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波洛低声说道。
冯·阿尔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看来我女儿从没有下决心同这种人一刀两
断,而且毫无疑问,她要与他在巴黎约会。我的劝告看来只产生一种效果,即他们会面的地
点改变了。”
“黄金岛这地方在耶尔的对面,是一个很幽静的田园小镇。”警察局长说道。
“露丝怎么会成了一个傻瓜。”冯·阿尔丁痛苦地叫道,“她怎么会带着这么贵重的宝
石去上圈套!他的所作所为当然只是为了宝石。”
“最近一个时期人们纷纷议论说,俄国女皇皇冠上的一颗宝石被一个美国人买去了。那
么先生,你就是那位买主了?”
“正是。”冯·阿尔丁说。“我十天之前在巴黎买到的。”
“请原谅,我再提一个问题,先生,在你买妥之前,这笔交易谈了很久吗?”
“大概进行了两个月的时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人们经常谈到,”波洛说,“有些人专门追逐一些珍贵的金银首饰和宝石。”
“我想起了一件事,”冯·阿尔丁突然说,“我记得,在我把宝石交给露丝的时候,我
开过一句玩笑。我对她说,不要把宝石带到利维埃拉去,因为这颗宝石会招致抢劫或暗杀。
天啊,我却不幸言中了,从来也没想到,当时的笑话竟成了今日的现实!”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不语,充满了同情。波洛以公事公办的腔调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罗歇伯爵已经得到了宝石转到您手中的消息。一切表明,凯特林女士
对一种迷人的谎话信以为真,把宝石带到了身边。因此,正如女仆所说的,此人也就是火车
停在巴黎时她在死者包厢里看到的那个人。”
其它三个人都点了一下头。
“女士对他的突然出现有点不知所措,但很快就转为常态。她把马松留在半路上。乘务
员只去整理了第一包厢的床铺。但没有走进第二包厢。伯爵就藏在里面。除了女士之外,没
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在火车上,而且他尽量回避同女仆面对面相遇。他俩单独呆在那儿……火
车在深夜里飞驰,不会发生什么搏斗。因为她把这个男人当作了自己的情人。”
波洛瞄了冯·阿尔丁一眼又继续说道:
“死亡只发生在一瞬间。伯爵只需要那个首饰盒,他得手后不久,火车就到了里昂城火
车站。”
卡雷热点头表示同意。
“完全正确。火车到里昂城火车站,卧车乘务员接着就下了车,执行自己的任务。伯爵
偷偷地溜下火车,换乘去巴黎或去其它方向的车,这对他这样一种人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所有的迹象只能表明,这是一起火车上的盗窃案。要不是在女士的手提包里发现了信,那就
很难去怀疑这位伯爵先生了。”
“这说明他很粗心,他没有去检查一下女士的手提包。”警察局长说道。
“当然,”波洛随声附和道。“作为一个熟知女性的专家,人应该懂得:一个女人是不
会把这样一封信销毁的。”
“在这种情况下,作案人常常缺乏冷静的思考。”侦察官说,“如果罪犯们都那么按逻
辑从事,那我们还怎样去捉拿他归案呢?”
波洛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对我来说案情已十分清楚。”侦察官继续说,“但是很难用事实证明这一点。伯爵先
生比泥鳅还狡猾,如果女仆不能证明他就是……”
“这非常可能。”波洛同意这一点。
“可惜。”侦察官摸了一下下巴,“事情真棘手。”
“如果真是他作的案……,”波洛说道。
科打断他的话说道:
“您说‘如果真是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我是说‘如果真是’,局长先生。”
“也可能伯爵会提出一个‘不在现场’。”
“上帝,这不说明问题。”波洛说,“如果他作了案,他总要为自己制造一个‘不在现
场’的谎言。不,我是根据其它理由提出‘如果真是’这种疑问。”
“那么根据什么理由呢?”
波洛用手指点着,郑重其事地说道:
“是从心理学角度。伯爵是个流氓,是个无赖,这一点很清楚,他要偷女士的首饰,这
一点也很清楚。但是,象他这种人,个个都是胆小鬼。他决不想制造任何一件担风险的事
件。谋杀对这样一种人来说,是难以置信的。”他摇了摇头。
看来侦察官无论如何也不会赞同他的这种分析。
“这帮家伙早晚要掉脑袋,也可能孤注一掷。”他深思了一会儿说,“我的意思并不是
反驳您,波洛先生。”
“我只是陈述了自己的意见。”波洛急忙解释道。“调查的权利当然是在您的手中,您
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照我个人看来,伯爵正是我们要抓捕的对象。”卡雷热说道。
“您认为如何?冯·阿尔丁先生。”
“毫无疑问,此人就是罪犯。”
“抓住他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侦察官说。“但我们将竭尽全力去做。我立即向各
地方发出电报。”
“不必要。”波洛说。
“为什么?”
两个人同时盯着波洛。小老头笑着,笑得很得意。
“我的职业只是了解一切。”他声明说,“伯爵目前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眼下他就
住在昂蒂布的侯爵镇。”
第十七章 清白的绅士
“您到过利维埃拉吗,乔治?”波洛在翌日清晨问他的仆人。
乔治是个典型的英国人,从面部表情无法看出他的内心活动。
“是的,先生。两年前,那时我在洛德·爱德华·弗兰普顿那里做事。”
“可是现在,”主人小声说,“现在你是在赫库勒·波洛这里做事了,多么快的进步
啊!”
仆人有点不知所措,不知怎么回答他的话为好。
过了片刻他问道:
“给您拿来那件蓝上衣吗?先生,今天有点凉。”
“上面有一个小污点。”波洛回答道,“星期二我在里茨吃饭时滴上了一点油迹。”
“污点不在上面了,先生。”乔治回答道,“我已经把它洗掉了,衣服也熨平了。”
“我对你非常满意,乔治。”
“谢谢,先生。”
停了一会儿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道:“乔治,假如你出身于一个上流社会阶层,就象你原
来的主人洛德·爱德华·弗兰普顿那样,而自己却穷得没有一个先令,可是后来却娶了一个
有钱的妻子!而你妻子又要同你离婚而且振振有词。那你将如何呢?”
“那么,我一定想办法从她的财产中捞一部分。”乔治回答说。
“用和平的手段,还是用武力解决?”
“请原谅,先生。”乔治有点受扫曲似的说,“一个贵族决不会采取与本阶级不相称的
手段的。”
“你相信是这样吗,乔治?我有点不太相信这一点。但也许你是对的。”
响起了敲门声。仆人出去了一下,带回了一封信。这是警察局长科写来的:“我们正在
审讯罗歇伯爵。侦察官请您务必出席。”
“快给我上衣,乔治,我马上要走。”
一刻钟之后波洛已经到了侦察官的办公室。
“我们得到一些令人失望的消息。”警察局长通知说,“一切迹象表明,伯爵是在凶杀
案发生的前一天到达尼扎的。”
“如果这消息属实,那么,先生们,一切就要从头开始了。”波洛回答道。
卡雷热干咳了一声。
“对于这个‘不在现场’要小心从事,”他宣布了一下。他的话音还未落,就走进一个
高个子、黑头发的男人,西装革履,模样看来坦然而自信。人们只要想一想,伯爵的父亲曾
在南特城(法国北部的一个城市。译注)当过一名贩买粮食的小商人,就会认为,他的这种
极为高贵的架势,简直是对威严的一种侮辱。可是每当他以这副神态出现在人们面前,人们
又会坚定的相信,他确实具有贵族的血统。
“我来了,先生们!”伯爵显出很高傲的样子说道,“请允许我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
找我谈话?”
“请您先坐下。”侦察官很有礼貌地说。“是关于凯特林女士死亡的事。”
“凯特林女士死了?我简直不懂。”
“我知道,您同这位女士很要好。”
“当然,我同她关系很好!可是,这与本案有什么联系?”
他把单片眼镜举到鼻梁上环顾一下屋里的人们。他的目光慢悠悠地转向波洛,而波洛正
在天真地打量着他,仿佛正在向这位绅士献殷勤。
“看来您还不知道,”卡雷热慢条斯理地说道,“凯特林女士也经被暗杀了。”
“被暗杀了?真是太可怕了!”
他所表现的那种对突发事件的感觉和由此产生的内心的痛苦相当逼真。或者说,他真的
不知道?
“凯特林女士在火车通过巴黎和里昂之间时被人勒死了。”卡雷热继续说,“她的首饰
也被盗走。”
“真惨!”伯爵不知所措地说道。
“在女士的手提包里,”侦察官说,“我们找到一封您写给她的信。您同女士似乎安排
过一次约会。”
伯爵耸了一下肩膀,打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阴谋会导演出一切。”他回答道。“如果您们绝对保密,或者只限于在座的几位知
道,我就承认有个约会。”
“您同她谈妥在巴黎会面,然后一起到这里来,是吗?”卡雷热问道。
“这是我们原来说妥的事情,但是按照女士的愿望,计划改变了。我要在耶尔同她会
面。”
“本月十四号您没有同她在里昂站会面?”
“相反,我在十四号这天早晨就到达尼扎了。您所说的那种会面是相本不可能的。”
“当然,当然,”卡雷热说。“为了使事实更加全面,希望您能告诉我们,十四号的晚
上和夜间您在哪里?”
伯爵考虑了一会儿。
“我在蒙特卡洛用的晚饭,然后去巴黎咖啡馆。从那里出来后,我就到了体育俱乐部。
在那我赢了几千法郎。”说着他做了一个手势。“大约半夜一点左右我回到了家。”
“请原谅,先生,您是怎样回家的?”
“乘我的双座汽车。”
“是一个人吗?”
“是的。”
“您能找出证人吗?”
“当然,我可以把当天晚上相见的朋友都找来作证。但我是一个人吃的晚饭。”
“是您的仆人给您开的别墅的门吗?”
“我自己有钥匙。”
“噢!”侦察官惊叹道。
他叫了一声,门开了,走进一个记录员。
“让女仆进来。”卡雷热说。
艾达洛·马松走了进来。
“请您凭良心讲,小姐,这位先生是否就是到过死者包厢的那个人。”
女仆仔细端详了伯爵一阵子。当这种调查方式使这位绅士感到难堪之前,波洛就已经走
到了他的面前。
“先生,我不能确切地说。”马松回答道。“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先生们,你们
可不要忘了,当时那个人是背朝着我的。但是,我认为就是他。”
“您能不能保证是他?”
“不,我不能保证。”
“您在您主人的住处见过这位先生吗?”
马松摇摇头。
“谢谢,已经足够了。”侦察官严厉的说道。看来有点失望。
“请等一下,”波洛说,“我还想向女士问几个问题,如果您允许的话。”
“当然,波洛先生,那当然。”
“车票是怎么办理的,小姐?”
“车票?”
“是的。是您拿着从伦敦到尼扎的车票,还是您的主人拿着?”
“卧车票是主人拿着,其它的都在我这里。”
“后来,怎么样?”
“我把车票给了法国列车的乘务员,先生,乘务员说不用把车票给他。我不应该这样做
吗,先生?”
“不,不,您做得完全。”
科和侦察官都很惊奇的看着波洛。
马松小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然后她向侦察官点了一下头,离开了房间,波洛在纸条上
写了一些什么,把纸条递给了卡雷热。卡雷热读完纸条之后,脸上浮现出开良的神色。
“怎么,先生们?”伯爵看着大家说:“你们还想长时间地留我在这里吗?”
“决不,”卡雷热善意地赶忙解释说。“您已经全部回答了我们的问题。因为有一封您
给死去的女士写的信,当然我们就有必要问您一些情况。”
伯爵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走出办公室。
“好,一切就绪。”卡雷热说。“波洛先生,您完全正确,最好是让他觉得我们对他没
有怀疑。我们派两三个人日夜不停地盯着他,同时我们将‘不在现场’仔细调查一下。看来
是要担点风险。”
“可能是这样。”波洛深思着说。
“我准备在今天上午把凯特林先生叫来。”侦察官继续说,“虽然我觉得并没有那么多
的问题要问他。可是有很多的疑团……”
“什么疑团?”
“就是,”侦察官咳嗽了一声,“首先是同凯特林先生一起旅行的那个女士,他俩分住
在两个饭店,这真有点奇怪。”
“看来有点过于小心,是吗?”波洛问道。“我也是这样认为。”
侦察官给了记录员一个信号,接着德里克·凯特林就进了屋。
“您好,先生!”德里克回答道。“是您让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请坐先生。”
德里克把帽子和手杖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
“情况怎样?”他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我们还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情况。”卡雷热小心地说道。
“有意思。”德里克满不在意地说,“您让我来难道是为了通知我这些吗?”
“我们想,先生,关于案子的进展情况,理所当然地应该同您保持联系。”侦察官严肃
地说。
“即使没有什么进展,也要保持这种联系?”
“除此之外我还想问您几个问题。”
“那您就问吧!”
“您能保证说,您在火车里既没有同您夫人谈过话又没有见过她?”
“我已经回答过个问题。”
“您应该尽量地保持耐心和克制。”
德里克猜疑地凝视着他。
“我——从——来——不——知——道——她——在——火——车——上。”他用一种
过于清晰的腔调说话,就象人们对孩子和遇钝的人讲话一样。
“不过这是您的说法!”卡雷热低声说道。
德里克摸着下巴。
“您还想得到什么呢?卡雷热先生,您知道现在我是怎样想的?”
“那您是怎样想的?”
“我认为人们过高地估计了法国警察。在‘蓝色特快’上竟会发生这样一桩案子,这是
引人瞩目的,而法国警察方面对这一盗窃谋杀案却束手无策,那就更令人瞩目了。”
“我们会抓到凶手的,请先生不用担心。”
“据我所知,凯特林女士并没有留下遗嘱。”波洛突然用一种很不和谐的语调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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