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之中的那股冰冷之意,骤然消失,脸颊之上,渐渐地生出了一丝丝的绯红。
如果说先前的她,是一位冰冷如霜,且自持高傲的大宗师的话。那眼下的她,反倒更像是一位含羞的女子。
她没有做丝毫的犹豫,直接提步,向着正中央的那张圆桌,走去。
而她一边走,还一边还伸出了左手,将头顶上,那连着衣袍的白帽,给掀了开来。
只不过,当褪下了白帽之后,当在场的所有人,看到陈仙子那如破布般的青丝之后,花满楼中,无论是大厅内的在座之人,还是二三楼中的弟子们,心中都是一颤,口中更是在倒吸着凉气。
因为,白发如雪。
因为三千青丝,此刻竟已成霜。
………
第二十八章 发如雪()
发如雪,眉似霜,究竟是有多么深沉的恨意,才会让一个美丽的女子,白了头。
施无为运起了内力,强行驱散了身上残留着的那丝寒意。
他皱起了眉,看向了这位正在行走中的瑶池宗主,心中暗道。
“此前总有‘恨生华发’一说,原来竟然是真的”。
他本来对于这位瑶池宗主还颇有微词,认为对方太过强势,不讲道理。
但如今想来,应该是他不了解对方那深入骨髓的怨念。
他侧过了脸,看向了那位受众人尊敬的王道长,并生成一丝丝的惊讶。
他从未见过,平日里处乱不惊的王道长,会有眼下这般,手足无措的表情。
垂放于身侧的双手开始微微的颤抖,连带着,将王道长的身躯,甚至将他眼中的瞳孔,都变得的虚晃。
众人的注意力,眼下也已经汇聚到了王征南与陈仙子的身上。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怨念是因谁而起,这华发是因谁而生。
尤其是那雪山宗的宗主最为吃惊。
他与王征南交好,当年也曾对这位陈仙子,有过一时的痴心。
所以,当他见到这似乎正在散发着阵阵寒意的白发之时,心中,也有一种难以难说的痛意。
陈梦昔没有理会四周之人的那一双双,充满了震惊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若是将青丝放下,定会引起此番哗然。
所以,她才一直将自己的脸庞,隐藏在那衣帽之中,不予旁人视之。
只不过,由于她要拜见之人,是那空智大师,加之她又无礼在先。
所以,若是再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话,那便是真的无礼了。
她面带羞愧之意的走到了大师的面前,躬身行了一个江湖大礼,拱手道。
“晚辈陈梦昔,拜见空智大师。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大师见谅!”。
她没有起身,还是保持着躬身的动作。
其实,岁月终究还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印记。
因为,随着她的躬身,而飘零至眼前的这几缕纯白的青丝,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此刻行礼的动作,眼神,或是仪态,的确还是像二十五年前见到江湖前辈们一般,有半分羞涩,有半分拘谨,全完没有方才入场时的那般,傲然的气势。
空智大师左手轻放于圆桌之上,右手持着墨玫剑,横搭在自己的腿上。
他没有起身,因为他是长辈,即便向他行礼之人是一宗之主,他也受的起这一拜。
他微笑着,出声道。
“无妨~老衲也听说过你与王道长的恩怨,而瑶池弟子的死,日后佛宗上下,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他所用的语气,并没有责怪之气,说的也并不重。
因为,当他看到对方那满头的白发之时,也意识到,这位强势的女子,其实也是为可怜之人。
陈梦昔起了身,向受完训的弟子一般,恭敬的道了一声“谢大师”。
之后,她才沉默地转过了身,走向了那张空缺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不过,她并没有唤上任何一名弟子与她同座。
而这张桌上,也就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重新戴上了衣袍上的那顶帽子,再一次的将自己的脸,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场风波已是告一段落之时,三楼之上却是突然响起了一身巨大的‘吱呀’声。
响声过后,一阵寒风,便是从三层楼上的一扇敞开的窗户之外,涌进了整座楼。
“既然十二大门派的人都在此,这也省的我戴天速挨个前去拜访了”。
未见人影,先闻人声。
响声过后,一道灰白色的人影,突然是从那扇敞开的窗户之中,飘进了楼中。
他踩中了两位不知名弟子的肩膀,并借此腾入了空中。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便再一次抬头望向了这位不速之客。
而此人,也就这般当着所有人的面,从三楼之上,轻飘飘的向着一楼大厅正前方的舞台上,落去。
他的身子很轻,仿佛就像是一片落叶正从老树上,缓缓地落下。
而这三楼到一楼,仅仅只有几丈的距离,但此人却是用了五息的时间,才堪堪降落在地。
“戴天速是何人?”。
“我也没听说过~~”。
“戴天速?难道是江湖上,人称神行三太保的戴天速?”。
“神行三太保,难道是神行影宗的人?”
随着此人的落下,二三层楼中的弟子们,也是再一次的起了喧哗声。
这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
但年纪轻轻的他,却是在嘴角,留起了一圈胡渣。
他的头发有些乱,身上的那件灰衣也有着不少的缺口并未缝补。
他,似乎是一位有故事的年轻人。
手持折扇的墨若华侧过了身,为这位年轻人腾出了个位子。
只不过,他却是眉头微皱的看向了这位年轻人,沉声道。
“永乐四年七月,锦衣卫南下覆灭了神行影宗。据传闻,影宗之内无人生还。没想到,原来还是有人逃了出来”。
此言一出,顿时便让在场的所有人,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件往事。
墨若华说的没错,神行影宗正是因为锦衣卫的南下,才被覆灭的。
而如果这位不修边幅的年轻人,所言非虚的话,那他便是那神行影宗的三弟子,戴天速。
“戴天速!!你们南人来此作甚?”。二楼上的一位不知名的弟子,出声喝道。
“哼~胆敢一人来此送死,也算是一条好汉!!”。另一位不知名的弟子,冷哼道。
眼下花满楼中所议之事,正是南北宗门之乱。
所以,作为南人的戴天速此刻现身于此,岂不是在寻死不成。
戴天速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屑的笑着。
他并没有没有理会楼上弟子的喊话声。而是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胸口,取出了一份书信,并交给了一旁的墨若华。
墨若华疑惑地接过了书信,瞧了对方一眼。
他发现这年轻人已是伸手做出了个‘请’的东西。
于是,他便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这份书信。
然而,当他打开这封书信,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他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些。
烈阳宗宗主吴少刚,见墨若华脸色难看,便忍不住的急道。
“信里写了什么!你快说啊!”。
墨若华这才缓缓的放下了手,看先了在座的几位掌门人,沉声道。
“三日之后,南阳镇,与十二大门派,决一死战。。。。。。。。。左无常”。
。。。。。。。
第二十九章 死战()
“什么!!信是左无常写的?”。
“这位师兄,请问这左无常是何许人也?”。
“这左无常,修为早就已达三品上阶,是那拜火教的教主!!”。
楼层之上,好几位不知名的弟子,又开始了一轮新的议论。
相比之下,厅中在座的众掌门们,却各个都是面面相觑,阴沉着脸。
墨若华放下了手中的书信,皱眉看向了他身旁的这位传信之人,沉声道。
“五日前,血洗南阳镇一事,可是尔等所为?”。
早在五日前,南阳镇便传来了被血洗的消息。
而近几日,杭州城内,也是出现了不少来自南阳镇的难民。
既然左无常将决战之地选在南阳镇,那这笔血债,是否也是他所为。
戴天速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仅仅只是在瞧了对方一眼后,便转过头去,正视着在座的大人物们,放声道。
“三日后,左教主将带领所有江湖人士,与诸位,决一死战!!”。
他的眼神,正毫无畏惧的扫视这在座的大人物们,似乎这些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楼层上方,几位弟子见此人如此嚣张地看着他们的师傅,便恼怒俯身,冲着对方,怒喝道。
“不用三天,今日我就了结了你!!”。
“对!!今日胆敢来此,就别想离开!”。
这些年轻的宗门子弟本就血气方刚,近些时日又听说了许多关于南人残暴的事迹,心中早已是对对方恨之入骨。
眼下,他们见此人不仅无视他们的师傅,而且还口出狂言,当下便想留下对方。
戴天速冷笑着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几名冲他喊话之人,开口道。
“就凭你们,还想留下我?”。
言语之声,放肆依旧。
那名喊话的弟子见此人如此嚣张,直接拔剑并纵身一跃。
只见他脚踩二楼的横梁,借力俯刺向了楼下之人。
戴天速并未动身,而是等到对方俯冲之近半之后,才化身为一道灰影,迎面而上。
“嘭”“嘭”“嘭”的三声撞击声响起。
那名俯冲而下的弟子还未落地,胸口处便已是多出了三个脚印。
而他手中的剑,根本连对方的衣角都未曾触及。
空中的人影即将坠地,好在一道青色的人影已是接住了此人的身形,没有让他遭受坠地之痛。
“周掌门武功盖世,但你这徒弟,似乎不怎么样啊”。戴天速讽刺道。
他已是回到了舞台之中,速度之快,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周牧云面色阴沉的看向了这位年轻人,没有开口,也没有为弟子报仇的意思。
而其余在座的大人物们,也都是如此。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长辈若是对晚辈出手,便是失了体统。
更可况,在座的都是名门正派,对方又只有孤身一人。
若是此刻动手,传出去,岂不是会说他们十二大门派,欺负一个晚辈不成。
施无为心中也有了一丝诧异。
他还是与师妹以及苏无轼,站在了厅中的一角,并会回到座位。
而他在见岛此人方才那行云流水般的腿法,便不自觉的看向了身旁的苏无轼。
心中暗道“此人的修为,不在无轼之下,而观其身法,似乎比无轼还要快上几分”。
要知道苏无轼在梅谷四仙死后,便是闭关了三个月,突破至二品上阶。
若是此人的修为在他之上的话,想必此人应该也是江南一带的宗门之内,数一数二的年轻人。
施无为见到苏无轼的脸上,时而青,时而红,便知道对方此时的心中,定是不好受。
双方都是在身法上有过人之处,也就难免会做比较。
……
周牧云现身稳住了弟子的身形之后,便摆了摆手,示意楼上的青城派弟子,不要轻举妄动,并开口道。
“神行影宗的神行术以及无影腿,当真是名不虚传。只不过,影宗的武学,戴师侄莫要让其,断送在你手中”。
这番话,说的很委婉,但委婉之中,却又暗藏杀机。
戴天速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是在劝他投降。
只不过,已经无牵无挂的他,心中除了仇恨之外,还能有什么。
他开始笑了,开始张狂的笑了。
笑到脸部扭曲,笑到面露狰狞。
“哼!就算是断送在我的手中,也好过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我神行影宗就算再无人性,也不会交出宗门典籍,也不会归顺朝廷!而你们的,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竟然做起了朝廷的走狗。你们,根本就不配做江湖人!”。
他口中之言,无形之中,便已道出了南北宗门之间的恩怨。
北方宗门归顺朝廷,得以苟全。
南方宗门死守旧礼,得以覆灭。
孰对孰错,原本就已难辨。
但在南人开始残杀无辜百姓之时,双方之间的矛盾,便道了无可化解的地步。
王征南收拾完先前的心情之后,便对着这位张狂的年轻人,沉声道。
“难道与倭人为伍,残杀中原父老,才是尔等心中的大道?”。
戴天速冷笑道,“哼~难道道宗心中的大道,是做朝廷的走狗?是想加官进爵?王道长,虽然你声名在外,无人不敬,但在我眼里,也不过如此罢了!”。
苏无轼心中愤怒十分。
他从未见过有人胆敢对他小师叔如此说话。
此人若是针对别人,他自然不在乎,但若是针对他道宗,他叫他怎能忍受。
然而,他心中的念头这才刚起,大厅之内却又是猛生了一股寒流。
寒流自角落而起,瞬间便已抵达戴天速的胸口。
任凭他那神行术再快,也快不过这瑶池仙宗的凛冬之流。
“嘭”的一声响起后,方才还无比嚣张的戴天速,便是被这股寒流,轰倒在地,艰难的正要起身。
陈仙子孤身入座后,并未动身,亦未抬头去看这晚辈。
她只是用一种极其冰冷的语气,说道。
“回去告诉左无常,三日后,我会去取他狗命!”。
此言一出,楼层上的那群弟子们,各个都是握紧了拳头,若不是贼人还在,他们还想拍手叫好。
原本对陈仙子还颇有微词的许多人,此刻也都是敬佩起了对方。
毕竟,这一番打击,以及这一番话,实在是太解气了。
这其中,又属楼层上的道宗弟子们,最为畅快。
想到王师叔受人讥讽,想到陈仙子二话不说的为王师叔出了头,道宗弟子们总觉得这之间,有着一丝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戴天速手按着胸口,起了身。
虽然他已是狼狈,但却并未受伤。
心中也明白,这是对方手下留情。
最后,他便是看向了远处的陈仙子,开口道“多谢陈仙子手下留情,先前之话,晚辈定会告知左教主”。
他可以顶撞其他掌门,但他却不敢去惹这位在气头上待了二十五年的女人。
他见对方出手后,已是道出送客之话,便知晓,若是再不走,那这女掌门,应该会将他的命,留在此地。
“吱呀”的开门之声再次响起。
戴天速已是再次闪入了一扇窗户,但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半蹲在窗口,回头望向了一个人,冷笑道。
“三日之后,神行术将会是天下第一纵身之法!”。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纵身一跃,踩踏着窗外西湖之水,凌波远去。
徒留下苏无轼一人,在楼中面对着一双双,充满了怜悯之情的眼神。
似乎在这些人的眼中,道宗的梯云纵,是敌不过神行影宗的神行术。
……
第三十章 夜谈()
深夜时分。
十二大门派所召开的武林大会,在神行影宗的弟子离开后,便已是提前宣告了结束。
原本所有的计划,以及制敌之策,亦是随着左无常的一封战书,而全被打乱。
王征南随即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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