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识得流光,殷勤地将她请上了二楼,今儿戏班子没有唱戏,堂子里显得有些冷清,倒是合了流光的意。要是客人多了,她就觉得闹腾,烦躁得很。这会儿清清静静的,才像个喝茶的地方。
流光将一应购置之物往桌上一扔,就开始使唤了那伙计,让他打水,要他端茶,完全将这儿当成了自个儿的家。琳云看着她当真用那伙计打来水洗了一把脸,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她家小姐,也太率性而为了。
伙计自个儿倒没敢抱怨什么,堆上一脸的笑,殷勤地将流光侍候满意了,直到她挥手让他下去,他才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洗了把脸,喝了口茶,琳云又帮她锤着腿,流光觉着舒适了许多,索性仰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就在她舒服得快要睡着了的时候,隐约间,郁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流光睁开眼站起身,【wWw。wRsHu。cOm】走出房门,正好从二楼栏杆上瞧见郁渐和一个胖男人一起走出了茶楼。郁渐将他送到门口。他回过身来对郁渐作了一个揖,两人客客气气地笑谈了几句,那胖男人才走了。
他转身的时候流光瞧了他一眼,有些面善,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时郁渐送走了他,回来了。看到站在二楼上的流光,不自觉漾起了笑脸。伙计慌忙跟了他上前,说道:“小姐来了好一会儿了,东家吩咐过不许打扰,小的这才没有敢立即报与您知晓。”
“没有事儿。”郁渐摆了下手,看到流光,他的心情不错,挥退了伙计,自个儿上了楼,走到流光跟前,笑问:“长姊怎么过来了?”
流光解释道:“我逛得累了,买的东西又多,索性进来歇歇脚。”说完,她问郁渐:“方才你送出去的那人是谁啊?”
“生意上的朋友罢了。”郁渐轻巧地糊弄了过去,自顾自地走进了她们那间包厢,瞄了眼桌上的一大堆东西,说道:“我就说让长姊乘了辇子出来,置放这些个东西也方便点儿。”
“没什么的。”流光轻声说道:“呆会儿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弄回去就成,我还想再转一转。”
郁渐不想她还不回去,对她说道:“我陪长姊去吧,要再买了什么,也好帮你拿。”
“不用。”流光摆摆手,说道:“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了。再说还有琳云在呢,我晚些时候就会回去的。”
郁渐见她还在兴头,不好违了她的意,只得嘱咐了她:“早些回府,别太晚了。”
“知道了。”流光笑了笑,唤着琳云走了。
一出了茶楼,流光急忙往刚才那胖男人走的方向追去,她小跑了一段,没有追上,又有点儿跑不动了,停了下来喘着气歇息,琳云跟着她莫名其妙的跑了一阵,见她停住,问道:“小姐,您找什么呀?”
流光压下心里的不安,说道:“没什么,看见个熟人,结果没追上。”
那人,当真眼熟地紧,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给郁渐耽搁了那么一会儿,现在估计也追不上了,流光只好作了罢,对琳云说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流光走在前面,琳云跟在她后头,正要转弯时,她忽然顿住脚步,将琳云的手臂拽住,让琳云面对着她,装作和琳云说话的样子,用琳云的身子挡住自个儿。
琳云不明所以,问道:“小姐,怎么了?”
“你别乱动。”流光一面喝住琳云,一面从她的肩膀上偷偷瞧着街对面的茶棚。茶棚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有些胖,看身形就是方才郁渐送出去的那个人,女的与那胖男人对坐着,挡住了脸,流光看不清。
又过了一会,那一男一女站起了身,流光慌忙将琳云拉着,装作自然而然的模样,拐了个弯一起走了。
琳云看着流光的面色有些紧张,关切地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
“没有,”流光摇了摇头,说道:“我方才认错了人,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琳云虽然有些疑惑,流光不说,她也就不敢再追问,乖巧地跟着流光回了府。一回到府里,流光借口走累了,晚膳都不用,就回了房休息,她将自个儿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头,细细地回想起来。
那个胖男人,她想了起来,他的气质和身形,和当初死在锦义的那个胖子的画像很是相像,只不过,她弄不实在,究竟是不是他。按说,那人不是死了吗?在茶棚里和他说话的那个女子,她也认识,是秦静蕊前不久赶去庄上的茗灵。他们,和郁渐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真是画像上的那个胖子,他没死,却与郁渐见了面。郁渐要害她和雁忻?这很没道理啊。还有那个茗灵,那丫头几次三番地偷偷来瞧她,又是为什么?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三十六章 信任
郁渐听闻流光回了府,正要请她过来一同用膳之时,琳云来报说,流光今个儿逛得实在是有些累了,没有什么胃口,早早地就歇下了。郁渐皱了皱眉,让琳云下去候着,自己拿了筷子,照着她平时爱吃的菜色挑拣,给她盛了起来,拿餐盘端了,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他敲了敲门,唤道:“长姊!是我,渐儿。”
流光正想着今儿在外面的事,郁渐就来了,听见他的敲门声,她莫名地紧张起来。她将衣裳三两下就脱掉挂好,这才对着门外有气无力地应门,“有什么事吗?我已经睡下了。”
郁渐不理会她,说了一句“长姊,我这就进来了。”径自推门进了房。
流光吓得赶紧将衣裳披在身上,装作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惊愕地看着他。郁渐进来将餐盘往桌上一搁,走到床前,劝道:“长姊还是起来用些吃食吧,我都挑的你爱吃的。”
流光蹙了蹙眉,说道:“我没有胃口,不想吃。”
“我都亲自送过来了,”郁渐笑了笑,“就吃一点儿,嗯?”
流光有些莫可奈何,她正要下床,郁渐止了她的动作,笑道:“就在床上用吧,我给你端过来就是。”说完,他从桌上将餐盘端起,送到流光面前,流光在他的注视之下,只好应付应付他。她随便吃了几口,将筷子一扔,“不吃了。”
“好。”郁渐看她多少用了一些,也不再勉强她,将餐具收起,搁在一旁。
流光见他还不走,心里就有些不乐意。那个胖子和画像上的人太像了,如果郁渐当真和他有什么牵连……
她不敢再想下去,防着郁渐?她对这个念头很排斥。她在这里重视的人并不多,如果连这个向她许诺过不离不弃的人都得防着,那还有谁是她可以信任的?更何况……她不愿意承认,这张脸的主人,会害她。
郁渐觉察到流光有些不大对劲,莫名地感觉她对自个儿生分了几分,他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长姊似乎不太高兴,可是渐儿不经意间惹了长姊不愉?”
流光慌忙同他否认,“没有的事儿,大概是有些累了,想休息吧。”说完,她自顾自地钻进了被里,暗示郁渐出去。
郁渐隐约觉得她的情绪不怎么对头,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屋里,也不管流光乐不乐意,一面脱着外衣上床,一面说道:“我陪长姊小睡一会儿吧。”
流光无奈得很,只得往里挪了挪地方。郁渐侧身躺在床的外沿,将手轻放在她腰间,搂抱着她。这下子,她就是真想睡觉,被他这么搂着,也睡不着了。
郁渐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睡不着吗?”自他上来,她就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没有消停过一会儿。
流光忍不住转头睨了他一眼,答道:“不知怎地,忽然又没有睡意了。”不是他,她又怎会睡不着!
郁渐笑了笑,贴得近了她一些,向她提议:“那就陪渐儿说会子话吧。”
“喔。”流光背对着郁渐应了一声,翻转过来,面对着他,问道:“你想说些什么?”
她觉得郁渐有点儿没事找事,他一定要进来,又不顾她的意愿留下,她这会儿特别不待见他。他还硬要缠着她说什么话!
郁渐刻意忽略掉流光话里的不耐烦,温和地笑道:“这周山县,长姊很是喜欢吧。”
“还不错,挺好的。”流光点了一点头,她和萧彧在这里住了有段时间了,还真是挺惬意的。
郁渐将手抚上她的面颊,说道:“若是长姊喜欢,我们就在这儿常久地住下吧。”
流光倒是挺愿意住在这里的,她本来就和萧彧有着长住的打算,可是郁渐?他不回锦义了?他不回去,郁氏怎么办?流光诧愕地问郁渐:“你不回去?”
郁渐不置可否,笑问流光:“长姊不是喜欢这儿?渐儿在这儿陪着你,不好么?”
“不是,”流光急忙解释道:“我是说郁氏怎么办?你不回去,不得让那些个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不碍事的。”郁渐抿嘴一笑,说道:“长姊不是不欢喜那些个郁氏的长老?他们拿着长老的架势,欺我年幼,又借着你是女人来说话,不让你插手郁氏族务,如今,渐儿勿需再看他们的眼色,就由着他们揣着个郁氏折腾吧。”
流光听出他的话里有些名堂,疑惑地问郁渐:“郁氏怎么了?”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郁渐似乎在郁氏里面捣了什么鬼。他说郁氏长老欺压他年幼,这事,她曾听祁珩提起过,当初她祁珩回来的时候,就曾对她说过,郁氏族内对林行坦很推崇,郁渐在郁氏商行里头,名为管事的家主,实则不能完全服众。
想也知道,郁荇凰只留下个女儿,虽说身份尊贵,可毕竟是个女人,族里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将偌大的家业交给一个女人!郁荇凰失踪之后,他们自作主张地挑选了年幼的郁渐过继给郁荇凰,明着由郁渐打理组内事务和郁氏的家业,实际上,那时的他还不过是个孩子!郁氏根本就被那些长老牢牢地握在手中。
郁渐只当流光是为郁氏忧心,遂以出言安抚她道:“长姊不必担心,我不过顺势称了他们的心意罢了。”
“什么意思?”流光不解地看向郁渐。他果真动了手脚!难道说,他与那个胖子会面,就是同郁氏有关?他在这偏远的周山县里大肆购置产业,又说要在这里常住下来,他是想做什么?
“长姊,”郁渐唤了她一声,伸手抚上她的眉间,揉散那皱起的眉头,说道:“你已许诺将郁氏给我了不是?这些烦心的事情,不该你操心的。我只要你高高兴兴的就成,其他的,自有渐儿为你挡着的。”
“嗯。”流光不自觉点了一点头。他说得对,她和郁流光已然相去甚远,何必还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忧心?郁渐的话,让她撤下了心防,只要他对她没有恶意,那么,她愿意选择信任于他。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防备
那日之后,流光和郁渐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这所新宅院里,时常能够听到他们两个欢笑的交谈声。她彻底放下了对郁渐的防备之意,把他单纯地当做一个在感情上对她十足依赖的弟弟,而郁渐也不再将她防着掖着,她的要求,他都尽量满足。
不过,无论是流光还是郁渐,都没有想到,这种放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萧彧一直没有回来,甚至连曲松年都失去了他的消息,曲松年派遣去追寻萧彧的人扑了个空。算日子,萧彧早该回到周山县了,曲松年无奈,向其父曲县令借了人手,四处寻找萧彧,可是他就像忽然消失了一般,音讯全无。
曲松年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再也瞒不住流光,不得不将实情告诉了她。从秦静蕊的口中,流光得知她和曲松年已然知晓她的身份,秦静蕊向她建议,实在不行,她就表明了身份,通过官府搜寻萧彧的下落。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郁流光身份的钳制,当真要认命地回去做重新做那位郡主?
流光犹豫了起来。对此持反对态度的还有郁渐,他不敢贸然让流光暴露身份。而且,他得来这个与流光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易,他也不愿和她回去过以前那种日子。锦义府不比在这偏远的周山,皇族的名誉不说,郁氏的那些个老头子都等着抓他的把柄。不得已,他只好将手中的人手都调派了出去,流光这才稍稍安了心。
随着萧彧的失踪,这所宅院的气氛越来越紧窒。郁渐加派了好些身手不错的护卫进府,不分昼夜地巡逻,好似防备着什么。不止流光,连琳云都觉察出宅子里气氛的诡异。
郁渐的情绪越来越紧张,他的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来,流光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这些日子,他不再放心她单独出门,就算是在他的陪同之下,他仍旧要安排十几名护卫暗中跟随才安心。她隐隐觉得郁渐知晓了什么与她有关的事,但是他不愿明说,流光也无可奈何。
一直到八月中下旬的时候,流光对这种情形已是忍无可忍。无论她怎样质问郁渐,他都不肯将事情与她说明白,而萧彧仍旧是杳无音讯。流光甚至在想,郁渐对萧彧的失踪到底有几分了然?她从郁渐的言语中感觉得出来,他认为萧彧并没有什么危险,他将重心都放在了府里的防卫上,也再不允许她出门。
“渐儿,倘若你还不肯告诉我实情,我就自个儿出去找萧彧。”流光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打定了主意,郁渐再不和她说明白,她就单独出府去,她就不信,郁渐千防万防的那些人,逮着了她独自现身的机会,还不出来!
“长姊,你不能。”郁渐有些急了,她若是这会子跑了出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能!”流光肯定地回答他,她对郁渐说道:“他们要找的是我不是?你就算瞒着我,我也能感觉得出来。你越来越不放心我的安危,你生怕你一个晃眼我就被他们逮了去,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郁渐眼见着就要瞒她不住,不得不将实情说了出来。他拦住流光的身子,说道:“长姊,寻你的,不止是他们,还有皇宫的禁卫。宫里早就下了密旨寻你,这些天,我们府外,守着的都是禁卫。”
他们还是寻过来了么?可是,禁卫为什么只守着这里不进来?
郁渐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对她解释道:“二皇子楮亭襄前些日子回宫了,朝中认定是宁塬谋刺了雁忻公主,这些禁卫是得了宫里的旨意守在外面护卫你的,他们在等二皇子随后而至。咱们大易和西凃就要开战,宁熹成了陛下手中的人质。”
“楮亭襄回去了?”流光问郁渐,“他安然无恙吧?”
“他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儿轻伤,他一直在外搜寻你和公主的下落,才没有即刻回宫。”说到这里,郁渐顿了一顿,脸上有几分无奈,他对流光说道:“长姊,你想在这里长住的心愿,怕是不行了。”
流光明白,宫里已经找到了她,她不可能再过这样随性的生活。她不怪郁渐,她看得出来,郁渐也不愿她回去的,他甚至打算放弃郁氏和她一起在这里过日子。
“我知道的。”流光扯出一个笑容来,那笑容里有几分苦涩。她接着问郁渐:“萧彧没有回来,是和他们有关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酋图岭的人,但是也和西凃皇室有些渊源。酋图部族曾经有一位公主与西凃国当今的皇帝陛下有私情,为他生育了一位皇子,可是后来,那位公主死了,酋图部族的人认为是西凃皇帝害死了他们的公主。传闻宁熹就是那位公主生育的皇子。他们不满西凃皇帝将宁熹送至我们府邸里,现在宁熹又成了咱们大易的人质,他们就打算拿了你去交换宁熹。”
流光从来不知道,宁熹还有这样一段旧事,她只当宁熹是西凃的皇子,西凃皇帝会将宁熹送过来,是为了莫殇扶他上位的恩情。
这个酋图部族,她也曾听萧彧说起过,却不想他们和西凃皇室还有这般联系。难怪几十年来这个占地不大的小族竟能在大易和西凃的夹缝之下生存下来。他们利用和西凃皇室的关系,让西凃不得不放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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