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寨在山上,能向下放大块滚石,不易攻打,要有阻挡石头的办法。”努尔哈赤说:“带三辆有挡箭木牌战车。”安费扬古急着说:“不用想那么多,一个小小的山寨,一阵冲杀就拿下来了。”额亦都说:“不可大意,我也随军同去。”努尔哈赤对额亦都说:“军中新降的兵太多了,急需统领操练,你带着舒尔哈齐、常书把家里的事办好,带安费扬古就可以了。”
1584年初春,努尔哈赤率领四百兵马,带三辆战车,攻打上夹河南部的马尔墩寨。行军小半日,就来到寨子的山下,见寨子里人马调动,寨门外士兵把守森严,滚木雷石布满路口。努尔哈赤令士兵下马休息,自己带几个护卫去寨子周围查看。这个寨子建在山顶,三面是陡峭的山崖,山崖上故意铲掉了能落脚的石块和灌木,光溜溜的不能上手脚,只有正门前,是又平又直大坡道,极容易放滚大石块,寨子的围墙不是石头垒的,完全是由几人高的树干夹成的。查看完,安费扬古说:“只能从坡道这边上了,进攻吧,我先上第一阵。”努尔哈赤同意。安费扬古率领三百人,下马步战,推着三辆战车挡前面,士兵藏在车后躲避箭石,没到坡路的一半,寨子外的守兵开始向下射箭,但是都钉在了战车的木牌子上,战车后面的士兵也射箭还击,几排箭之后,大块的石头滚了下来,坡道太陡,滚动的石头冲劲太大,没多久,两辆战车就被撞坏在半路上。只剩一辆了,掩护着士兵退了下来。努尔哈赤命令,在山下扎营,用树干夹成柵栏围住下山的道路。第二天,不出兵攻打,只是围着寨子,山上山下兵马对峙,都不出兵。山上的寨主兵将都得意起来。
第三日,安费扬古带二百人,躲在一辆战车后面,向山上进攻,打得不紧不慢,冲一段,射一阵快箭,山上一放大石块,连车带人就往下退,到了下午,努尔哈赤带了二百人,换下安费扬古的人马,接着进进退退地攻打,寨门外一个头领指挥士兵推大石头,努尔哈赤发一箭,射入他脸里,出来一个士兵,被努尔哈赤射倒,接着连续射倒三个,直到天黑看不清了,才收兵回营,进入营帐后,点亮了无数火把,亮得像白天似的,摆开锅灶,点着柴火,烟气腾腾,人影绰绰,一看就知道是准备大吃一顿。寨门外的守兵疲累一天,看山下炊烟四起,肚子就跟着咕咕响,也撤进寨内,关了寨门,找吃的去了。这时,休息了一下午的安费扬古带了五十个士兵,穿着黑衣,鞋绑腰上,光着脚,偷偷向寨门摸去,躲过巡逻的哨兵,顺着坡道外沿,爬到了树干夹成的围墙下。走到离寨门远一点的地方,每人抱住一棵树干不动,听里面没有声音,一齐爬树,几下倒手,就上了树墙头,翻身跨进,一出溜,落进里面。再站着单排,向寨门摸去。门里只有四个守兵围坐一圈打瞌睡,过去四个人,一点声也没有就把门卫干掉了。安费扬古打手势,让人打开寨门,然后带人往寨里绕,找干柴堆放火。火光一起,寨子里就乱了套,人影四窜。努尔哈赤带领三百多人早骑在马上,一见火光,打马就冲,坡道光洁没弯,一下冲进寨子,刀剑齐下,不多会儿,俘虏了寨子里所有的守军,萨木占和马尔墩的寨主一同被捉住。
俘虏中有一百多人,不是马尔墩的士兵,努尔哈赤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哈达部歹商的人马,歹商是哈达贝勒户尔干的儿子。安费扬古说:“不管谁的人,现在都是降兵,都带走,要不就都斩了。”努尔哈赤对安费扬古说:“看来马尔墩谋害我,是哈达部唆使的,但是哈达部还没有公开与我们为敌,我们也不要得罪他们。”安费扬古说:“哈达部带兵的将官不少,但是没有一个打仗行的,何须怕他们。”努尔哈赤说:“他们虽然兵将不勇猛,可哈达地面近千里,人口多,兵马过万。不是我们能比的。”安费扬古听了不说话,可心里还是没瞧起哈达的兵马。歹商的士兵被关了一夜,天亮后,返还他们的马匹、盔甲和兵器,又分给干粮,放回哈达去了。
第四日,努尔哈赤毁了马尔墩山寨,取了人口、马匹、牛羊等财物,押上降兵,绑着萨木占,返回了赫图阿拉城。出征的士兵又分得不少牛羊,安费扬古先偷袭成功,除了赏赐给牛马,俘获的人口也全部赏赐给他。
龙敦听说哈达部的歹商掺和了马尔墩的事,心里又有了主意。他派心腹家兵偷偷去歹商的城池,对歹商说:“努尔哈赤不听明朝总兵的将令,袭扰邻近的城寨,日后会打扰到哈达部,也给建州带来祸患,请哈达帮助建州除掉努尔哈赤。”歹商本来就想占建州的便宜,还没有借口,正好就答应了龙敦的请求。
初春的一天,歹商派来一个刺客,扮做商人,藏在龙敦家里。家兵对龙敦说:“如果事情做不成,咋办?”龙敦说:“如果成了,最好。如果不成,也好,刺杀不成,刺客就会被努尔哈赤杀掉,歹商会反而说努尔哈赤杀了哈达的商人,结成仇,努尔哈赤怎么能打过哈达?”家兵说:“主子,真是好计策。”这天半夜,努尔哈赤家里外间的侍婢还没睡觉,点着油灯,努尔哈赤发现油灯的火苗忽暗忽明地闪动,心中奇怪,侧耳听,窗外好像有声音。于是,起身拿刀,和妻子佟佳氏把七岁的女儿东果、五岁的禇英、两岁的代善抱到炕行柜的后面藏起来,然后让妻子假装上厕所,努尔哈赤矮着身子,躲藏在妻子的身影里,一同走到室外,妻子往屋后的厕所走去,努尔哈赤半路停下,藏在山墙外的烟囱下,侧着脸看窗户,有一个黑影正往撬开的窗户缝里偷看,风从窗户缝隙吹入,油灯的火苗才一闪一闪的,努尔哈赤轻跨两步,用没出鞘的刀击打那人的后脖子,一下把他打倒坐地上,同时又踢出一脚,刺客被踢扣倒,努尔哈赤抬脚踩住了刺客的后背,侍卫听到声音跑出来,绑了刺客。
努尔哈赤故意对刺客说:“你一定是来偷牛的。”刺客忙说:“我是来偷牛,没有别的意思。”这时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人闻声赶来,侍卫洛汉用刀尖指着刺客的喉咙说:“啥叫‘别的意思’,这就是说实际是来害主子的,撒谎说偷牛,能骗谁?”安费扬古大怒说:“拿鞭子抽他没用,直接杀了。”洛汉接话说:“对,杀死他,以戒别人。”努尔哈赤断然命令洛汉说:“他确实是偷牛的,放了。”额亦都看了努尔哈赤一眼,走到刺客前,问:“是哪的?”刺客说:“是哈达歹商部的,家里没吃的了,才出来偷牛。”额亦都说:“噢,这样啊。是偷牛的。”努尔哈赤说:“我与哈达贝勒有些交情,你既然是哈达的人,没粮了,我应该接济你一些。”转头对妻子佟佳氏说:“拿一张貂皮来。”努尔哈赤把貂皮给刺客,放他走了。貂皮可以换些粮食。
洛汉和安费扬古气红了脸,心里想:该杀不杀,还赏东西,咋个事?于是同声对努尔哈赤说:“明明就是刺客。。。。。。”努尔哈赤摆手止住他俩,说:“我知道他是来害我的,可咋放他走?因为我们杀了他,他的主子必然以这事做借口,出兵夺我们的粮食,春头子,各个城寨都缺粮,没粮食,士兵没吃的,就会叛逃。他们必定乘虚来攻,我们现在弓箭兵器不足,人马比他们少得多,怎么防守?而且别的部落还会说我们杀人挑衅,所以不如放了他,给他一点东西,他就会不赞同他主子对我们出兵了。”洛汉、安费扬古听明白了,回去睡觉。
额亦都没走,对努尔哈赤说:“这个刺客没刺成,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再来刺客,你带着福晋孩子,到厢房护卫那睡觉。”努尔哈赤说:“是这样,把我炕上的被里面放上枕头,迷惑刺客。”努尔哈赤与妻子抱着孩子去了厢房,额亦都布置了被和枕头后,出了房门,又觉得不妥,心里想:如果刺客扎了枕头,发现没人,必然还要去找努尔哈赤。于是,他又返身回到屋子里,上炕盖被,躺在边上,准备自己抓刺客。半宿没睡,直到天亮,没有再来刺客。
哈达部一直没有出兵赫图阿拉,此刻他们自己内部有些乱套。哈达部贝勒户尔干突然去逝,户尔干身边的弟弟孟格布禄继承了贝勒职位,他只有十九岁,有一些人不听他调谴。户尔干之子歹商没有继承到贝勒的位置,他就不承认这个小叔叔的地位。户尔干还有一个弟弟,叫康古六,也从叶赫部回到了哈达,在叶赫部的支持下,占领了几座城池。康古六是个私生子,以前在他哥哥户尔干继承贝勒职位时,就要与哥哥户尔干分财产,户尔干说:“你不过是阿玛的私生子,这是你呆的地方吗?再让我见了你的面,就立即杀了你。”康古六于是逃跑到叶赫部,叶赫贝勒收留了他,并把女儿嫁给康古六。孟格布禄与歹商开始对立起来,康古六因为恨户尔干,转而拿歹商报心中怨气,两人因此联合对抗他们的侄儿歹商,同时也相互提防着。
叶赫帮助康古六抢劫歹商城寨,攻破了歹商的城池,不但掠夺了人口财物,还抓住歹商的妻子,康古六把她纳为了自己的小妾。歹商大怒,带人马与康古六拼命大战,结果又败阵而退,逃往另外一个城寨。叶赫部被明朝总兵李成梁骗袭后,伤了元气,新上任的两个贝勒不敢骚扰明朝,转头抢掠哈达部与辉发部。李成梁为了防止叶赫部与康古六、孟格布禄勾结,再危害明朝的城池,出兵扶植歹商,打击了康古六和孟格布禄,歹商的领地位于叶赫部与康古六孟格布禄之间,分隔了他们的联系。歹商在明兵的助攻下,打退了他的叔叔康古六,势力稍微强了一点。力量均衡是李成梁的目的,警告了叶赫、康古六和孟格布禄不许生事,然后就回兵了。
赫图阿拉的兵马已经操练休整了一段时间,安费扬古建议说:“现在哈达部内乱不停,已经分裂成三四块,我们应出兵打下他几个城寨。”舒尔哈齐也赞同。额亦都不赞同说:“明朝正在出兵制止纷争,我们行动怕遭到明朝的打击。”努尔哈赤同意:“额亦都说的在理,我们不能明着打哈达部,但是可以间接地削弱他们。”安费扬古疑惑地问:“咋办叫间接?”额亦都接茬说:“想办法让哈达部的叔侄再相互斗,我兵为一方助攻,就削弱他们了。”安费扬古高兴地说:“对,出兵助康古六,狠揍歹商这小子,让他再和我们做对。”努尔哈赤说:“不是帮康古六,是帮歹商。”安费扬古瞪大眼睛,大声喊:“帮他?他先出兵到马尔墩寨算计我们,后来又派刺客,他是仇人啊。”正说着话,护卫来报说,哈达部一个小寨子的寨主前来归顺。努尔哈赤传进寨主,护卫领进一个健壮的汉子,进门给坐在中间椅子上的努尔哈赤行礼。努尔哈赤问:“你叫啥名字?”壮汉答:“我叫雅虎。”“归哪个城主管?”“前阵子归歹商主子,后来归了康古六。”“为啥投奔这里?”“新主子康古六看不上我们,夺了大家马匹牛羊,一不高兴,对我们就要杀要砍的,没法过日子了,所以来投奔大人。”努尔哈赤看了额亦都一眼,额亦都点头,努尔哈赤说:“收留你了,同来的都是你寨子的人吗?”雅虎说:“是,共来十八户。”“好,令你做牛录额真,率领本寨人马。”雅虎领命。护卫带他下去,安排营寨去了。舒尔哈齐对努尔哈赤说:“这伙人刚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奸细,不分开他们,还让雅虎做牛录额真,能行么?”努尔哈赤说:“他们那个寨子我知道,属于歹商领地,不久前被康古六占了,雅虎说的是实话,又带来家小,所以不怀疑他们。不怀疑,就重用,别的寨子看见,才能有心归附。”又叫额亦都与安费扬古去看看雅虎等人,打听一下哈达内部的情况。
路上,安费扬古问额亦都:“我们真的帮歹商?”额亦都说:“是。”“为啥帮仇人?”“因为,”额亦都停住脚步说,“康古六和孟格布禄都是亲近叶赫的,孟格布禄的额娘是叶赫人,康古六的福晋是叶赫贝勒的女儿,都是姻亲,他们联合之后,必然会攻击我们,歹商的地盘正好隔开了他们,现在歹商与叶赫结了仇,我们只有帮歹商,才能阻止康古六与叶赫联合,才对我们自己有利。”安费扬古点头说:“是这么个事,就是太便宜歹商这小子了。”两人接着往营地走。
1584年秋,努尔哈赤暗地出兵与驻扎在大孤家西南山城的歹商联合,打击康古六,连下三城,捉住了康古六。努尔哈赤让归附自己哈达人索塔兰,做了康古六三座城池的城主。歹商与康古六有夺妻之恨,用鸣镝穿胸之刑,射杀康古六。歹商命人把康古六的四肢拉开,脱去衣服裤子,绑在一张大木板上,垂吊于树下,用五十只发信号鸣箭射他,先射其脚,三十步以外开弓,箭矢带着刺耳尖叫声迎面而来,啪的一声穿透脚背,钉在木板上。再发第二箭,一条腿脚射十箭,射完双腿再射手臂,两手臂各十箭,剩下十箭射胸腹。受刑的人不知在哪一箭下死去,只见身体上插满箭支,支支穿透胸背皮肉,钉入木板,木板上溅满血,看不见原来颜色。歹商仍然不解恨,又杀俘虏数百人,哈达人无不恐惧。孟格布禄自知不是对手,向努尔哈赤求和,努尔哈赤答应,收兵回了赫图阿拉。
五。 攻打翁科洛界凡
哈达部分裂,叔侄儿各领兵马对抗相持,无力再袭扰别人。努尔哈赤与哈达各方结盟,停止战事,腾出手来出兵齐吉答城,这个城里领兵的兄弟两人,哥哥是城主,弟弟做副将,但是二人脾气秉性不同,处事不一,最近因为一点纷争,弟弟阿海杀死哥哥,自己做了城主之位,原城主的亲信不服调遣,城内开始混乱了。努尔哈赤得到这个消息,决定趁乱攻打齐吉答城。努尔哈赤的堂兄班布理反对说:“攻打齐吉答,需要经过翁科洛城的领地,如果胜了可以,如果没取胜,兵马在别人的境地,就危险了。”许多人赞同班布理的话,努尔哈赤说:“现在的城主阿海,与他的哥哥性情不同,等他平息了内部的混乱,必定出兵打我们,那就不如趁乱先发兵打他。”最后决定出兵。
1584年入冬,努尔哈赤率领五百士兵,带了蘸蛇血的毒箭和战车云梯,向南面进兵,出征齐吉答城。这座城池位于本溪北甸子以南的一块开阔地上,前后左右都平整得像毯子,一条大河在城外流淌。城主阿海关闭四面城门,率领四百兵马,列在城上防守。努尔哈赤四面架云梯攻城,向城上悬楼射火箭,不长时间,城上起火,城下士兵开始上云梯进攻。城楼起火,阿海的士兵一点没慌乱,一部分人挑水救火,另一部分人防守严密,箭石滚木施放有序,兵马调动迅速,看来城中内乱已经平息了。努尔哈赤调集三百人猛攻薄弱的侧面,既将破城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雪。入冬的第一场雪,下的就特别大,鹅毛一样大的雪花,层层叠叠地铺下来,落在身上化了,落地上化了,落在云梯上也化了,士兵的盔甲被淋湿,笨重起来,云梯粘雪又滑,已登上城墙沿的兵将,都被打退下来。努尔哈赤见天气不利,只好收兵撤退。
回师经过业主沟西南的翁科洛城下时,遭到城上士兵的袭击。努尔哈赤率军反击,云梯架到翁科洛的城墙上,同时又点燃了城外城墙根的房屋柴草。离城墙稍远些的地方有几处高大的房屋,努尔哈赤亲自带着弓箭手登上了房脊顶部,骑在房脊上,向城里射箭。城中有一射手叫鄂尔果尼,臂力大,箭法准,他认出努尔哈赤是指挥的将领,对着盔甲打弯缝隙射了一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