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地乃是海边,所以海风巨大。
若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射中那块木板之人,已是了不得。
更不用说此人射中的还是靶心了。
于是乎,他便好好的打量起了眼前之人。
他发现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是一股逼人的英气。
眼如鹰,眉似剑,整个人都是棱角分明,十分的俊。
而这人的身材虽不算魁梧,但也不瘦弱,应该称之为精壮了。
因为他只穿了件粗布薄衫,露出了他那两条有些怪异的手臂。
他的左臂肌肉分明,似乎每一块的肌肉都已经被他练透了。
而他的右臂却是比左臂要粗上一大号。
这看上去,才显得有些不协调。
“恩,射的不错。那你就入神箭营吧。训练一年,来年便可随军出海了”。
“谢,长官”。
他回复的很平静。似乎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
但他的双手却是在颤抖着。
正如他的内心一般。
“爹。孩儿一定会为您,和山庄内的所有人,报仇的”。
……。。
第一章 殿前事()
永乐二年七月二十四日,南京,天晴。
此时,正值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季节。
而近几日,炎炎的夏日以及难耐的高温,也已经让城中的百姓吃了不少苦。人们宁可久居屋舍,也不愿外出耕种或是狩猎。
然而,有人休息,那便要有人忙碌。
这连续几日醉人的高温,已经让城南的一处义庄之中,变得臭气熏天。
义庄,顾名思义,行的便是侠义之举。
可即使初心是好,但面对着十余具无人认领,又日渐发臭的尸体,任凭谁,只怕都会头疼不已。
“难道朝廷就不管管这些人的死活了吗”。
一脸气愤的王武,正用力的踢向了义庄外的一个老杨树,愤然道。
他在此地看守着破旧漏雨的义庄已有三年之久。
头两年这世间还算太平,可自从燕王入了京,登了基。他这处义庄里的‘生意’确实比往日,好上了不少。
但这‘生意’指的自然便是死人的生意了。
“呸!妈的,这是什么个世道”。
能愿意在这义庄看守之人,心中难免的也会有些许侠义之心。
可是每当王武面对着这些尸体之时,他都会心生愧疚,因为他无能为力。
因为他知道这些尸体是从何而来,他也知道朝廷也并不是不想管,而是没人敢管罢了。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真若是天子的子孙们犯了事,哪又有几个人,敢治他的罪呢?
…………。。
庄严无比的皇宫深处,这普天之下最有权利的那个人所处的房间,却远远不如他所管辖的疆土那般有气势。
铜炉里的焚香渐渐散去,只留下厚厚的香灰,门外那渐去的阳光照进了这处凡屋,那些扑至的烟尘,在这光线之中纤纤可数。
房内铺着浅灰色的石砖,左右依次站着十数名朝中大员。此时并非朝会,所以这里也并不是金銮殿,只是一处偏殿罢了。
大明王朝的皇帝,今日并没有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只是随意的拣了把椅子坐着。
皇帝今日穿着一件青色的便服,腰间扎有一条盘龙金丝带,乌黑的长发束的紧紧,只是偶尔会在鬓角处发现几丝银线罢了。
他就这么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比四周站着的臣子还要低一些,但他身上的那股气势却像是身处这世界的最高端,与诸神平坐。
今日国事已毕,留在这屋中所相谈的便不再是民间疾苦了。
皇太子朱高炽在左手第一位。因为身宽体胖的缘故,他的站姿显得有些怪异,他整个人有点向右倾斜,似乎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右脚之上。
他知道今日父皇唤他入殿,所谓何事。自从当上了太子后,他的父皇便常常会让他在自己的身旁学习,学习如何说话,学习如何处事。
二皇子汉王朱高煦在右手第一位。
他长的跟他的父亲,那名场间唯一坐着的那名男子很像,他也是他的几位兄弟之中,和他的父亲长的最像的一位。
他今日身着紫红锦衣,衣绣龙纹,这身衣服也是他父亲贵为皇子之时,偏爱的颜色。
他也知道他的父皇唤他来,所谓何事。毕竟,他被封王已有半年之久,可他却从未去过他的封地,哪怕是去看上一眼。
“父王,儿臣何罪之有,您要处我荒郊”。此言说的有些激动,但也有些悲伤,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的不甘。
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何,为何这太子,会是他那体弱多病的兄长,而不是他。
就在二皇子说出此话后,他身后的那几位各部大臣也温言相劝,圣上自有决断,如何如何。
而户部尚书王晏忽然上前决然道“陛下,云南之地多荒野,又是多朝有罪之人的发配之地。若是让二皇子此等尊贵之躯,前去化外之地,只怕会有失皇家体面”。
对于王晏的话,二皇子显然是很满意的。这太子之位虽然已定,但皇家嫡幼之事,自古便是异数。
所以,这有异心之人,自然还是会有的。
皇帝的眉头不为人知的紧了一紧,不过并没有人敢盯着天子的脸去看,所以也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小细节。
然而,解缙却是低着头,用余光发现了天子眉宇间的那一丝烦躁。
于是便上前正声道“三皇子已经前去封地有数月之久。而汉王此时若再不启程,只怕这于礼不和”。
他是新任的礼部尚书,而且儒宗朝天门向来最注重礼数,但更重要的是,他是东宫的人。
对于这几人的发话,皇帝已然尽收眼底。
他的心中也已经有了决断,但他似乎还想继续听着。
于是就见他悠悠的问道“杨尚书对此事,可有看法?”。
兵部尚书杨士奇其实并不想参与进着皇宫内院的家务事,他很清楚皇帝陛下唤几人来此的用意。
而且,他也很清楚若是言出一错,只怕是会步了前朝那方孝孺的后尘。
于是就见他上前恭敬道“回禀皇上,云南地处边疆,的确分属化外之地。若是让二皇子前去云南,的确有失皇家体面。所以,不如该封他地,好让二皇子行汉王之任”。
杨士奇此言一出,顿时便让解缙心中一惊,“好一个杨士奇。此言既不得罪二皇子,亦不得罪太子,而且也回答了圣上之话。只不过,就算你清风明月,只怕也敌不过往后的滚滚红尘”。
对于杨士奇的一方话,皇帝却失显得很平静,他只是微微的一转首,看向了太子,道“你有何看法?”。
“父皇,儿臣也觉得这化外之地的确难为二弟了。还请父皇另封它地”。太子已然是鞠了一深躬,恳求道。
对于一个如此肥胖之人,这样的动作,已经足以让它喘气了。
但他自幼便是宅心仁厚,而且自己这几位同胞嫡子又是在靖难之时相互扶持,照应,一共进退。
虽然也曾有数名臣子向其进谏过二皇子的凶行以及暗地里的不轨,但他作为兄长,却还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几位至亲,会像李唐时期的那几位皇子一般,刀剑相向。
皇帝其实早就料到太子会说出此话。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太子心胸宽广,宅心仁厚。
“既然太子为你求情,那便改封青州”。只见皇帝又是平静的说道。
这不过这份平静之中,却藏有深深的意思。
这青州二字一出,场下又是议论纷纷。这里并不是金銮殿,所以也并不讲究殿前仪范。
就在场间众臣议论之时,就见二皇子抬起了他那高傲的头颅,面向了皇帝,道“儿臣何罪,父皇要处我瘠土”。
他的双目之中已有泪水滑落,但他却没有哭。
因为他知道,他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最不喜欢的,便是哭字。
青州一地,向来贫穷,百姓几乎食不果腹。
所以皇帝方才将此地说出,才会引的众臣议论。
眼看着自己二弟落下泪来,心善的太子也是于心不忍,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二弟在战场之上是多么的勇武过人。
他也知道,其实对方才是和他的父皇最为相像之人,不仅是容貌,还有武功,以及个性。
所以,他便又是开口道“父皇,青州一地虽比云南好上一些,但也还是片瘠土。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另封它地”。
对于这太子之言,此时的皇帝却是没有在认真的思索。而对于这二皇子眼中的泪水,此时的皇帝却也是视而不见。
他只是铮铮看向了窗外的落日,他想起了当年。当自己还只有十岁之时,他的父皇也将他封在了北方,远离京师。他想起来自己那时候的心情。
那时候,他也想哭。
只不过,他,没有。
“此事,日后再议。都退下吧”。
就在皇帝那冷冷的声音之中,众臣及两位皇子,也都是恭敬的告了退。
只留下了皇帝一人,在这偏殿之中,待至深夜。
…………。
第二章 佛道二人()
深夜。
宏伟无比,气势磅礴的汉王王府之内,挂满了青灯。
二皇子自从皇宫出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王府之中,回到了他的这处书房。
紫红檀木桌上的一盏青铜古灯,将这处幽暗的房间,照的明亮,也将房中两人的脸庞,照的清晰。
二皇子此时正坐在他的那张爬满了走时图案的木椅之上,悲伤以及不甘的情绪早已从他的脸上退去。
而留下的,却是一股深深的自信,以及无比的狂傲,正如他坐下的走兽木椅一般,张牙舞爪般的狂。
“父皇既然已说日后再议,那此事便已告一段落”。
对于朝会之时,他父皇最后的那番话。他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也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因为,这样至少他还能留在京城,所以这就表明他,还有机会。
“殿下,这虽解了一时之急。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难道这青州,殿下还准备去吗?”。
说话之人,正是朝会时替二皇子说话的户部尚书王晏。
他总觉得圣上今日提出的两个地方,并不是真的想让二皇子前去。
而是另有所示,只不过这却已经不是他能够想的出来的。
“封地已是无妨,父皇既然让我留在京师,便是想看看本王到底是如何能够坐上东宫之位。看看本王到底何德何能,才可以让父皇撤了太子,改立本王”。他的这番言语之中有着浓浓的自信,甚至是狂妄,仿佛他已坐定了太子之位,仿佛他也即将就要坐上金銮殿上的那张龙椅。
“殿下所言甚是。只不过若是退一步而言之,殿下还是需要另一手准备”。王晏才忧虑道。
因为若是京师另立太子不成,那二皇子最终还是要前去封地的。
可相较与王晏脸上的担忧之色,二皇子的神情却不改张狂与自信。
显然,他已经想好了决策,只见他冷冷的道“湖北。若是京师不成,本王便会向父皇要下湖北”。
自信依旧,他的言语之中似乎在表示着,这湖北一地,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
王晏听道二皇子言及湖北之时,他便已经知道了原因。
于是,就见他意味深长的道“岷山当代大弟子苏无轼已应朝廷号召,前去福建,准备出海”。
“哈哈哈哈”。
对于王晏能猜到自己的心思,这位自负的皇子并没有露出一丝丝的不悦,他反而是笑出了声。仿佛是在笑给某一个人听。
“本王自有安排”
…………。。
次日正午,开封有雨。
淅沥沥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进了一处华美的深宫之内。
按理来说,如此大气的皇家府邸不应该出现在此时的开封之内。
尽管这里曾经被人们称之为汴京,尽管这里曾是八朝古都,但这也仅仅只是曾经。
自从蒙古大军的铁蹄踏入中原开始,开封府的百姓们便已有近百余年没有见过如此华丽的宫殿了。
满庭尽是桂花黄。
王府深宫之内的一出花园之中,满院的桂花树上都已是开满了黄灿灿的桂花。清风拂面,芳香扑鼻。
雨水顺着金瓦滴向了红墙,汇入了地面上的青砖,最终流向了深宫之内花园之中的一处池塘。
而池塘旁,有一座风雨亭,这也是这深宫的主人,为这个亭子所取的名字。
因为这里的主人,喜欢雨,喜欢听雨声。
“赵王殿下,二皇子始终未去云南。而圣上为其改封青州,可二皇子还是一言拒绝”。一名身穿甲胄,未脱军帽的男子,正单膝跪在亭子中,低着头向着前方的那名男子禀报着。
“哈哈哈”。那名男子笑了,他笑的很自然,自然的就像是他正在不带一丝情绪的笑着。
他长的很俊,眉目如画。他的皮肤很白,白的就像绝大部分的南宋文人一般。
但也正因为白,使得他的五官看起来便更加的鲜明,尤其是那双唇,几乎像是涂了胭脂般的红润。
他虽然看上去很美,但却没有丝毫的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
“我那个皇兄还是老样子,对于这太子之位还是那般耿耿于怀啊”。
这男子只是微笑着食了一口糕点,待得糕点下肚后,才又开口道“皇兄仗着他靖难有功,救过父皇,所以才会这般是恃才自傲啊。只不过就是不知道父皇能纵容他到几时呢?”。
“哦对了,我听说这江湖之上近来十分的热闹,对吗?”。男子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随意的开口问道。
“回禀殿下,朝廷已颁下诏令,希望各大门派都能派门下弟子随郑大将军的舰队出使万国。所以,近些时日,江湖上的一些门派才会都纷纷出动”。
“出使万国?”。口中默念着这四字,但他的心中却是一亮,想道“父皇此计简直厉害,高远。看来我与父皇相比,还差上了许多啊”。
可即便是如此念想,但他却并没有心生沮丧。他只是继续无所谓般的道“那佛宗派出的弟子是何人?”。
“回禀殿下,佛宗此次出行的弟子,是空智大师之徒,年仅十五岁的无念小和尚”。
“空智大师之徒吗?”。
那男子又是慢悠悠的拿起了一块糕点,送入了口中。
他已经在这片封地上待了将近半年。而佛宗的宗门所在之地,便是在他的受封之地。
所以,他又怎会没有去拜见过呢?
只不过在他三次登山求见那一位比太祖皇帝年岁还要高的空智大师之时,却都被对方,无情的拒绝了。
对于这位年近百岁的老和尚,他有些许的好奇。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皇身边也有一位深不可测的和尚,而那和尚也是他的父皇能登上皇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不过,那和尚还有着另外一个为人所不知的身份,那就是他也是空智大师的徒弟,是那小和尚的师兄。
“有趣,有趣”。
“你让唐席灯也去随舰队出海吧,也顺便看一看这空智大师的另一位高徒,到底是何许人也”。
既然见不到那位大师,那总要会一会他的徒弟吧。
“是,殿下”。
……。
“阿…。。阿…。。嚏”。
“哈哈哈,着凉了吧。小和尚,我让你多穿件衣服,可你就是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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