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小镇西街上的一间破旧的寺庙中,拳宗宗主虽然一拳轰碎了武夷山宗宗主的心脏,但他那惯用的右臂,却也已是被对方的长剑,齐肩削去。
不过,至少他的人,还会活着。而这,已是很不容易之事。
……………………………………
南阳镇入口处的牌匾下方,烈阳宗的弟子们正围绕在他们宗主的身旁,眼中已尽是泪水。
而他们的不远处,神刀镖局的所有镖师们,也都是神色哀伤的望向了地面上的总镖头,没有出声打扰。
总镖头查古通,虽然已是重伤,但却还未气尽。
只见他一手按住胸口,躺在了弟子们的怀中,对着远处同样还未气尽的吴少刚,吃力的开口道。
“烈阳…刀法…。。果…。然名不虚然”。
口中同样是鲜血直流的吴少刚见对方临死前,竟然夸起了自己的刀法。
便放下了自己平日里那好斗的言语,说道。
“神刀镖…局…的镖…果然…是。天下第一。。难劫的。。镖”。
双方相互称赞的话语一经出口,两人便同时大笑而起,仿佛他们这些年中的恩怨,以及方才斩在对方身上的那一刀,早已随风散去。
只不过,当查古通吃力的强做笑之时,他的心中,却是发出了一声感慨。
“就算你我之刀再强,也强不过锦衣卫的绣春刀啊!”
………………………
………。
与此同时,远在山道上的驿站旁,身穿白色孝衣的枪宗之人以及黑衣在身的五棍门弟子,也早就停下了手中的战斗,各自围站在了他们师傅的身旁。
因为雨水而变得泥泞不堪的山道上,黑袍,毡帽在身的孙长兴,依旧挺直着身板,站在原地。
而他手中的那根变得极长无比的铁棍,已然是重重的敲打在了抢宗宗主,吕重耳的头颅之上。
只不过,对于此次战败,吕重耳显然输的很不服气。
于是乎,就见他吃力地拔出了插在对方左胸上的枪尖,并虚弱的逞强道。
“若不是左无常抓了我枪宗的弟子,若是我的左眼已被锦衣卫斩瞎,那今日死的人,便会是你!!”。
孙长兴同样是收回了手中的铁棍。
但他却并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阴沉着脸,看向了对方。
他没有反驳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所说之话,的确是事实。
如果不是枪宗的一部分弟子,还在左无常手中的话,那对方或许就能一心一意的与他决战。
如果不是对方瞎了一只左眼的话,他对方最后的一招‘回马一线穿’,或许就不会刺向他的左胸,而是刺向他的胸口。
所以,这一战,他胜之不武,他也胜之有愧。
所以他才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
第六十四章 岷山之乱()
今夜的江湖,注定将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因为,虽然弥漫在南阳镇各处的熊熊火势已经被空中降下的暴雨,所熄灭。但同样的一场大火,却是降临在了八百里开外的岷山之上。
这一片被云雾所缭绕着的山峰,这一座世人眼中的仙山之上,此时正燃起了烈火。
只不过,这火势不大,仅仅只是烧毁了一个院落。
但是这火起的地点,却是让岷山上的所有弟子们,都感到了心慌。
岷山有五峰,五峰之中,又以中间的三清峰为首。
历代掌门人也同是三清峰之主。
而这火起的地点,正是在这三清峰之上,并且是发生在掌门所在的院落之中。
虽然已是深夜,但闻见急促的钟声响起后,所有各峰的弟子全都起了身,迅速赶往起火的主峰。
………………………。。
……
主峰之上,第一批高举着火把,以及手提着水桶的弟子已经来到了掌门的院落旁。
而当他们赶来此处的第一印象,便只能用‘一片废墟’这四个字,来形容。
原本假山绿水,咤紫嫣红的花园,早已化作焦土,
原本围绕在花园四周的建筑,也早已倒塌。
空气中,弥漫这一股焚烧过后的焦炭味。而前方的这片已是化为焦土的院落中,火苗便随着热气,依旧是在底下的黑土里,噌噌直冒。
众弟子们的心中,都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要知道,此地乃是道宗主峰,又是掌门人的居所。
试问,何人能有如此大的胆量,敢夜闯道宗。何人又有如此大的能耐,能与他们的掌门一较高下。
不仅如此,岷山山脚至山顶,沿途都有弟子看守,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看守之人便能发出警示。
所以,他们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能够避开所有看守之人的防护,来到掌门的院落。
眼下,一位手持火把照明的道宗弟子上了前,查看起了院中的线索。
然而,当他走近一看,当他看到院子正中央的巨大坑洞之时,他却是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回身看向了后方的师兄弟们。
忽然,一个身穿道袍人影飞驰而下,来到了此人的面前,沉声道。
“怎么回事?”。
那名弟子见楚师兄来到,便绕开了位置,将身前的坑洞,展示在了对方的面前。
楚向南抬起了头,看向了正前方。
而当他看到这依旧是在燃烧这火苗的巨大坑洞之时,他却是震惊道。
“这…。难道是佛宗之人所为?”。
他所见到的坑洞,成手掌状。
而根据四周弥漫着的混乱真气,以及依旧燃烧的火苗来看,这似乎正是佛宗的绝学,火云掌所为。
那名弟子见楚向南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便疑惑道。
“师兄!佛宗之人为何要上我岷山!”。
楚向南转过了身,抬起头,眉头紧锁的看向了其余的几座山峰,心中暗道。
“主峰起火!而我等弟子都已到场,却迟迟不见两位师叔来此!看来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我等能够解决的了!”。
道宗共有五峰,及五位峰主。
眼下青竹峰峰主王征南不再山内,而凌旭峰峰主黄宗岳早已在两年前羽化,加之掌门又已失踪。
所以,还在岷山之上的峰主,便只剩下云剑锋峰主,吴坤山。以及执法峰峰主,周云泉。
只不过,如今大事将起,却迟迟不见两人的踪迹,只怕此事也有蹊跷。
……………………………
……。。
于此同时,就在山中所有弟子,都赶往了主峰之时,与三清峰隔山而望的执法峰中,却也并不太平。
此前,在发现主峰起火之时,众执法峰弟子也都曾去师傅院中请示。但他们寻遍了院落,甚至也找遍了山峰,却都未曾发现他们师傅的踪影。
最后,当两名前去密室查看的弟子,带回了师傅不在闭关的消息后,无可奈何,又情急之下,他们只好先行赶往主峰。
然而,此刻离去的他们并不知道,其实他们的峰主,他们的师傅,就在这执法峰中。
在一处昏暗的石室之中,身为执法峰峰主的周云泉,却是痛苦地倒在了石室的东南角,吃力的喘息着。
石室内,成方形,有石墙四堵,墙分东南西内。
而每面墙上又都有油灯两台,共八台燃烧着火焰的油灯,已经足以照亮这间石屋了。
周云泉身上的那件道袍的胸口处,白色的内衫已然布满了成片的鲜血。
只是,从他口中吐出的鲜血,并非是鲜红,而是漆黑的。
他原本那张刚毅的脸庞,眼下却是灰白。
他的嘴唇,也已经紫的发黑。
很显然,他是中了剧毒,并且将命不久矣。
他伸手猛拽住自己胸口的衣物,挣扎着看着眼前的这名相识了半辈子的男子,痛苦道。
“为…。为什么…”。
他面前所站着的男子,同样身穿道袍,黑发束在头顶,身材匀称,虽然岁月不再,但却眉目俊朗,相继了一名中年的偏偏君子。
而他,正是道宗云剑峰的峰主,也是周云泉的师弟,吴昆山。
他俯视着底下这位挣扎将死之人,笑道。
“师兄,岷山如今势微,掌门师兄年事已高,无力带领我等,重登巅峰。但是,我却可以!岷山之上,出了掌门之外,修为便属我最高,而我…”。
就在他侃侃而谈之时,处于痛苦之中的周云泉猛的发现对方竟然提起了掌门之名,而在想到自己如今的状态之后,他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于是,他强行提起了一口气,痛苦的吼道。
“你…你难道把掌门师弟也…也…”。
他这方才受困于此,并未察觉主峰上的火势。但在想到对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他下毒,他这掌门,也很有可能遭他毒手。
而没等他说完,吴昆山已然大笑而起。
“哈哈哈哈,今日,姚师兄也回来了,我们师兄弟几人,终于再次重聚了!!”。
此言一出,周云泉那张痛苦的脸上,顿时涨红了些许,并吃力地怒道。
“你…你说什么!!那叛徒…还…还回来作…甚”。
多少年了。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了。
他还记得,当年的那个人,是他们这一代人的二师兄,也是岷山之上,天赋最高之人。
但是那一年,他个人却抛下了一切,抛下了他们所有人,离开了岷山,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过了几十年都没想着回来的二师兄,会在今日,再次踏入山门。
第六十五章 岷山之乱(二)()
密室中,昏暗的灯火照亮了吴昆山的那张,诡异的笑脸。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偏偏君子,且有些儒雅的模样。
但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是挂着一副诡异的笑容。
他俯视着周云泉,微笑着说道。
“师傅他老人家,当年未将掌门之位传给姚师兄,已然酿成大错。所以今日,师兄他回来了,回来取回属于他的东西!”。
此言一出,性子本就刚烈的周云泉,脸色再次涨红,一股怒意涌入了他的脑海。
只见他“噗”的吐出了一大口黑血之后,竟然强行憋着这口气,怒道。
“你…竟然…联合叛徒…要杀。。掌门!”。
他的嘴角,依旧在流着黑血,而他那充血的脸上,也早已青筋暴起。
吴昆山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语,而是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他,也老了。
眼角旁,出现的褶皱,时刻都在说明,他也不再年轻了。
“哈哈哈哈。黄师兄已经西去,王师弟身在南方,掌门师兄也绝活不过今晚,而周师兄你,也马上要去见师傅了…。姚师兄已经答应我,掌门师兄死后,这掌门之位,就会是我的了!”。
周云泉艰难的抬起了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对方,口中更是一边喷这血沫,一边吃力的说道。
“你…。你…这个…畜…。”。
话音未落,就见吴昆山竟然大笑着冲上了前,抬起手,一掌按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师兄,你黄泉之路,注定不会孤单!”。
厚重的手掌,遮住了周云泉的双眼。而身中剧毒,加之重伤将死的他,也无法阻挡对方的这一掌。
但就在他含恨而终的前一刻,当他察觉到这掌心之间的那一股诡异的真气之时,他却是使出了最后一份力气,说出了四个字。
“…你…是…那…黑”。
其实,他想说的话,并非只是这四个字。
只不过,他在说到第四个‘黑’字之时,就已经气绝,再也无法开口了。
……………………。。
………。。
深夜的月光,映照在了座世人眼中的仙山之中,也照的山中,人影攒动,照的山中,云腾雾涌。
此时,在距离三清峰不远处的一处鲜有人迹的树林之中,须发皆白的张真人正倒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底,吃力的喘息着。
他那长至胸口的白须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紫红色。而他那张原本慈祥的面容,眼下已经苍白如霜。
这里,是深藏在树林中的一片空地。
四周竟是苍天大树,但唯独空出了这块地,不生树木,也不长杂草。
空地之上,除了倒靠在树身上的道宗掌门之外,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头戴黑巾的黑衣人。
黑衣人负手而立在不远处,并俯视着前方的张真人。
虽然他打败了对方,但他的脸上却不见任何喜悦或是嘲笑般的神情。
他皱起了眉,露出了眼角那如沟壑般的皱纹,沉声道。
“松溪,若是你未中剧毒,只怕师兄也无法胜你”。
是的,他虽然打败了对方,但却胜之不武,所以他才皱起了眉。
张真人无奈的苦笑着。
他没有去追究是何人向他下的毒,也没有去问对方为何要来杀他,他只是问往年之事。
“师兄,当年你留下一封书信,一走了之。你可知,师傅以及众师兄弟们,是作何感想”。
黑衣人见对方提起了师傅,眼神顿时一凝,心中油然升起了一股悲愤之情。
他凝着眼,愤慨道。
“师傅他已将掌门之位,将太乙真经传给了你,那还留我何用!”。
张真人的胸口,一阵浮动,嘴角再次流出了一丝紫血,但他还是看着对方,沉声道。
“师兄,我本以为弃道修佛,能让你放下心中执念,可为何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黑衣人见对方又提起修佛之时,眼中悲愤之情顿时更甚了一分。
但之后,他却强行将这情绪压了下去,并开口道。
“师兄只想寻求解惑之道,可师傅他解不了我心中之惑,那我只能去别处寻找”。
张真人,虚弱的说道“道,是从一而终。道,是持之以恒。师兄你处处寻道,又怎能发现,其实这解惑之道,正离你远去”。
黑衣人怒道“我要寻的道,不是道宗之道,不是师傅之道。想当年,师傅自诩得道,可哪知,他竟然连陆云仙的一剑,都挡不住!”。
是的,三十多年前的那一战,他师傅没能当下陆云仙的一剑。
而从那一天开始,他的心中,就开始怀疑自己所修之道,是否正确。
直到后来,直到师傅连掌门之位,都传给了他人。他便毅然决然的下了山,遁入了空门。
张真人皱着眉,沉声道“陆仙人乃是千年之才,自然难有敌手。可是师兄,你既然寻求解惑之道,可为何,又要做出那般歹事!!”。
此言一出,黑衣人的双眼顿时睁大,他体内的真气竟然不受控制的轰然开放。
随后,就见他化作一团黑风,闪到了张真人的面前。
他伸手猛抓向了对方胸前的衣物,将对方提了起来,并愤怒道。
“因为他非但无法解我心中惑,而且还阻挠我前行!二十五年前,我就……”。
张真人受了对方的力,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生命力的流逝,他强行凝出了一口气,打断了对方的话。
“师兄…。师傅当年说…你是道宗最接近大道之人…。而老人家在传位之时也曾对我说…若有朝一日你能悟道…那你必将会带领我们…。走上一条…更为宽广之路…”。
师傅的意思,很明确。
也就是若是他师兄悟了道,那这道宗掌门之外,他便需要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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