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莲妃隐隐有一种感觉,当这幅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像是终于梦醒一般,需要人们面对现实,只是不知醒的人到底是陛下,还是她……
曲悠的目光温软的望着明惠帝,她并不是想要借此机会解开陛下的伤疤,不过是要证明自己心中的一些猜测而已。
恰逢今日八皇子要跟她比试,她送出了这幅画作,倘或陛下对梅妃尚有念想,那么他必然会对这画珍之重之,连带的也不会怪罪于她。
可倘或陛下对梅妃早已了却心中所念,那么他见到这幅画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原应是莲妃娘娘,那自然也是不会对她问罪。
这种种情况,她都是算计了结果,方才行事的。
眼下,曲悠看着明惠帝眸中含泪的望着这一处,他的嘴角几次牵动,却是最终都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尘儿……
陛下他……想说出口的,是这句话吧!
不得不说,无论从各种程度上来讲,曲悠送给明惠帝的这一份大礼,都完全占了八皇子那副万载江山图的上风。
楚铭眸光微冷的看着殿中央的那女子,除了惊讶她会在父皇的面前提起梅妃之外,还有一点便是……他眼下最疑惑的便是曲悠的下一步。
“将那画……呈到朕的面前来!”忽然,就在殿内一时静寂的时候,明惠帝的声音微微带着一丝颤抖之意传来,令所有人都是一惊!
闻言,黄图赶忙吩咐下面的小太监将那幅画取上来,直接呈到了陛下的眼前。
见状,楚铭一直转动着白玉扳指的手,忽然一顿,随后方才不着痕迹的看了楚旭的方向一眼。
一旦父皇的记忆被勾起,便只会有两种情况!
其一,便是楚旭和楚钰的处境更加的艰难,父皇既是能想起梅妃这个人,便也必然可以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那么连带的,或许对于梅妃的恨意也会随之而来。
但是佳人已逝,到了那个时候,承受父皇无边怒火的,就是楚旭兄弟俩!
其二,那便是全然与之相反的结果,父皇会因为对梅妃的无限柔情,而纷纷转化为对他们孩子的歉意和愧疚,从此对他们爱护有加!
想到这,楚铭的眼中便不免闪现过一抹幽光,似是暗夜中划过的流星,稍纵即逝。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其实这般情况,也不仅仅是楚铭自己想到了,像是溧阳侯、皇后等人,也均是有此担忧。
反倒是楚旭,在经过了初时的震惊之后,很快便恢复如初,此刻依旧是眸光温润如常,好像方才心中并没有激起如何大的波浪。而楚钰则眸中淡然,任凭众人好奇的打量,依然执着的守在曲悠身旁。
众人见此,也是并未惊讶,梅妃去世的时候,他尚且在襁褓之中,根本就不记事。更何况就算记事又如何,他向来冷漠无情,又怎会管旁人之事。
直到曲悠和楚钰回到一旁落了座,明惠帝竟然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见此,黄图赶忙在一旁低声提醒道,“陛下!陛下……”
闻声,明惠帝方才恍然回神一般,眼神近乎是茫然的看了一眼的黄图,在他的示意下,方才转头看向了殿中央站着的八皇子。
曲悠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明惠帝的神色,眸中一时间布满的哀戚之色,不知为了何人。
在她看来,不管是梅妃,抑或是当今陛下,都是可怜之人罢了!
在世人看来,或许是陛下忘了二人之间的誓言盟约,全然不念及往日之情,甚至从前种种,都不过是一场谎言而已。
可是曲悠却觉得,骗尽多情或许是戏文,但是骗过天下……便算是是忠贞!
她无法轻易断言二人曾经的往事究竟谁先负了谁,终究是到了如今,不过一人终日孤影对孤身,另一人夜来孤衾对孤坟。
一子即落,便已是两世之人……
似乎是曲悠的这一幅画呈上来之后,殿中的气氛便变得有些诡异。身为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泄露给旁人知晓,一旦被人轻易的拿捏住情绪,那么这身下的龙椅便也是做到了时候。
是以从明惠帝继位开始,他便一直很重视掩饰自己的情绪,黄图伺候了这么多年,也均是看在眼中。
似乎只有关系到那位主子的时候,陛下才会变得难以自持一些。
他眼见明惠帝这般状态,便想着要不要先服侍着他回去休息,可是方才向前走了一步,话还未出口,却是忽然听见楚鸢的声音甜甜的响起。
“八皇兄,臣妹好像还从未见过你亲自作画呢!这画画的真好,几时得了闲,你也为鸢儿画一幅,可好?”楚鸢好奇的站在那幅画之前,眸中满是欣赏之色。
这话若是换了旁的人说,或许众人会认为有些胡闹,但若是楚鸢说出口,却是只让人觉得发笑。
因为人人皆知,这位庆华公主殿下,素日最不擅的便是丹青!
“哈哈……就只你惯会捡便宜的,看了八皇弟的丹青好,你便想掺和一脚!”楚临的声音满含笑意的响起,话语之中的调笑之意也是令在场之人皆是摇头失笑。
“这是自然,不过若是六皇兄有心代劳的话,鸢儿也不嫌弃呀!”
众人听闻这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一时间不免觉得气氛融洽了许多。
看着楚鸢故意捣乱的样子,曲悠的唇角也不禁微微弯起。还是自己徒弟贴心,明白应该向着谁,不像某些白眼狼。
楚鸢这般一闹腾,倒是将方才的悲伤之气冲淡了一些,不过这个任务,也只有她能做!不仅是因为皇后娘娘在宫中掌权,旁人都要尽量让她一两分的缘故。而更多的是因为,她只是一名公主,而且……是一个与任何人都没有太大利益冲突的公主!
她不像是楚鸯,身后有一个莲妃和四皇子,注定会与楚秦等人站在对立面,即便他们不会刻意去为难她,可是将来迟早有一天会闹到分崩离析的地步。
再一则,这两位公主相对而言,自然是楚鸢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是以这几位皇子,倒是对这位小皇妹没有过多的苛责。
“哎……不知我何时才能画出一样一幅绝妙的图……”一边说着,楚鸢的手慢慢的顺着那幅画的表面拂过,山川河流之处的运笔极为平顺,而到了亭台楼阁之处,却又笔锋斗转,突然变得菱角分明。
众人顺着楚鸢的手望过去,心下却又是不禁一阵感叹,可是还未等回神,便忽然听到殿中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这画……可是八皇兄一人所绘?”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素来在宫宴中并不如何多话的九殿下,竟然会忽然向八殿下问了这么一句!
说话的时候,楚钰的眸光一直清冷的望着楚秦,幽深似夜的眼眸中漆黑一片。
闻言,楚秦却是忽然一愣,有些不明白楚钰问他的这话是何意。
这样大的巨作,若是他一人完成,那必然是从很久之前就着手准备了,可是他最初之言,是说自己近日闲暇在府涂绘,这却是又有些对不上了。
难道……楚钰是想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吗?
这样一想,楚秦不觉皱眉微思,似乎是在思索着怎样回答更好。
“府上的几名画师也曾参与润色和构图……”似是唯恐楚钰和曲悠在这件事情上给他下套一般,楚秦的回答显得极为小心,说的也是中规中矩,似乎不管接下来旁人再说什么,他都有余地圆回来。
见楚钰的目光一直在盯着那幅画看,众人一时间也是心下奇怪,难道这画……有什么不对吗?
“不知九弟怎会有此一问?”总不会是为了要与他闲话家常,那真是真的见了鬼了呢!
“这画中大有玄机……”说着,楚钰便忽然起身走向了殿中。
吩咐一旁的宫人取过笔墨之后,楚钰大手一挥,便用着朱红的毛笔在那原本精致的画面上圈了几个地方出来。见此,众人的眼睛都恨不能要瞪了出来,这可是……八殿下进献给陛下的万载江山图啊,竟是就这般被睿王爷给毁了!
而楚秦见到这般情形,却是脸色蓦然一变,目光狠狠的瞪向了楚钰的背影。
他这是……当众给他难堪嘛!
但是随即一想,他却是又觉得不对!
这般无聊的举动,想来楚钰也是不屑做的,他这般做,便必然是有他理由,而等到他说出原因……楚秦隐隐有一种感觉,那个原因绝对会害的他万劫不复!
“钰儿,你这是做什么?”明惠帝也是被楚钰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虽是不知道他这是何意,但是他却是知道钰儿做事向来有他的理由,便是再不喜楚秦,想来也不会做这样不痛不痒的事情。
尽管众人都将楚钰想的这般“成熟稳重”,但是事实上,曲悠在看到他提起毛笔的那一瞬,便是不禁掩唇遮住了自己的笑意。
看着他出手利落的在那幅画上勾抹了几笔,曲悠的心中便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其实楚钰本可以不用这般费事,他想要说什么,抑或是要众人看什么,直接他言明或是指给众人看便是。偏偏他要出手毁了楚秦的画,不过就是心中有意这般挑衅他罢了!
在他的心里,那便只有一个感觉,曲悠的画,又岂是何人都可以临摹的!
便是为了眼下的形势着想,事后这东西也是万万不能留下的。
“启禀陛下,儿臣方才标注的几处,皆有古怪!”说着,楚钰微微错开身,将他画着圈的地方展现给明惠帝看。
闻言,不禁是明惠帝,连同众人也是纷纷看向了那幅画。却是果然见到楚钰标出的那几个地方运笔较之别处不同,但是这几处却是有着相似之处!
渐渐地,众人也是寻到了一些规律,每一处景致变换之地的运笔都会较之别处不同,似是一丛花团锦簇盛开的花朵,但见花丛里似乎有人影交错,任是众人方才那般欣赏他们也是没有看出,可是眼下经过楚钰一说,倒是纷纷觉得惊奇!
可是惊奇归惊奇,这画中的规律却又到底是何意呢?
“这是何意?”明惠帝的声音满是疑惑的响起,他不禁眉头深锁的望着楚钰。
“这是——唐大家的《风月机关》避火图!”随着楚钰的话落,满场顿时引起哗然。
这、这明明就是万载江山图,如何就成了唐大家的《风月机关》避火图了,一些脸皮薄的妇人已经涨红了脸,而闺中女儿更是锦帕遮脸羞愧难当。
楚鸢神情呆滞的望着双手,她刚才摸了那副画,九哥说什么……那是唐大家的避火图,不是八皇兄画的万载江山图。
“九弟说话……可要仔细些!”楚秦的声音低沉的响起,眸中看向楚钰的时候虽然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隐隐带着恼怒。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这幅画居然内有玄机!是楚钰……还是曲悠?或者……是他们夫妻二人联手?!
想到这,楚秦忽然转头看向明惠帝,却是果然见到他的脸色很是难看。见此,他的心中却是迅速的思索着整件事情,意图理出一个头绪来。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八皇子居然弄出一副春宫图来糊弄陛下,真是其心可诛啊!”庆阳王沉声说道。
“王爷此言差矣,方才八殿下已经言明,此画非本人完成,其府中画师均有参与润色,或许其中混入别府奸细也说不定。”溧阳侯蓦然开口帮了楚秦一把。
庆阳王沉着脸,双眼微微眯起。溧阳侯的那点小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对五王党十分恐惧,似乎生怕楚旭等人会做大,宁愿帮忙皇后,也绝不让他们这一方获胜。
“父皇,儿臣……”楚秦慌了神。
“你还有何话说?”明惠帝的声音已经隐隐低沉了下来,似是带着压抑的怒气,让众人都不禁低下了头。
“儿臣是冤枉,儿臣不知道这副画——”楚秦双眼赤红的解释着,恨不得当场把画给撕掉。
冤枉,居然还有脸喊冤枉!一想到自己曾经对那副《风月机关》避火图大加赞誉,明惠帝便怒火中烧,恨不得让人把楚秦带出去打个几十大板,方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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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1—21]蕾亚 投了1票
第215章:风月机关害人不浅()
曲悠看了看明惠帝的表情,侧身冲楚旭使了个眼色,然后一鞠躬下台。她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也无须在出头,只要把掌控全场的权利交给楚钰兄弟,只管看好戏即可。
明惠帝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尽量让情绪不要外泄,他眯着眼,心里对楚秦亦然恨入骨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居然有脸喊比试,能把一副《风月机关》避火图当做万载江山图呈上来,他所谓的书画绝技难道都喂了狗嘛?
“父皇,儿臣……”楚秦猛然跪地,心急的想要解释。
明惠帝深深的看了楚秦一眼,抬手把桌前的杯子扔了下去,“来人——把那副‘万载江山图’给朕烧毁。”说完,拂袖而去。
楚秦面如死灰般的跌坐在地,任由众人一一从身边离去。他蓦然抬起头,恶狠狠的望向楚钰夫妻。
“九弟,好本事……”恨意如潮水般涌出,惊的曲悠浑身一抖。
“八皇兄妙赞,愚弟愧不敢当!”
楚秦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楚旭兄弟,薄唇冷冷勾起,“本王竟不知,这画中居然内有乾坤……”说着,把双眼转向曲悠,“九弟妹画技高超,居然能把唐大家的避火图画的如此生动形象,愚兄心服口服。”
那幅避火图居然是睿王妃画的,不是说是八皇子画的嘛?原本想要离去的众人,纷纷停驻脚步,把耳朵竖的高高的,想要得到这第一手的可靠资料。
“八殿下莫要胡说,这‘万载江山图’乃是您亲手所绘,怎会出自我手?”曲悠淡然的走上前,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冲楚秦戏谑一笑。
你……
楚秦如今都要呕死了,他都不明白当初怎么会头脑一热,偏说这画卷出自他手,怎么就没有说是临摹了睿王妃的。
“这次教训愚兄记下了,他日必当奉还!”楚秦冷冷一笑,低垂的眼底闪过阴狠。
“死性不改。”楚钰冷哼一声,搂着曲悠的腰身向殿外走去。
乾清殿殿门口,众人纷纷脚步后移,生生退出了几米,待楚钰夫妻走远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八皇弟,愚兄先行一步。”楚旭嘴角含笑的走过来,随后意味深长的往旁边看了看,“这幅避火图,你便好好欣赏吧。”
“走,都给本王走……”楚秦一边喊,一边用力的撕扯着那副避火图。
“哼……”楚旭轻蔑一笑,拂袖而去。
楚钰夫妻一刻都没有停,出了乾清殿直冲玄武门而去,待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后,曲悠这才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笑,笑死我了……”
“慢点,别磕到头!”楚钰抬头挡了一下。
“你没看到吴王当时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个调色板,五颜六色的精彩极了。”
“他当时偷画之时,便要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偷……不是说临摹嘛?曲悠被绕迷糊了,她抬眼朝楚钰望去,似乎对他话里的涵义十分的不解。
“沈宴告诉我,那幅画是八殿下临摹我的,难道不是……”
“不是。”
不是临摹,难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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