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直截了当的谈话,这不是伯爵的风格。
“首先请允许我,先生,对您近来遭到的巨大损失表示同情。”
“你要是再无礼,”德里克低声说道,“我就把你扔出去。”
伯爵有一幅厚脸皮,他只是嘟哝着说道:
“这些英国佬都是些土匪。”
“快说,你到底要同我谈什么?”
“我的话将非常坦率,”伯爵保证道,“我马上就谈正题。”他停了片刻接着说:
“您一夜之间成了百万富翁,先生。”
“见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伯爵站起身来。“我的徽号受到了玷污。有人给我加上了可怕的罪名。”
“罪名可不是我给你加上的!”德里克冷冷地回答说。“因为我也同此案有关,所以我
什么意见都没有表示过。”
“我没有罪!”伯爵大叫着。“我向苍天起誓,我是无罪的。”
“据我所知,这个案子是卡雷热先生主办的,就是那位侦察官。”德里克毫无表情地说
道。
伯爵没有去的德里克的话。“我被不公正地加了罪名,另外我现在手头很拮据。”
德里克站起身来。
“我早就等着你这一着了。”他大声说道。“你这个卑鄙的勒索者,我不会给你一文
钱!我妻子已经死了,诬陷之词她已经听不到了。如果你想把死者生前给你写的信卖给我,
那么我只能对你说:勒索是不道德的!不管是在英国或是法国,都是不道德的!这就是我的
话,再见。”
德里克已经走到门口了。可是伯爵象是要发誓似的,举起手拦住了他。“您误解了,我
的先生,我是一位绅士。”
德里克大笑起来。
“一个女人给我写的信,那是神圣的东西。我要同您谈的生意完全是另外一码事。正象
我同您说的那样,我的经济状况不佳,而我的责任感又有可以把我带到警察局,去告诉他们
某些情报。”
德里克向他走近一步。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伯爵意味深长地微笑起来。
“难道真需要我把细节都说出来?我察觉到,您已经陷入了困境。”
“如果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一切……”
可是伯爵却摇着头说道:“不,我的先生,这还不是全部。我想,如果因为谋杀而被捕
并受到审判,这对您来说是件不太愉快的事。”
德里克已经靠近了伯爵。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使对方吓得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德里
克忍住怒气压低嗓门说道:
“我见过多少无耻的诈骗行为,但是,我还从未领教过象你这种无耻的诈骗。”
“您弄错了。”伯爵表示惋惜地说道。“这不是诈骗,我要是对您说了,您可能就会相
信我的情报来源于某一女士。这位女士可以无情地证明,谋杀犯就是您。”
“这位女士是谁?”
“米蕾小姐。”
德里克向后退了一步,仿佛是挨了当头一棒。
“米蕾?”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伯爵急于利用自己有利局面。
“做为小小的代价,十万法郎。”他说。“这就是我所要求的一切。”
“你说什么?”德里克魂不附体地问道。
“我再重复一遍,做为小小的代价,十万法郎,这样可以对得起我的良心。”
德里克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你是想让我立即回答你?”
“我请您立即回答。”
“见鬼去吧!这就是我的回答。”
屋子里只剩下伯爵一个人了。他惊骇地摇摇头。真的,他对当今世界再也无法理解了。
德里克急步走下楼梯,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几分钟后,他的汽车已停在米蕾下榻的旅馆
门前。从看门人那里知道,舞女在几分钟前刚刚回家,他立即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过了一会儿走出一个仆人:“小姐请您上楼。”
一走进舞女的客厅,就嗅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房间里摆满了丁香、兰花和含羞草。米
蕾穿着一件用香味边编成的化装外衣,站在窗前。她伸出手来迎接德里克。“你来了,德里
克,我知道,你会来的。”
他挣脱开她的手,凝视着她。
“为什么把罗歇伯爵打发到我那里去?”
“我打发伯爵到你那里?为什么?”
“明目张胆的勒索!”
她出神地看了他半天。然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还点了点头。
“当然,这种人是会干出这种事来的!不,德里克,我没有让他去,真的没有。”
他打算猜测一下,这个女人的白净额头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把一切供认了吧。”米蕾说,“虽然我感到羞愧。我当时是气疯了!我想报复你一
下。所以我才到了伯爵那里,让他到警察局去告你。但是,你别怕,我还没有傻到那种程
度。证据我可以撤回。没有我的证据警察不会把你怎样。”
她的身子靠近德里克,眼神里充满了热情和殷勤。
他把米蕾粗暴地拉到身前。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眼睛象猫似的眯成了一条线。
“你要小心,要小心!你不是已经回到我这里来了吗?……或是你不愿意回来?”
“我永远不会再回到你这里来。”德里克坚定地答道。
“啊!”
她现在活象一头凶猛的小野兽。她的眼睛痉挛地闪着光。
“你现在另有新欢,你同她一道吃过饭!我说的对吗?”
“对。我想向这位女士求婚,我要娶她作我的妻子。我没有理由在你面前隐瞒这一
点。”
“我决不允许你这样做!你永远也别想得逞!”她那美丽而柔软的身子在颤抖着。“请
你回想一下咱俩在伦敦的谈话。你当时说,唯一能救你的办法是你老婆的死!你还抱怨说,
你老婆身体非常健康。以后你就产生了一个想法——不幸事故。”
“就凭这一点。”德里克鄙视地说道,“就凭这一点你去控告我?”
米蕾大笑起来。
“你认为我就这么傻?单凭这一段小故事警察局是无从下手的。听着,德里克,我给你
最后一个机会。你快把那个英国女人忘掉。只要你回到我这里来,那么他们就永远别想从我
的嘴巴里套出一个字,关于……”
“关于什么?”
她嘿嘿一笑。“你认为,那时谁也没有发现你?”
“你说的是什么?”
“我看到你了,德里克。当你从你老婆的包厢里出来的时候,也就是就,当火车刚刚开
进里昂站的时候。我还知道更多的东西。我还知道,在你离开你老婆的时候,她已经死
了。”
他呆住了。然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慢慢地……摇摇晃晃……象一个梦游者。
第二十六章 警告
“我还是这样认为,”波洛说道,“我们是好朋友,彼此之间是无话不谈的。”
在他的话音里有一种低沉而严肃的语调,卡泰丽娜还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这种语调。
他们坐在蒙特卡洛的一个公园里。坦普林女士又把奈顿捕捉到手,奈顿回味往事又动了
心,看来奈顿又将成为她的新欢。她同这个青年人消失在公园里的小林荫路上。
“当然,我们是朋友。”卡泰丽娜说道。“您还记得吗,那时您对我说,在实际生活中
也有象侦探小说一样的事?”
“怎么?难道我没有说到点子上吗?您已经成为这部小说的中心人物了。”
她以敏锐的目光看了波洛一眼。她似乎从波洛的话语中得到了一种无形的警告,告诉她
面临着一种危险,而她至今仍未察觉到这种危险。
“您为什么说我已经成了这部小说的中心人物?我同这个案子是毫不相干的。”
“难道您能说:‘我同这个或那个人毫不相干?’”
“亲爱的朋友,您到底是指什么?我发觉您好象是在暗示我,可是我又没有猜谜语的天
才。请您把心里所想的全盘托出来吧。”
波洛很犹豫地看着她。“天啊,真是英国人的脾气!”他小声说道。“你们岛国人心中
只有黑白之分。可是生活却完全是另一种样子。生活中有些东西可能还没有露头,但是已经
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他用手帕使劲地擦了一下额头,慢悠悠地说道:“我相信,我说得似乎有点玄乎。我们
还是回到事实上来吧。比如说,请您告诉我,您喜欢奈顿少校吗?”
“我很喜欢他。”卡泰丽娜热情地说道,“他很迷人。”
波洛叹了一口气。
“您怎么啦?”卡泰丽娜问道。
“您的回答是那样的衷心而热情。”波洛说道。“如果您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说:
‘嗯,他很好,’那么我就更加高兴一点。”
卡泰丽娜没有答话。她感到心里有点不舒适。波洛很浪漫地继续说道:
“可是,谁知道会怎样。女人有许多花招把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忠诚可能就是其中的
一种花招。”他又叹了一口气。
“我一点都不懂……”卡泰丽娜傻乎乎地盯着他说。
她的话被打断了。
“我是个老头,一会儿到这里来,一会儿又到那里去。有时,但不是经常,遇到某一个
人,他的幸福和命运总是挂在我的心上。我们是朋友,您刚刚说过,我们是朋友。因此,我
非常希望您能够幸福。”
卡泰丽娜凝视着远方。她用伞尖在地面上画着自己的脚形。
“我已经向您提了一个关于奈顿少校的问题。我现在还要问您点什么。您喜欢德里
克·凯特林先生吗?”
“我还不了解他。”
“这不是回答。”
“我认为,我是喜欢他的。”
他看着卡泰丽娜。从她的声音里几乎察觉不出什么东西。波洛慢慢地点点头。
“也许您是对的。我是个饱经沧桑的老头,我总结了一条经验:一个好男人也可能被一
个坏女人的爱情而毁掉。反过来也是这样。一个坏男人也可能被一个好女子的爱情拯救过
来。”
卡泰丽娜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怎样来理解‘毁掉’这个字眼儿?”
“我是从这个词的本身含义来理解的,如果一个人是罪犯,那么他就应该是个完全的罪
犯。”
“您是想警告我什么。”卡泰丽娜说道。
“我不能洞悉您的心里想的是什么。您当然也可以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只想告诉您
一点:有些男人对女人具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
“比如说,罗歇伯爵。”卡泰丽娜笑着说。
“还有另外一些人,他们比伯爵更为危险。这些男人具有对女人很起作用的特点:勇
敢、冷酷和冒险精神。您现在可能还不觉得,实际上已经处于一个男人的影响之下,并
且……”
“什么?”
他站起身来看着卡泰丽娜。然后压低了嗓门,但是非常清楚地说道:“您可以爱上一个
小偷,但决不要爱上一个杀人犯!”
当卡泰丽娜抬眼望波洛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德里克从俱乐部里走出来,看到卡泰丽娜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就凑到她跟前。
“我赌了一场。”他微笑着,轻松地说道。“当然又是没赢。我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
当然我是指带在身上的钱。”
卡泰丽娜看了他一眼。他的激动有点异常。她只是这样感觉,当然没有发觉德里克内心
的变化。她深思地说道:
“是的,我认为您是一个天生的赌徒,一个被赌博迷住了心窍的赌徒。”
“您可能说得很对!难道您不觉得,赌博之中隐藏着巨大的、妙不可言的力量?一切都
取决于一张牌——其它的就都不起作用了!”
她一直把自己看作一个冷酷和没有热情的人,而现在她却感到自己在跟一个赌徒的心理
发生共鸣。
“我想同您谈一谈,”凯特林继续说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这样的机会。人们
都在私下议论说,我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不,请您不要打断我的话。当然,这些议论都是毫
无意义的。”他停了片刻又以果断的语调往下说。“在警察面前,当然我得装成一本正经的
样子。在您面前,我就不必表演那套喜剧了。开头,我就是这种看法,为金钱而结婚。带着
这种想法,我第一次遇到了露丝。她当时就象一位温柔可爱的圣母,那时,我当然也尽量表
现出自己优越的地方。但是,过不久希望就破灭了。我妻子在同我结婚的同时,却爱着别
人。她从来就没对我产生过好感。但是,唉,我并不抱怨自己,这是一笔货真价实的交易。
她嫁给我是为了我那未来的贵族头衔,我娶她是因为她有钱。如果露丝的血管里流的不是美
国人的血,那么一切都会顺顺当当。我对她来说好比是空气,可是她要我一天到晚都要装成
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她越来越放肆地在我的面前扬言,我是她买来的,我是属于她的。她
的所作所为,促成我针锋相对地干一些坏事。我的岳父当然把这一切都同您说过,他说得完
全对。露丝死之前,我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大笑起来。“是啊,谁要是同鲁夫
斯·冯·阿尔丁较量,谁就要崩溃。”
“以后呢?”卡泰丽娜低声问道。
德里克耸了耸肩。“以后露丝就被人谋杀了。她死的正是时候。”
他又大笑起来。卡泰丽娜吓得缩起身子,他的笑声撕裂着她的心。
“毫无趣味,可以这样说,是吗?”德里克继续往下说。“但却是事实。我现在还要在
您面前忏悔一番。自从我们初次见面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您就是我唯一要找的女人。我在
您的面前有点害怕。我怕给您带来不幸。”
“不幸?”
“为什么您总是用那种语调讲话?”
“我在想今天有人对我讲的话。”
德里克嘿嘿一笑。“人们讲了很多关于我的事,其中有些是事实。我一生都是个赌徒,
我指的不止是牌桌上的赌徒。我并不想使自己变得好一些。但是,我可以对您起誓,我没有
害死我的妻子!”
他的话听起来很严肃,但是其中还有点戏剧性的语调。卡泰丽娜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
上。他发现了这一点。继续说道:
“当然,我撒了谎,我到过我妻子的包厢。”他停顿了一会儿。“您应该理解,我那是
盯我妻子的梢。在旅途中我一直是隐藏在车厢里。米蕾对我说,我妻子可能在巴黎同伯爵约
会。看来这事并没有发生。我当时有一种羞耻感,突然我产生了一种想法,想同我妻子敞开
谈一谈。所以我开了门走进了她的包厢。”
“您看到了什么?”卡泰丽娜紧张地问道。
“露丝睡着了。她的脸朝着墙,当然我可以叫醒她。可是突然间,我想同她谈话的念头
消失了,也可以说同她谈话的勇气消失了。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要谈的吗?那些事我们谈
过不止上百次了。她平静地躺在那里。我同进来时一样,轻轻地离开了包厢。”
“为什么您不向警察说出真想呢?”
“因为我没有成为疯子。事情一开始我就明白,杀人嫌疑肯定得落到我的头上。假若我
承认到过我妻子的包厢,而且就在她被害前不久去过,那我就等于把刀放到了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