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科索夫斯基说完,重新坐下后。会场里一片寂静。参加会议的人们,有的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或者是抬头望着刚坐下的罗科索夫斯基。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被一个声音打破了。“军长同志,我想问问您,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没有事先征求军事委员会全体成员的意见?”问话的是政治副军长加米涅夫。他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向前探,目不转睛地盯着罗科索夫斯基。
几个小时前,唐少华,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融合了唐少华记忆的罗科索夫斯基,想到离战争爆发,只剩下有限的三十几个小时,可部队还一点准备都没有,外面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经过再三的斟酌,他决定以进行军事演习的名义,把军队和地方上的领导都召集起来开个会,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面对加米涅夫的发难,罗科索夫斯基早有准备,他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政治副军长同志,我是机械化军的军长和日托米尔的卫戍司令,我有权利做出我认为该做出的决定。”
罗科索夫斯基的话说完后,整个屋子又寂静下来。不过这次的沉默没有维持多久,罗科索夫斯基转头望着右侧的瓦西里,笑着对他说:“瓦西里同志,您的责任就是动员市民,在街道上修筑防御工事和布置反坦克障碍。”
瓦西里等罗科索夫斯基说完,也站起身来,满脸涨得通红地说:“将军同志,我不明白您所布置的演习,为什么要做这些,难道您不知道这样会在城里引起恐慌吗?”
罗科索夫斯基抬手看了看表,见时间已过了六点,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因为他知道就算瓦西里对自己有意见,想向上级告自己的状,也会因为现在过了下班时间,而不得不推迟到星期一。等到周一,战争早已爆发,当时这位瓦西里不光不会再向上级告自己的状,反而会因为自己提前做的预防工作,而对自己产生敬意。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瓦西里同志,虽然您是市委领导,但同时也挂着团级政委的职务。我给您下达的是军事命令,根据条例,您只能无条件地执行。”
他说完后,看到瓦西里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您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在演习结束后,向上级提出控诉。不过在此之前,请您遵照我的命令执行。”
面对罗科索夫斯基如此强硬的态度,瓦西里只好不甘心地答应了一声,又重新坐下。
看着加米涅夫和瓦西里先后碰了钉子,会议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些满腹遗憾的指挥员和地方领导开始交头接耳。马斯洛夫也紧皱着眉头,用带着奇怪和不满的神情望着罗科索夫斯基,心里在盘算着:也许待会儿会议结束后,应该和军长同志私下谈谈,让他取消这个荒唐的命令,免得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罗科索夫斯基见没人再发表什么意见,便接着向大家宣布,在演习期间,在城市里除了要修筑防御工事外,还需要实行灯火管制。出现会议的各单位领导,应该立即把这个决定传达下去。
他的话刚说完,立即有个胖乎乎地中年人站了起来,大声地说:“将军同志,可惜明天是星期六,是休息日,工人们根本不上班,我们怎么能把这个决定传达下去。”
“工人们不上班,您可以亲自到家里去传达。”罗科索夫斯基盯着这位胖胖的领导,一点都不客气地说:“如果明天进行的不是演习,而是战争爆发的话,我想您可能会有很多办法把这个决定通知到每一个人吧?”
第二十九章 破釜沉舟(中)()
会议一结束,马斯洛夫就跟着罗科索夫斯基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和他一起进去的,还有政治副军长加米涅夫。
加米涅夫双手支在办公桌的边沿,身体微微向前探,双眼恶狠狠地瞪着罗科索夫斯基,厉声问道:“军长同志,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会突然宣布搞这个莫名其妙的的演习。”
罗科索夫斯基抬头看了他一眼,板着脸说道:“政治副军长同志,我之所以会突然宣布进行军事演习,是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难道您不知道国境线那边,最近不太平吗?”
“但这一切,只是您的猜测,”加米涅夫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又接着说:“自从上一次的帝国主义战争结束后,德国人从来不会同时在两条战线上作战。您在今天会议上的惊慌失措,和散布消息说我们和德国人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您知不知道这样说,会会军队中引起什么样的恐慌吗?”
对于加米涅夫的指责,罗科索夫斯基针锋相对地说:“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我们将和德国法西斯打起来,眼前的很多事实,也证明了我的这一看法。”
“哪些事实?”加米涅夫不服气地反问道。
“令人不安的事实,我的政治副军长同志。”罗科索夫斯基站起身,也双手支在桌面上,双眼瞪着加米涅夫,好不客气地说:“难道您不知道他们在不断地增兵,并将国境线那一边的障碍物都清除了吗?”
加米涅夫冷笑着说:“您怎么了,您真的认为德国鬼子背信弃义地向我们发起进攻吗?”
“没错,他们会向我们发起进攻的,”罗科索夫斯基大声地说道:“而且这个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我想他们未必敢向我们挑衅吧?”面对咄咄逼人的罗科索夫斯基,加米涅夫有点犹豫不决地说:“毕竟我们在乌克兰境内的部队有几十万,而他们不过只有几个师。”
“加米涅夫同志,您的情报已经过时了。”罗科索夫斯基毫不客气地说:“根据上级的通报,德军在基辅特别军区对面的部队,月初已增加到了三十个师。他们的师都是战时编制,有一万五千人左右,而我们的师,编制是八千人,可满编的师却没有多少,大多数的师只有两三千人,而且训练不够、弹药也不足,一旦打起来的话,我们很容易吃大亏。”
加米涅夫盯着罗科索夫斯基看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说:“这么说吧,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有警惕性是好的,但这些事情是总参谋部的上级应该考虑的。关于您随便发出演习命令的这件事,我就只能请您原谅,我不得不根据条例向上级进行汇报。”
“随便吧,政治副军长同志。”罗科索夫斯基也豁出去了,他如今是孤注一掷,赌正在奉命向捷尔诺波尔地区转进的军区领导,是无法收到加米涅夫的投诉,这样一来,自己就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让部队做好一切必要的战斗准备。
看着拂袖而去的加米涅夫,原来想私下劝说罗科索夫斯基的马斯洛夫改变了主意,他小心翼翼地问:“军长同志,要是副军长真的向上级报告,您到时可就有麻烦了。”
罗科索夫斯基望着自己的参谋长,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安慰他说:“我的参谋长同志,不用担心,政治副军长想告状,就让他去告吧。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演习结束后,上级不光不会责备我们,相反还会对我们进行嘉奖呢。”
马斯洛夫听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军长同志估计是疯了。在没有向上级请示并得到许可,就擅自部署演习的行为,不被送上军事法庭,都算上天保佑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得到嘉奖。
不过他也很了解罗科索夫斯基的性格,知道他决定的事情,除非他自己改变主意,否则任何人劝说都是没用了。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口气,说:“好吧,军长同志,既然您这样说,我们的演习还是正常进行。就算上级怪罪下来,我也会和您一起承担的。”
罗科索夫斯基握住马斯洛夫的手,使劲地摇晃了几下,安慰他说:“放心吧,参谋长同志,我说没事就肯定没事。您明天的任务,就是在城市的重要部门,部署好高射炮,并进行防空演练。明白了吗?”
马斯洛夫听到这道命令,沉默了片刻以后,一脸苦涩地回答说:“是,我保证完成任务!”
第三十章 破釜沉舟(下)()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罗科索夫斯基一个人时,他的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安。虽说今天是周五,有关部门都下班了,军区领导又几乎都在前往捷尔诺波尔的途中,政治副军长加米涅夫就算想要告状的话,也不见得能找到人。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真把某位强势的上级找来了,不光自己处心积虑安排的这次备战演习就会泡汤,甚至自己还会被就地免职。
为了防患于未然,罗科索夫斯基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先提前做好准备工作,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想到这里,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后,对接电话的人说:“我是罗科索夫斯基,让警卫营副营长格里萨上尉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罗科索夫斯基还在担任第五骑兵军军长时,格里萨上尉就是他手下的警卫连长,后来又跟他一起来到了第九机械化军,并担任了警卫营的副营长,是一位非常值得信任的老部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时,罗科索夫斯基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几分钟以后,格里萨上尉就出现在了罗科索夫斯基的办公室里。望着年轻很轻、身材又高又瘦,歪戴着船型帽的上尉,罗科索夫斯基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打着官腔问道:“上尉同志,你在我的身边有多少年了?”
格里萨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大声地回答说:“报告军长同志,我从1936年开始,就一直跟着您,到现在已经足足五年了。”
听到格里萨的回答,罗科索夫斯基笑着点点头,接着又问:“上尉同志,我能信任你吗?”
格里萨不知道罗科索夫斯基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迅速地回答说:“当然能,军长同志,您的每一道命令,我都会无条件服从的。”
对于格里萨这样的回答,罗科索夫斯基感到非常满意,他试探地问道:“上尉,假如我命令你去逮捕几个人,你能执行这个命令吗?”
“军长同志这是要做什么?”格里萨心里想,“逮捕几个人,这不是应该由内务部的人来做的事情吗,为什么要交给我呢?”
见格里萨没有立即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罗科索夫斯基用严厉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同时心里在想,上尉是不是被自己的这个问题吓住了,所以不敢回答啊?
察觉到罗科索夫斯基在用不满的眼光打量自己,格里萨的脸红了,他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问道:“军长同志,请让我了解一下任务,不知道您打算要逮捕谁?”
罗科索夫斯基转身走到桌子后面坐下,仰头望着格里萨,问:“如果要逮捕的人,是政治副军长加米涅夫同志呢?”
格里萨听罗科索夫斯基这么说时,虽然心里格外震惊,但只迟疑了片刻,便果断地回答说:“军长同志,我服从您的命令!”说完这话以后,他停顿了片刻,又问:“除了政治副军长外,还有其他人吗?”
“当然还有,上尉同志。”罗科索夫斯基望着格里萨,微笑着说:“要逮捕的人里,也许还有来自军区的高级首长。”
这话一出口,格里萨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迟疑了片刻,才困惑地问道:“军长同志,我可以问问是为什么吗?”
“可以。”罗科索夫斯基为了让格里萨在执行任务时,不会因为恐惧而瞻前顾后,所以打算让他适当地知道一些真相:“你应该知道我刚刚下达了演习的命令吧?”见格里萨点头表示知道,便接着往下说,“为了防止演习计划被打乱,所以我就需要你的协助,将一些企图干扰演习的人暂时控制起来。这些人中,就包括了政治副军长加米涅夫,以及可能会突然出现的军区级别的领导。”
“将他们控制以后,该怎么处理呢?是找地方关押起来,还是……”格里萨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用右手做了一个扣扳机的动作,用嘴型无声地问:“枪毙!”
格里萨的反应把罗科索夫斯基吓了一跳,他连忙摆摆手,说:“上尉,你误会了。我让你把他们控制起来,只是不让他们干涉到我向部队发布命令。等演习一结束,就要立即恢复他们的自由。”
“明白了,军长同志。”格里萨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密汗水,随后小心地问道:“我可以离开了吗?”
“你回去找十名信得过的战士,随时做好准备,一旦接到我的电话,就立即感到我的办公室来。”罗科索夫斯基冲他摆摆手,叮嘱说:“去吧,上尉同志。”
罗科索夫斯基做出这样的布置,只是为了以备万一。没想到第二天下午,演习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他的办公室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位是罗科索夫斯基熟悉的军区军事委员瓦舒金,而另外一位,则是和他很少有交集的空军司令员普图欣将军。两人是在前往捷尔诺波尔的途中,遇到准备前往基辅告状的加米涅夫,才知道罗科索夫斯基背着军区搞了一个所谓备战演习。听到这个消息后,瓦舒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就拖着同行的普图欣一起来找罗科索夫斯基算账。
当瓦舒金怒气冲冲地闯进罗科索夫斯基的办公室时,看到后者正一脸平静地在批阅文件,便快步地走到了桌前,狠狠地一拍桌子,恶狠狠地问:“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是谁给您的权利,在没有向军区请示汇报的情况下,就擅自进行这种可能会引起恐慌的战备演习?”
罗科索夫斯基放下手里的文件,向旁边的座位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用平静的语气向瓦舒金解释说:“军事委员同志,我想您从军区收集的情报中,应该能得出德军正在国境线上集结,并准备向我们发起进攻的结论。”
瓦舒金和普图欣两人在罗科索夫斯基对面的椅子做了下来,而加米涅夫则还站在了两人的身后。瓦舒金用手指着罗科索夫斯基的鼻子,语气严厉地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您的惊慌失措,会让我们指战员的思想陷入一片混乱的。我以军区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命令您,立即把这个不知所谓的演习停下来。”
罗科索夫斯基面对暴怒的瓦舒金,依旧保持着冷静,他还试图劝说对方改变心意:“军事委员同志,我之所以会做出在日托米尔举行战备演习的决定,就是为了让城里的军民在战争爆发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战斗准备。”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瓦舒金一点都听不进罗科索夫斯基的劝说,反而继续暴跳如雷地说:“我命令你,立即将演习停下来,否则您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被送上军事法庭,接受应有的惩罚。”
见劝说无效,罗科索夫斯基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后,对着话筒说道:“上尉,立即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瓦舒金虽然亲眼看到罗科索夫斯基打这个电话,但他以为对方是迫于自己的压力,打算终止演习而给手下人打的电话,不光收敛了脸上的怒容,甚至还用友好的语气说:“罗科索夫斯基同志,这样做就对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格里萨带着几名荷枪实弹的战士进了指挥部,把枪口对准了瓦舒金他们三人。
看到这种情况,瓦舒金他们都是大惊失色。加米涅夫见势不妙,连忙走到格里萨的面前,硬着头皮说道:“上尉,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