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顿,见下方的男子还是没有说话之后,才再次出声道。
“要我去追查吗?”。
长须男子的脸色,铁青了些许。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从皇宫里得到的那份名单。
而他记得,那份名单上,方家所有人,包裹方天海,都已是被斩首示众了。
想至此处,就见他悠悠的说道。
“不必了……我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
片刻之后,当房梁上的黑影消失之后,长须男子便再次转过了身,看向了墙上的那副画卷,心中暗道。
“看来陛下是不希望再有人追究此事了啊”。
他很清楚,就连他都可以查到方家余孽未死的消息,那这全天下权利最大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查不到?
所以,这也就是说,陛下明知道方家有人未死,但却还是签下了死者的名单。
这也就意味着,陛下看来是不希望某些人,再去做一些事情。
而这某些人,或许指的,就是他。
毕竟,这朝野上下,与方家有仇之人,也就属他最大。
只不过,虽然他心有不甘,但陛下既然已经发了话,那他也就只能照做。
毕竟,皇上要是说一个人已经死了,那这个人,就算还活着,也只能一辈子做一个死人。
就好像,皇上说那个人已经自焚而死,那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即便眼下的皇城里头,还有很多人在寻找着那个人出逃的暗道,但那个人,也只能算是一个死人。
只不过,虽然强行按下了心中的不甘,但恼怒之情,却还是没能消散。
而既然陛下不让他动方家余孽,那他也就只能将这口气,撒在别人身上了。
“看来是时候让户部的尚书之职,换换人了”。
眼下的户部尚书,依旧还是在前朝任职的林长鸣。
可他却清楚的记得,林家与方家交好,并且方家逃走的那名余孽,似乎也与林家小女有过一丝情愫。
所以,既然无法杀掉方家余孽,那他就要让对方的逃亡生涯,变得痛苦,变得生不如死。
他要让这余孽,亲耳听到自己的心爱之人,受人凌辱。
他要让方家之人,永生永世,都要受到这轮回之苦。
而以他如今的地位和权力,虽然无法将‘诛十族’的罪名加在林家头上,但若是让林家发配至边陲为官,他认为自己,还是能够做到的。
………………………………。。
………。
夜晚十分。
幽暗的皇宫内院的书房之中,在一盏青灯旁,正站立着一位身穿黑色蟒袍,头戴官帽的男子。
而蟒袍,亦被称做蟒衣,为象龙之服。与至尊所御之袍相肖,但减一爪。
其实单从衣着来看,便可知晓这男子,那尊贵的地位。
此人的脸庞,棱角分明,目光如炬,即便是站在了天底下最有权势之人的身前,他却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奴意。
而他,便是这锦衣卫的指挥使,秦卫明。
他,也是儒宗正武门的门主。
“陛下,臣已重组锦衣卫,六部与各处都已恢复了秩序”
坐在书桌旁的皇帝,看了一眼这黑服男子,微微的点了点头,幽幽地说道“将锦衣卫所有兵力用来寻找我那侄儿”。
秦卫明见圣上发令,便沉声道。
“锦衣卫这几日搜遍了全城,发现建文帝最有可能从水路逃走,或许已然逃至西洋”。
此言一出,书房之内,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而直到许久之后,皇帝缓缓地低下了头,看向了书桌上的奏折。
紧接着,一句毫无情绪的话语,便是从其口中,传了出来。
“命马和加紧备船,出海寻人”。
……
第八章 空谷幽兰()
清晨的阳光,格外刺眼。
深林之中,施无为刚刚醒来,就见到师妹已经备好了水与食物,正在等待着他。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这位师妹有很多的好奇之处。
他心中疑惑道“这两日的行走,虽然都是由我在前方开路,为师妹省去了很多力气。但是再怎么说,我俩每日也是要走上四五个时辰。这么大量的路程,连我都要累的险些晕倒。但师妹从头至尾都是那般模样,风轻云淡,从容不迫”。
而且,他从师妹的言谈举止中也是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他总觉得对方给他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那是一种他也无法形容的感觉,很奇怪,但又真实存在的感觉。
只不过,眼下的他与对方还不算熟络,有些事也不好多问。
所以,他便也不在多想了。
于是,就见他起了身前去十步之外的小溪里先做洗漱。
清水虽然能洗去昨日的疲惫,但却无法洗去心中的仇恨。
而当他低头看向水里倒映着的自己那日渐消瘦的脸时,心里却再想“今日便可到达修行之处,我定要尽快练出内力”。
片刻之后,陆云仙见二人都已准备好,便道。
“向西再行两三个时辰,便可到达山谷”。
这句话,无疑是为二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他们的目的地,终于可以到了。
。。。。。。。
三个时辰过后,师徒三人在穿过了最后一片森林之后,便来到了陆云仙所说的修行之处。
而当阳光重新进入三人的眼帘时,只见前方山谷之中,漫山遍野竟布满了绿莹莹的梯田,纵横交错。
田中波光凌凌,有如海中波浪,此起彼伏。
木一一看见了眼前的情景,当下便激动地跑向了前方的高处,向下眺望。
之后,只见她回头看向了身后这师徒二人,开心地惊叹道“都说云贵之地多山,亦多梯田。今日一见,果然美丽。”
施无为也看到了前方的奇景。
可他心中却是有些不解,暗道“父亲在世之时,也曾经多次逼我学习过山川地志。可为何我对这片梯田,却是没有半点印象?”。
虽然他不敢说自己是熟读古书之人,但对于天下的地貌,也还算的上是了解。
然而,他却怎样都想不起来,这眼前的景物,是何地。
于是,他便向师傅问道“师傅,为何会有如此奇妙之地藏于如此深山之中,而此处也未见史书中有所记载。”
陆云仙知道,他们肯定会心存疑问。
然后,他便微笑道“此处本是一片荒野之地,是来到此处之人将此地变成了现今这幅模样。我大明王朝疆域辽阔,若有心人想寻得一处无人之地也并非难事。至于,为何一处奇妙之地会藏于深山之中,稍后随我进谷后便会知晓”。
说罢,三人便向着谷内走去。
木一一今日的精神显得格外的好,一路走走跳跳,问问这看看那。
看来此处的风景十分招女孩子的欢喜。
她突然转过身,向着师傅问道“师傅,这山谷有名字吗?”
“为师发现此处时,便为其取名为忘忧谷。意思是,凡是来此山中之人,都可忘记心中的忧愁”。
“哈哈,忘忧谷,好一个忘忧谷,这就像是现实中的桃花源,难怪能让人们忘却忧愁。”
三人边走边聊,慢慢地也遇上了不少谷中之人。
而三人所到之处,都会有人来向陆云仙问好。
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但是,看着这些个往来的人群,施无为却觉得这些人,甚是奇怪。
而他每遇见一位村名,都会另他心中的疑惑加重一分。
于是当三人行至半山腰的一处无人之地时,他才忍不住的向师傅问道“师傅,为何谷中大多数都是高鼻蓝目的色目人?”。
是的,他一路上所遇之人,眼睛都是蓝色的,而且五官比之中原汉人,要精致的多。
陆云仙早知他会有如此疑问。
索性,他便为这两位徒弟,讲解起了一段往事。
事实上,当年蒙元入主中原大地之后,便不许汉人当官,更是将部分官位交于从西域而来的色目人。
而为官的色目人,对付起汉人的手段,虽不及蒙古人,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当太祖皇帝一统中原之后,当他杀尽了中原的蒙古人之后,便下令,诛杀所有十岁之上的色目人,而十岁之下的色目人则被尽数被阉割。
山谷之内的色目人,其实都是数十年前被他救下并带入此地的。
谷中的色目人与汉人共同开辟了梯田,房屋,圈养了牛羊,鸡鸭。
这将此地变成了一处不受朝廷管治,也不被世人所知晓的村落。
当木一一听完师傅的一席话后,略有所思。
对于这些色目人的遭遇,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受。
于是,就见她神情凝重地说道“王朝更替本是两国之事,只是苦了这些善良的百姓们。”
施无为先是心不在焉的道了一声“原来如此”。
之后,他便在心中暗道“原来都是与我朝有深仇大恨之人。只是不知他们当真甘心放下仇恨,在忘忧谷中继续苟活?”。
…。。
不知不觉,三人来到了位于山顶出,师傅的院落内。
此处并非像京城中大户人家的院落,更像是城郊外,荒野人家的零星木屋。
院子不大,只有三五间木屋围着一个简易的院子而已。
但这院子收拾的倒是十分干净,不生杂草,也不见蚊虫。
此时,陆云仙指向边上的两间木屋,对那师兄妹儿二人说道“你们二人便住于此处,为师就在对面的木屋里住着,东边的屋子有灶台可用。此地便是你们今后居住之处。好了,你们二人先去收拾屋子吧。”
说完,他便不理二人,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约过不到一个时辰,二人已将两处屋子打扫干净,于是便一起来到院子内。
而陆云仙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旁,喝着茶。
他见二人已收拾好房屋,便向二人招收示意他们过来。
二人来到陆云仙跟前,木一一便放松的说道“师傅,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陆云仙微笑着看了一看自己的这位女徒弟,但紧接着,他却是对着施无为,慢悠悠的说道。
“今后,你每日需去山脚下的河边打水直至将院角的两个水缸灌满,而后需进后山砍柴以供我们三人使用。若是木柴有余,便需将木柴送于谷中的人家”。
施无为自小在方府中长大,从未做过挑水做饭之事。但想起家中仆人平日劳作之时并不费气力,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好,师傅。但是这算不算修行的一部分?”
陆云仙此时却是笑而不语,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之后,他便不再理会徒弟的疑惑,而是看向木一一,笑道。
“一一,日后无为与为师的饭菜都交由你来负责,你可能办妥?”
木一一一听说要做饭菜,有些慌张的摇头,道“可师傅,可是我从未做过饭菜啊”。
她此刻心中想的却是自己从小达到都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虽说入山之前想过进山后的日子将会十分的艰苦,可见此刻听师傅说让自己做饭,心中难免有几分慌乱。
陆云仙却又是笑道“无妨,只需煮熟即可”。
“那好吧……我试试,尽量做的好吃一点”。
第九章 简单的修行()
次日清晨,施无为早早地起了床来,来到了院落内。
但是,当他来到了院子中时,却又看见师妹已然做好了简单的饭菜,并尴尬的对他说道“师兄,师傅他老人家一早便因事外出了,一一从没做过饭菜,不知味道如何”。
他有些不解,为何师傅什么武动都没教他,就出去了。
而且,他也不明白为何师妹每日都起的比自己早。
但他见对方一早便起床为自己做食,哪里还会想这饭菜味道如何。
再加上,师妹这举止之间,所透露出的不凡之气,似乎本就与这做饭之事,格格不入。
所以,他便很是感谢的说道“无妨,无妨。来此山中本就是为了修行,饭菜只求果腹,只是谢谢师妹,清晨便起床做饭了”。
“师兄,其实无需这般拘谨地说话。我们现在是师兄妹,我世间也已无亲友。从师傅收我们二人为徒之时,师兄便是这世间与我最亲之人”。
其实,从师兄的言谈只中,她也是感觉到了一丝丝抗拒之意。
因为对方过于礼貌了。
她觉得可能是师兄,刚刚死了族人,以至于一时半会儿间,还难以接受新的陌生人。
施无为心想“我于世间已无亲人。师妹也身世可怜,看来往后的日子里,我二人将要相依为命了”。
在意识到对方很可能是自己下半生的最重要之人后,他这才放松了些许,笑道“虽说如此,但还是要谢谢师妹这几日的照顾。既然我们已是师兄妹,于世间也无亲人,我比你稍年长,所以日后要是又任何事都可以来找师兄”。
其实,他两人年纪相仿,生世也相仿。
他并不想在师妹面前表现出总是一副心怀深仇大恨的模样。
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心中的仇恨,影响到眼前这位善良的姑娘。
所以,至少面对师妹的时候,他还需要按捺住心中的复仇之念。
。。。。。。。。。。。
当吃完饭后,见师傅还没回来,他便提着两个水桶开始下山提水了。
修行,便从今日开始吧。
他们所处的院落乃是忘忧谷中最高之处,不过离山下河道也就二三百步山路斜坡。
山路的两旁尽是梯田,从高处一直向下方的河道处延伸。
昨日因为赶路而身心疲惫,他并未仔细观赏。
而今日一见,心中也是有所感叹。
“此处的确是人间难得的一处宝地,人们安居乐业,无忧无虑。若是他日报仇雪恨之后,在这山中隐居,也是可算是功成身退”。
人心总是会常生出一些妄想。
这不,大仇未报的他,却已是开始打算着报仇后的生活了。
他一路沿着道路向下行走,发现谷中几乎所有色目人都在向山腰处的一处院落内走去,便心生了疑惑。
于是,他便地走向一位也在下山的谷中汉人老者,轻声恭敬的问到“老先生,晚辈有所疑虑。不知为何,这些色目人于大清早就在山腰处的院落之内,是所谓何事?”
老者笑盈盈地呵呵道“你是昨日刚被陆上仙带至此处的少年吧。也难怪你会奇怪。这些色目人都是虔诚的教徒,山腰处的那处院落乃是他们为日常祷告所建的简陋教堂。色目人每日五次祷告于此。我在山中已有数十年,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在一开始入山的时候,对于色目人的信仰其实也并不是很了解。
也不知道,他们时常面对着的方向到底是何处。
但是毕竟同这些色目人生活了几十年,对于色目人每日的仪式,也是学会了尊重。
施无为听完老者的话语,心想“原来都是虔诚的教徒。早就听说西域教徒虔诚守礼,今日一见,并非虚传。”
……
抬水的过程,很是无趣,也很让人疲惫。
事实上,若按他的话来说,他其实只能算一个一心想要习武的文弱书生。
所以,对于书生而言,这般抬水的生活,自然是痛苦的。
时至正午,日上三竿。
浑身湿透的他,这才勉强的将院落里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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