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齐很不高兴,大军出兵一回,没有得到一牛一羊的好处,真是泄气。播一混归附不久,从托漠河传来消息,托漠河老城主布赖尔去逝,老城主的二儿子温拉旦继任城主,温拉旦的哥哥梅布石心里不服气,暗地里拉拢一伙人,常到城边一个空旷废弃大库房里聚首嘀咕,窥视城主之位。努尔哈赤曾两次征讨界凡,都因为托漠河等五城联合而没有成功,现在托漠河城主易人,努尔哈赤决定乘机出兵托漠河城。
1586年夏,努尔哈赤率领四百兵马出城,朝着苍石西南的托漠河方向行围打猎。舒尔哈齐镇守赫图阿拉,并且准备随时出兵接应。努尔哈赤的四百兵马不在大路上行军,只在山岭上追赶着鹿、貂、老虎等猎物,向托漠河偏西的一边行进,又派出探子先去查看各城的动静。边打猎物边朝前走,第四日午后,到达托漠河城以西八里远的一座山下,先扎下营帐,然后派出一百多人,往山坳里推进,射杀乱跑的野兽和惊起飞禽。安费扬古说:“离托漠河不远了,五城的人都没有发现我们已经进兵,下午就攻城吧。”努尔哈赤说:“不忙,白天出击托漠河,其他四城就能马上知道,会立即出兵从后面攻击我们,今晚休息,明儿白天不出猎,明晚天黑后攻城。”
第二天早起,日头刚出山,草叶上的露水还没有干,努尔哈赤的士兵在山坡底下,正无声地操练。有探子来,向努尔哈赤汇报:“托漠河的城主温拉旦,带着二百多人马,领着犬架着鹰,向西走来,队伍里有女人和小孩儿,都骑着马。”努尔哈赤立即召集几个将领到营帐来,说了这个意外的情况,安费扬古说:“可能是温拉旦知道了我们出兵,带着福晋儿女要逃跑。”努尔哈赤说:“他要跑,不应该向西跑,应向东,巴尔达在东北面,章甲在东面,咋朝着我们这面来呢?”额亦都说:“也不会是攻击我们,其他四城没有出兵的消息。”努尔哈赤对护卫洛汉说:“增派远近探哨,查清我们周围十里内,还有没有其他城的兵马。”洛汉出去传令,努尔哈赤又对护卫理波鸣说:“再派快马暗探,看界凡有啥情况。”然后告诉大家:“不管有没有其他四城的兵马,先消灭温拉旦这支人马,并且不能放跑一人一马。”额亦都说:“那就先围后打。”这时,洛汉带着几个探哨回报:“温拉旦离这儿已经不足二里,直向我们驻地走来,除他以外,周围四里内没有任何兵马,十里内的探哨还没回来。”努尔哈赤问探哨:“他们有没有啥特别地方?”探哨说:“没有,他们也是边走边射杀路旁山下的野兽。”“有没有特别的兵器?”“没有,都是常用的刀枪弓箭。”“再去查看。”“喳。”探哨退下。努尔哈赤说:“我兵就在此地设埋伏,常书带二十人,藏在路南山上,颜布禄带二十人藏在北山上,山下对阵的时候,你们拉长队伍,慢慢往山下走,迷惑敌人,如果有逃跑的,不能放过。额亦都带一百六十人顺路往西走一里,埋伏在路边,温拉旦的兵马到跟前时截杀,我与安费扬古带二百人在此地埋伏,等敌兵全通过后堵截,四面不能走掉一个,以防报信。”众将领兵各走各的地方,片刻间,四百人马踪迹皆无,青山石路,只有风吹松林响如涛声。
努尔哈赤的兵马刚藏起来,托漠河的大队人马就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伏击圈里,开路兵打着大旗,温拉旦一脸轻松还有点得意,后面两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再后就是精选的兵马。突然,“呜----”的一声号角响,一支人马拦住去路,温拉旦一愣:有劫道的,一回身指挥后面的士兵向前冲杀,温拉旦没有见过额亦都,不认识,以为不过是哪个山头劫道的蟊贼,没当回事,一阵冲杀,温拉旦的兵马败了下来,温拉旦很是意外,这些精选的兵马咋这么快就败了?温拉旦一边命令后面的兵将快上,一边问退回来的副将:“哪山的小贼,咋的打不过他?”副将说:“是赫图阿拉城的。”“啊?”温拉旦吓得一哆嗦“你没看错?”“问清了,是。”“咋可能呢?”温拉旦这才认真往前看,却发现北山上有亮点晃动,在树林子里一明一灭的,仔细看,竟然是有人马在移动,亮点是士兵身上盔甲的反光,温拉旦真害怕了,不由自主地调转马头,又发现南山上也有兵马,温拉旦急着喊:“后退。”刚要打马先跑,看见努尔哈赤率领人马已堵住了退路。前面有兵马冲杀,后面路堵死,温拉旦急了,对着士兵大喊:“给我杀。”一马当先,冲向努尔哈赤,托漠河的士兵见城主冲上去了,也叫喊着冲杀过去,安费扬古催马上前,截住了温拉旦杀在一起,人要是拼了命,就有了激劲,如果命不要了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温拉旦的长枪竟然与安费扬古铁棍战得不分上下。额亦都率领兵马追赶着托漠河的士兵满山乱跑,最后成了一个大圈,托漠河的兵被围在当中,努尔哈赤的兵马也停止了攻击,围住不动,只有路中间的安费扬古与温拉旦杀得难分难解,所有人都瞪大眼定睛观看。
护卫洛汉发现,被围困的敌兵中没有了两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儿,立即报告,努尔哈赤说:“派人分头找,一定要找到。”调出两个牛录,两人一组,十组人南北山找,在南山一个背风的小沟里,发现一个窝棚,是猎户在山里搭建的,里面有火炕、干柴、一个铁锅,路过的猎人,谁都可以在这里过夜。哪个人用过之后,要再找些柴禾补上,以备后来的人用,漏雨的地方也要修一修。此时,在这个窝棚里坐着两个女人,正是温拉旦领的两个人。没有小孩儿,士兵在里面又找,墙角有几个笼子,是给猎人装活野兽用的,在笼子里找到了两个小孩儿,四个人一起被带下山,带到阵前。包围圈里仍然在厮杀,还没分出结果,一个小孩喊:“阿玛。”温拉旦一听,拨马跳到一旁,看到妻子儿子都被抓了,长枪脱手,人也昏了过去摔落马下,被围在圈里兵将全投降。安费扬古脸上流的汗,像是水洗的一样,脱了马甲,下马凉快。
在温拉旦和他妻子的身上,搜出像山梨一样大的东珠两颗,这样大的已经价值连城,一对两个相同的大小,更是无价之宝,还有一个绿玉的小马,只有核桃那么大,像一滴水似的,不知道值多少银子。审问降兵,只知道两个女人是城主的妻子,一个小孩儿是城主的儿子,另一个是城主哥哥的儿子,别的都说不清,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干啥去,更不知道有这么些宝贝。两个女人知道是去抚顺,干啥是男人的事儿,她们不知道。远哨都来回报,十里内没有兵马,界凡城也没有动静。
努尔哈赤令兵马原地休息,吃饭喂马,准备午后进兵托漠河城,不等到黑天了。士兵吃些随身带的肉干肉松,喝了山泉水,马匹就地吃草,休息一袋烟的工夫,起程向托漠河进发。
七。 招播一混攻托漠河鹅尔浑(下)
马队一阵小跑就走完八里路,到了托漠河城下,努尔哈赤令投降的士兵举着大旗,在前面叫城,里面的兵将看是城主的队伍回来了,立刻开启城门,努尔哈赤率领大军一下冲入城里,缴了城中士兵的武器,城主的哥哥梅布石带着几十人还要抵抗,看见自己儿子成了人质,也扔了刀枪投降。努尔哈赤收取了城中的人口财物,捣毁了城池,后半夜天还黑着的时候,带领所有人马赶着牛羊,悄悄撤回赫图阿拉,其他四城还不知道。
赫图阿拉以西的大点的城寨都被消灭了,努尔哈赤决定向西远征,出兵攻打甲版城的尼堪外兰。从托漠河城回兵后休整四天,命令将出战的士兵,每人准备十五天口粮,就是杀一只羊,把羊肉煮到六层熟,然后剔掉骨头,肉放在迎风向阳的地方晒干,晒成一块一块又黑又硬的肉疙瘩,再用木榔头砸碎,黑肉块就变成了红色的细肉丝,口粮到此做完,一只羊的肉正好够一个士兵吃半个月,做成了还要包装,把羊吹泡洗净,控干表面的水分,再翻过来,将羊肉丝一团一团塞进去,整个羊的全部肉丝,正好能装满一个羊的吹泡,像一个大的葫芦那么大,挂在马鞍上。还要准备一瓢炒米,装在羊皮袋子里,挂在羊吹泡一起。这两样齐了,远征的军粮就算完事,马匹更简单,就地吃草,只要扎营在有水草的地方就行。所以女真兵马出征,不像明兵出战那么麻烦,要准备大量的粮食蔬菜、马草马料,要专门的士兵车辆运送,要有固定的地方存放把守,女真兵没有这些事。准备就绪,点兵马一千人出战,二弟穆尔哈齐留守,其余将官随努尔哈赤出兵。
1586年夏,努尔哈赤远征前甸以东五里远的甲版城。甲版女真话一支箭的意思,尼堪外兰来此筑城之前,就有人在此地定居了,从这往西二十里到抚顺城之间,是开阔的浑河冲积的平原,能耕种,向北五里是高山峡谷,能打猎,向南过浑河五里是东州关,可以交易货物,明朝的士兵常来这里买女真的貂皮、人参、鹿茸等物品,他们称这里为甲邦,就是甲版的谐音,尼堪外兰选这筑城,就是因为这里富足,又离明兵较近,能受到明朝的保护,而且远离赫图阿拉,有二百多里的路程。
努尔哈赤率领兵马到达铁背山时,探马来报:“尼堪外兰已经不住甲版了,又带着几百士兵领了福晋儿女向北迁移,筑了鹅尔浑城居住。”努尔哈赤见已打探清楚甲版没人了,只好命令兵马就地扎营,又派出大队探马查看鹅尔浑的情况。在扎营的营盘前面,向西二里的地方设立驿马站,由额亦都领人接收各路探马送来的情报,研究鹅尔浑以及它与抚顺城明兵的情况。
从甲版向北,沿着一条河冲出的沙路走五里,就到了平原的尽头,山峦突兀而起,连绵的山峰如同地平线上浮起的青云,在第一座山的山崖下,建有一座很大的草库,存放着明朝八千兵马一年用的粮草,站在草库的山下路边,往北向山里看,四里远的地方,是一个平坦的山沟,名叫李其沟,女真话是山狸子的意思,在这片平坦有河的地方,驻扎着明朝参将李如梅率领的八千人马,军营前的旗杆上,高高地飘着“李”字大旗,明兵也随着女真人的叫法,称这里为李其,站在李其西山的烽火台上西望,能清楚地看见抚顺城的城墙。
从李其沟再向北沿河走八里,到了河的尽头,是明兵修建的一段边墙,并且驻守明朝参将李冰泊的两千兵马。边墙西北是铁岭的地界,东北是哈达部的地界,边墙东面隔两座山岭四里远有门近寨,是哈达与明朝驻军最近的寨子,门近的北山上,地势迷幻,难分方向,树木都斜歪不正,榛子棵在别的山上,只有马腿那么高,这里的榛子棵比马背还高,尼堪外兰依仗着和上辈哈达贝勒的关系,在这里建筑了鹅尔浑城。
努尔哈赤在八十里外的营盘驻扎两整天,查清了鹅尔浑的地点路途和附近明兵的情况,第四天,起营西进,过石门岭到章党,距离甲版有八里的路程时,派出五个牛录五十人,前往甲版潜伏,以防尼堪外兰突然回城。大军弃路上关岭东山,转头北走,进入哈达领地,躲过草库、李其和边墙的明朝驻军,直奔边墙东北的鹅尔浑城。翻山越岭,没有人家,到达李其北山时,留下五十人潜伏山上,如果李如梅出兵,就偷袭扰乱他们。向边墙东山派兵一百人,阻挡边墙李冰泊的人马。
中午,主力八百兵马开到了门近寨扎营。将士都下马吃饭,吃的东西简单,从羊吹泡中抓出一把羊肉丝,放在木碗里用山泉水泡一下,肉丝涨满碗,就拿小刀挑着吃了,肉吃完,再干吃一把炒米,午饭完事。门近寨周围山高林密,还没有看见鹅尔浑城,努尔哈赤让探马在前面带路,大队人马走了很久,还没有到城下,众人都有些奇怪,努尔哈赤问带路的士兵:“鹅尔浑城不是在山坡上吗?咋还没看见。”士兵说:“明明就是这里,记得很清楚,不知道咋就没了?”额亦都说:“一定是迷路了,咋办?”努尔哈赤说:“原路返回,重新探路。”八百人马后撤,回到营地。又派出探马短哨,终于查到了城的位置,额亦都问探马:“刚才咋迷路的?”探马说:“很奇怪,上午的路径和下午不一样。”努尔哈赤说:“这次能整准不?”探马说:“能,这次割倒了榛子棵,割开树皮做的记号,又绑红线,不能错了。”
大军再次上山,没走几步就到了城下,城池竟然就在营地边上。鹅尔浑城门紧闭,城上连个哨兵也没有。努尔哈赤令额亦都率领二百人架梯攻城,居然没有兵马抵抗,就登上城墙,顺着坡道进入城里,也没有人,额亦都领人打开城门,出来说:“是座空城,尼堪外兰又跑了。”努尔哈赤说:“挨家搜索。”
额亦都带人搜查去了,努尔哈赤骑马沿小路往山上走,向远处看,突然发现西面边墙的大路上,有四十多人的马队在逃跑,人群中有个身穿盔甲的,像是尼堪外兰,努尔哈赤眼见仇人,心升怒火,打马追向逃跑人群,护卫们的马跑得慢,都落后了,那些人见有追击的,也加快马的速度,一直往西跑过了边墙,又向南拐的时候,努尔哈赤就追上距离不远了,那些人边跑边回头射箭,努尔哈赤也射箭还击,追到大柳那个地方时,努尔哈赤已被射中数箭,一支插在腿上,一支穿透盔甲插在肩膀上。敌人也有八个被射落马,努尔哈赤身上带着箭把穿盔甲的人斩落马下,才看清他不是尼堪外兰。余下的人逃散了,努尔哈赤拨马往回走,半路上才遇到追赶他的护卫。
回到鹅尔浑城,额亦都报告:“城内只有来这里做买卖的大明人,在搜捕中斩了十九人,捉到六人,都是受了刀伤箭伤的。”这时,探马来报:“尼堪外兰逃进边墙的明兵营里了。”努尔哈赤大怒,对额亦都说:“把捉到的这六个人绑上,箭再插回他们伤口,押去边墙送信,要明兵交出尼堪外兰,否则,就进攻边墙。”
边墙参将李冰泊刚刚让尼堪外兰进了兵营,就接到努尔哈赤威胁的信使,这令李冰泊特别为难,他对师爷说:“这个事太不好办,尼堪外兰是李成梁总兵大人扶植的,努尔哈赤也是他下令任命城主,他俩闹到我这里了,我偏向谁啊?如果再与努尔哈赤有战事,折损了兵马,我怎么负得起责任?”师爷说:“这事是要办好,错一点,得罪的人就多了。”“有什么主意?”“大人可以去李其,找李如梅探个底,他是李成梁大人的儿子,还能不知道他爸的意思吗?”“只好试试了。”
李冰泊带两个随从骑马到了李其,向李如梅说了情况,请教办法,李如梅说:“老弟不常去抚顺走动,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我告诉你,家父是扶植尼堪外兰,可是他太不争气,势力自己变小了,家父很生气,对努尔哈赤好像还行,老弟知道怎么办没有?”李冰泊道谢说:“谢大人指点,末将知道了。”“我告诉你,最好的办法,是别参和女真内部的事,免得,是不。”“谢大人,告辞。”“有空多到我这里走走”“是,是。”李冰泊回到边墙,与师爷合计:怎么才算是不参和,又不违背总兵大人的心意呢?最后想了一个小办法。
八。 哲陈巴尔达洞城(上)
边墙参将李冰泊与师爷琢磨了半天,最后想出的办法是让努尔哈赤自己来捉尼堪外兰,明兵谁也不管。李冰泊悄悄派出使者到了鹅尔浑城,对努尔哈赤说:“我家李大人同意交出尼堪外兰,但是不能给你送来,因为尼堪外兰是投奔我家大人去的,如果绑了送来,别人会说我家大人不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