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明明吩咐了曼箐让他一回府就回丹舒院的,没想他却先回了这儿,心里就有些不怎么舒服,好在她在路上遇到了他,跟着他过来方才知晓他竟然背着自己另有居所。
哼!这男人真不老实!瞒着她的事这样多!
撇了撇嘴,款步进去,倚在屏风上看着宁熹换衣裳,等他换完,心里的气又去了大半。算了!不与他追究就是。
“郡主看得可还尽兴?”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自眼前男人口中溢出。
流光惊了一下,这声音不是宁熹!
面前换上一袭墨色开襟长袍的男人缓缓转身,戏谑地睨着流光,“郡主一路跟着在下至此,原是为了偷看在下更衣?”
“你不是宁熹!”流光不禁脱口而出。
面前的男人与宁熹的长相至少有八九分相似。身量亦是差不多。同样是狭眼薄唇,只是在眉眼间与宁熹稍稍有些不同,若非她与宁熹的关系亲密,一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换作普通人,只怕根本分不清两人谁是谁!
“我当然不是宁熹,”男人的眼里闪过一抹促狭,道:“难道郡主是把在下当做了宁熹,才尾随而至此?”笑着一点头,又道:“喔,如此,在下便不追究郡主偷窥在下更衣即是。”
一席话说得流光霎时羞红了脸。
方才她真以为他是宁熹才跟着到这儿来的,想到刚刚自己站在此处看着别人一件一件的脱下衣裳,又一件一件的穿上,顿时羞愧不已,不禁低声致歉:“对不起,我认错了人。”
意识到他不是宁熹,流光给吓懵了,此时方觉府里竟然有个和宁熹如此相似的男人,必然与宁熹关系密切,不由得抬头惊问:“你是谁?”
“宁熹没有告诉你吗?”男人谑笑不已,走近了流光两步。
流光感觉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顿时毛发耸立。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背后的隔扇承受着流光退却的身子,摇晃了两下。
“郡主小心。”男人上前一把揽了流光的腰,一脸关切,“可别摔倒了。”
语气恳切,眼眸中的促狭却是显眼。
“谢谢。”流光不自在地推了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推开一些,又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这个男人很危险!
“不必客气,应该的。”男人笑得有些邪谑,似乎异常的享受流光的反应,再次上前靠近流光。笑道:“郡主出身尊贵,礼尚往来这句话自是懂的。既然您窥视过在下更衣,便让在下也窥视上一回罢。”
说着,他的手就爬上了流光的襟口。
流光骇了一跳,一把拍开他的手,连退了好几步,呵斥道:“放肆!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两手环抱于胸,笑着摇了摇头,“哎,原来郡主只喜欢看人更衣,不喜为人窥看啊!”
姿势、气质,与宁熹无二。
流光压下惊慌,一瞬间将今日所见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惊问道:“你是宁焱?!”
男人微笑着颔首,“郡主原来认识我?如此说来,方才您是有意为之?”
流光一张脸红了个透!有些恼羞成怒。这个男人,她不过是无意间看到他更衣罢了,竟然紧抓着这个不放,究竟是何意?
正要张口斥责,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焱。”身着朝服的宁熹走进来,淡然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恼怒。
“你知我不喜她被戏弄。”宁熹一把将流光揽过来,藏于身后,流光不由得将面前两个男人比较了一番,真是好像!难怪慎儿那般与宁熹相像,他根本不是像宁熹,而是像宁焱!若说面前两个男人没有丝毫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不过玩笑罢了。”宁焱耸了耸肩,走出暖阁到正屋随意挑了张座椅坐下,一拍身旁的座位,“坐。”
“不必了,我来接她的,这就回去。”说完,宁熹牵着身后流光的手,就往怀故居外面走。
“熹。”宁焱的唤声让宁熹顿了顿脚步,但他没有回头。
“大理寺不日将接到告发,你该早作准备。”
声音从身后传来,流光不由地回头一望。厅内抱手而坐的宁焱仰在座椅上,一双腿交叠,很是慵懒的模样。见流光回头看他,他咧嘴一笑,眼中的促狭不减。
流光赶忙回头看了看宁熹,宁熹皱了皱眉,说了句“知道了。”拉着流光脚步不停的走了。
一路上,宁熹一言不发,只是牵着流光往丹舒院走。流光偷偷瞧了一眼,见他眉头深蹙,面色不善,心里不由地忐忑。他该不会介意她看了宁焱更衣吧?虽说她真不是故意偷看的,可她堂而皇之地入内,站在别人背后看别人换衣裳却是事实。不由自主地又多看了宁熹几眼。
宁熹注意到了,叹了口气,顿住步伐,转身面对流光,道:“以后你少来怀故居。”
“我不是故意的。”流光低垂着头,未被宁熹牵着的一只手不住地绞着衣裳。先道歉总是没错的,再说她又不是故意的。
“谁和你说这个!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宁熹无奈地戳上她的额头,迎上她疑惑地目光,解释道:“焱对你不善,你要当心。在府里还好,你避着他一些总是好的。”
“喔。”流光有听没有懂,不过既然他不是生气她窥视了宁焱,她也就放开了,疑惑地问宁熹:“宁焱是你什么人?”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旧事
“焱的身份,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宁熹牵着流光的手回到丹舒院。遣退了侍人,娓娓道出。
那时流光尚未出世,而当今陛下宁竡菖只是一位闲散宗室逍遥侯。年轻气盛的宁竡菖自诩为青年才俊,饱读诗书、经纶满腹,更自认风流潇洒、器宇不凡。
常言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宁竡菖热衷于周游各地,纵情山水,在一个偶然间结识了随长老出门办事的酋图部族长之女,即是后来的敬仪贵妃。敬仪贵妃当时年轻貌美,尚存小女儿心性,两人顾盼间生情,她即将芳心暗许,而宁竡菖亦是在凝睇间对她生出不少好感。
得知酋图部族想与西凃国达成商贸往来,心系佳人的宁竡菖自然是将说项的重任揽下,为之奔走。
当年先皇的兄弟不多,存世的都是些酒囊饭袋,宁竡菖算是他隔了两辈亲的兄弟,一比之下,先皇对宁竡菖自是十分喜爱。思及他难得有所求,先皇不顾朝臣的反对答应了,自此与边境的酋图部建立起商贸关系。
敬仪贵妃倾心宁竡菖,酋图部得知宁竡菖的真实身份。自然愿意与宁竡菖结下良缘,可是一打听,宁竡菖已娶了正妻,她嫁过去,只能为侧。族长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不同意让她去给一个尚只是侯爷的男人做小。
见父族死活不同意,敬仪贵妃一气之下愤然离家,找到当时仍身处在外的宁竡菖,以身相许。也怪宁竡菖太年轻,只顾儿女情长,并没意识到这事关系重大。西凃与酋图部通商,便是默认了酋图部的地位,再不将他们当作山野流民。
等到他携带着已有身孕的敬仪贵妃回到尚阳府,方知犯下大错。其时酋图部已名正言顺地成为依附于西凃国的一个小国,私自纳娶了族长之女,扫尽了宗室和酋图部的颜面。
酋图部当即反对,要求先皇严惩宁竡菖。西凃这边本来完全可以不理睬,派出军队镇压,灭了他们一族也不在话下。可惜的是酋图部所处的地理位置太敏感,他们这一动弹,少不得大易那边就会以为西凃想要借灭酋图部驻军在两国边境之处有所不轨图谋。而酋图部本身原不属于两国任意一方,你西凃想灭它,我大易偏要保它,此事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朝中犹豫不决之时,敬仪贵妃生下了宁承。诞育子嗣有功,宁竡菖将她扶为平妻,而西凃出兵酋图部之举不了了之。
这下子宁竡菖高兴了。不过不高兴的大有人在,比如他的逍遥侯夫人,也就是现今的皇后赵氏。宁承出生没两年,便给赵皇后害死了,敬仪贵妃伤心欲绝之时,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这一回,脱却了天真少女情怀的敬仪贵妃想方设法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不得已,求助了娘家人。
酋图部借族长想念女儿,来接敬仪贵妃回去小住。而当时宁竡菖见到了从大易回来的长公主,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一颗心系在长公主身上再也牵不回来。听说敬仪贵妃要回去,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赵皇后想着她回去也省得在丈夫面前晃悠,亦是同意了。
等到赵皇后得知敬仪贵妃是回去生孩子的时候,她都已经要生了。不甘不愿地赵皇后自然不愿有个孩子将来与自己的儿子抢爵位,偏偏自己续宁塬以后接连生了几个都是女儿,一怒之下,重金买凶追杀到酋图部去了。而此时宁竡菖也得到了敬仪贵妃即将临盆的消息。急切地往酋图部赶去。
正当杀手到达酋图部的时候,刚巧碰上敬仪贵妃生产了一个男婴,情况紧急,族长为护外孙,连忙将刚出生的孩子抱去藏匿好,又指挥护院卫士阻拦杀手。两方交锋之时,宁竡菖带着人及时赶到,等清理完毕一院的尸体,产房里再次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宁竡菖兴高采烈地进房去抱孩子,为之取名为宁熹,敬仪贵妃却是虚脱得已经昏死过去。产房外的族长眼神一闪,自己只有一个女儿,何不将藏匿起的那孩子当做酋图部族的继承人来养?便瞒住宁竡菖敬仪贵妃生的是一对双胞胎。
等敬仪贵妃清醒,见到跪在自己面前的老父,终究是耐不过老父的请求,含泪点头。忍痛与儿子两相分离,随着宁竡菖带着宁熹回了尚阳府。
此后不过一年光景,先皇病逝,无子继承大统。长公主左挑右选,最后在宗室里挑了还算有点儿才学的逍遥侯做了皇帝。而赵皇后则在背后阴招连连,宁竡菖登基不久,敬仪贵妃便不明不白地病逝了。
酋图部再是不满,没有明证能够证实敬仪贵妃死得蹊跷,只暗下重誓,抚育其二子宁焱长大为其生母报仇。而宫中的宁熹,在一次与母族人见面的时候,通过外公的引荐,认识了自己的兄长宁焱。
宁焱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他在宫里没少被赵皇后暗算。自然生出一股真正的兄弟情谊,等到两兄弟长大,宁熹逐渐懂事,虽然亦把母仇牢记于胸,但却暗地里发现宁焱不止是想报仇,还想让酋图部的势力逐渐扩张,甚而至于取西凃国而代之,便生了疏离之意。
与此同时,宁竡菖得知长公主夫妇故世,遗女留在大易。长公主对他有大恩,而他私底下又对长公主倾慕,当下生了与长公主遗女结亲之意。赵皇后自然百般阻扰,不愿自己的儿子远赴大易,宁竡菖理所当然的把算盘打到了自己的三儿子身上。
宁熹一听,脑海里浮现出年幼时逗弄的那个小女孩的身影。此举不但可以暂时疏远宁焱,摆脱宁焱以他的身份谋图皇位的计划,又可见到儿时的发小,何乐而不为?即含笑应允,不久,便被宁竡菖以陪伴长公主遗女为由送往大易国。
“你是说,宁焱是想让你去争夺皇位?”流光脸上惊愕不定,她虽然猜到宁焱可能是宁熹的兄弟,却不想他们竟然是一母同胞。
宁熹颔首。
“可是陛下已经册立宁塬为太子了啊。”按说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身为皇后嫡子的宁塬自然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焱眼里的,从来都不是太子之位。”
自他去了大易,太子之位基本上就已经算是他主动放弃了。而宁塬在邛南山一捷中获胜,朝中支持者众多,拥立他为太子理所当然。他在给宁塬幕后出火烧粮草的主意同时,就已经料到宁塬定然会被册封。
“那你的意思是宁焱打算……”流光对心里的想法有些难以置信,没敢问出口,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宁熹站在那一边?
一抹惊异在宁熹的眼中一闪而过,他笑了笑,拍了拍流光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
“喔。”流光应得有些心不在焉,她不得不往深里去想,这不是一句“不会有事”就能打发得了的。如果事实真如她的猜想,这般平和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宁熹将她揽入怀,道:“你只管好好呆在府里,想出去玩也成,不过可别像以前一样老是甩掉侍卫,嗯?”
“知道了。”忽地又想起在外面的时候宁熹说宁焱对自己不善,按说,她没有惹到他吧?难道是见宁熹对自己好,他嫉妒?不由地问宁熹:“宁焱怎么看我不顺眼了?”
宁熹顿了一会儿,还是与她做了解释,“焱认为,母妃过世,是因父皇心系于你母亲,对母妃少有关怀所致。”
流光无语,这也能扯到她身上来。又不是她害死的敬仪贵妃!再说,陛下喜欢谁又不是她能左右的,男人嘛,见一个爱一个是天性,关女人什么事?
想到这儿,不自觉搂紧了宁熹,“你的眼睛可放老实点儿,别一不留神就瞅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还有府里那个芙阑,我瞧着一脸媚相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要是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我和你没完!”
宁熹只搂着她,笑而不语。
提及芙阑,流光生生打了一个激灵,忽地顿生一种不祥的预感,问宁熹:“芙阑不会是宁焱弄进来的吧?慎儿是他儿子吧?”然后顿了半响,继续问道:“今儿丈夫诊出肖文有孕的,不会也是宁焱的吧?”
宁熹扑哧一声笑,见流光睨着他的神情越来越肃目,只得笑着答道:“芙阑是他的人。就是为了跟你争宠才弄进来的。慎儿也是他的儿子,不过肖文和他可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她肚子里的种是谁的?这府里可不是随意就能进个陌生男人的。”言下之意,可别是他的。
“可不是我的。”宁熹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道:“她与人有私情,又为权贵强抢,是我救回来的,不过给她个安身之地罢了。”
“嗯。”流光耸了耸肩,和他没关系就好。不管这清净的日子还有多久,她想和宁熹在一起的想法没有改变,纵然宁焱再不喜欢她,她毕竟已是宁熹的妻子,他们是夫妻,她只希望能够与宁熹站在一条战线。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庶子
此后,流光在府里不时与宁焱碰面。思及宁熹让她尽量避着宁焱,每每相逢,都是淡淡地同他见礼打个招呼便擦身而过。只不过相见的次数多了,难免在不经意间留意到,宁焱总是用一种邪谑的笑容目送她远去,直到再看不见她,才转身离开。
想到府邸里的奴仆不一定分得清楚宁焱和宁熹两人,再加上一些知晓二人底细的家臣刻意混淆他们,流光就有点儿头皮发麻,要是哪天宁焱装成宁熹的样子跑来丹舒院找她麻烦,她又能如何?
好在除了偶尔碰面之外,宁焱从不靠近丹舒院,即便是宁熹和他议事,也是宁熹去怀故居找他,如此,流光才算略略放心。
见过宁焱之后,还有一桩让她高兴的事,便是芙阑终于被宁焱送走了。流光高兴之余,不免问宁熹芙阑的去向,宁熹就笑话她:“怎么?你还想把她弄回来闹心不成?”
流光瞪着宁熹,非要他说出芙阑被送到哪儿去了。她虽然很厌恶芙阑。但也不忍芙阑因为没有完成宁焱离间他们夫妻俩的任务受到责罚。
宁熹看出来了,只好老实交代道:“辅国大将军乔邦国有个小儿子叫乔磊,正是议亲的年纪,焱把芙阑送给他做妾室了。”
流光心下一转,明白过来。用女人离间或是拉拢政敌,都是常用的手段。辅国大将军可不是个闲职,那是名副其实掌管着军权的,年前宁塬代父亲征邛南山,手底下用的士兵军队即是乔邦国的下属。可以说,乔邦国必然是太子一党的。
宁焱把芙阑送去给乔磊,难道是打的让他们父子起内讧的主意?但是宁熹说乔磊正值议亲的年纪,通过联姻拉拢权贵之家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