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尼堪外兰,但是不能给你送来,因为尼堪外兰是投奔我家大人去的,如果绑了送来,别人会说我家大人不义,你可以自己去捉他。”努尔哈赤说:“这不是在骗我进你们的营地吗?”使者说:“你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抓,不用自己去也行。”于是,努尔哈赤派甲喇额真斋萨率领四十人,跟着使者进了边墙的兵营。
尼堪外兰正稳坐在一个行营里,慢慢喝明兵给他倒的茶水,脸色平静地问:“李大人出兵攻打努尔哈赤没?”倒水的士兵说:“大概出兵了。”正说着,斋萨带人进了行营,尼堪外兰抬头看见,惊得茶水撒在腿上,起身往后跑,从营帐下钻出去,斋萨带人也钻出去追他,尼堪外兰急忙向城墙上跑,以为那里明兵多,能阻拦斋萨,可是明兵都出来看热闹,谁也不挡,在城楼里抓住了尼堪外兰,他的几十个护卫也被交出来。在额尔浑城外,斩了尼堪外兰,首级呈给努尔哈赤。额亦都审问降兵,怎么知道大军来攻打的消息,原来,托漠河的城主温拉旦要来鹅尔浑庆贺新建的城堡,已经过了约定的日子好几天了,还不见来,尼堪外兰派人去打探,却发现努尔哈赤已经兵临城下,他们不知道,庆贺的礼物早被努尔哈赤得去了。
家仇得报,努尔哈赤心里平静了一些,对额亦都说:“明兵没有阻拦我们捉拿尼堪外兰,应该给总兵送些礼物,表达谢意。”额亦都说:“应该,我们收复了不少城寨,明朝驻军一直没有干涉。”“借这个机会与李成梁处一下关系,以免出现屠城叶赫那样的麻烦。”“李成梁也是贪图财物的人,见了油水就好办事。”商议完,回到了赫图阿拉,给李成梁送去战马五百匹,虎皮二百张,貂皮四百张,狐皮一千张,人参四百斤,鹿茸八百斤,东珠一对,玉佩一对。李成梁收了礼物,心情舒畅,一高兴,也大方一次,回赠努尔哈赤白银八百两,蟒缎十五匹。从此,李成梁对建州的事更是不多干预,给万历皇帝的奏章,也是多说好话。努尔哈赤恼恨哲陈部与尼堪外兰勾结,决定兵马休整后,再征哲陈。
1587年初夏,努尔哈赤率领八百兵马出征清原西面的哲陈山寨。这个山寨里住的哲陈贝勒阿尔泰,他本人只有三百多兵马,还没有他下属的托漠河城、巴尔达城的兵马多,但是阿尔泰能够调节哲陈各城之间的纷争,所以哲陈各个城主都承认服从这个贝勒,努尔哈赤决定先灭掉这个最弱小的贝勒。行军大半日,就到了哲陈山寨前,人和马都不休息,直接攻击山寨。阿尔泰不是打仗的能手,属下的兵士也很久没有上战场了,额亦都与舒尔哈齐各领人马,一个冲锋,就攻入山寨,活捉了阿尔泰。舒尔哈齐说:“活捉了哲陈的贝勒,我们用他威胁巴尔达、界凡等城寨,叫他们投降。”努尔哈赤回答说:“你的办法没有用,哲陈各城主早就不听他们贝勒的调遣,咋个威胁法?不如斩了,让各城主感觉从此没有头领不能再联合较好。”于是,下令斩了阿尔泰。哲陈山寨地方不大,兵马也少,可是积攒的家当却特别多,阿尔泰是赚钱的好手,大概是只赚不花,除了马匹、牛羊、鹰犬,还有许多刀枪器械,装了几十马车,努尔哈赤赏赐完有功的将士,又还给了大福晋佟佳氏许多财物,有两个当年的佟家庄园那么些。这是唯一的一次不凭战功的赏赐。去年打下了托漠河,现在又灭了哲陈山寨,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哲陈部最大的城池巴尔达。
1587年夏末,额亦都独自带兵出击红透山东北部的巴尔达城。努尔哈赤带领兵马埋伏在界凡城西,以防界凡出兵。额亦都率人马到达浑河时,河水意外地涨高了,原来只到小腿河水,现在已经齐胸深,人走到河中间时,能被激流冲倒,也没有带来渡河的皮筏子,将士们都很为难,副将说:“实在不行,派人回城取皮筏子。”额亦都说:“我第一次单独带兵出征,不能让一条河给挡回去。”最后想出个办法,让会游泳的一些人先带着绳子的一头过河,然后把不会水的士兵用绳子连在一起,绳子都绑在右手脖子上,由先过河的人把他们拽过河去,战马会浮水,也都拽过河,这样拽了几次,所有人马都渡过了浑河,在北岸的苍石歇了一袋烟的工夫,继续向巴尔达进发。
努尔哈赤在界凡城西面埋伏,没有见到他们出兵,远哨却送来了另外的消息:南口前北山的洞城人,在向清原方向迁移,用八十匹马驮着八十对木箱子,箱子不大,却是很沉的样子,还有的马匹驮着铁锅、铁钎子、粮食等物品。努尔哈赤没有见过洞城人,他问身边的人:“洞城人极难见到,是咋回事?”大家都摇头,说不清楚。班布理回答说:“我城离他们较远不了解,只有哈达人常与他们接触。我听说,洞城人终年生活在山洞里,轻易不出来,他们的长相也很特别,眼睛又大又圆,眼珠全是黑色的没有白色的地方,鼻子高出脸很多,鼻头长满红点,能闻到金子的味道。”有人问:“他们因为啥总呆在山洞里?”班布理说:“洞城人怕阳光,出洞要戴很大的帽子,他们在山洞里挖金子,用鼻子就能闻到哪里有,山洞就是挖金子才挖出来的,听说他们吃石头就能活,但是也用金子跟哈达人换吃的用的东西。”
有人问:“没有人抢他们的金子么?”班布理摇头说:“他们的山洞细小又深得没底,别人钻不进去,没法抢。”努尔哈赤问:“他们因为啥往清原搬家?”班布理说:“那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在清原找到好的金矿脉了吧。”努尔哈赤说:“他们驮了八十对小木箱,里面是不是金子呢?”班布理说:“啊,肯定是。”这时,有探马来报:“发现有一队辉发兵马向清原进发。”安费扬古说:“辉发兵肯定是去劫洞城人的。”努尔哈赤问班布理:“洞城人打仗咋样?”班布理说:“没听说过。”安费扬古说:“不能让辉发兵自己拣了这个便宜,我们也应该去争夺金子。”努尔哈赤说:“不可因为几箱金子与辉发开战。”班布理说:“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看一下洞城人的情况,看看他们能打过辉发不,然后再说。”努尔哈赤说:“看一下也好,不过不能耽误这里阻击的事。班布理带十人去查看,记着,只许看,不许去抢,地上掉的都不许拣。”“喳。”班布理答应着。
八。 哲陈巴尔达洞城(下)
班布理带人打马飞奔,不多时就到了清原西山的大路口,没看见那里有什么人,同来的哨探说:“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不会错。”正在张望的时候,隐约听见远处山谷里传来喊杀声,大家急忙催马进山谷,转过一个山弯,一座挡住半边天的高山出现眼前,山下是辉发兵马在追赶着一些牵马上山的人,辉发的铁甲骑兵正在放箭,被射的就是洞城人,只见洞城人都穿着宽大松散的黑衣,带着大沿蔗脸的黑色斗笠,看不清身体形状,也看不清面目,箭矢射来,并不慌张,也不抬头看,只是手臂一举,就接住了箭支,随手扔在地上,接着手一扬,金光一道,打出去一件东西,“啪”的一声击中发箭的铁甲兵,被击中的士兵应声落马,不多工夫,已经有几十个士兵被打中落地。班布理带人悄悄走到近处,潜伏下身子仔细观看,落马的士兵在地上奄奄一息,不能动弹了,再细看,那士兵前胸的铁甲上,竟然沾着圆圆的一片金子,几乎是镶嵌在甲叶子里。正在盯着看的时候,又一道金光在眼前闪过,一个东西击落地上,是一个圆溜溜的金球,差不多有牛眼珠子那么大。原来,这个圆球就是洞城人的武器,要了人命的东西就是人们拼命想要的金子。金球打在铁甲上,力道极大,变成了金片镶在铁片上。
辉发兵也看见洞城人手里都是金子,更玩命的追赶。洞城人牵着马跑,似乎与骑马跑得一样快,边跑边回身打出金球,转过一道山弯,到了一面悬崖峭壁前,这个悬崖立陡而且平整像一面大墙,有半里多长,高耸到半空,洞城人到悬崖下,摘了马背上的箱子袋子,闪身都钻进山体的缝隙里,头上大斗笠全部掉落在山外面。一百多匹马,一溜排在悬崖根,没人要了。辉发兵马也追到,都下马走近峭壁,一脚踢飞斗笠,往山体的缝隙里看,只有一只脚宽,却是竖直很长岩石缝隙里面,黑乎乎的冰凉,没有人影,一些士兵用长枪向里面扎,有的缝隙深不到底,有的一步远就拐了弯不知道去向,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半空隐约有阵阵闷雷的声音,转眼间,悬崖上方土石齐下,草树横飞,烟尘四起,隆隆巨响,如同山倒了一样,悬崖下一百多辉发兵,二百多马匹,一个也没有逃脱,眨眼的工夫,都埋没在大大小小的石块下面了,辉发兵人人手里都攥着拣来金球,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一攥是五百年还是八百年。
远处的班布理望着尘埃散尽的石头堆,吓出一身冷汗,暗自庆幸没有走近悬崖,看了很久,静静的山崖石堆,没有一点声音,仿佛从来就是这样已经千年万年。班布理不敢到悬崖下去查看,带人往回走,经过刚才的战场时,对身边的士兵说:“拣一个金球和一个金片带回去。”士兵不敢去拣,说:“来的时候,主子有令:地上掉的都不许拣。我不敢违令。”班布理说:“我们不是拣金子,是拿两个洞城人的兵器,好回去复命。”那个士兵这才下马,拣了两样,装在羊皮袋子里,交给班布理。其他人没有下马,班布理带领他们回到了界凡西部的营地。
努尔哈赤的兵马仍然潜伏在界凡城西的时候,额亦都率领人马到了巴尔达城外,在距离南城门二里远的树林子中潜伏休息,天黑后,摘掉马的铃铛,四蹄裹布,悄悄到了城墙下,城里人没有发现,竖起云梯,搭上城头,额亦都带头爬梯子,第一个登上城墙,城上士兵这才发现有人攻城,发出响箭信号,城里的兵马立刻反攻,举着火把,拿了刀枪,一边放箭一边往城上冲。额亦都已经带人占领了一面城墙,从城墙上往下冲杀,突然,一只箭从低处射来,射中了额亦都的大腿,钻入甲胄,穿皮透肉,把额亦都钉在了城墙上,动弹不得。主帅受了重伤,不能冲锋了,向下冲杀的士兵都停止了步伐,敌兵也看见了,立刻来了精神,拼力反攻。额亦都大怒,却动不了身,情急之下,挥刀斩断箭翎,还是不能动,再用刀割断箭头,一段箭杆留在腿里,才从墙上下来,带头冲杀,敌兵惊骇,败退到城下。冲到城门口,杀退城门内守兵,打开了城门,城外铁甲骑兵一拥而入,拿下了巴尔达城。城主沙达木还没有出府门,就被捉住,额亦都的士兵用弓弦勒死了他。额亦都也浑身是伤,不能站立,士兵们把他抬入沙达木的府邸内疗伤。在巴尔达休整了一日,第二天,押着降兵带了城寨中的人口财物,抬着额亦都回兵赫图阿拉。
额亦都攻破巴尔达城,在城内休整的时候,界凡城得到消息,城主背哺脱带领二百多兵马,出城去增援巴尔达。努尔哈赤已经在城外等候两天了,终于等到他们出兵,人下马,马俯地,放过前头的哨兵,城主背哺脱骑马跟在大旗后面,再后面是大队人马。等所有兵马全部进入了伏击圈里,安费扬古拔箭上弦,弓拉满月,“嗖”的一声,正中背哺脱的脑袋,箭透头盔,立刻毙命马下,伏兵合围,界凡士兵不战而降。努尔哈赤率领人马回兵赫图阿拉,比额亦都早回城一天,次日中午,额亦都才到城下,努尔哈赤已经得报额亦都受重伤,于是接到城外,额亦都得知努尔哈赤亲自迎接,忙命令队伍停下,自己忍痛下地站立,士兵扶着他刚站住,努尔哈赤已经走到跟前,额亦都坚持不住,又倒了下去,努尔哈赤亲自把他抱上车,一直扶着额亦都进城,并且杀牛犒赏士兵。额亦都浑身是伤,不能走步,努尔哈赤令二十个郎中为他治疗,静养近四个月,伤痛才愈,努尔哈赤把在巴尔达城获得的栗色良马赏赐给他,还有女人两个,奴仆七个,敕书三道,牛羊各四群,全数赏给了额亦都。
哲陈部其他城寨见主城、大城都已经破灭,没有再敢对抗的了,纷纷归顺,努尔哈赤收复了整个哲陈部。
努尔哈赤用兵哲陈,都是在偷偷的进行,即不惊动明朝的军队,也尽量不让邻近哈达部和辉发部知道,以免树大招风,两面数敌。但是还是被辉发得到了消息,因为辉发出兵打过洞城,而且派出去的兵马几乎是全军覆灭,都被洞城人埋在了石头底下,然而意外的是,辉发竟然把兵败的责任算在努尔哈赤的身上,在这件事里扇风点火告黑状的,是一个怨恨舒尔哈齐的人,就是完颜城的城主墨尔根。
九。 三臣来归(上)
【本章涉及的地名:完颜城、辉发、建州、清原、洞城、瓜尔佳、辽阳城、抚顺、叶赫、哈达、威远堡、巴尔达城、长春的苏完、乌拉、梅河口、赫图阿拉城、桓仁的雅尔古寨、鸭绿江的董鄂。】
完颜城原来是建州部的城池,舒尔哈齐征讨它的时候,屠杀了这个城池的兵马,但是城主墨尔根却用计逃脱了,之后他归附了辉发部,重建完颜城堡,并且成为了辉发部的属地,因为嫉恨舒尔哈齐,所以一有机会就给建州使坏。辉发贝勒王机奴探听到洞城数百人,要搬迁到清原,于是派出兵马去半路打劫,想发一笔横财,结果却是损兵折将。墨尔根一见辉发贝勒恼怒,觉得来了使坏的机会。
他自己一人去给辉发贝勒王机奴请安,行过大礼之后,墨尔根故意问:“主子有啥事不高兴?”王机奴说:“前日出兵洞城,没捞到便宜,反而亏大了。”墨尔根神秘地说:“我听说是有建州兵在里面捣乱,才坏了主子的大事。”王机奴也恍然大悟:“回来的伤兵说:追赶洞城人的时候好像有人窥探。那一定是建州的人。”墨尔根顺着话说:“肯定是建州人先发现我们出兵,就通知了洞城人,让他们有了防备,才使主子吃了大亏。”王机奴气愤地说:“可恨。”墨尔根见他真动了火气,接着扇风,说:“主子还是忍了吧,努尔哈赤能征惯战,不好惹啊。”王机奴拍案大怒,说:“我堂堂辉发贝勒,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城主。”墨尔根觉得差不多了,不可说得过份,话留三分,以免日后有了差头,自己在落上责任,赶紧告辞回到完颜城。
墨尔根回到自己府中,感觉还不塌实。心里想:以前曾经联合瓜尔佳的希木城主,共同对抗努尔哈赤,结果差点没命。这次如果辉发出兵,我还是前哨啊,辉发能赢么?也不好说,别把自己再搭上。想到这,墨尔根决定,还得出去活动,与明朝的驻军联络联络。第二天,他带了厚礼骑马前往辽阳城,墨尔根知道,努尔哈赤与抚顺的李成梁总兵有来往,但是与辽阳城里的巡抚大人还没有关系。到辽阳城内,直接拜见了辽东巡抚顾养谦,只要银子够多,什么话都能说,墨尔根把女真各部说得动乱不已,各个贝勒都要反抗朝廷,即将危害明朝驻军的城池,又说努尔哈赤扬言要攻破辽阳,活捉巡抚大人,编得真的一样。巡抚拿了人家的钱,就相信人家的话,立即给万历皇帝写了奏章,说:“努尔哈赤者,建州骄酋也,骁骑已盈数千,袭扰边境,请朝廷出兵围剿。”万历皇帝已经十多年没有上朝听政了,也不亲自批奏章,完全由太监凭心情办理朝政,当值的太监也不用看是什么情况,随便说到:“出吧。”于是兵部给李成梁总兵下令:围剿叛乱的女真部。
李成梁接到了朝廷的文书,要他出兵围剿,也没有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