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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流光就对楮亭誉倾身一礼,“殿下,卿云该回去了。”
“郡主……”楮亭誉还要挽留,流光笑吟吟地一摇头,说道:“殿下托我的事儿,我记下了,殿下请放心,筱菲定然会安然无恙的。”她只说记下了,可没说一定要帮楮亭誉,要是让她找到筱菲,她一定把她藏个严实,保管让楮亭誉再找不到人!
楮亭誉听她这么说,稍稍放了心,“我送郡主。”
流光颔首,与楮亭誉一道走了出去。一上辇,流光摊在祁珩怀里笑得前合后仰。想到严玉欣在楮亭誉面前打开礼物的神情,她就止不住地开怀,那里面装的是两盒如意堂的胭脂,就是严玉欣吵着闹着说有人用那胭脂害她腹中孩子的那一种!
祁珩一直在辇子上等着她,让她单独出来,他不放心。见她一上来便笑成这般,一时看得有些痴了。流光笑了好一阵,才发觉祁珩一直没有反应,伸手在他面前一晃,问道:“你怎么傻了?”
“没什么。”祁珩支吾了一句,问流光:“笑得这样开心,遇到了什么开怀之事?”
“我告诉你啊,那个严玉欣……”流光将见到严玉欣的事和祁珩说了一遍,祁珩就靠坐在辇上静静地听着她讲述,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神情飞扬,述说着她经历之事。看到她这般开怀的样子,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也扬起了一抹笑意。
“那女人不知给了筱菲多少气受!楮亭誉说得简单,可他也不想筱菲得多难过?我瞧那女人就是一脸狐媚的样子……”
流光说得正起劲的时候,从辇子外面扔进来一个东西,祁珩将流光一挡,一把将掷入之物接住抓在手里。
“大胆!”侍卫发现掷物进辇之人,抽了剑就要追:“别跑!”
祁珩从辇内掀开帘子:“不用追了。”
他将手一摊开,是一个裹着纸团的石头,展开来看了一眼,递给流光。流光接过来一看:“菲安,勿忧。”
王筱菲应该过得还好,流光放下心来,想是她今日刻意摆出的仪仗惊动了王筱菲,怕她为了她担忧,才如此的。
回到府里,天色已经完全沉暗下来。祁珩自回了柏苑休息,流光也回了悉嬅阁,不想一进屋,又见郁渐端坐在她房里。她这会儿心情正好,也不与他计较,支使了曼箐她们几个去打水过来,便在软榻上靠下来斜着,问道:“那些长老你打发走了?”
自那一日流光碰见长老们,他们就天天过来,也不知道究竟了出了什么大事,让他们贴着老脸每日往郁渐那儿去。不过,他们识趣的没有再来找她,便是好事。
“早走了!我在这里等了长姊一个时辰了。”
她要去楮亭誉府上,他是很不安心的。楮亭誉对流光有企图,他又怎么放心让她去?本想陪着她一道儿去,偏偏长老们堵在郁苑的门口把他缠住了,他好不容易将他们打发走,便到悉嬅阁坐着等她回来。
“有祁珩跟着我呢,你怕什么!”流光哪儿能不知道郁渐的意思?要她说,他就是在瞎操心,楮亭誉好说歹说也是一位皇子,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把她怎么着?以为都跟他一样,老是做贼似的摸进她房里行苟且之事。
这几天郁渐经常往流光这儿跑,留的时间或长或短,有时陪她说说话,有时就抱着她小睡一会儿,两个人还算融洽。凭心而论,郁渐还是很不错的,对她百依百顺,万般迁就。女人挑男人,就得挑这一种,这一种男人总是能将女人放在第一位,万事都为女人考虑得周到,能让女人体会到呵护备至的感觉。
“长姊。”郁渐走到软榻之前,轻声问道:“明日,你当真要去赴约?”
“嗯,你都知道了。”流光打了个哈欠,歪在塌上点了点头。郁渐说的是她与朱晨和侯明书之约。她嫌挨个赴约太麻烦,正巧有诗社送了拜贴,便把他们两个都约到画乌亭去,一举两得。
“我想和你一起去,成吗?”见她有些困倦,郁渐犹豫着开了口,宫里打算为流光操办婚事,他也得了消息,得知她要去赴约,他就安坐不下来,她根本就是去相亲来着!
“行啊。”流光瞅见在门外端着水盆的曼箐,忍了忍困意,对郁渐说道:“明早你跟我一同去就是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要安置了。”
“那渐儿就先回去了。”郁渐得了应允,颔首退去。柳箐她们几个将郁渐送出悉嬅阁,侍候着流光歇下了。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画乌亭诗会(1)
诗社,也就是诗会。明代李开先《李崆峒传》有云:“簿书有暇。即招集名流为诗会。”是古时文人墨客自发组织举办的一个独具匠心的、文化内涵丰富的独特习俗。唐诗人杜牧的一首《清明诗》,就曾在一次诗会上给另加标点,硬生生的改成了一首词:“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邀请流光的诗社名画乌,在锦义府由来已久,颇具雅名,与会之人多有官宦子弟,名人雅士,每至一年秋末,不分男女老少,但凡接到邀函,纷纷而至,齐聚锦义府以北的雕栏山画乌亭,以诗会友。
画乌亭位于大易京都锦义府以北的雕栏山之上,是个闲暇游玩的好去处。说起来,这画乌亭倒有一个典故:汉明帝令天下亭障皆画乌。说有一日汉明帝巡狩路过一个亭子,听闻乌鸦鸣叫,一名卫士引弓射中,奏请汉明帝:“乌鸟哑哑。引弓射,洞左腋。陛下寿万岁,臣为二千石。”
乌,也就是乌鸦,在古代,用于占卜之时,乌鸦其实是个吉祥的征兆,射中乌鸦的卫士以此向汉明帝讨封想要做官,汉明帝没有答应,只是赐下银钱,令天下的亭障内壁都画上乌鸦,视为吉祥之意。
其实接到画乌诗社邀函的不只是流光,往她府上递帖子的青年才俊大多都收到了诗社的函帖,只不过流光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都邀往画乌亭,算是一次性将这个**烦全解决了。
画乌亭在雕栏山顶,攀爬上山还得费些时候,于是流光起了个大早,带着同样接到函帖的萧彧,和祁珩一同前往雕栏山。郁渐本是要一同前往的,却不想还是给长老们绊住了,流光怕那些长老寻她麻烦,将郁渐往郁苑一扔,窃笑着乘了辇子出府。
驻足“雕栏山”匾额之下,遥望山顶,画乌亭兀立在山顶之上,亭身在绿树掩映中高踞峰巅。傲然耸立。穿过拱门,有石径通幽,蜿蜒至山顶。偶有上山之人或形单影只,或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由山脚下已能望见他们缓慢的攀爬身影。
雕栏山不算太陡峭,流光和萧彧、祁珩弃了辇车,把曼箐她们都留在了山脚下徒步爬山上去,他们的脚程不快,偶尔遇到一些攀爬上山之人,含笑互打了招呼,各自随着自个儿的队伍上去。
等流光一行人信步闲游上到山顶,已是日头高照,接近正午了。这山顶上的地势平缓,还有一所名为“普度寺”的寺院依山面坡而建,于雕栏山中飘荡着袅袅梵音。画乌亭就在此寺后山上,诗社每一年都是租用的普度寺的场地举办诗会,而寺中僧人则负责为与会客人提供斋饭。此处环境幽雅,自然宁静,没有喧扰和繁华之声,梵音回绕,雅致祥和。
越过坡道两侧高大挺拔的杉树。流光他们行至普度寺外,诗社负责接洽之人前来相迎,几句寒暄之后,问询道:“在下任驿,乃画乌诗社在此迎宾之人,几位贵客能否告知尊姓大名,方便在下录名登册?”
“这是卿云郡主。”流光盈盈一笑,正待要报上姓名,从寺内徐徐走出一位身穿青墨开襟长袍的温文男子,人未到声先至地介绍起流光来。
流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萧彧,此人认识她?
萧彧笑迎上来,拱手一礼,道:“侯公子先到了?萧彧有礼了。”萧彧曾为左相做过幕僚,当然认识侯清源的儿子,来的这一位,便是左相之子侯明书。流光悄然将侯明书打量了一番,此人二十岁左右,同众多文人一般,一身的书卷气息,古人讲究“头戴冠曰文,足挂趾曰武”,他头顶簪戴束髻冠以示身份,手持一把绘着山水图案的折扇,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儒雅。
“原来是萧兄。”侯明书微笑着同萧彧回了一个礼,行至流光跟前,笑道:“郡主可算来了,明书有礼了。”
山路并不陡峭,除了流光他们,还有部分抱着闲游的心态攀爬上山而来。其余的大多是乘代步工具上来的,谁也没想到流光一个个娇弱的女子,偏偏临时起了兴致要登山。他们早早地来到山上普度寺等候,直至午时都没能见到她的芳踪。
“侯公子好,让你们久等了。”流光笑着与侯明书打过招呼,一旁的任驿惊叹道:“竟是郡主大驾光临?今日相得一见,真是荣幸之至!快里面请!里面请!”
“任公子多礼了,请。”
与会者大多到齐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侯明书一面将流光他们往里面引,一面给他们讲述诗社的安排。大伙儿都是一早就出发赶路,早膳多半都是凑合着用的,诗社便出资予普度寺,让寺院另外在午间提供一顿斋饭给到来的客人们。这会儿正是膳时,侯明书便将他们引向膳堂。
按诗社的计划,上午到的人便各自小聚在一块儿谈论诗词,下午由诗社主持起题让大伙儿作诗,晚间还有一场素斋宴。宴后如是想要留下再在雕栏山游玩一日的人,便可在普度寺借住一晚。
随着流光的到来,原本沉寂得只听得见咀嚼声的膳堂起了一阵喧哗。堂子里与她相约之人纷纷上前和她见礼,周围不识她的就围坐着窃窃私语,好奇地相互询问这女子的身份。
待流光与他们一一见过礼,侯明书将她引到了座上。来参加诗会的人里,也有不少女子。诗社细心的在膳堂为女宾们竖起屏风,好叫她们安心。侯明书不好留在这里和流光一块儿用斋饭,便识相地走了。
流光一面用着素斋,一面从屏风的间隙中偷偷打量着膳堂里的人。这里面坐着的,大多是锦义府有名的世家子弟,不少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风流才子。不过,方才与她打招呼的人里却没有朱晨。流光不曾见过朱晨,想着他也是个习武的,就在人群里专找那些武者打扮的男人,想看看当初阴了祁珩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说曹操,曹操到。流光正寻朱晨呢。朱晨就领着一众侍卫和奴仆招摇而至。他今日刻意扮作文人过来,手打一把折扇摇来摇去,昂着头挺着胸,气质与他的衣着全然不符,怪异得紧。流光暗想这太尉府果真没个得力的人,只会嘴上功夫,也不知劝说着太尉公子收敛着些,就朱晨这德行,同左相府的侯明书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如云泥之别!
膳堂内又是一阵嘈杂,流光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乘着朱晨只顾与熟识之人寒暄,偷偷溜了出去,跟萧彧和祁珩往寺院后山的画乌亭去了。
从雕栏山脚下遥望,画乌亭突兀地矗立在山顶之上,不想上到山顶之后却是别有一番风景。此处凭着山景造有一个园子,园里依据地势或高或低,层叠出重重景致,每一处都设有茶座,一眼望去,雅致得很。用完斋饭的来宾们各自找了座位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也有一些起了争执,正小声争论着。
流光看着这儿景致十分欢喜,雀跃不已,直往亭子走去。到得亭内,往亭栏边一站,云雾中的雕栏山林木苍翠,宛如一片连绵不绝的绿色海洋,那般令人震撼。
少时,就有人来通知诗会开始,山顶上的人越见多了起来,流光他们几个在亭子附近挑了个绿丛环绕的茶座坐下,只见桌上展开摆着一幅富贵海棠图,旁边备有笔墨纸砚。凝神一瞧,这图上之海棠画得娇艳动人。是一幅难得的好画。起身再往别处一望,每张桌上都有一幅图,图画大同小异,画的都是海棠,她也就明白了,今儿下午诗会的主题便是海棠。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诗社的主办人走了过来,这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他在任驿的搀扶之下杵着拐杖走到园子中央,环顾四周来宾,笑叹道:“真是才俊辈出,后浪推前浪啊!老朽老了啊!”
参会之人纷纷出言劝慰道:“任老哪儿的话!您老爷子还老当益壮着呢!”
“缪赞,缪赞了!”任老爷子乐呵呵地说道:“老朽就不多废话了,今日之题,就是桌上图画之物,各位都看到了吧!海棠素有“花中神仙”、“花贵妃”、“花尊贵”的称号,也有“解语花”的雅称,本次诗会便以此为题,一个时辰之后,老朽会派人来收取各位的诗作,晚上宴时宣布优胜者大名!这就开始吧。”
流光无心诗作,她来诗会,不过是凑凑热闹,顺道解决麻烦的,于是她问萧彧:“这个任老爷子是什么人啊?”
能够一年一度邀请锦义府文人雅士举办诗会,没有一定的声名可不成,你请归请,也得别人肯卖你的面子呀。这里来参会的人对任老爷子尊敬得很,不用多想,肯定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果然,萧彧为流光介绍道:“任老爷子出身锦义府书香门第,曾官至从二品内阁学士,现在朝中不少官员都曾做过他的学生,就是陛下也很敬重老爷子。”
正说着任老爷子,他老人家就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流光这一桌的人都纷纷站起,任驿为老爷子一一介绍了在场之人的身份,老爷子同他们打过招呼,转向流光,笑道:“想不到郡主也来了,老朽之幸啊!”
往年诗社都给郡主府送了帖子的,只不过郁流光都没参加过罢了,就是这一回,流光也不是真冲着诗会来的。
“老爷子好。瞧您说的!您发了帖子,我怎会不卖您的面子。”任老爷子笑得和蔼可亲,那模样,很像一位和善的长辈,流光一下子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任老爷子也不拆穿她往年都没卖面子给他,眼神往桌上一扫,只见他们面前的纸张都是空白,便问流光:“怎地不见郡主作诗呀?”
流光羞涩一笑,说道:“老爷子可别笑话我,我才疏学浅了些,还在想着您起的题呢!这不,没落笔您就过来了。”
“郡主勿要自谦才是。”老爷子摆了摆手,说道:“老朽先行一步,就不在此打扰各位作诗了。”说着,又往下一桌缓步行去。
送走任老爷子,萧彧凝着桌上的海棠认真思索起来,流光就有些无聊,她对作诗没有兴趣,祁珩又是练武之人。流光沉吟着虽然她将这些公子哥们请到了这里来,怎么说却也算是她应下别人的邀约,不去应酬一下还真过意不去,便拉着祁珩一桌一桌的跑,去看那些他们写下的诗词。
这些官宦子弟倒也很有些真才实学,写下的诗作不少佳句,流光穿梭在各桌间听他们谈论着作诗,偶尔也插上几句,一时间,相处得都还算融洽。
不过这和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和祁珩刚刚回到自己那一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朱晨领着两名仆从姗姗迟来。流光对他没有好感,自然不怎么待见他,脸色当即就耷拉了下来,不想他犹若不知,跑到流光跟前,语气熟稔地说道:“原来郡主已经来了,我还以为您没到呢!”
“朱公子好。”流光按捺住厌恶的情绪,同朱晨问了礼,萧彧和祁珩也意思性和他点了个头。
此时朱晨将桌上之人环视了一遍,发现祁珩竟然身在其中。他同祁珩有间隙由来已久,虽然知道他后来去了郡主府,不想流光居然把他也带过来了,当下心生恶念,想要在众人面前折辱于他。于是自认风流倜傥地一摇折扇,说道:“想不到竟会在此遇到旧人。”
祁珩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