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巴切夫走到了输液架前,望着挂在上面的瓶子,好奇地问:“护士同志,你们给他输的是什么?”
“是二基磺胺,”护士站在了洛巴切夫身后骄傲地说:“这是我们国内目前最好的消炎药,可以防止伤员的伤口出现术后感染。”
正在熟睡的罗科索夫斯基听到有人在床边说话,便竭力想睁开看看究竟是谁。睁开眼睛后,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但很快模糊的景象就变得清晰了。当他看清楚站在床边和护士说话的人,是自己的军事委员洛巴切夫时,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想和自己的搭档打个招呼,谁知刚一张嘴,就牵动了伤口,骤然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禁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个声音虽然很轻,但不管是洛巴切夫还是护士都听到了。护士连忙弯下腰,望着罗科索夫斯基关切地问:“将军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罗科索夫斯基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的笑容,微微地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望向了站在床边的洛巴切夫。
“司令员同志,”洛巴切夫连忙蹲下身子,握着罗科索夫斯基的右手,情绪激动地说:“我代表司令部的同志来看你了,我们都很想念你,希望你能早点康复。”
罗科索夫斯基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感觉有人握着了自己的左手,用光滑柔软的手在轻轻地揉搓自己手背,片刻之后,他便感觉因为长时间输液而变得冰凉的左手有了一丝热度。他艰难地转过头去,想看清楚正在为自己按摩手背的人是谁,却意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蹲在床边的鲍里索娃见罗科索夫斯基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鼻子不禁一阵阵发酸。她深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当众哭出声来,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
见到这种情形,洛巴切夫松开罗科索夫斯基的手,起身对站在一旁发呆的护士说:“护士同志,我们出去吧,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
虽然护士搞不清楚罗科索夫斯基和鲍里索娃是什么关系,但看到这位来探病的指挥员都这么说了,也就答应了一声,跟着洛巴切夫走出了病房,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你…你怎么来了?”等屋里只剩下自己和鲍里索娃的时候,罗科索夫斯基开口艰难地问道:“我…我的这…这个样子,是…是不是很…吓人?”
鲍里索娃双手握着罗科索夫斯基的手,将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带着哭腔说道:“吓死我了,听到你负伤的时候,我的魂都被吓飞了。”
为了让鲍里索娃不那么紧张,罗科索夫斯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放心吧,我…我没事的,你…你看,我…我现在不…不是好好的吗?”
“伤到哪里了?”虽然在来的路上,洛巴切夫曾经向鲍里索娃介绍过罗科索夫斯基负伤的情况,但由于当时她魂不守舍,所以根本没有听清楚对方究竟说了什么。此刻看到活生生的罗科索夫斯基就躺在自己的面前,她总算回过神来。她伸手抓住了被子,准备掀开看看罗科索夫斯基的伤势:“让我看看你伤在了哪里?”
罗科索夫斯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在几乎耗尽了他全身力气的同时,还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
“科斯契卡,你没事吧?”见到罗科索夫斯基如此痛苦的表情,鲍里索娃放弃了看他伤口的打算,而是关切地问:“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
虽然伤口疼得要命,但罗科索夫斯基还是用双手握住她的柔荑,强作笑颜地说:“鲍里索娃,只要你在我的面前,就算负再重的伤,我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你就是我最好的止疼药。”
罗科索夫斯基话顿时让鲍里索娃羞得满脸通红,她把脸扭到一旁,小声地说了一句:“大坏蛋,负伤了都不老实。”
正当罗科索夫斯基准备再对鲍里索娃说几句情话时,房门猛地被人推开了,洛巴切夫从外面闯了进来,对着正你侬我侬的两人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不过鲍里索娃同志必须立即离开这里。”
见到两人都是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望着自己时,洛巴切夫又补充了一句:“我刚看到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进了大楼,我估计他是来探望罗科索夫斯基的,假如让他看到了鲍里索娃,事情就麻烦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转院风波(上)()
看着鲍里索娃离去的背影,罗科索夫斯基冲坐在旁边的洛巴切夫微微一笑,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
虽然只是一个单词,但洛巴切夫还是明白了罗科索夫斯基所想表达的意思,对方是为了鲍里索娃到医院的事情向他表示感谢,他咧嘴笑了笑,低声地说道:“司令员同志,你别忘记了,我是你的政委兼军事委员,关心你的个人生活,也是我的职责。”
“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了?”罗科索夫斯基简短地问道。
“情况不太好,”洛巴切夫摇着头说道:“自从你负伤以后,集团军的指挥系统陷入了混乱,德国人趁机把马克拉基镇夺了回去。目前我们正在组织力量,不断地向德国人发起反击,准备将他们重新赶走。”
听说马克拉基镇丢失了,罗科索夫斯基不禁吃了一惊,他本能地想坐起来,向洛巴切夫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在他苏醒过来的这几天,谁也没告诉过他关于前线的事情。谁知刚刚一动身子,就扯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继续躺着不动。
正当洛巴切夫轻声地向他介绍前线的具体情况时,院长陪着波斯克列贝舍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进门,见罗科索夫斯基的病床旁坐着一名政工人员,而他安排的护士却不见踪影。不禁恼火地说:“见鬼,这护士为什么没在,跑什么地方去了?”
洛巴切夫深怕安排鲍里索娃和罗科索夫斯基见面的事情穿帮,连忙为护士打掩护说:“我和罗科索夫斯基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护士在场有点不方便,我就让她先离开了。”
“罗科索夫斯基同志,你好!”波斯克列贝舍夫走上前和躺在病床上的罗科索夫斯基握了握手,随后说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罗科索夫斯基艰难地回答说:“就是伤口疼得厉害!”
波斯克列贝舍夫将目光转向了站在身边的院长,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院长连忙慌乱地回答说:“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您知道,将军同志的伤势很重,就算我们用的是最好的特效药,也需要一个时间,不可能今天用了,明天人能活蹦乱跳了,伤势的恢复也需要一个时间。”
院长走到病床旁,望着罗科索夫斯基问道:“将军同志,假如您实在疼得受不了,我们可以给您注射吗啡止疼。”
罗科索夫斯基一听到吗啡,立即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地说:“谢谢您,院长同志。吗啡还是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这点疼痛我还忍得住。”虽然口头上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但罗科索夫斯基心里想的是,吗啡虽然止疼效果不错,但注射几次后就会产生抗药性,一周后就会上瘾,自己可不能成为瘾君子。
趁着院长和罗科索夫斯基的时候,波斯克列贝舍夫朝站在床边的洛巴切夫伸出手去,笑着问:“是洛巴切夫同志吧,我以前见过你。”
“你好,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洛巴切夫对斯大林的这位秘书表现得异常恭谨:“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你是来看望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的吧?”
“是的,”洛巴切夫一边和波斯克列贝舍夫握手,一边望着躺在床上的罗科索夫斯基说道:“司令员负伤以后,全体指战员都很惦记他的伤势,所以我就代表他们来了,希望他能早日康复,重新回到前线去领导我们打击德国人。”
躺在床上的罗科索夫斯基,听到自己的军事委员所说的这番话之后,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一字一顿地说:“真希望伤势能早点痊愈,这样我就可以回前线了。”
“斯大林同志让我转告你,”波斯克列贝舍夫朝罗科索夫斯基俯下身子说:“安心养伤,等伤好以后,也许会给你加担子。”
……
再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鲍里索娃只要一下班,就会直接到军医院来看望罗科索夫斯基。罗科索夫斯基的伤在背部,医院为了照顾他,专门为他准备了一张镂空的病床,免得伤口不透气。为了防止生褥疮,每天还要由护士专门帮他擦拭身体。
昏迷不醒的时候,不管是男是女帮自己擦拭身体,罗科索夫斯基还没有任何感觉。但自从苏醒之后,每天光溜溜地躺在病床上,让年轻的护士给自己擦身体,他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比受刑还难受。
但自从有一天鲍里索娃来探访时,遇到护士在为罗科索夫斯基擦身子,主动承担了这项工作后,情况就有了变化。罗科索夫斯基不再把这件事看成是受罪,而是一种享受,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鲍里索娃的服务,还不时地和对方调笑几句。
罗科索夫斯基在病床上躺了十天后,终于能在别人的帮助下,从病床上坐起身来。见到罗科索夫斯基的伤势好转明显,院长在向波斯克列贝舍夫请示后,准备将罗科索夫斯基转到更好的军医院进行治疗。
转院的救护车,是波斯克列贝舍夫亲自安排的,开车的司机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一名表情冷峻的上尉军官,带着两名男医护兵走进了罗科索夫斯基,将他放进担架,抬着送进了停在大楼前的救护车里。
救护车在路上行驶半个多小时后,最后来到了卢比扬卡附近停下。罗科索夫斯基躺在担架上被医护兵抬下车,好奇地朝四周看去,发现这里不过是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最近的建筑物也在百米之外,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医院。看到这里,他忍不住好奇地护送他的那位军官:“上尉同志,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将军同志,”上尉低着头回答说:“这是参谋总部直辖的秘密医院,我们奉命送您到这里来继续治疗。”
“可是这里看不到有什么医院啊?”罗科索夫斯基纳闷地想,在这片杂草丛生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什么建筑,就算有医院,也只能是在地底下。
军官笑而不语,只是带着两名医护兵继续在草丛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罗科索夫斯基看到前方有个三角形的铁皮箱,准确地说像个集装箱,只不过有一半已经埋入了土中,只露出一个三角形的顶部。
等走近铁皮箱,罗科索夫斯基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个入口,有一条长长斜坡直通向地底。门口站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或者护工,看到担架过来,他冲军官点了点头,然后朝旁边指了指。
罗科索夫斯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手推车。两名医护兵将担架放在了手推车上,然后推动手推车沿着斜坡朝下走。
走了两三分钟以后,罗科索夫斯基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宽敞的、灯火通明的接待厅。看到手推车进来,立即有一名穿着军装,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的女军医迎了过来,礼貌地问道:“请问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吗?”
罗科索夫斯基用手肘支撑着探起身,回答道:“是的,我是罗科索夫斯基。”
女军医走到罗科索夫斯基的面前,冲他甜甜的一笑,随后说道:“将军同志,您的病房在地下二层,我这就安排人送您到病房去。”带队的军官见女军医在为罗科索夫斯基安排病房,抬手敬礼后,带着两名医护兵转身离开。
罗科索夫斯基躺在手推车上,坐电梯来到了地下二层。看着走廊两侧一间挨着一间的病房,他忍不住仰头问推车的女军医:“军医同志,不知道我的病房在什么位置。”
“您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女军医客气地回答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要给您安排一个安静的环境,以便您能尽快地恢复健康。”
来到病房时,里面已经等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医护兵,两人将罗科索夫斯基抬上病床后,便推着手推车离开了病房。女军医俯下身体凑近罗科索夫斯基,檀口轻启吐气如兰地说:“将军同志,您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很快就会安排人来为您进行例行检查的。”
说着,女军医直起身,礼貌地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正当罗科索夫斯基入住新病房时,鲍里索娃也和往常一样,到医院来看望罗科索夫斯基,准备帮他擦洗身体。但当她推开房门时,却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床单被套都叠得整整齐齐。
发现罗科索夫斯基不知去向,鲍里索娃立即慌了神,她冲出病房,一把抓住一名路过的护士,指着屋里的病床紧张地问:“护士同志,你知道床上的伤员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我不知道。”那名护士摇了摇头,如实地回答说:“可能是转院了。”
“转院,转到什么医院去了?”见护士一问三不知,鲍里索娃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护士见过鲍里索娃,知道她和住这个病房里的伤员关系不一般,每天还专门来帮对方擦拭身体,此刻见她如此着急,便好心地提醒说:“你到院长室去问问,院长和政委应该知道他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鲍里索娃听她一说完,立即拔腿就往院长室跑。她来到院长室外面,见到房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正当她失望的时候,旁边的一道房门忽然打开了,有人从里面探出身体,望着鲍里索娃好奇地问:“妇女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鲍里索娃看清楚对方的面孔后,忽然惊呼了一声:“季腊达,是您?”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命令,那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将鲍里索娃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也吃惊地说:“原来是你啊,鲍里索娃同志,什么时候到莫斯科的?”
“我在几个月前,就调到莫斯科的列宁格勒区工作了。”鲍里索娃在回答完对方的问题后,好奇地反问道:“季腊达,你在这里做什么?”
季腊达战前曾经在维亚济马工作过一段时间,和鲍里索娃是老熟人,后来被调到莫斯科的卫生部门工作,战争一爆发,他就成为了这座军医院的政委。听到鲍里索娃的问题,他笑了笑回答说:“我是这座军医院的政委。”
听说自己昔日的同事,居然是军医院的政委,鲍里索娃真是喜出望外,她连忙追问:“季腊达,你知道科斯契卡…不…是罗科索夫斯基,如今被转到什么医院去了吗?”
“等一下,”季腊达有些摸不清头脑地问:“你说的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吗?”
“是的,就是他。”鲍里索娃有些慌乱地说:“我刚刚准备去病房帮他擦拭身体,你要知道,我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帮他擦洗身体的。…谁知道,我今天走进病房,发现他居然不见了,…我听人说,他可能转院了,所以我就来找院长,想问问他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听护士说,每天都有一个女人来帮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擦洗身体,是你吗?”在看到鲍里索娃点头后,季腊达又接着问:“他是你的什么人?……是丈夫吗?”
季腊达的话音刚落,鲍里索娃就仿佛像旁观者似的,听到自己在用干巴巴的声音吐出一个单词:“丈夫。”但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将罗科索夫斯基置于了一种何等尴尬的地步,连忙又辩解说:“季腊达,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关系,只是战争期间的。只要战争一结束,我们也许又会重新变成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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