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的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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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的晚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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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攀龙等等,在朝中互相呼应,干预朝政,并小成气候。在万历二十一年(1593)的京察中,顾宪成等人操纵吏部,罢免了一大批与内阁关系密切的官员,激化了矛盾,并最终导致了自己的下台。    
    此后,朝中大权被浙江人沈一贯、方从哲等掌握,人称“浙党”。但顾宪成等人也不甘寂寞。他们以无锡东林书院为中心,以讲学求道为名,裁量人物,讽议朝政,以天下清流自居,名动天下。顾宪成之流及其后继者,后来被魏忠贤扣上了“东林党”这一大名。    
    起初,东林党人大多尚能称得上正人君子。他们希望重建道德权威,并通过道德手段解决当时的一系列危机。这种激进的道德主义旗帜,加上东林党人本身的人格魅力,在开始时犹如一阵新风,给人带来了希望。但道德的力量,并非无限,它需要有一套合理而有效的制度与之相配套。而且,任何个人或集团都有双重性格,在道德和利益之间摇摆不定。只有实现了相对的利益,才能谈得上道德。除了极少数圣人,绝对的道德主义是注定要失败的。道德还会常常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党同伐异的武器。许多人借道德之名,谋自身利益,并以道德去约束别人,放纵自己。至于他们自己到底相信多少,又去做了多少,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开始的东林党人,就是一些绝对的道德理想主义者。但当他们的组织一旦成为有影响力的政治团体时,其性质就开始发生了变化。东林党的许多行为,实际上就是党争行为,其动机也未必像他们自己当初所标榜的那样堂皇,更多时候党派利益要显得重要得多。他们在野时,对当权者样样看不顺眼,动辄口诛笔伐;而当他们得势时,也同样拿不出切实有效的治国手段来。更严重的是,东林党到后来虽声势浩大,实则鱼目混珠,不仅招忌,而且也为其对手提供了不少口实。后来的血光之灾,其实已于此时埋下了因果。    
    东林的主要对手是浙党,以及依附于浙党的齐党、楚党、宣党。两派在一切问题上似乎都要针锋相对,并互相倾轧。浙党沈一贯任首辅时,东林虽居下风,但顾宪成等人仍团结一大批志同道合者,影响朝廷,甚至出位论政。至万历三十九年(1611),东林党人借京察之名,联合吏部尚书孙丕扬,逐斥浙党诸人,掌握了主动。但不久浙党方从哲入阁,浙党又进入反攻状态。到万历四十五年(1617)京察时,方从哲已居首辅,浙党势力进一步加强,东林党人被纷纷罢免。虽然不久后东林党人又在天启初期占了绝对优势,可是,魏忠贤及其党羽的屠刀,很快就要架到他们的脖子上了。    
    大明朝就是在这样的吵闹声中被动摇了根基。    
    


第一章崩溃的前奏辽东守战(1)

    尽管逼死崇祯帝的是李自成,但最终建立起新王朝的是满族人,即女真人。    
    在明王朝相当长的时期内,外族的威胁主要来自蒙古。辽东的满族还基本上构不成威胁。出乎意料的是,恰恰是辽东的这一不起眼的民族,最终入主了中原,在明帝国的废墟上建立起了强大的清帝国。    
    满族的兴起和强大,正是在万历朝。万历朝在辽东问题上的严重失策,以及万历朝中央政权的式微,是导致后来满族入主中原的直接原因。    
    洪武初期,明朝不断用兵东北,打击北元残余势力,设置辽东都指挥使司(简称辽东都司),以辽阳(今辽阳市)、广宁(今辽宁北镇县城)、开元(今开元县城北之老城镇)为中心,下辖卫所,建立起以军统政、军政合一的体制。永乐年间,明朝又在黑龙江西来支流亨滚河(今在俄罗斯境内,名阿姆贡河)口对面的奴尔干,设立奴尔干都司,以镇抚女真等少数民族各部,护送朝贡。但至宣德(1426…1435)以后,奴尔干都司已名存实亡。明朝在女真各部也广设羁縻卫所,授其头人、首领为都督、都指挥、指挥、千百户、镇抚等官职,由其各统其部,分而治之,互相牵制。    
    明廷在东北的做法,一方面是想借适度的军威保持对女真的弹压之势,另一方面又通过授以官衔、给予贸易优惠(互市)等恩惠手段,来笼络住女真各部的首领,并由此间接控制住其所属各部。这一统治模式的关键,在于能否控制住女真首领。每年的冬天,明朝官军往往借“烧荒”的名义,深入女真各部,接见各部首领,赏赐各种物品,让他们在感受浩荡皇恩的同时,诚心诚意地替天朝出力,护边安疆。不难看出,明朝对女真各部的统治,能否有效维持,一方面取决于朝廷派驻东北的长官能否熟练而有效地行使这套驾驭之术,另一方面,也要取决于女真部落能否长期安于现状,有没有建功立业的远大抱负。因此,其基础是十分脆弱的。    
    至万历年间,这两个方面恰恰都出现了问题。长期经营东北的辽东总兵李成梁,举措屡屡失当。而此时的女真族,也正好出了个野心勃勃、才华出众的努尔哈赤。    
    李成梁,长期任辽东总兵一职,替朝廷经营东北。他是个名副其实的“东北王”。辽东的财政,他几乎完全垄断。军赀、马价、盐课、市赏之类,也由他一人说了算。其中到底有多少入了私囊,更是无人说得清。全辽东的商民之利,他也尽笼入己。由于经济实力雄厚,他就有条件用重金结交朝廷要人权臣,礼送得重,交情自然就深。那些要人权臣,便个个夸他好。就连万历皇帝,也对他另眼相待。他的儿子个个得以封官,李如松、李如柏、李如桢、李如樟、李如梅,都是总兵官,其他如李如梓、李如桂、李如梧、李如楠也官封参将,可谓是一门虎将。他的部将,也多是私人亲信。    
    在辽东,李成梁几乎建起了一个独立王国。辽东总兵这个职位,好像就是专为他设置的。一旦换了别人,就难以胜任。如在万历十九(1591)年至万历二十九(1601)年,李成梁一度被调离此职,但其影响力仍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致于他的继任者根本无法真正行使职权。十年之中,辽东换了八帅。无奈之中,朝廷大概也看出了辽东问题的症结,认识到了李成梁在东北的法力,加上其子李如松当时又是朝鲜战场上的主帅之一,便不得不又在万历二十九年,干脆重新任命他为辽东总兵。当时的李成梁,已是76岁的高龄了。现在看来,明廷在辽东的这种体制,不可避免地使辽东的局面过分依赖于一人。万历时的辽东,可以说是成也李成梁,败也李成梁。    
    努尔哈赤,姓爱新觉罗,嘉靖三十八年(1559)出生在建州女真苏克素护部的宁古塔穆昆。其祖父名叫场(觉昌安)、父亲名他失(或译作塔失、塔克世),虽不是显赫的氏族贵族,但也大概是指挥使一级的头目。努尔哈赤10岁丧母,因受继母虐待,19岁那年(万历五年,1577)就分居另过,自立门户。    
    万历十一年(1583),李成梁带兵进剿建州右卫阿台部时,竟误杀了当时与朝廷关系不错的叫场和他失父子两人。一下子失去了祖父、父亲两位亲人的努尔哈赤,自然是悲痛欲绝。或许是出于内疚,李成梁父子此后一直比较偏袒努尔哈赤。在善后处理中,努尔哈赤得到了明朝的敕书20道、马20匹,同时世袭其祖父的头衔,被承认是建州左卫的头目之一。    
    万历十一年(1583)五月,努尔哈赤起兵,开始了统一建州女真的战争。到万历十七年(1589),努尔哈赤最终完成了对建州女真各部的统一,并一跃成为东北最为强大的女真领袖之一。    
    对努尔哈赤的崛起及其威胁,明朝并没有清楚的认识。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原因固然很多,但其中有两点尤为重要。一是朝廷明显受到辽东前线官员的误导。对努尔哈赤,李成梁先是扶持、纵容。当其崛起后,李成梁又产生畏惧之感,不敢采取断然措施,甚至还梦想借其力量安定女真,以致坐失良机。二是努尔哈赤也对朝廷极表“忠顺”,绝不得罪朝廷,骗得了信任。到万历十七年(1589),朝廷竟授予努尔哈赤建州左卫都督佥事一职。万历十八年(1590),努尔哈赤第一次进京朝贡。万历二十三年(1595),朝廷加爵努尔哈赤,授龙虎将军。万历二十五年(1597),努尔哈赤第三次到北京朝贡。    
    努尔哈赤在统一建州女真后,开始了对其他女真各部的吞并战争。当时的形势也对其十分有利。在李成梁离开辽东的十年中,辽东主帅竟先后换了八次,根本无法对东北进行有效控制。朝鲜战争的爆发、中央朝政的混乱和懈怠等等,也使得朝廷根本无暇顾及东北。到万历三十年(1602)后,朝廷已开始逐步意识到了努尔哈赤的威胁,但此时的努尔哈赤,已是尾大不调了。    
    当熊廷弼于万历三十六年(1608)任辽东经略时,已明显感到了努尔哈赤的威胁,而且认为这种威胁不可能在短时间解除。因此,他主张朝廷与努尔哈赤进行谈判,必要时可做出一些让步,以争取时间加强辽东防务。这在当时不失是可行之策,但对于许多住在北京的官员们来说,却绝对不能接受。在他们看来,熊廷弼作为堂堂辽东经略,竟然要与努尔哈赤妥协,天朝颜面何在!因此,他们群起而攻之,不仅熊廷弼的计划被否决,连熊廷弼本人也被召回。他的继任者便对努尔哈赤采取了一系列所谓的强硬对策,试图予以压服。    
    但这时的努尔哈赤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恭顺了。他于万历四十四年在赫图阿拉(今辽宁新宾县老城)即汗位,国号大金,建元天命。万历四十六年(1618)四月,他以“七大恨”誓师讨明,出兵攻占明军在东北的重镇抚顺,并击败其援军,明军损失惨重。    
    至此,朝廷才如大梦方醒,仓促应战。    
    


第一章崩溃的前奏辽东守战(2)

    万历帝这下子有点着急了。    
    他急命老将杨镐任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经略辽东。杨镐匆匆调兵遣马,组建起一支远征军。可出兵需军饷,但国库空虚,又实在拿不出钱来,因此就有人请求万历帝发“内帑”应急。当时万历帝在内廷积下的钱远远超过军饷所需,但他坚决不肯拿出分毫。大臣们只得向南京户部借支,并刮尽天下库藏积余。拖到八月份,军饷仍然不足,又有人提出挪用天下田赋税银应急,万历帝仍然不肯,因为这里面有他自己的一份。不得已,朝臣又提出加征田赋,这次万历帝却很爽快地答应了。当时朝中官僚机构已严重缺员,内阁仅存首辅方从哲一人,许多部院主管大臣位置空缺,根本无法应付大规模战争,以至方从哲急得要辞职。在这种情形下,大军出征的结果如何,是很难预料的。    
    万历四十七年(1619)春正月,杨镐在朝廷的严令下,决定分四路出兵,号称40余万大军。具体布置如下:    
    北路军。在开原、铁岭一线,由开原总兵马林为主将,从三岔儿堡出边,攻敌之北面。叶赫部出兵万人,也归马林指挥。    
    西路军。在沈阳一线,由山海关总兵杜松为主将,从抚顺出边,攻敌之西面。    
    南路军。由辽东总兵李如柏为主将,从鸦鹘关出边,趋清河(清河在今本溪附近,当时已失),攻敌之南面。    
    东路军。在宽甸一线,由辽阳总兵刘綎为主将,从凉马佃出边,会合由姜弘立率领的朝鲜兵,攻敌之东面。    
    扬镐自己坐镇辽阳指挥。他要求四路大军在三月初二日会师于二道关,合营后再向努尔哈赤的都城赫图阿拉(兴京)进军。    
    这种战略部署,看起来无懈可击,但细究起来,实际上是书呆子式的纸上谈兵,没有不败的道理。    
    首先,主帅杨镐本人就无能力指挥这场大战。杨镐虽在官场30余年,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是忙于周旋,在军事指挥上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他早年在朝鲜战场上就以无能著称。身为辽东经略,他当时是外不知努尔哈赤方面的敌情,内不清自己手下将领的详情。任命他做辽东前敌总指挥,一开始就是大失策。    
    其次,四路出击,乍看起来可令努尔哈赤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但到真正实施起来,就会破绽百出。朝廷的军队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强,只能以数量上的优势取胜,但分兵之后,数量优势就不复存在。而且,当时正值东北早春严寒,军队进退不便,加上各路指挥之间关系不和,信息不通,根本谈不上什么协同作战。    
    相反,努尔哈赤对明朝各路大军的兵力分布、进军路线、会师日期、指挥人员等等,了解得清清楚楚。他以逸待劳,依靠其天时地利,集中兵力,实施各个击破。    
    战役开始后,努尔哈赤首先集中六旗兵力,在萨尔浒山(抚顺东南)击破了山海关总兵杜松的西路军;随后迅速回师向北,再击开原总兵马林的北路军。杨镐得知西、北两路军惨败,急令东、南两路军队停止前进。但此时东路军已深入敌境150公里。努尔哈赤利用明军之间消息不通的弱点,佯扮成杜松的军队,骗开东路军的营门,大败东路军,辽阳总兵刘綎战死。最后,四路明军只有李如柏的南路军安全撤退。这就是著名的萨尔浒战役。从此,明廷在东北已毫无军事优势可言,不得不进入战略防御阶段。    
    萨尔浒战役的大败,除了明朝军事部署上的失误外,还与朝廷内部党争激烈、任人唯亲、政治混乱密不可分。杨镐自朝鲜战争以来,一再损兵折将,却仍能被任命为辽东经略,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与沈一贯、方从哲等浙党有良好的个人关系。不少人曾反对任命扬镐,认为他实非将才,难当如此重任,但方从哲仍坚决支持杨镐。而这位杨镐到达辽东后,不仅显示出其军事上的无能,而且也不能做到以德服人,共赴患难。无才已是不能容忍了,但如果能有德行加以弥补,那还有点希望。如果既无才又无德,那就难以收拾了。杨镐就是属于这样的人物。    
    杨镐到达前线后,对四路大军将领一开始就搞厚此薄彼。当时的辽阳总兵刘綎,最是骁勇善战,但由于与杨镐关系不和,受到打击报复,被派往东路,孤军深入,简直就是让他去送死。这一点,据说就连当时协同他作战的朝鲜军元帅姜弘立也看了出来。他曾问刘綎:    
    “然则东路兵甚孤,老爷何不请兵?”    
    刘綎回答道:    
    “杨爷与俺自前不相好,必要致死,咱亦受国厚恩,以死自许。”    
    到后来,刘綎也真的战死,以身报国,不知他的死有没有解了杨镐的心头之恨。    
    不过,杨镐对于该照顾的将领,也十分照顾。如南路军将领、辽东总兵李如柏是李成梁的公子,在战事危急时,他不去全力救应,反而全军撤退。事后杨镐对他不仅不予追究,而且还全力保护。李成梁的另一位公子李如桢,在当时被派至辽东,驻防其老家铁岭。而作为铁岭主将的李如桢,却先是把自己的家人迁出铁岭,后又竟然返回沈阳。当努尔哈赤的军队围攻铁岭时,他在沈阳拥兵不救,导致了铁岭的失守。对于这样一位将领,杨镐也能宽厚待之。可见杨镐待人处事,也真是泾渭分明。    
    萨尔浒之役后,努尔哈赤乘势反击,攻城略地,辽东局势不断恶化。杨镐这样的人物看来是难以应付了,朝廷于是改命熊廷弼以兵部侍郎兼右佥都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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