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各展千秋 第二十六章 陈琳
晨起之后,流光练了会儿字,照例写的那一首艳词。待她觉着自个儿昨夜所为甚是过分之时,她搁下了笔,略一沉吟,打算去给宁熹道歉。宁熹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她触景时想了起来,就把气都给撒在了无辜的宁熹身上,情侣之间,最忌讳如此,她彻底检讨完自己之后,便跑到宁熹的谧苑,去找宁熹认错悔过。谁知宁熹居然不在苑子里,她扑了一个空,心里有些失落,随手摘了路旁的花儿,一面走,一面撕扯下花瓣。
“郁渐给长姊请安。”郁渐拦在了流光前行的路上。
“渐儿来了。”手中只剩下突兀花蕊的花儿,身后一路的花瓣牵落成一条线,让人给看见这么幼稚的举动,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渐儿有事相议,长姊可否随渐儿前往郁苑?”郁渐问道。
“走吧。”看都被看到了,流光把手里的残花往身后潇洒地一甩,跟着郁渐往郁苑而去。
郁苑相当大,占据着小半个郡主府,郡主府原是当初的郁府扩建而成,建成之后,原来的郁府就改成了郁苑,由郁渐居住,其内各室具具,还有好些小院子。郁渐居于此,商行的管事前来报备,也是直接进郁苑找他即可。
郁渐引着流光进去,在架上一阵翻索,找出一叠厚厚的账册,翻开其中一页,递给流光。流光看了半响,就是一些人名、商铺名字、货品名字、然后是大写的数字。古时记账法本就不同于现在,她当然是有看没有懂,连着又翻了几页,抬头疑惑地看着郁渐。
“渐儿已经查实过了,这些都是虚的。”他用手指着那几列数字,神态严肃认真。流光看着这张脸,有些痴了,那时,他工作的时候,也是如此地认真执着。
“假账?”她幽幽地说,望着上方那张俊逸的脸庞。
“是。”他说话时看了眼流光,发觉她盯着他一个劲儿的看,迟疑了一下,埋首又看向账册,连续翻了几页,“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一面翻,一面指给流光看。
流光瞄了几眼,发现数字都很大,动则几万,也有些惊了。问道:“如此大的数目?”
“是,药行还短了一部分药材,加上衣行、酒铺、食行、米行,还有钱庄,总共短缺银两已达三十万之多。”
郁氏在大易就是一家获得官方许可的垄断型商业家族,经营的商贸活动遍布各行各业,视为大易商业公行的龙首。公行,是各行商从自身利益出发,共同联合组织起来,成立一个行会团体,也就是商业联盟,制定各行各业的商家必须遵守的商业规则,以及部分行业的利润分成,郁氏在公行内居于统率位置,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表面上每五年还是会进行一次公选,无论是否是走走过场,五年一次的公选,选出由那家执掌这个商业联盟,还是要按惯例进行的。而郁氏内部,由于郁氏的地位是受官方许可的,也就是有大易皇帝的撑腰,因此,郁渐在郁氏的地位,族内的人绝不敢公开表示反对。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所以,郁游之拉拔起来的林行坦,即便在公开的情况下不敢和郁渐争那个位置,私底下却是个不可小觑的头目。
“和林管事有关罢。”流光问道。
“是。近半年来查实的账目,或多或少都与此人有些牵连。”郁渐答道,说着,他看向流光,“长姊知道此人?”
“嗯,我前些日子的意外大约和此人也有些干系。”她丢了账册,仰身倚在椅上,说道,“这些账册能把他拉下马么?”
郁渐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账,况且,公行此轮公选在即,若是郁氏出了意外,行商们揣揣不安,对郁氏的影响甚大,现在还不敢公然动他。”那么,只能再养一养这只耗子了。
“这些亏空,你打算怎样处理?”流光用指节敲了敲账册。
“渐儿无能。”郁渐在流光身前垂下了头。
“听说,你和陈琳搭上了线。”
“是。大易公选在即,三十万的亏空渐儿确实无法填补,此时郡主府也不好有所动作,西凃莫氏倒是同意此事,但陈琳需要长姊的首肯。”喔,真不能小觑了他,三十万两的赞助都能给他拉了过来。
“他们提的什么条件?”
“明面上的没有,”郁渐眼眸闪过一丝诧异,继续对她说道:“陈琳的要求,一是长姊亲自首肯此事,二是要渐儿同意无论如何,郁氏必须由长姊承继,他日若因此发生家主之争,渐儿需主动退让予长姊。”
流光有些惊异,这个陈琳居然会想得这么远,这个要求的价值确实大于三十万两白银。而到底接不接下郁氏这个龙蛇混杂的烫手山芋,她一时半会还拿不定主意。
“这样吧,晚些时候我去拿印信,让陈琳调资给你。至于郁氏的归属,以后再议罢。”
“长姊,陈琳已在偏厅等候多时。”郁渐见她欲离开,开口道。
哦?这个弟弟的动作真是快啊,人都给请过来了,他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会同意呢。
“既是这样,那便见上一见罢。”不见还能怎样?
“是,长姊请随我来。”郁渐引着流光穿过几扇门,来到偏厅,一进屋子,便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扑上前来,跪在她面前,老泪横飞。
“郡主,可见着您了!”
“您老请起。”流光搀扶了一把,陈琳就了她的手站起来,寒暄以后,都入了座。
从一进门,陈琳就一个劲儿地盯着流光看,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流光被他看得那真是一个毛骨悚然。
“郡主恕罪,”他终于意识到流光的不自在,自请罪道:“老奴是久不见郡主了!”说着又抹了一把鼻子,“郡主随长公主离开西凃时才两岁,如今越发地长得像长公主了!”一面说,一面又要哭起来。
流光急了,忙安慰她:“您老可别这样,我可不好好的在这吗!”
“是,是。”他用袖子擦了满脸的眼泪鼻涕,凝了半刻,才恢复如常。
“渐儿与您老谈的事儿……”见他不哭了,流光赶紧转移起话题。
“莫氏本就是长公主的私业,一切由郡主做主即可。”
“嗯,那请您老多担待担待。”流光把茶推到陈琳跟前,陈琳推却了一番,才接了,点着头说道:“既是二公子应允了老奴,老奴自然全力以赴。”
郁氏的事流光不好现在与他详说,点着头又和陈琳委蛇了一般,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走了。
第一卷 各展千秋 第二十七章 抓奸
送走了陈琳以后,流光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渐儿,我这就先回了。”
“长姊稍候。”郁渐走上前来。
“渐儿还有何事?”
“长姊与渐儿许久不曾相聚了,渐儿要出府去食行,长姊随渐儿一同去逛逛罢。”看着面前这张脸的诚挚目光,流光不由自主地答了一声“好。”手自然而然搭拉上他的腕子就往外走,走了两步才惊觉出不对来,忙放了开来。
郁渐感觉手腕上盈盈的暖意一退却,微拧了拧眉,流光见了他的神情,以为他也觉得她方才所为不妥,忙敛了神色掩饰尴尬,疾步出了门。
两人乘了郁渐的车辇来到食行,流光看见食行外飘扬的那面“郁”字锦旗,颇有些洋洋得意起来。郁渐进了内里跟管事对账,小二把她引到二楼的一个包房里,上了一壶茶,一壶酒,一些个菜色和精致的几样膳点,合上门退了下去。流光这才打量着这个包房,装修得很是雅致,墙上还挂着一幅字,用小篆写的,她看不懂也就不看了,趴伏在窗口,观察外面楼下形形色色的行人。
食行和客栈不一样,客栈提供用膳,也提供住宿,食行却是单管膳食,也就是现在的饭馆儿,但品种繁复得多,正餐的饭菜,糕点,零嘴儿,还有一些瓜果,只要是吃的食行都有的卖。楼上都是包房,也就是雅间,流光觉着这儿星级可能蛮高,进出的都是些衣着光鲜的人。她一面吃着糕点,一面看着楼下,看这些人来人往,比一个人呆在屋里有意思多了。
食行斜对面是家艺馆儿,外面招呼人的小厮看见那些穿着不凡的人就上前吆喝着,把人迎进馆里。流光思索了半响,终于百分之七十的肯定,这艺馆儿,估摸着就是青楼吧?大约档次比一般的青楼高些,招待的客人身份贵重一些,里面的姑娘挂着卖艺不卖身的牌子陪笑吧?还有百分之三十,则是认为有可能也是类似于现在的茶坊,喝茶打牌,再弄上几个美女表演表演。其实她猜得不错,要把她这了百分之七十和百分之三十加一块儿,也就完全正确了,说白了,这就是一高级娱乐场所。
流光正在纠结着这个艺馆儿到底是妓院还是茶房,一辆熟悉的车辇停在了艺馆儿门外,那车她穿来第二天就坐过,是宁熹的车辇!果然,车辇停下,下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小厮点头哈腰地把他迎了进去。我靠,还真是宁熹!
这边儿郁渐和管事核对完账目,也上了楼来,推门进了,看流光趴在窗口,一阵恶寒。她那张真不知怎么弄出的这副表情,眉头皱起,两条眉毛都要纠到一块儿了,脸颊处嘟嘟的,嘴唇微撅,让人一见就当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长姊这是怎么了?”郁渐忍不住出声问她道。
流光这才看见他进了来,收起一脸怪异的表情,摆了摆手,“没事儿!”又拈了块点心,递给郁渐,“吃点东西吧?”郁渐在桌旁坐下,接了过来,轻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流光这时又拿了一块,趴回窗户,一边吃,一边继续监视着那家艺馆的动静。
“长姊在看什么?”郁渐忍不住了,凑了上来,也往楼下看。
“哪儿!”流光纤手一指,指着那家艺馆儿的店面,左手还把郁渐扯了扯,让他看得清清楚楚,“是什么地方?”说着,望向郁渐。
郁渐看了一眼,确定她说的就是那家艺馆,不是其他的店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道:“嗯,长姊。那儿,是,是男人谈事情的地方。”他很是选择了一会子词语来组合,想表达出那么个意思,又不好表达得太过直白。
“喔。”她也不问了。只是双眼仍然直直得瞪着那家店面。
流光这是个什么人儿,什么没有见过?听他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呼呼地把郁渐拉扯回桌旁坐下,又连吃了几块点心,喝了几口茶,把气顺了下去。
“长姊,”郁渐自个儿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菜到流光的碗里“喔。”她闷闷地尝了一口,垂着头盯着桌上的膳点,不说话儿。
“长姊,再尝尝这个。”郁渐见她不愉的样子,又夹了一筷子给她。
她把筷子一扔,“不吃了。”忍不住又凑到窗前,这一看可不得了,正好看见宁熹自里面走了出来,从从容容地上了辇,走了。她一想起这个男人刚才那个衣冠楚楚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回到桌子旁边,提起壶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了下去。“嘭!”,空杯子往桌子重重地那么一搁,死死地盯着那杯子,TNND,回去我再找你算账去!
郁渐就坐在她面前,看着她拿了吃,吃了喝,喝了看,看完又回来的各色表情,微微一笑,眸子里闪过一道明亮的光。
第一卷 各展千秋 第二十八章 牵绊
流光和郁渐乘了车辇回府后,拒绝了郁渐送她回漫苑,气呼呼地下了车辇,直奔谧苑而去。宁熹此时亦是回府不久,正准备用汤扫扫一天的疲乏,他挥退了服侍的奴才们,刚脱下最后一件衣裳,“嘭!”门被流光双手一推,开了,就见她一脸幽怨地站在了门口。
眼见一个裸男立在自己的面前,流光的脸“嗖”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她正忐忑着到底进还是不进,宁熹上前一把把她揽了进去,反身合上了门,两人靠在门背后拥在了一起。
“这是怎么了?”他的手指摩上了她的脸颊。
流光伸手一挥,一掌把他的手打了下来,“你别碰我!”接着把他给推了开来,宁熹握住她挥舞的腕子,叩在身旁,她挣扎不开,索性也不挣了,两眼直直地把他瞪着。
“到底怎么了?”宁熹把她拉进怀里,轻轻地问道。
“你问我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她说着,声音就要呜咽起来。宁熹有些急了,伸了手去抚她的脸,被她一把推了开来,她走近紫檀衣架,抓了上面垂挂着的衣裳,扔给宁熹,“你自个儿闻闻这上面的味儿!”
宁熹接住自个儿的衣物,略一思量,便明了了,笑了起来。流光见他还笑上了,心下更是气愤,走到他的面前,瞪着他的笑颜,喝道:“你还笑!”宁熹伸出左手揽了她的腰,右手一低,挽上她的腿,一蹲一挺,便把她抱了起来,疾步走近浴池,跨了进去,再松了右手揽住她的肩,两个泡进水里的人儿,在池中搂在了一起。
“啊~~~~~!”流光被他一把抱起,下意识里环住他的脖子不放,见他走近浴池,还以为他要把她扔进池子里,尖着嗓子就嚷了起来。嚷完以后才发现他哪里是要丢她进去,正搂着她笑得开怀得很呢。
她瞄了门口一眼,发现没人进来,才放了心,嘟了脸,睨着他,“你什么意思!”
“郡主不是不喜欢衣裳上的味儿?宁熹帮您洗上一洗。”宁熹仍然笑吟吟地看着她。她被他带进池子的时候还穿着衣裳,听他这么一说,垂下头看了自个儿身上湿漉漉的衣裳一眼,顿时了然了,他在倒回来说她昨夜让祁珩侍寝的事儿呢!
这一了然,流光又尴尬了起来。毕竟宁熹虽去了艺馆,但真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可还真说不清楚,她自个儿这才刚刚召了祁珩过夜,还写了那艳词让曼箐带去气他,自个儿的所为可是比他过分多了,论时间先后,就算宁熹真做了什么,也是她错在先,他报复于后,自个儿还真没什么立场指责别人。当然,这个是往严重的方向去想,现下里,流光有些愧疚,她把额头抵进宁熹的肩窝子,抱着他,喃喃的道了一句:“对不起,宁熹。”
宁熹也搂上她的腰,垂在她的耳旁,轻声问道:“现下不气了?”
“不气了,对不起。”她哪里还气他,她在气自个儿呢!她气自个儿就这么沉不住气,险些伤了宁熹,也伤了自己。
宁熹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平视着他的脸,四目相对,他微笑着,“说些什么呢!”他见她仍然低落着,才把她放了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林行坦约了我在那里,我去那儿只是与他会上一会。”
流光纠结的心,终因他这一句,释怀了。“怎么去见他?”她问道。
“他是代我皇兄约的我去,是他约见我可不去呢。”是了,宁塬还在锦义府呢。那林大管事倒是不避嫌,明目张胆的帮宁塬约见宁熹呢。
“他见你做什么!”流光觉着那可是他哥,就怕他把宁熹给拐跑了似的,很不高兴地问着宁熹。宁熹看见她的神色,大笑起来,一面笑着,一面开始脱她的衣裳,“他示威呢!没事儿!”流光有听没有懂,宁塬示哪门子的威来着,见宁熹不再说了,也不勉强他了。只拽了他脱着她衣服的手,有些吞吐地说道:“我昨夜没把他怎么着,你别,别误会。”说完,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宁熹笑了,挣开她的钳制,褪去她的衣裳,扔在了一旁,搂了她进怀里,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托了她的头,吻了上去。
流光和他缠缠mian绵地吻了一阵,放了开来,自个儿此时只剩一件小肚兜,脸上微微有些发了烫,“你怎么知道的?”轻声说完,歪着头看着他的眸子。宁熹笑容依然不减,用手指摩挲上了她发烫的脸颊,说道:“忘了我给你的文书?”啊,西宪卫!流光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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