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钰听他文绉绉的,显然当年也是饱读诗书,便问道:“我听说母亲当年在江东停留过,怎么?你可识得江东一家寺院的主持?”
那老人面露微笑,目光却是带着哀伤,手颤巍巍地扶着床榻,点了点头,“那和尚有一手好医术,公子的病症就是他看的,而且您的医术也是他传授的,不过他对您的身世知道的不多。”
姬钰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已经确信这老人就是熟知自己身份的,缓缓道:“看这银子里面雕刻的尽是华丽之图,箱子里也是罕有的宝物,昔日我家先祖一定不是寻常人物吧?”
老人的目光流露出一些自信,精神也好了一些,“有些事情少爷您是不知道的,我们家族的身份也是非常显赫的,那要归宿到三百多年前。”
凌熙挑眉,这些大约都是她在圣地内猜测过的内容。
接下来老者娓娓道来,“先祖是个非常聪慧的人,精通机关术,诸子百家都有涉猎,乃是经天纬地之才,令得世间诸多的高人望尘莫及,渐渐的在六国内锋芒毕露,可谓明珠光芒无法遮掩,令得世人敬仰不已,世人都认为先祖一定是星宿下凡,他简直无所不能,七国语言,七国文字,似乎什么都精通,乃至于兵法更是烂熟于心,倘若他去打仗的话,一定会场场战争都会赢,他定是可以运筹帷幄的大军师。
他容颜非凡,就像是公子这样出色,但他也很专情,对诸多献上芳心的女子都不理不睬,只是喜欢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而且他懂得农事,知道如何修建水库,引大水入运河,利益了天下无数的百姓。
可惜,天下间有这么出色的人,岂不是功高盖主?尤其是秦君暴政,焚书坑儒,甚至在史书上抹杀了他的一切功绩,让他的名字不会流传千秋万代,大秦绝对不需要他那样受人爱戴的人物,所以他绝对不会留在那种地方,索性去了一座岛屿……”
姬钰淡淡道:“暴君不仁,留在那里当然无用。先祖能离开是非之地也是聪明的选择。”
老者长吁短叹,“可惜秦帝咄咄逼人,他活着心胸狭隘,野心太大,想要长生不老,他甚至问先祖如何能去蓬莱仙岛寻到长生不老药?还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找仙迹,可惜未果,偏偏不死心,依然希望死后能拥有一个阴间的帝国,是以他又再次寻到了岛屿,把岛屿所有的人当作了人质,尤其是先祖的妻子与子嗣,都被他重新带回了大秦国土,最终逼着先祖去为他修建一个死人可一统天下的王国。”
“世世代代当帝王的野心,还真是痴人做梦。”凌熙觉着好笑。
“你是说那个地下的阿房宫?”姬钰问道。
“是。”那老人点了点头,忽地垂下泪来,“先祖看过诸多书籍,深知太过聪明的人老天爷都是容不下的,这一点早有预兆,先祖早就有了后续的想法,先祖深知此去凶多吉少,所以在布置的时候已经埋下伏笔,可谓一环套一环,在圣地内又安置了机关,本来圣地若是早些可以运转起来,大家也可以幸免于难,也是先祖气运到了衰竭的时候,那运作开启机关的天外来石在他去秦国咸阳之日才被发现,一切都晚了一步。”
“哦?”凌熙的指尖碰了碰下颔,她自然知道那是一块什么石头,放射源的东西若留在圣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姬钰听他语气哀痛甚哀,便问道:“先祖当时死了么?家里还剩哪些人?”
那老人情绪有些激动道:“在布置好机关后,先祖只得与秦帝去了大秦,他带着最大的子嗣一同去修建那地下墓穴,同时把机密传出给家人,最终那孩子从一个小密道逃走了,从他身上带走了三张羊皮,回到圣地把羊皮按照机关留在那里,布了一个局,把秦朝的人骗去圣地,却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先祖也殉葬在墓地里,据说他死的很惨,被砍去了头颅,身体也被砍断了,每个肢体都放在一处祭坛上。
家族中的其余人既然当了人质,还能全部都活着么?幸而他的夫人与贴身侍婢换了衣衫逃得升天,管事也与几个子嗣都逃了出去……”
凌熙蹙了蹙眉,对这些帝王的残忍表示不满,“还有呢?”
“夫人有一笔财宝可以生活,也从最大子嗣那里知道三张羊皮的事情,但是大子嗣因为接触过那天外飞石死去的很快,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此事重大,所有人都敢轻易回去,那岛屿的机关已经启动……但是活着的人都伤了元气,只有留在大秦重新养精蓄锐。”
“所以他们就留在秦国?”姬钰问道。
那老人低声轻叹道:“不瞒您吧,三百多年前,这栋屋子正是夫人她们留下来的地方。”
姬钰道:“居然是此处?”
“对了,那三张羊皮为何没有直接留给子嗣?”凌熙好奇问道。
“您问的好。”老人的脸色带着一些病态的嫣红,颔首道:“那是先祖安排的意思,那三张羊皮所指示的地方已经被他动过手脚了,气运再次开启的时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说这都是命啊!秦朝灭亡,大雍朝兴起,后来先祖的秘密便一代接着一代的传下来,后人们当然很想要去江东看看,可惜那岛屿已被江东的贵族们给控制了起来,先祖的家族也大起大落,子嗣们也良莠不齐,无法担当重任,虽然期间有人当过江东的大官员,但是运势并不好,那人便是你的外祖,而你母亲当年在江东也是很有名气的美人。”
凌熙听的微微出神,这段过往听上去真的很跌宕起伏。
思索着,她的目光看向姬钰,此人肌肤如雪,容颜如画,便猜测此人的优点都是遗传于母亲一方。
姬钰道:“你与母亲是什么关系?”
老者苦笑接着道:“当年是我看着她长大的,看着她成为才华横溢的女子,看着她成为诸多少年追捧的人,若非老爷获罪,她一定是江东的贵妇,想必她嫁入的家族则是裴家,可惜事情已经过了将近四十年,老朽已经六十多岁,看着家族覆灭,老朽一直护送着她,诸多家族的男子都会她虎视眈眈,直到她被带入到了姬家,被高墙围了起来,后来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姬钰眸子低垂,俊颜没有丝毫的表情。
“我一直很担忧,但是想起老爷临终的时候说,让我一直守下去,我们家族的身上有着特别的使命,如果上苍真的决定让这个家族全部覆灭,那么我就接受这个事实好了,哪怕三张羊皮不会出现于世也无关紧要,但是只要小姐活着我就要一直等,我于是便来到这个地方,娶了妻,生了子,在此处花费了一番心思,终于当了一个郡守,将此地打理的井井有条,百姓民生都很好,而我一直等着小姐的消息。
他咬住了牙,忽然啜泣:“直到有一日,我才知道小姐居然在姬家诞下了子嗣,而且她过的很不好,甚至最后她居然失踪了……我家小姐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姬钰见那老人面带泪痕,心中忆起母亲落泪的一幕,不禁微微动容,“老人家莫非也是族中老人?”
那老人叹息一声道:“老头子勉强算是族中人,世世代代都是管家。”
姬钰点头道:“原来是老管家,老人家真是不易。”
老人神色激动,捂着胸口道:“但是能遇到少爷你,这一切都值了,我们家族还是有后,还是有希望的,本来我得知少爷是赫赫有名的白泽公子,觉着少爷这个身份已是极好极好……不想把家族的事情告知于你,但三张羊皮居然出现……我觉着是天意。”他用力地咳嗽了起来。
姬钰道:“莫要激动,你慢慢说……”
老者忽然握住了姬钰的手,低低道:“虽然把先祖作为殉葬之人,但是三张羊皮的秘密惊人。”
姬钰这时候知道此事与三张羊皮有关,他凝眸道:“是什么秘密?”
“莫非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凌熙道。
“不是,那三张羊皮……若是宝藏那么简单就好了。”老者大声咳嗽着,脸色有些苍白。
“那是什么?”凌熙依后世人的想法,觉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道不是宝藏又是什么东西?
“此事我先告诉少爷。”老头低声道:“少爷你靠近一些。”
姬钰依言而行,知道对方说的是一些关键事情,只听老者道:“那里是……勒……”
就在这时候凌熙忽然抬起眸子,看到屋中冒出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就像是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诡异幽灵一般,一道寒光闪过,径直地朝向老者咽喉刺去,她目光一凛,发现赫然便是个刺客!
凌熙大吃一惊,她和姬钰都是一流的高手,没想到屋中这个刺客居然善于潜藏,他们二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对方出现。
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藏在屋中,又是什么时候瞒过他们的耳目。
但见他身形诡异,如鬼魅,如幽灵,若非二人胆大,只怕寻常人会被他吓得魂不守舍。
老人瞪圆了眼睛,大吃了一惊,瞳孔中一道寒光渐渐放大,还有一道漆黑的身影朝着他的方向疾速而来,这时候恰是凶多吉少。
凌熙指尖一转,火铳出手,“砰”的一声,对方的暗器已经被少女击落在地。
姬钰却冷笑一声道:“看来有人非常惦记此事,究竟是哪里的蟊贼?”
他身形一转,一时间竟到了那刺客后方,手中握一把软剑对准了对方的脖颈,一瞬间逆转了形势。
那人见姬钰的剑法了得,又忌惮地看了一眼凌熙,深怕自己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受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见男子身形忽然一个倒退,跟着诡异地从窗子跃出,霎时飞快跳上了屋顶。
但是他出手并不慢,又是左右手同时投出了暗器,如雷掣电地朝着老人的方向投去。
凌熙目光一沉,双手拿出火铳,同时发出“砰砰”的响声,把对方的暗器击落。
然而这次的暗器却并非第一次的那么简单,而是会裂开来的,凌熙眸光一凛,接着出手飞起一脚,把凳子遮挡在前,但还是速度慢了半拍,一枚暗器扎入到老者的喉咙中。
凌熙心中一恼,忍不住唇边发出了一声“shit”。
那人呼啸一声,跳向对面的墙壁,凌熙也飞身而出,玉足在地下一点,瞬间便借力跳到树上,高高弹起,靠着树枝反弹的力道,身子也弹出跃过了墙头。
凌熙身后传来姬钰的声音,“小心些。”
刺客没想到后面的“少年”居然紧追不舍,他心中有些诧异,但见那少年身手轻盈,火铳射击精奇,刺客多次闪躲避开,都被少年锲而不舍地紧紧追上。
月色下,周围一片雪白,黑衣的刺客望去衣衫十分显眼,他身形高大,虽然瞧不清楚面容,但是一双寒眸冷冷看着凌熙,目光如冰,丝毫没有恐惧的神色。
很快远处一个男子也跟来了过来,月白色的长袍更是泛着迷人的月华。
“你怎来了?”凌熙斜睨他一眼,问道。
“不放心你。”姬钰淡淡回答。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放心就是不放心。”
他方才用最快的速度巡视了周围,看到院中没有其他人埋伏,又看了看老者的伤势,运气还算不错,没有伤到要害。既能救回老者的性命,他当然不会留在那里,而是出来看看外面的情形,刺客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当然不能放着心爱的女人与对方对抗。
凌熙一边对话一边火铳击出,对面刺客却不闪不避,似胸有成竹。
凌熙黛眉竖起,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本事?当火铳击入到对方的身体内,那人却一声咆哮,把弹药都逼出了身体,这一招似曾相识,凌熙顿时想到什么,一时眉头竖起,厉声一喝道:“我知道了,居然又是三阳神教!”
但见姬钰手中长剑一挥,如同在月下洒落点点寒芒,“铮”地一声响,长剑出手如点,竟然穿过了对方的防卫,飞快刺中对方身体的各处穴位,逼得对方倒退连连,姬钰懂得医术,对穴位掌控的也是极其了得。令得对方避无可避。
刺客大吼一声,身形如猛兽,在雪地里飞快奔跑着,就像是一头兽类,异于常人的状态令人恐惧。
凌熙刚要出手,姬钰却拦阻住了凌熙道:“不用追了,他已经不是正常人。”
“什么意思?”凌熙不解。
“方才我看了他的气色,应该服用了一种药物,让我想起了三阳神教中传说的金刚力士。”
“药物!”凌熙凝眸,心中闪过一些不好的感觉。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过去看看。”凌熙淡淡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姬钰微微一叹,缓缓跟在她的身后,天色愈发的暗淡,只有院内的红灯笼依然在摇曳着。
老人并没有死去,却是深深陷入昏迷,他看了二人一眼,接着慢慢闭上了眼睛,仿佛又沉浸在往日岁月中。
“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凌熙回眸问道。
“接下来……当然回去洛阳了,这位老人家却不能留在此处,一路奔波不适合,不过我们可以坐在马车内下棋。”姬钰现在的思绪也很乱,当然不适合下棋,不过下棋也可以让他的思绪变的平稳。
“无趣。”凌熙打心眼里不喜下棋。
“我们一边下棋,一边可以看看外面的情形,既然已经到了此地,可以去贫民窟一带去瞧瞧。”
“你倒是关心天下大势。”凌熙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如果这世道乱了,我们怎可能寻个安安稳稳的地方生活?”姬钰白衣如雪,风华完全地笑着。
“我明白,就是你那位先祖一般,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照办。”
“夫唱妇随当然是极好的。”姬钰柔和地说道。
二人坐在马车内,凌熙刚刚涉入棋道不久,但是下棋却领悟极快,尤其喜欢速战速决,对敌手紧追不舍,处处埋伏杀招,姬钰的棋风则是返璞归真,看似平淡无奇,却又潜藏诸多的变化,当凌熙施展出浑身解数截杀姬钰的防御,对方却又不动声色地把所有的棋子暗自联系起来,可攻可守,互相配合的极佳。
凌熙有些郁闷地看着对方,与对方执子对弈,觉着自己仿佛陷身于大海中,四处都靠不了岸,心中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思路诡异,非常人能媲美。
姬钰将最后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弯起嘴唇说道:“我赢了。”
“你居然不给我让一招?”凌熙有些不满。
“让了无趣。”
凌熙不悦地放下棋子,清脆地落在桌面上,“上一次你下棋用的是别的招数,招数狠戾,这次你却是温温吞吞的,你可是变卦了!若和你下棋真是摸不透,无趣!”
“既然你不喜欢看到下棋,那么你喜欢男人做什么?”姬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怎么?你什么都愿意做么?你要准备给我什么惊喜?”
“在下除了不会生孩子,其余的东西应该都可以做。”
“若男人会生孩子还要女人作甚?但有时候男人也应该给喜欢的女人弹琴,可惜凤求凰这首曲子目前此地没有,不然我真的很想听听是什么样子的?”
“凤求凰?是什么?”姬钰表示不知。
凌熙笑了笑,那是这个时代本该出现,却又没有的名曲,“是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弹奏的曲子。”
姬钰似乎很有兴趣,“哦?是怎样的男人追求怎样的女人?”
凌熙便把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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