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居”三字匾额上面挂着红绸挽成的大花,院子里屋檐下挂起了红色锦灯,流光随着陈琳进去,五间相连的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院子里种着十来株樱桃树,此时晶莹诱人的樱桃正挂在树梢上,艳红可爱,流光忍不住摘了一小串下来,入口时如蜜般甘甜。
“郡主还是和以前一样!”陈琳见了,笑呵呵地说道:“您小时候驸马爷就常常抱着您摘这树上的樱桃来吃,会说话的时候就吵着闹着要住到霞飞居里天天吃樱桃,公主耐不住您的叫嚷,才把您从溢彩阁移到这儿来的。”
溢彩阁是莫殇和郁荇凰的住处,就在霞飞居隔壁院落,比起霞飞居大了不少,两进院子。而霞飞居只得一进,是所独立的小院。
听了陈琳的话,楮亭襄笑着打趣道:“原来妹妹以前这样嘴馋!”
流光瞥了他一眼,把手上那串樱桃掷给他,甩手进了正房。
第一间是正厅,门前挂着水晶珠帘,里面摆放着座椅茶具,左右各一间暖阁,再两边才是卧房。因为即将办喜事,相隔的屏风都换成了暗红绣金凤的花样,帐幔亦是换成了暖洋洋的红帐。
楮亭襄正待要跟着流光进去,被她一瞪眼制止住了,流光吩咐道:“陈总管,您领二殿下去看看他的住处吧。”
“老奴这就去,郡主有何吩咐只管朝外叫一声就是。”陈琳躬身领命。
“等等。”流光叫住了陈琳,回头对楮亭襄说道:“就让祁珩和二哥哥一个院子住下吧,省得分隔得太远。”然后才对陈琳说道:“去吧。”
说完,恭送着一脸不甘愿的楮亭襄出了霞飞居。
送走楮亭襄,流光回到红色帐幔下坐下,吩咐道:“你们四个在左右厢房各自选一间住下就是。其他人呆会儿让陈总管再安排。这几日府里来了客人,便让二皇子帮忙应付着,我有些累了,小息一会儿。你们到申时再叫我起来。”
曼箐几个领命侍候着流光睡下,才出去整理行礼去了。
晚上用过晚膳,陈琳让人抬了两大箱子账册进来,“郡主,这些是老奴这么多年来管着的长公主的府务和私产,您回来了,自然需要您过目。”
说着,又拿了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出来打开,拿出里面的一个个印信摆开,“这些是长公主的印信,老奴另外为郡主刻了一枚。以后府里的事情,郡主交代下去,再印上信章即可。”
陈琳为长公主府操持了大半辈子,流光早就从宁熹那儿得知。她扫了一眼那两大箱子的账本儿,撇了撇嘴,说道:“陈总管,您知道半个月后我就要嫁去三皇子府了,而且我自小在大易那边长大,府务什么的我都不熟,这些一直都由您操持着,如今我还是交给您打理。至于这一枚印信我就收下了,其他的,还是劳烦您老为我收着就是,真遇上您无法决策的,到时您再来找我,可好?”
陈琳思虑了片刻,点头应下,只是指着那两大箱子账册,说道:“郡主,账目您还是先过目一下,也算老奴对公主和您有个交代。”
“不用了,我还信不过您老么?”
流光笑道:“你把这些扔在我这儿,过几日我也是原封不动的还回您手上,您老就别拿这些账册来吓唬我了,我看着就是一脑袋的发疼!”
流光的话逗得陈琳发了笑,他憨态可掬的笑了笑,又吩咐奴仆们把账册抬走了,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红色鎏金册子,呈之流光面前,道:“这里列下的是郡主的嫁妆,有些是陛下赏赐的,有些是郡主从大易带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长公主一早为您备下的,您请过目。”
流光扫了一眼那册子,抹了一把额,没想到西凃以后事情会这么多。假意翻看了一下,交给身后的曼箐收好。又听陈琳报呈了一些琐碎的府务,才歇下了。
到五月十八那一天,宁塬和宁熹抬着一箱箱聘礼来到长公主府下聘,楮亭襄以流光兄长的身份一一接下,招待他们喝了一会子茶,用过了午膳,方送走了他们。
等他们走了,楮亭襄步入厅堂后面的小耳房,看着流光愣愣地盯着面前的膳食一口都没用,安慰道:“这婚嫁之事,你得避闲。不是我拦住不让你们见面,新人婚前相见是很不吉利的,二哥哥这也是无奈之举,你可别责怪二哥。”
“哎,”流光叹了口气,筷子一搁,“我知道的,我先回房了。”说完,转身出去了。
十一日那天,她就只能透过幕离看他,本以为今儿下定能与他见上一回,没想这样那样的规矩绊着,终是不得见。她不过想问他一句“你是否真心娶我”,却不知这般难。看来不到婚礼当天是见不到他的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恋着郁流光,是不是将她当成她娶过门。
五月二十五晚上,长公主府内一片忙碌,闹得不可开交。楮亭襄和祁珩筹备了一桌宴席,和流光道别。等她明日出嫁以后,楮亭襄便要回大易去了,而作为已婚妇人,她也不好再与楮亭襄单独见面。流光在宴上与楮亭襄和祁珩敬了拜别酒,摁下心里的不舍笑闹着用完膳食,随祁珩回了他的住所。
“你明天一早就要走?不等婚礼之后吗?”流光问祁珩。
方才他说不参见她的婚礼了,打算提前离开,她一直以为他会等婚礼之后再走,此时才惊觉离别在际,忽生一股浓浓的离情。
她是当真不舍得他走的,可惜的是婚嫁已成定局,再是不舍,也不能将他栓在身边留着,何况,留着他根本就是耽误他的良缘。
祁珩颔首,脸上没有丝毫不豫,像是早早地就作下了决定,只等这一天向她吐出。
祁珩的淡然让流光觉得心中有一根刺,总觉有些哽咽。
自她来到这世上,祁珩就一直守护着她,他总是藏身在暗处警惕着时刻到来的危险,说她对祁珩完全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只是想着无法回报他的深情,便刻意忽视了他的情意,暗自在心里跟自己说,将他当成亲人一般,她对他的不舍亦是亲情所致。
此时离别在即,顿生犹疑,她将他放走,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真是亲情,为何她会觉得心中有些刺疼,是愧疚?还是眷恋?
分不清此时五味纷杂的究竟是何种感情,只觉心里欠欠的,好似缺失了什么,猛地将祁珩一抱,感觉他的身子在她怀里僵硬起来,也不管他的惊愕,只想在分别前夕,牢牢地抱他一回以作慰藉。
“郡主?”祁珩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两手两相交互,想要搂住她,却是生生停在半空,忍住了。她即将嫁予他人为妻,他和她就再也不可能了,何必还要引她大喜之日伤怀呢。
一双手终究是垂下放在了身侧。
流光抱了许久,从祁珩胸膛抬起头来,忍住眼眶中的泪意勃发,漾起一抹笑来,问祁珩:“你能答应我,你会好好的,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再牵挂于我,肆意地挥洒你的人生?”
祁珩嘴唇蠕了蠕,没能说出话来。
流光笑了笑,又问:“答应我,好么?”
她不能再将他栓在身边了,他该是一只自由自在翱翔于太空的雄鹰,有他肆意的人生,快意江湖才是他该追寻的,而不是留恋她一个待嫁的女人。是时候放他走了,不管她心里有多不舍,有多牵挂,放他离开,才是她该做的。
“好。”
流光的双眸在夜空下晶亮,就如同天空中的点点星光。祁珩不自觉应下,话出口再惊觉,自己如何能做到不牵挂于她。想了想自己若是再出言,必定惹她不能安心,又重重的点了下头。
看着她的笑颜,闭了闭眼,状着胆子将唇凑上她的额头,轻轻一吻,然后放开,爽朗了笑了。
“我去找师父,找到了,便给你送信来。”
“好!”感觉着额上渐渐化开的温暖,流光裂唇一笑,指着夜空中繁星点点,偏头凝视着祁珩一双星眸,“陪我看会星星吧!”
两人并坐相依,屋子里垂帘后楮亭襄背靠在门后,在心里无声的叹息。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八十章 连理
(最近事情越来越多。忙不过来了。打个商量,4000改3000,请见谅。哎~!不得已加入3K党。)
五月二十六日,是西凃国三皇子宁熹与大易国卿云郡主共结连理之日。天蒙蒙亮时,尚阳府的百姓们就将长公主府前围了水泄不通,只等三皇子来迎娶新嫁娘时,观看这位远道而来的郡主,他们的三皇子妃是哪般模样。
流光亦是一早就起来打扮,喜娘们忙碌个不停,先是为她绞面,然后为她梳头挽髻。听着身后福寿老妪为她一面梳发,一面口中念叨不停:“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满头黑线。恐怖片看多了,有点儿毛骨悚然……
喜娘端起一碗红汤圆上来,流光正觉有些饿吃了一颗汤圆还要再吃,被身后老妪一把拍了手,笑道:“一粒就够了,圆圆满满!”
转头瞥了老妪一眼,还好她长得一副富态的模样,要是老老瘦瘦,就忍不住立起寒毛了。
打扮停当以后,便是等待新郎来迎娶。
吉时一到。宁熹在一众傧相的簇拥下身着一身修身吉服而来,一身红衣,胸前一朵红绸大花,脸上的表情却仍旧是淡淡的微笑,全然没有电视里新郎官的俗不可耐,显得俊朗挺拔。
流光透过窗纱偷偷瞄了一眼,便被喜娘给扯回来端坐好。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楮亭襄领着曼箐等一干侍女和几位请来充当女方家眷的官员,堵住院门不让宁熹进来,要新郎官给红包,又给宁熹出题,答不上来就别想迎走新娘。
宁熹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流光听得心头一颤。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不难想象他此刻的身姿是何等的俊逸。
不一会儿,门开了。
喜娘正要背流光出去,楮亭襄走进来一拦,说道:“我是新娘子的兄长,我来背就是,你跟在旁边就是。”
喜娘犹豫了一下,在老妪的点头下退到了一旁。老妪拿起案上半透红纱与流光遮上面,搀着流光爬上楮亭襄的背,被他背着走出房门。
楮亭襄作为送亲的随员,又是大易国的二皇子,也算是女方的亲人,大伙儿都没觉得有异,只是宁熹脸上虽然微笑着,却在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深深地看了楮亭襄一眼。
步出府门时,楮亭襄将流光放下,亲手搀着她上了花车,望着花车上纤细的身影,透过红纱看向她一双半掩的眸子,笑道:“二哥哥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以后宁熹若是待你不好,就回大易来,你凡事大胆的去做,不用畏首畏尾,有二哥哥给你撑腰!”
流光笑着点了点头。
宁熹随众人出府,一拱手给楮亭襄道谢:“二殿下费心了。内子劳您真心相待,宁熹在此谢过。”说完,翻身上马,朝队伍呼喊了一声:“起行!”
流光轻轻撩开红纱一角,让花车下的楮亭襄能够看清自己,微笑着对他挥了挥头,随即放下红纱,端坐于花车之上。
楮亭襄顿足于长公主府外,目送她缓缓离去。
因为是联姻,按计划是从长公主府迎亲之后,让新娘子乘花车到码头。再换一艘装饰精美的画舫乘着绕城一周,之后才用八抬花轿抬至三皇子府。其实三皇子府离长公主府就两三条街的距离,流光这时候才知道为何头盖是用的半透红纱了,原来是为给看热闹的老百姓制造朦朦胧胧的美感,这绕城一周虽然看着排场大,却是累人得很,还要给人看稀奇。
哎!结婚真不容易!
下了舫,流光端直坐在花轿里头,手中捧着一个大红苹果,脑袋禁不住头顶的重量不时的挺一挺脊背,平稳地八抬大轿慢悠悠地前行,不禁感叹,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好不容易到了三皇子府外,踢过轿门,一只白皙而有力的大掌伸进来,流光吟吟一笑,伸出自己的手搭上去,两相交握。宁熹终究是明白她的,此举,无疑是给流光吃了一颗定心丸,执子之手、白首偕老,他解了她自来到西凃国以后的困惑,让她终于安下了一颗跳动不已的心。
“三殿下,这个……”喜娘牵起一根中间挽着大红花的红绸,脸色难看地望着宁熹。宁熹笑着一摆手,将流光牵出花轿,道:“无碍,就这样就行。”
接着,又有人摆出了火盆。宁熹搀着流光跨过,将她牵进喜堂。
西凃国皇帝与皇后均端坐在喜堂之上,周围围着站了一众皇子、公主和朝臣。皇帝朝礼官做了个手势,礼官立即唱声唱道:“吉时到,新人行礼。拜天地……”
随着一阵鞭炮声响,礼官又唱:“礼毕!”
宁熹牵着流光站起,亲手撩开她面前红纱,步至帝后面前,在宫女太监放至的蒲团上跪下,磕了三个头,有宫女端着茶过来,流光接过,奉至皇帝面前,称道:“儿媳请父皇喝茶。”
皇帝笑呵呵的接过大喝了一口,放至案旁,从案上早就准备好的托盘里拿出一个红包,连连笑道:“好,好!”
西凃国皇帝宁竡菖胖胖的脸颊笑起来有两个很可爱的酒窝,可以从他脸上依稀看出宁熹和宁塬的眉眼都来自他,只是如今发了福,不如年轻时那般英俊了,可也看得出他曾经是个模样不错的男人。
流光示意喜娘收下红包和礼物,宫女又送了一杯茶过来。流光接过。奉至皇后面前,跪称:“儿媳请母后喝茶。”
茶杯奉于头顶,皇后等了片刻才接,亦是拿出红包和礼物,和颜笑道:“快起来吧。”
刚一站起来,礼官又唱:“送新人入洞房~~!”声音绵绵不绝。
阵阵鞭炮声再响,宁熹将红纱盖下,在众人的簇拥下牵着流光往内里走。背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清脆而醒目:“三皇兄和皇嫂真是情深,红绸带都不用了,直接牵着手入洞房了!”说完。捂着嘴偷笑起来。
皇后没有说话,陛下回头瞪了那女子一眼,她连忙垂手乖巧地站着,好似方才那话根本不是出自她的口中一样。
宁熹没有理会外面喜堂上的人,径自牵着流光走进了新房。然后猛然一合门,将众人都关在了外面,连喜娘也不例外。
他将流光按坐在床上,把她的红纱头盖一撩,随手扔在床上,又替她取下沉重的凤冠,关切地问道:“累了吧?我在花轿外头听见你动了好几回了。”
流光吐了吐舌头,俏皮的回道:“太重了。”
宁熹笑了一笑,这才回到门前打开新房的门,对缩在后头尴尬不已的喜娘招了个手,朝众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喝酒,我呆会儿就来。”然后放了喜娘一个进来,把其他人都再次关在门外。
“皇弟真是小家子气!”流光听出是宁塬的声音,然后便听见他们笑闹着走了。
喜娘进来一见流光红盖头揭了,凤冠也取了,一阵惊愕。
宁熹提醒道:“行礼罢。”
喜娘惊醒过来,让流光脱了鞋团坐在西面,又让宁熹坐上东面,口中开始絮叨地唱喜,然后是依次用各种寓意合欢美满吉祥的吃食,每样只用一小口,最后才端了合欢酒,让流光和宁熹一人手执一杯,交互喝一半,再换过杯子,交互手臂把剩下的喝完,就算礼成了。
“我还要出去陪席,你在这儿等我?”
他用的是疑问的语气,流光亦知道娶亲当日新郎官少不得要陪着众人喝喜酒,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宁熹出去。
喜娘是从大易国带过来,宁熹走了之后,她便絮絮叨叨地抱怨:“敬茶该是明天一早的。哪有还没洞房就敬茶的。三殿下也太轻佻了,怎么能还没行礼就取了凤冠和盖头下来,这多不吉利呀……”
流光从床上下来,在喜娘错愕的目光之中脱去吉服随意一扔,然后就趴到桌前开始用起吃食来。觉察出喜娘在她背后楞了半天,流光忍不住心中一阵快意,今儿都快给他们折腾死了,反正礼成了,谁也管不着他们了。
喜娘还要唠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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