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鹿儿紧紧抿着嘴唇,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昏暗的灯火掩盖了她神色中浮现出的不安。
&nb苏绚端起她刚才送来的茶水抿了口,示意席钦之也坐下。
&nb席钦之微微摇了下头,静静地站在她三步之外的地方。
&nb苏绚缓缓道:“席卿。”
&nb席钦之恭敬道:“臣在,殿下。”
&nb苏绚:“本宫要把皇位拿回来,且不费一兵一卒,兵刃不得见血,你能做到吗?”
&nb席钦之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回道:“方法是有的,微臣却无法办到,必须殿下亲自为之。”
&nb苏绚欣慰地询问道:“这么说来,席卿也认为那方法可行?”
&nb席钦之轻轻摇了摇头,“唐将军若是肯助殿下一臂之力,当初苏卓姬密谋篡位时他就不会坐视不理。”
&nb苏绚怔了怔,她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
&nb“殿下登基后对他唐家的那些心思他们怎会看不出来。”
&nb苏绚脑子一片空白,电光石火间所有信息串联起来,让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
&nb唐青是苏蓉瑾在位时唯一一位能同时掌控北面三大州军权的上将军,手中稳稳握着南容近三分之一的兵权,这事若是放到大樊,那简直就是荒谬加荒唐。
&nb霍飞虎在大樊看起来像是权势滔天威风赫赫,但仔细一琢磨,又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有个军机大臣一职,而手里的兵权只是皇城内一万余禁卫军,若是受命出差外地要动用当地兵将还得与兵部主事殷礼报备。且皇城内还不只他的禁卫军,傅清统领的御林军便能与他分庭抗礼;北疆有韩海英、西北有铁云洛洛、东南有东临军、南疆有霍徽、各地驻城军受命兵部殷礼,兵权四分五散。
&nb反观南容,以苏蓉瑾那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风格,怎么可能会允许后背有把利剑抵着自己,一不留神那剑就会把自己捅个对穿。
&nb开始苏绚还以为是因为苏蓉瑾对唐青有感情,对他足够信任,加之先皇给他俩定了婚姻,才会对唐家如此纵容。现在想来还是她苏绚太天真了,自古帝王家哪有几分真情实意,苏蓉瑾不是不想动唐家,甚至先皇都动了这个念头,所以才有了平步青云,一路扶摇直上的大都统席钦之。
&nb但唐家势力早就超出了苏蓉瑾的预期,唐家将领在军中的威望甚至可能超过她这个皇帝,苏蓉瑾只能束手无策。
&nb苏绚为刚才自己大胆的决策感到后怕,她原本以为唐青是站在她这边的,还指望利用唐青的威信和苏蓉瑾的威望不战自胜。席钦之把其中内情一说,顿时让她有点茫然和不知所措。
&nb难不成真要浴血奋战一番,但如果唐青摆明了态度往苏卓姬那边一站,那即便是战死都不一定能赢。
&nb北三大州近百万的兵力,岂是嘴皮子动动就能收回来的?先皇做不到,苏蓉瑾也做不到,她苏绚更不可能做到。
&nb苏绚下意识地想到了霍飞虎,如果虎哥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她想。
&nb怎么办?该怎样才能让唐青帮自己,如果实在不肯帮就保持中立,只要别站到对面去就行。
&nb敲门声轻响,鹿儿在外面道:“殿下,鹿儿有话要说,可否进去?”
&nb苏绚与席钦之对视一眼,席钦之轻声道:“鹿儿是唐将军的线人。”
&nb苏绚猛地握紧了拳头,“进来!”
&nb鹿儿是聪明人,一看苏绚对自己投来的视线便将两人的谈话猜了个□□不理十。
&nb她走进屋里,站在苏绚面前,然后慢慢跪了下来,脸上的神色是苏绚从未见过的恭谨。
&nb苏绚冷道:“有何话要说。”
&nb“殿下,唐将军对先皇、对殿下绝无半点谋害之心,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恳请殿下明察。”
&nb苏绚直直地看着她,问道:“是他派你去找我的?他想做什么?”
&nb鹿儿低声道:“命我跟着殿下。”没说保护,只说跟着。
&nb苏绚追问道:“跟着想做什么?”
&nb鹿儿:“不知。但绝非是想对殿下不利。”
&nb苏绚没有否认,鹿儿跟在她身边一年半有余,如果真想对她对手,她早该投胎去了。
&nb苏绚不知道鹿儿的话能信几分,思量片刻,对席钦之道:“还是得试一试,本宫要见他,越快越好。”
&nb席钦之道:“已经安排妥当,待天亮后赵一会带殿下入城,与唐将军在悠仙楼会面。”
&nb苏绚惊讶地看着他。
&nb席钦之莞尔一笑,眼里却有几分无可奈何的伤感。他才是忠心耿耿追随着苏蓉瑾的人,有智慧有谋略,也最懂苏蓉瑾的心思,只可惜能力还不够,心有余而力不足。
&nb悠仙楼,名字倒是起得雅致,但说白了还是青楼。
&nb苏绚下了马车,往四周打量了一番。
&nb街道两旁的商铺茶楼酒肆一间挨着一间,一眼望去十分繁华富贵,清晨时街上也没几个人,显得有些冷清。
&nb悠先楼门口的红灯笼下,一个细眉明眸的女子倚门而立,像是感应到苏绚的注视,她脸上习惯性的展露出明媚如春笑意。
&nb“给公子请早。”酥柔入骨的呼唤让她头皮一炸,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nb苏绚想她这一生也是够了,扮男装来逛青楼这种事也干了一回。
&nb为避人耳目,不引起注意,这次只有赵一跟着她,她赶忙让赵一过来应付。
&nb真爷们儿赵一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为何意,淡定地睨了那女子一眼,面无表情道:“来找人,雅间八号房。”
&nb那女子娇嗔一声,慢悠悠扭着细腰在前面给两人领路。
&nb楼里装潢非常雅致,灯火明亮氲黄,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暗香。
&nb女子带二人上到三楼,最里间的房门前停住。
&nb赵一以眼神向苏绚请示,接着敲了敲门,两声长一声短。
&nb“请稍等。”屋里传来一道脆亮的女声。
&nb须臾,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探出脑袋来,古灵精怪地模样,说道:“你们是谁?来找我主人吗?”
&nb赵一道:“找唐将军。”
&nb女孩道:“暗号呢?”
&nb赵一:“……”赵一一脸懵逼。
&nb苏绚笑了笑:“没有暗号。”
&nb女孩点点头:“那就对了。”说罢侧身让苏绚进来。
&nb又对赵一说:“你没答出来,不能进。”
&nb苏绚客气道:“他原本也不要进的。”
&nb女孩瞪她一眼,正要说句什么来反驳她的时候,又听屋里传来一道悦耳却十分冰凉的声音。
&nb“小溪,你回府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小溪朝苏绚吐了吐舌头,恭敬地回了一声:“是。”
&nb唐青靠在宽大舒适的椅背里,仿佛饶有兴致地盯着苏绚朝他走来。
&nb这男人肤色雪白,犹如画中人一般精雕细琢的美貌,鼻梁很高,双眼明亮如浩瀚星辰。
&nb一见之下,苏绚登时在心里一阵抓狂。这他妈的堂堂一国上将军是什么妖孽变的啊老天!还让不让女人活了啊啊啊为什么他皮肤这么好鼻子这么挺呜呜手也好好看好羡慕啊嘤嘤。这一对比,扮了男装的苏绚反而更像个汉子了。
&nb唐青连动都懒得动,语气冷漠道:“微臣见过殿下。”这就算行礼了。
&nb苏绚嘴角微微抽了抽,无视他的无理和嚣张,在他对面坐下。
&nb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空气中像有电光盈闪。
&nb唐青促狭地笑了声,又道:“两年不见,殿下看起来变了许多。”
&nb紧张的气氛似乎一瞬间缓和了一些,苏绚松了口气,友好地叙旧:“是么,唐卿倒是没什么变化。”
&nb唐青:“是啊,殿下可是越长越随意了,可见大樊水土并不养人呐。”
&nb苏绚青筋一爆:“………多谢。”
&nb唐青眉梢一扬:“哦?谢什么呢?”
&nb苏绚咬牙切齿道:“我记得先皇曾告诫过我,不可与他人逞口舌之快,以德礼风度才能服人。”
&nb唐青轻点下头,这回没有接话,只是面上的冰冷一直蔓延到了眼眸深处。
&nb处处针对,一言不合就开撕,原来苏蓉瑾与这厮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苏绚就像一不小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nb“唐卿。”
&nb唐青看着她,苏绚在他没什么温度的目光中笑了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我这次来找你,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nb唐青冷笑:“何事?”
&nb苏绚客气道:“唐将军乃国之栋梁,对南容不得不说是举足轻重的,因此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除了我和苏卓姬那个小贱人,还有谁能够胜任那座皇位呢?”
&nb唐青:“………”唐青冰封的表情裂出了一条缝隙。
&nb苏绚心想你个小样儿跟我斗,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nb苏绚在他变得诡异的注视下低下了头,那模样看起来竟有几分惹人怜爱羞涩。
&nb苏绚对着手指,嘴角微微翘着,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说来话长,大致上事情是这样的,鹿儿也告诉你了罢,我在樊凡的那一年里,从一个小商贩到皇宫内务府大臣、经历了许多事,最后一不留神和大樊的将军霍飞虎瞧对了眼并私定了终身。下半辈子我打算回樊丹城去和他一起过,这皇帝我不当了,但我绝不能让苏卓姬这个小贱人来当,她杀了母后,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可我又不愿在先祖墓前打打杀杀,况且养兵练兵都不容易,何必要自相残杀。所以,你得帮帮我哪。”
&nb苏绚如愿以偿地看到,唐青那冷硬的表情碎裂了。
&nb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消化苏绚的话,又好似从不认识苏绚一样地端详她许久,最后恢复了原先的高冷模样,哂道:“殿下这话说的,殿下一声令下,即便是要微臣死,微臣也得遵命不是么。”
&nb苏绚瞪着即无辜又可怜地大眼,诚恳地道:“唐卿,你就帮帮我罢,好歹……好歹我也是你的未婚妻呀!”
&nb唐青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又听他嘲道:“哦?殿下不是与那樊国的将军私定终身了么,怎现又成了微臣的未婚妻了?”
&nb苏绚道:“现在还是的么!所以唐卿更应该帮帮我,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娶我了呀!”
第96章 (96)()
唐青微微笑了起来。他的眼睛非常深邃,鼻梁挺直,五官异常立体分明。这种面孔英俊到一定程度,就会显得有点邪性,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极为强势却冰冷的压迫感。和霍飞虎一样,是那种过于强大的、属于上位者天生的气场,会莫名地让人畏惧,下意识地想逃离。
苏绚不知道苏蓉瑾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反正她是紧张得很,这种看不透摸不着的人会让她十分不安。
“殿下何出此言。”唐青慢条斯理道:“微臣与您的婚约乃是先皇所赐,金殿之上,谕旨赐婚,百官见证,能与国之储君结姻乃先皇陛下赐予唐家至高无上的恩宠,微臣又怎会辜负先皇陛下一片圣恩,不娶殿下呢?”
苏绚内心正抓狂着:大兄弟啊你咋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呢你这样我很难办的好伐!
面上却无比诚恳和认真地道:“母后初心自然是极好的,但唐卿若是有心仪之人,尽管大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千万不要因此而为难自己苦了自己!知道吗!母后也定会理解的,没有感情的婚姻是没有意义的哪!唐卿一定要慎重啊!”
唐青从善如流:“微臣心仪之人自然是束祯殿下您啊,否则当初又怎会恳请先皇陛下赐婚呢?”
苏绚瞬间又有点懵了:“……啊?”
苏蓉瑾残留的记忆并不是完整的,很多细节的但又非常重要的信息记忆中都遗漏了。
唐青是主动请求先皇赐婚的?他难不成真喜欢苏蓉瑾吗?可席钦之却说他在苏蓉瑾被谋害追杀时选择了置之不理,与苏卓姬也是保持着“你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去给你添堵”的微妙关系,说明他对苏蓉瑾的生死和南容的皇帝是谁压根不关心;鹿儿说他没有恶意,对苏蓉瑾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但苏绚却又明显地感觉到他对苏蓉瑾甚至南容皇室的排斥和反感。
“怎么,殿下脸色不太好,累了?”
思绪百转千回,不过从表面上看她只是停顿了短短半秒的时间。
苏绚不易为人察觉地提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正要说话时却看见唐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目光中带着锋利的观察和研究。
苏绚心里猛地咯噔一声,她压下心中突然间涌出的一丝不安,笑道:“唐卿莫与我逗笑了,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了,心仪一个人却是够了。唐卿已另寻到真爱之人了,不是吗?”
唐青一哂道:“殿下又是如何知道微臣真正心仪之人不是殿下呢?”
苏绚淡道:“从你的言谈举止中我感觉不到你对我还有半分的爱慕之意啊。”我才不会告诉你是鹿儿说的!苏绚心想,要不是再三确定了这一点我才不会一个人来呢!
可是……喂!大兄弟你要干嘛!你有话好好说憋过来啊我怕你啊!
苏绚眼睁睁地看着唐青从那舒适的宽椅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站在她跟前,然后缓缓弯下腰。
苏绚:“……”
眼与眼之间的距离,极近,冰冷的气息直面而来。
“微臣的爱慕之意殿下要如何才能感受到呢,嗯?”
苏绚在他的手指划过自己脸颊的同时屏住了呼吸。
唐青依然微笑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刺人。
“皇位上坐着谁微臣真的不在乎,皇陵变成尸山血海又与微臣何干?但殿下微臣却是非娶不可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殿下睥睨苍生不可一世的模样微臣早已看得十分腻烦了,倒是更想看看殿下身为女人,在微臣身下辗转承欢,浪荡不堪的模样呢。”
他的手捏住苏绚的下巴,力度大到仿佛随时可以将它捏碎,缓缓俯下身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突然攫取了苏绚的心脏,让她全身僵冷,毛骨悚然。
那千钧一发之际,宛如救命稻草一样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主人,您的早饭送来了。”门外小溪道。
唐青停下动作,似乎觉得有些可惜,但因为距离太近,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戏虐与轻视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抽打着苏绚紧绷敏感的神经。
“进。”唐青缓缓起身,漠然道。
小溪将早饭摆好,看看两人——客人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而主人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客人也一动不动地坐着。
“主人。”小溪轻声道,“总管家说了,您会完了客人得早些回去呢。”
唐青:“知道了,吃了早饭就回去。”
小溪越发觉得奇怪,主人平时很少会客,今天因为这个人,不但早早起了床,早饭都没吃,还难得外出了,看样子还要和这人一块吃早饭呢。可主人从来不与总管家以外的人吃饭的呀!
唐青道:“殿下金尊玉贵之躯,怕是吃不惯微臣府里这些粗茶淡饭的,微臣也不敢让殿下屈尊绛贵,何事不妨待微臣吃了早饭再说?”
苏绚冷冷地看着他。突然间只见她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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