇子本该一天天的死去的!一夜之间!一夜!全没了!整个镇子就那样莫名的消失了!人全死了连那鬼胎都不见了!我和建华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变成了白骨……“
眼看着姜兴国抱着头已经频临崩溃,马子急忙道,”那这个村子呢?其余的三个村子呢?“
姜兴国神色有些迷茫,”这个村子?对了,村长他们想要活埋我和建华!姐姐死后,我早有预感,我们只是无亲无故的知青啊!我和建华杀了这一家所有人,那个姓王的女婿躲过了!可到底还是死了!“
“那其他人呢?”冷七不解,问道、
“都一样!都死了!一夜之间都死了!“
“都死了?”冷七惊道,“那你们?”
姜兴国有些无奈,示意白建华扶自己起来,走到长发无风自动的念萝跟前,苦笑道:“你以为凭我可以留下姐姐的魂魄吗?”
说着姜兴国爱怜的抚了抚念萝的发梢,念了一段马子和冷七都听不懂的话,女鬼突然痛苦的抱着头哀嚎,姜兴国面上露出些许不忍,却继续念下去。
念完,姜兴国手中多了一个墨色的春蚕一样的奄奄一息虫子,冲几人道,“这是我祖上很早留下的一只蛊!它坚持不了多久了!正如你所说,它死了,姐姐和我们都会被那口怪井的诅咒彻底的收去的!”
姜兴国似是想起了什么,冲一旁的刘三爷道,“这位前辈是什么身份?”
“额肆刘三爷,大名刘禹铭……”
见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自己,刘三爷受宠若惊,还未说完,已经被黄标打断,“哦,他叫三秃子!”
“刘三爷!!!“
”三秃子!叫三秃子就行!“
刘三爷一脸委屈:”……“
见黄兴国和白建华一脸古怪,姜兴国有些不信,”我和建华有这只虫子,所以,不曾受了那诅咒!只是这三……秃子前辈,不妨说,你的手下跟那些村子里的人一样,彻底消失了!连尸骨都未曾留下!您却……“
刘三爷一脸幽怨的补充道:”额今年才二十岁咧!“
马子还待问,一旁的顾念萝突然浑身冒出黑气,长发飞扬,绝美的脸色都被一团黑气笼罩,鬼鬼的朝着众人一笑。
冷七大惊,“不好!”
姜兴国也是面色一惊,“我抽出了这只蛊,姐姐魂魄里的那股东西没有东西压制,要化为被控制的厉鬼了!”
白建华!上前拉起姜兴国,涨红着脸喊道,”姐姐!“
冷七和马子齐齐咬破指尖,”三清赐吾三精血,识天地人间相,破六道轮回果,敕令,镇!“
道家镇魂术。
可这顾念萝本就三魂七魄不全,镇魂术自然起不了太大效果。
面上黑气散去,原本一张苍白却秀美的面庞渐渐的消失,出现的是一张布满青色纹路,无口五鼻无耳的脸。
只有一双惨白的眼,那眼神中的万劫不复,冷七是如此的熟悉……
五十二章 一张图
姜兴国几乎是被几个人拖着出了大院门的。
他用那只蛊换来了两天时间,代价是那只传了三辈的唯一的一只蛊虫彻底油尽灯枯。
蛊不好养,寿命长的蛊,更难得。
几个人匆匆忙忙的乱走一气。刘三爷迈着腿气喘的跟上,边走边对着连抬头都很艰难的姜兴国磨嘴皮子,“哎呀额社,尼则个银啊,可真对自己下的去手咧……”
刘三爷很费解,好好的一个人咋就能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己作贱成这样了。
姜兴国苍白的纸一样的嘴唇蠕动两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本命蛊死亡的反噬让他原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再一次受创。白建华红着眼,两个鼻孔出气时撑得老大,闷着头不说一句话,只紧紧的拉着背上姜兴国的胳膊。
随便找了户人家,把姜兴国倚着门框放下。他经不起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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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七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狠狠地一脚踹向身边的木门,木门应声哐当一下差点散了架,在这夜间的荒村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几个人都看向他,随即又转过头,不知道想什么。
“老七!”马子擦了把汗,安慰一样拍了拍冷七。
“真他娘的,受够了!”冷七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这种被人猴子一样耍的团团转的感觉,他实在受不了了。每当一个转机出现,最后却发现不过是从这一个局跳到另一个局。
平白无故沾了一身骚,搁谁谁心情都不好。
刘三爷缩缩脑袋,怯怯的探着眼,“额社,冷爷,咱小点声么,额求尼咧!诅咒,诅咒咧!额滴手下就肆在制达一转眼全么了!”
想到自己的手下,刘三爷又打个冷战,一阵后怕,心中暗自庆幸,命大咧!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冷七反倒又想起了那个眼神,和那股让自己发自内心汗毛炸立的恐惧。越想越气!对着村子黑暗处吼道:
“诅咒?什么诅咒?不是能让人失踪吗?小道爷我等着!爷就在这等着!”
听到话音都变了腔,马子和黄标哪里还不知道话不多傲却在骨子里的冷七是动了真火。想安慰,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只好……抽刘三了……
死寂的夜,忽然响起驴叫一样的哭声,刘三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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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姜兴国醒来一次对着白建华气虚的说了些什么,白建华点点头又有些放心不下,最后才闷闷的说了句,“我跟你们找些吃的!照顾好我大哥!”
马子微微一笑,“放心吧!”
白建华走后,一直抱着头倚着墙看月亮的冷七转过脸,询问的目光看向马子,“马子!”
“嗯?老七,你想怎么做?”
“我想去镇上那口井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也该露出真面目了!咱哥几个是死是活随他去吧!”冷七蹲过身子靠近马子,又看看黄标,“那口井不是一直都有古怪吗?”
马子想了想点点头,也看向黄标。
“嘿我说,别看我啊,你们俩去了爷们肯定不落下,咱可是哥仨!”黄标想也不想。
“那成,待会吃点东西就去!”
三爷的手下才在这个村子里消失不久,那么这村子也是不安生的地方。与其坐等危险,倒不如冲上去是死是活来个痛快。
刘三爷脸都皱成包子了,眼巴巴的看着几人,“爷,咋包问问额咧想法咧?额觉滴吧……”
“啊?”三人一脸错愕,随后反应过来,淡淡的道了声,“哦!”
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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