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强纳生不放心地再看一眼夏寰。「你确定吗?英治,如果你需要人在身边……」 「没事的。真的!」英治保证地拍拍他的手说:「拜!」
强纳生迟疑了片刻,终于点点头离开。
夏寰还故意耀武扬威般地,扬起唇角得意地盯着强纳生,直到他远离。
「你闹够了吧!」英治叹息地说。「能不能拜托你收敛一点,这儿可不是台湾,外国人在这里闹事,麻烦就大了,你打算成为出入境黑名单中的一员,我可不想。还有,我再问一次,你怎幺跑来了?」
「那还用得着说,帮你庆生啊!宝贝,你该不会忙得忘记自己生日就在后天吧?」夏寰说明完后,立刻敞开双臂说:「来吧!投入我怀里,给我一个热情的欢迎大拥抱。」
「谁鸟你。」无情地一转身,英治放话说。「上来吧,站在这边也不好说话。」
***
英治住在公寓顶楼,他才刚抵达自家,楼下的警卫便透过对讲机跟他抱怨,内容不外乎夏寰不甩警卫的制止,径自冲入了地下停车场,给他们带来相当大的困扰之类的话。于是英治只好再下楼去,亲自向警卫不断地道歉,并且随便找了个解释,说这全是因为夏寰听不懂英文的关系。
花三十分钟,勉强地得到对方谅解后,英治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被抽干了。
反观闯祸的人却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说:「我喝咖啡就好。还记得吧?不加糖,牛奶多放一点。」
英治整整瞪了他三分钟,脑海浮现「江山易政,本性难移」这八个大字。
「干幺?太久没看到我,看呆了吗?一定比你记忆中来得更帅、更酷吧?」咧咧嘴,夏寰自鸣得意地说。
英治转身朝开放式厨房走去。「有没有更帅、更酷,我不知道。唯一肯定的是,你的厚脸皮变得更厚了。」
「小治,自己的情人千里迢迢来探望你,不该表现得如此无情吧!还是说,刚刚那家伙真的和你有一腿,有了新的不要旧的?可恶,老子非要痛宰他不可,他住哪里?」
咚地放下茶壶,英治以杀人的目光回敬他说:「你再说一个字,就马上给我滚回台湾去。」
「什幺?你果然和那家伙做了!」
「做你的大头鬼。」
「没做?没做的话,那看到我好歹也该表现出一点高兴的表情吧!我可是坐了二十多个钟头的飞机硬板凳,大老远地来看你耶,真是不知感激的无情东西。」
「谁会对一个一进来就大呼小叫、惹麻烦,还摆出一副『我是老大』的面孔的家伙有好脸色?我可不是那种修养好到了极点、没脾气的烂好人。」点燃瓦斯炉上的人,英治哼地说。
「你要是没脾气的话,我就是圣人了!」
「圣人个鬼,做尽骯脏事的你根本就是集天下所有缺点于一身。」
「喔喔,那你就没做过一、两件不可告人之事喽?『纯洁』、『无垢』天使殿下。」
「和你认识的那一天,真是我人生最倒霉的一日。」
「真敢说,也不想想是谁在出发到美国的前一晚,热情如火地抱着我不放,一连要了三次还嫌不够。明明就喜欢得要命,一张嘴却不肯老实地说出那三个字,啧,有够麻烦的家伙。」
「你是特地前来侮辱我的吗?」英治气得满面通红,他就是无法学某人,能够捏造事实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可恶。
「当然不是。」夏寰一咋舌,烦躁地拨搔脑袋。「搞什幺鬼?现在按照我的原订计划,咱们俩该是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大诉相思之苦的,现在可好,都是你害得我一肚子火。」
「我害的?」英治抖一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说。「你倒挺会推卸责任的,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我诬蔑成饥不择食的Se情狂的是谁?别把我当成你,一年到头都在发情的变态禽兽,我没那幺精力旺盛!」
「那刚刚在地下停车场,和你拉拉扯扯,『哥哥缠』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给我从实招来。」
「虽然你没有权利过问,但我懒得再听你瞎扯胡闹,所以干脆告诉你——强纳生是我的同事,同在一家医学中心研习的医生。我们住在同一栋公寓,他只是搭我的顺风车回来而已。」「真的只有这样?」玻鹨谎郏腻究刹皇窍沽搜郏崭漳歉鲅蠊碜涌醋庞⒅蔚难樱坏愣疾皇强创竿隆垢糜械难凵瘛!
「夏寰,你何时变得这幺疑神疑鬼的?」英治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要比起在外搞七捻三的纪录,你远比我辉煌许多,自己的事不提,却跑来责问我和身边的同事有没有关系,这算不算是双重标准?」
「我可以。你不行。」双手抱胸,夏寰赌气地一抬下颚,傲慢地说。
「哔!」水壶发出了滚烫的笛音,中断了这场无谓的意气之争。英治闭上嘴巴,取出了即溶咖啡,为夏寰和自己泡了两杯,端起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喏,你的咖啡,喝完了就滚蛋。」
拿起杯子的夏寰不愉快地瞥他一眼。「我不要。」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的,夏寰。」
终于从方才的怒火中冷静下来,英治也拿起自己的咖啡杯说:「你没有通知一声就跑来,我现在的工作根本无法为你空出时间。后天生日,我自己都忘了,你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可是后天我刚好有一桩重要的手术要进行。那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搜集、制作报告,和优秀的同侪竞争过后,好不容易赢得的机会,我不想放弃。所以,你瞧,我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招待你……」停顿一下,稍微软化了口吻,英治扬起一眉说:「你应该也不是为了破坏我的工作,才跑来找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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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诸于工作,他总不能跟工作吃醋吧?况且当初是他交代英治要好好学习,做个名医回台湾的。
「近墨者黑。不能说这不是拜你所赐。」英治唇色浮现一抹隐隐笑意。
「自作自受的报应吗?」夏寰喃喃自语,眼睛瞟到他脸上,停驻片刻——放低了音调轻轻地说:「一点点时间都不能给我吗?小治,我人都来了,你就这幺狠心要我走?」「少在那边装可怜。」唇边笑意突破了提防,迅速扩大。
「你给我过来。」
普通时候,英治理都不会理他那高压的命令,可是……许久未见的喜悦一点点、一滴滴的开始溢出胸口,而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是那样的熟悉,甜美地诱惑着身体里因工作过度而早已疲惫不堪的细胞。一下下就好。
就像每个忙昏头的人,都渴望有人能打昏他,好让脑细胞得以喘息,进入深沉的睡眠中一样,现在的英治也很希望有谁能将他由紧凑的压力中释放。
说他不高兴看到夏寰是骗人的。
英治又何尝不知道,以夏寰的敏感身分,被警方列为管制人物,光要取得前往美国的签证就得大费周章,他却突破重重困境,就为了要帮他「庆生」。其实也大可不必亲自跑来,用快递寄一份礼物就行。
即使夏寰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恋人,但英治觉得「恋人」两字,还是不适合用在他们身上。毕竟他们不是朝朝暮暮守着彼此的那种普通恋人,夏寰有属于夏寰的世界,他欧阳英治有属于他欧阳英治的世界,两个极端的世界唯一的交集是那幺的心,可是他们都会为了捍卫这份交集而战,他们是……伙伴才对。那种不必将对方系在自己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也依然相信对方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第一个冲过来的伙伴。那种因为相知所以相惜的伙伴。那种没有原因、也毫无理由,就像月亮的阴晴圆缺一样自然地,在灵魂彼方有着对方的伙伴。
英治走到了他的身前,夏寰大手一拉,理所当然地将他拥入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
饥渴的舌立刻纠缠在一起,阔别了将近半年的吻,迅速地点燃了两人的火焰,英治忘我的沉醉在他强力吸吮的深吻下,不断地转换角度,两人拚命地想汲取对方的味道,好一解干渴已久的欲望。
当夏寰的手开始解开他衣扣时,英治没有抗议。
四、
翻个身,男人很自然地往身旁的位置一探手,碰触到的不是他所预期中的温暖躯体,而是一只冰冷的枕头。浓眉皱了皱,睁开惺松的睡眼,首先映入眼底的是厚重的落地窗帘,接着是勉强在阴暗中辨识出来的陌生摆设。梭巡过一圈后,确定了在这间卧室内除自己之外,空荡荡的别无他人。
喉咙发出咕哝的声音,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温暖的被窝中,伸出两条长腿。同时,那一条缠在结实腰间的被单无声无息地滑落,男人就这样一丝不挂地起身朝卧房外走去,丝毫不介意自己足以构成妨害风化的造型。
「英治?英治?」一边打着呵欠,夏寰转动着脖子,甩去满脑子的睡意。一搞什幺,不在啊?」
宽敞的客厅空无人影。夏寰眼尖地瞄到厨房桌上好象摆了东西,他走过去一瞧,「咻」地吹了声口哨。
吐司、火腿蛋、牛奶、凯萨沙拉……盛装在洁白盘子上的食物,足够给两个大男人当早餐了。盘子底下还附了张纸条写着:「早餐。嫌冷的话,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别把我家厨房烧坏。咖啡自已泡,热水装在电子壶内。」
没有署名也没写去处,简直是夏寰看过最不诗情画意、最冷漠无情的字条。不过……夏寰将手指插进半熟的荷包蛋内,品尝一下,挑了挑眉……冷漠无情的人是不会花这幺大工夫,帮赖床的情人准备早餐的,不是吗?
「不想要我烧坏你的厨房,就不怕我弄得你家电线走火吗?什幺微波炉,不是我自夸,这辈子我就连喝茶都不必自己准备热水呢!起床煮早餐的时候,也不会顺便把我叫醒,居然就自己跑去上班了,啧,有够没情调的家伙。」
铃铃铃,电话突兀地响起。夏寰字典里没有「客气」这两字,也没想到这是别人家里的电话,他非常理所当然地接起来。「喂?」
「啊,夏哥,是我小汪!」
「小汪?你人在哪?」
「夏哥你还真健忘,你昨天自己冲进地下停车场后,就忘了我啦!我又不能把租来的车子随便摆在路边,昨夜只好守在车上睡了一夜。结果早上欧阳医师出门时看到了我,他给我这个电话,要我九点打进来叫你起床。」
「喔。」夏寰一耸肩。「那就上来吧!我正好少个人帮我泡咖啡。」
「是,我马上上去。」
放下电话,夏寰搔搔下巴,昨天压根儿忘记那家伙还有班得上,因为太久没做而失去控制,做得那幺疯狂,他今天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啦!自问自答,夏寰哈哈大笑,一转身朝浴室走去,反正英治都能一大早爬起床,还先弄好早餐了,可见得还很有体力呢!当然这一切都得感谢他的调教有方,让那家伙越来越耐操了。
***
「嗯?」熟悉的冷颤再度窜过英治的背脊,不会吧?他好象听到了夏寰的笑声,玻ё叛酆傻刈啡ィ皆好髁恋淖呃龋⒚挥心歉雎衬凶拥纳碛啊!
「英治!」强纳生高兴地挥手,从另一头走过来说。「太好了,终于看到你了。我昨晚一直在担心你,结果你将那个男人打发走了吗?没事吧?」
「我说过了,那是我朋友。」英治微微一扯唇角。「也许他看起来很不寻常,但我们真的是朋友。」
「咦?我还以为你是碍于那个男人在场,所以才那幺说的。」强纳生大失所望地垂下双肩。「英治,不是我想干涉你的私事,不过交那种朋友似乎不是太明智的选择。该怎幺说呢?我是听不懂你们的对话,但那个男人的举止与口气实在太粗鲁了,给人很不好的感觉。」
「昨天是因为有些小误会。」英治尴尬地笑了笑。
「这样啊……」强纳生目光迟疑地在他身上打转,问道:「你和他交情很好吗?」 今天的弹纳生怎幺特别喜欢在这话题上打转?平常他不是会对别人的事如此穷追猛打质问的人。
英治收敛起笑容,淡淡地说:「算普通吧。强纳生,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病房巡逻了。」
「啊,等等。你知道吗?那个项目的病人已经到了。听说昨天晚上已经住进了特别病房,你预定什幺时候和他会面?」
察觉到英治借口要开溜的强纳生,马上换了个不会让他反感的话题说:「方便的话,我也想在旁边看一下。你知道的,毕竟我也花了很大工夫在这个病例上,可惜最后输给你了。」
「我巡房大概要到中午,大概吃过午饭后去看他吧,你有兴趣的话,欢迎你一起来,就这样。」
「好,那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英治给他一个点头算是回答,转身朝反方向走去,就在同时,强纳生注意到了,藏在他短短的发际下,脖子上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因为刚好在后衣领的上方,若不是角度刚好的话,强纳生可能也不会发现。可是他发现了。而且他可以确定那不是什幺蚊子咬的。吻痕和虫咬都分不清的话,他这医生也甭干了。
英治你……强纳生真想冲上去,扣住他的肩膀质问那是谁留下的……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他想太多了。忍着苦涩的胆汁,强纳生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最后还是选择什幺都不说,叹息地往办公室走去。
不能说。一旦说出口,也等于是他们之间友谊的结束。
***
名牌黑墨镜、黑色西装外套、正玫瑰红色的敞领衬衫,只扣了两颗钮扣的胸前垂悬着一条螺旋滚边金链子,脚上则是标准的真皮牛仔靴。当这样的打扮再搭上一百九十公分以上的身高时,即使是在习惯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的美国街头,也难免会引人侧目。
「夏哥,我花买来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汪,擦着满头的汗水,将一束足足有上百朵盛开的大红攻瑰花束,交给了夏寰说。「呼、呼,我可是跑足了三家店,才凑齐了这幺大一束花呢!」
「辛苦了。」
「不、不、一点都不辛苦。可是夏哥……这样真的好吗?」小汪边注意着他的脸色,边小声地问道。 「什幺好不好?」检视着手上的花束,满意地点头的夏寰,心不在焉地回道。
「就是……这花……是要送给欧阳医师的吧?」「废话,不然我送给你啊?」
「可是欧阳医师是个大男人,他收到花束也不会高兴吧!况且还是大红玫瑰?要送也该送他一点什幺百合、兰花之流的,比较适合他吧!?」
小汪自己拿着这束花时,都觉得夸张丢脸了,拿它送给欧阳医师——该说是合适得可怕,还还不相称到极点?即使欧阳医师生得再俊美,很MAN的他,应该不可能会喜欢这束花才对。「所以说你笨!」砰地拿花砸了小汪的头一下,夏寰才说。「中国人喜欢大红特红,象征喜气。生日就是一种喜悦,当然要送红玫瑰了。什幺百合、兰花,那种毫无生气的颜色,你当这是丧礼啊!」
「喔……说得……也是有道理啦!」小汪很勉强地点头。「好了,我没空和你瞎扯。」夏寰掏出车钥匙拋给小江说。「过两个小时再来接我。知道吗?」
「是!」
行了个军礼,目送夏寰捧着那束超超大攻瑰花束往医学中心大门走进去的小汪,心想:果然夏哥就是夏哥,拿着那幺引人注目的花,却一点都不在乎周遭的目光,那种旁若无人的态度,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啊!
夏寰一手拿着那把花,一手拿着临时恶补用的小抄,以破到不行的英文对着柜台的人说:「抱歉,我要找欧阳英治。」
「您有预约看诊的时间吗?」
啥?这位金发美女说了一大串,夏寰一个字也没听懂,于是他只好重复地说要找欧阳英治,两人就这样你问你的、我说我的,尝试了三、四次后,那位秘书受不了地摇着头,指着电梯说:「他的办公室在五0七,你自己上去吧!」「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