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没有一点儿过节的心情,郁渐他们也就顺着她的心意,有亲友来访,都替她应付了,让她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免得遗留下病根。
春节是一整年之中最热闹、最隆重的传统节日,是为一年之始。锦义府百姓们过节的气氛并没有受到边关战事的影响,在这辞旧迎新的节庆日里,依旧熙攘热闹地窜着门子,走亲戚,送年礼,逛街。到得晚上,家家户户燃放起烟花炮仗,声声响响震耳欲聋,热闹非凡。
流光给炮竹声惊醒,看见郁渐守候在自个儿床边,柔柔地一笑,问道:“怎么不出去同他们热闹热闹?过年了,还是该喜庆一些的。”
郁渐也对流光笑了笑,说道:“渐儿有长姊陪着就好。”他说的是她陪他,其实是他陪她才是。此时此刻,他只想留在她身边,哪怕能多呆上一小会儿,也是好的。他对她的眷恋是那样的深且浓,不愿离开她一小步距离。
“嗯。”流光心里暖洋洋地应了。坐起来说道:“我有点口渴了,渐儿帮我倒杯茶来好么?”
“过会儿你还得喝药,喝茶不好,我去给你倒杯水,稍等一下。”说完,郁渐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送到流光的唇边,一小口一小口地服侍着她喝下,又拿手帕细心地为她拭过嘴角,笑道:“外面在放烟火呢,长姊躺了一整天,可想出去瞧瞧?”
五色斑斓的烟火在夜空里闪烁,透过窗户依稀可见,流光微微点了个头,毕竟是过年,出去瞧瞧热闹也好,便起身下床穿好外衣,又系好雪氅,随郁渐出了悉嬅阁。
郁渐端了把雕花躺椅摆到苑子里,搀着流光坐下,将雪氅拉来拢了拢。掩严实她的娇躯。
漫苑里面听不到街道上人群鼎沸的喧哗声,却能看见夜空中闪耀的烟火不断地绽放,纷纷点点,蹦跃出各式形状。流光倚在郁渐身上,仰望着天空,看着空中繁花朵朵耀眼夺目,如萤火虫飞舞般划出一道道倩影,美丽无瑕、绚丽多姿。
这一刻,在郁渐温暖的怀抱之中,她觉得十分温馨。曾几何时,她所求的,不过就是这么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能让她感受到暖意融融,幸福无比。
郁渐握住流光露于外的手,揣进自己胸襟,炙热的胸膛传递着他的温暖和情意,让她有些发凉的手渐渐回温,手掌间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流光闭着双眼柔和的荡起一抹笑意。那抹笑容灿烂如天上的烟火,在郁渐心中刻上一道深邃的光痕,久久不灭。
郁渐不自觉地把她搂得老紧,想将她的感觉,她的味道牢牢地记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忘记了。流光感觉他搂得越来越紧,渐渐有些发窒,不解地抬眼看他,忽觉他的神色中有一分恐惧,似是还有一分悲戚,疑惑地问道:“渐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郁渐赶紧释然一笑,握着流光的手紧了紧,问道:“长姊可有觉得冷?若是冷了,渐儿就去端个火炉出来,你现在身子还弱呢,可不能再受凉生病了。”
流光从他胸襟内抽出手来,认真地看着他,问道:“渐儿,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她不是傻子,他这样明显的转移话题起不了作用。
郁渐镇定地说道:“哪里会?渐儿能瞒长姊什么!”
“是吗?”郁渐此时越是镇静,流光越觉得他不对劲。
从冬至那天开始,郁渐就时不时的流露出这种悲戚的神情,只是一瞬间又恢复正常,她总觉得郁渐似乎瞒了她什么事不让她知道,而他此时的反应越加让她肯定这个想法。
“长姊不信渐儿?”郁渐反问道。
“不是。”流光摇头,认真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为难之处,都与我说一声,也许,我能帮上一些忙也不一定。你不要把心事都往心里咽,有些事情,说出来会轻松一点儿,不是吗?”
郁渐笑道:“我知道的,渐儿若是心中不痛快。一定找长姊大吐苦水!”
郁渐笑得很平和,但是流光仍觉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那平和的笑容之下,似乎掩盖着汹涌的波涛,让她觉得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神。
流光忽然没有了看烟火的心情,不安的感觉越加扩大,她甚至有种郁渐将要离她而去的忧虑。她紧紧地攥住郁渐的手,靠在他的胸前,仿佛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就能安定下她起伏的心情。
“咳。”萧彧和祁珩从苑门处走来,看到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轻咳了一声以示提醒。流光抬起头,看萧彧手上拿着一封书信,问道:“什么事?”
萧彧将手中书信紧了紧,“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流光松开握着郁渐的手,起身进屋。
郁渐坐在苑子里一动不动,脸色忽然显得有些苍白。萧彧转向郁渐,“二公子,一同进去罢。”
看着随后进来的三个男人,流光感觉越来越不安。她稳住忐忑的心,问萧彧:“到底是什么事?”
萧彧将手中书信往流光面前一送,“这是二皇子私下从齐山发来的信函。”说完,他偏头看了一眼郁渐。
楮亭襄不是押送粮草去了边关,怎会给她写信?
萧彧那一眼流光没有忽略,难道与郁渐有关?
她压下惊慌,接过书信。定了定神,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楮亭襄送来年节的问候罢了。镇定地将信拆开,展开信笺,一行一行看下去,越是往下看,越是惊心,手微微起了颤抖。
怎么会这样?!
手一握,信笺攥于手心,流光骤然抬头望着一脸苍白的郁渐,问道:“你说你没有瞒我事情?”
“是渐儿的不是,长姊别生气,”郁渐上前一步劝道。她的身子还弱得很,如果可以,他宁可她永远都不知道。
“你让我别生气?”流光将手中信笺往他身上一扔,“你犯下这等谋逆大罪,我能不生气?!”
楮亭襄写给流光的一纸信笺从郁渐胸前飘下,落于他脚前。郁渐沉默地盯着地上那张发皱的纸,一言不发。
屋内静静地。
萧彧疑惑地看着郁渐,祁珩好奇地盯着那张笺纸。
流光望着郁渐的脸庞,口中苦涩,胸中刺痛。这便是她信任郁渐的结果么?她毫不犹豫地把郁氏交给他,他却作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郁氏一族以后将如何在大易生存!他这个郁氏家主,亲手把郁氏一族推入了火坑!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何?”流光看着不置一语的郁渐,“你说呀!你究竟想要什么!”
“长姊……”郁渐望着流光。他怕的,就是这一天,流光终究会知道此事,到这个时候,她如何才能原谅他?
流光走到他面前,攥着他一双瘦削的肩膀,“你说话呀!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
“我们先出去吧。”萧彧从地上拾起信笺放在案上用镇纸压了,拉着一脸疑惑的祁珩走出悉嬅阁。祁珩不知道楮亭襄写给流光的信里到底说了什么,(W//R·S//HU)可是流光说郁渐犯下谋逆大罪,郁渐怎么会?他疑惑地看向萧彧,萧彧缓缓的摇了一下头。
萧彧和祁珩出去以后,流光抬头凝视着郁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长姊,”郁渐伸手轻轻抚了流光的脸颊,含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宁熹,他在你心里生了根,让你想忘也忘不了他。”
流光挥开郁渐的手,沉痛地一闭眼,是,她是忘不了宁熹,这几个月来,她和萧彧他们在庄子上平静地生活,可是宁熹一直在她心里。每每他们几个和乐地聚在一块儿,她就会想起当初宁熹还在的日子,宁熹的身影一直留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郁渐苦涩地笑了笑,仍是抬起手抚着流光的脸缓缓由上至下,从她的眼角,到脸颊,再到嘴唇。缓缓地说道:“长姊喜欢宁熹,我便让长姊嫁予宁熹,不好么?”
流光愕然地抬起头看向郁渐,“你说什么?这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起因
流光愕然地抬起头看向郁渐。“你说什么?这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宁熹是西凃国的人,长姊想要嫁给他,只能联姻。大易已经接连丢失了邛南和贺鸣,齐山和周山已不在话下,没有粮食支撑,陛下很快就会向西凃国求和,战事是因雁忻公主之死而起,大易主动求和,西凃那边一定会详加斟酌。”郁渐微微扬起一个笑脸来,对流光说道:“到时候,要联姻,大易只得让长姊去,长姊能够得偿所愿,渐儿也就安心了。”
“陛下不会让我嫁去西凃国的,你太糊涂了!”流光惊愕地看着郁渐,他怎么会这样想?她身后还有个偌大郁氏世族,陛下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嫁去西凃国?“你太儿戏了,你可知道,偷换粮草,以次粮、霉坏粮食充当军粮送到边关,此事一发。等同于投敌叛国?!到时候,郁氏就完了!”
郁渐淡然地笑了一笑,“陛下要郁氏,长姊还不明白吗?”
此事一旦暴露,楮云澜正好能乘机将郁氏囊括,作为一国皇帝,怎会让到手的大好资源就此湮灭,楮云澜想要郁氏不是一日两日,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
迎向郁渐沉稳的笑容,流光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会?
她的父亲郁荇凰不是楮云澜的至交好友吗?据说郁荇凰当年在楮云澜上位之时出过不少力,倾注了郁氏的财力和物力,也因此,楮云澜做了皇帝以后,才会对郁氏厚爱有加,背地里为郁氏撑腰,不是楮云澜,今日的郁氏绝不会在大易公行占主导地位。甚而至于郁荇凰夫妻亡故之后,楮云澜将郁荇凰的女儿郁流光册封为郡主,以公主之尊抚养长大。如果不是楮云澜的宠爱有加,她又怎能安然地活至今日?而且,楮云澜想要郁氏,就不该下旨让她继承郁氏啊,他完全可以在郁荇凰亡故之后伸手抢夺,这于一个皇帝来说,对付群龙无首的一个世族,不在话下。
郁渐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长姊以为陛下为何这般宠爱于你?或许最初是为父母亲的亡故心疼你幼年丧失双亲,但久而久之,郁氏就成了陛下心里的疙瘩。父亲尙在的时候还好,他或许还能信任父亲,自然对郁氏放心。父亲这一去,郁氏交到谁的手里陛下都不会放心。长姊以为陛下为何要下旨由你继承郁氏?你不过是一个女人,即便贵为郡主,终究是要嫁给他人。倘若你能嫁到皇家,无论是哪位皇子,郁氏都成了陛下的囊中之物,这也是为何你的亲事迟迟不能定下的原因。”
拨开层层面纱,流光有些明白了。
她和祁珩有婚约在,为何传出婚讯之时,太后会想要祁珩恢复身份娶她。祁珩必须以一个皇子的身份娶她入皇家,郁氏才会成为她的一桩嫁妆落入楮云澜的手中。而祁珩对皇位没有丝毫野心,也注定了郁氏在祁珩手里兴不起风浪,倘若换作楮亭誉和楮亭襄,难保他们不会以郁氏为靠山,把楮云澜拉下马。
皇家的亲情当真薄弱得可怜!父子之间也能猜忌至此。流光一直还不觉得大易宫里是这样的危险,现在才惊觉,那位对她宠爱有加的皇帝。也不是单纯地宠着她,没有郁氏作后盾,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对楮云澜没有丝毫利用的价值。
太后想要为她牵红线,不愿她嫁入皇家,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太后一直暗示她,如果她对谁有意,就告诉太后为她做主,如果由她主动提出人选,而她欲嫁之人是大易朝中楮云澜放心的人,楮云澜就不好当面拒绝她的请婚。这也是为何太后知晓她喜欢宁熹,询问她可知道陛下的打算,太后已经是把话说得明白得很了,偏生她还傻傻地蒙在鼓里,以为能够见招拆招蒙混过关。
流光跌坐下来,望着郁渐的一张脸,顿生哀戚,“你可知道你犯下的罪逆足可致你于死地?你若死了,我嫁给谁都与你无关了!”为什么都罢了,可这是杀头的罪逆,就算楮云澜为郁氏放过她和郁氏一族,郁渐的命,却终是难以保全。
郁渐矮下身子,跪于塌上,仰望着流光一张娇颜,“渐儿只要长姊得偿所愿。不然,你嫁给谁,渐儿都不甘愿!”
流光了然地一合眼,她和郁渐是名义上姐弟。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嫁给郁渐,这怕就是郁渐下定决心在军粮里动手脚的原因吧。如果郁渐不能娶她,那么除了她心底念念不忘的宁熹,他不会让她嫁给任何人!
一行清泪滴落在郁渐的手背,郁渐忍着心中悲痛,安慰流光道:“长姊,二皇子传信与你,即是他已发现军粮有问题,很快,大易就会以惨败收场,我已通过陈琳收买了西凃国朝中重臣,只要陛下向西凃国求和,他们会联名上书提出让三皇子与你联姻,以后有宁熹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了。”
“你怎么这么傻呀!”流光双眸一睁,泪水不住地往下落,她一直就常常将郁渐当做另外一个男人,这种复杂地感情纠缠在她和郁渐之间,却不想郁渐竟然对她情深至斯!为了她的归宿,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他不过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比她还要小上两月,他还有大好的时光。大好的前程,怎么能就此了断?!他若是当真这样以通敌叛国之罪被陛下处死,他的情,她一辈子都偿还不清了啊!
流光将郁渐抱住,匐在他的肩上痛哭起来。他对她的感情令她动容,她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能够将郁渐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心安理得由着他一手撮合她与宁熹,她是喜欢宁熹,可是她不能拿郁渐的命来相换!与其这样,她宁可将和宁熹的情掐断。永远不再奢望与宁熹再见!
想至此,流光松开抱着郁渐的手臂,起身冲出房门,大声叫道:“萧彧!祁珩!你们出来!”她要想办法救郁渐,他不能死!
萧彧和祁珩本来远远地候在苑子门口,随着楮亭襄给流光一封书信之外,还有一封是给萧彧的,向他讲述了这一切,另外嘱咐他好生安慰流光,勿要强出头。
楮亭襄身为皇子,有他的责任,他不可能将这么大的事替流光瞒下来,更何况,他此时尚在边关,更对郁渐怨恨地很。他能做的,也只能是修书一封给流光,提前告诉她这件事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也算是他为她尽了一份心意。
萧彧已将郁渐在军粮中作手脚的事告知了祁珩。见流光冲出来,两个人急忙挺身而出。流光冲到萧彧面前,捏着他一双手臂,哭喊着:“萧彧,快,快想办法救渐儿,渐儿不能死,我不能让他为我死啊!”
“你静一静,先静一静。”萧彧的手臂被她掐得发疼,她要救郁渐的心境他理解,可是她说郁渐为她死,他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先同我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萧彧亦只知郁渐动了手脚,不知他不惜犯下死罪的缘由。“咱们先进去,你好好同我说明白,你不要着急,好不好?”
流光用袖子一抹眼泪,扯着萧彧和祁珩进去。此时,她完全静不心来,脑子里不停地闪过郁渐就要永远离她而去的念头,只知道自己不能就此放任于他。必须得救下他,除此之外,再容不下别的。
郁渐还跪在塌上。流光把他扯起来,将郁渐为何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的理由与萧彧一说,急忙问道:“你快想想,有什么办法救渐儿没有?”到这个时候,她只能求助于萧彧,萧彧一向比她灵光,而且这个时候她纷乱如麻,静不下心。
萧彧和祁珩惊愕地一望郁渐,不想郁渐居然是为了流光的婚事。自宫里传出婚讯以后,他们也都为流光的婚事担忧,只是没有主意应对,只得跟着她避到庄子上去,郁渐竟然为了让流光与宁熹能够成婚,不惜性命,两相一比,只觉郁渐对流光之情深入骨髓,惊叹不已。而与此同时,祁珩益发坚定了绝不进宫恢复皇子身份的决心,楮云澜对至交好友郁荇凰留下的家业这般惦记,让他对生身之父寒透了心。
“你快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