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世家大族的规矩严,儿子没有当面指斥父辈缺失的道理。他能够做的,就是跪求、就是哭求,这就是最严厉的规劝了,除此别无他法。
“哎呀,哭个什么劲儿啊,说你是废物,你还就可劲儿地往废物堆里钻,”李如桢似乎被这三个子侄的举动惊住了,口气缓和了许多。他一边频频顿脚,一边还不忘继续教训儿子,“你真该向这两位哥哥学着点儿,你看他们,他们……”说着,李如桢的目光就看向了跪在旁边的两个侄子,“你看他们就不……噢,你们这两个东西……也是这样看你三叔的?”大概是看到李庆和李瑞的面色同样是失望至极,只差没有像自己儿子那样痛哭失声了,“切,真是一帮孩子……”这乱糟糟的场面,真令李如桢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三叔,您老人家莫非……”还是李瑞当先咂摸过味儿来,不禁喜上心头,可似乎一时还不敢完全相信。(。。l)
“我就知道三叔老人家不会那么……”李庆也是有所意会,但口气也不是多么的肯定。
“不会什么?不会是老糊涂、老废物……”李如桢故意还是板着一副面孔。
“不会,不会,您老人家那是……”
“那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明神武……反正不是什么老糊涂、老……”还是李瑞读的书多些,想出的好词儿也是一套连一套的。
“爹,您答应我们了?!”这桥段有些突兀,李庠犹自不敢相信。
“起来吧,傻孩子,说你……你看,鼻涕眼泪全弄爹爹身上了,”李如桢的表情已是释然。
“爹,谢谢爹,您老人家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啦,可谁想到您刚才还那么吓儿子?”李庠心中大喜过望,可还不忘埋怨爹爹一句。
“唉,我那是高兴呀,没想到我这废物儿子……有朝一日也是可以参与大事啊!”李如桢的话中,已经满是欣慰。
知子莫若父。最近几年,李如桢虽然并不能天天与儿子在一起,不能天天看到儿子,但李庠去刑部大牢去探望的时候,李如桢从他的言行之中,已经看出儿子肯定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只不过当时自己身陷囹圄,儿子能够前去探望已属不易,因此就不好再板起面孔指摘什么。
人贵有自知之明。李如桢别的能耐不大,可对自己,对李家面临的境况,还是有着比较清晰的认识的。李家是该振作了,可自己真的是难堪大任。
“三叔,您老人家坐,”
“三叔,您老人家喝茶,”
此时,室内的阴霾彻底散去,呈现出的是一派欢喜的场面。李庆和李瑞两人也都从地上站起来凑了过去,一个扶着李如桢坐下,一个赶忙倒了一盏茶,双手捧着,递到三叔的面前。
“来,你们哥仨也都坐下,”李如桢喝了一口茶,对三个子侄说道。
三人都各自搬了凳子,围坐在李如桢的身旁。
“这个主意……是你们自己想起来的?”
三人没有说话,可都是重重点着头,表情也都是无比的坚毅。
“可你们想过没有,赴朝可不是儿戏,不是你们在京城、在大街上的争强斗狠,不是一时之勇,那是要流血,那是要死人的,如若届时胆怯畏缩,临阵脱逃的下场可是……”
“三叔,您老不用说了,这些……我们哥几个都想过了。若说咱们李家现在勉强还算是大家,也是祖父当年刀枪阵里、死尸堆里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侄儿几个不敢说比肩祖父当年的雄姿,可勉强效仿一番,还是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准备的。”李庆站起来,非常郑重地说道。他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李瑞和李庠也站了起来,并且不自觉地向李庆的身边靠拢过去。
李如桢的目光,从李庆的脸上又移到李瑞和儿子李庠的脸上,那二人也是目光坚毅,频频点头,显是李庆的话也就是他们的意思。
看着身边这三个子侄,站在那里的身量,比自己都要高大一些,李如桢心里也是深感欣慰。
看来自己的确是老了,逝去的不仅是岁月,那颗不屈的雄心,也随着逝去的岁月消逝殆尽。
李如桢承受的压力,是这些子侄辈们无法想象的。
尤其是让李如桢都没有想象得到的是,从刑部大牢出来的这几日,自己身上的压力竟然达到了空前的地步,令他大有不胜负荷之感。有时候他自己都会有着荒唐的想法――如今的日子,还不如在刑部大牢里过的轻松。
在刑部大牢里面,他不仅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甚至不高兴的时候,还可以埋怨埋怨这个、埋怨埋怨那个,唯独自己最是无辜。可是,皇帝陛下的赦免,让他脱离了羁绊,可也令他重新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这副枷锁令他不堪重负,令他愧对列祖列宗。
好在还有这些子侄,好在他们还有一颗不屈的心。有他们在,李家就还有希望,有他们去冲锋陷阵,他李如桢就可以一卸仔肩,就可以对列祖列宗有所交代了。
李如桢的雄心,早已被磨灭殆尽,唯有寄希望于下代儿郎了。
“好,既然你们有这个雄心,那我就豁上这张老脸,去为你们向皇上请命,”
“多谢三叔成全,”
“多谢爹爹,儿子一定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的。”
李如桢终于答应下来,李庆三人自然大喜,一起跪在地上,向三叔李如桢叩谢。
――――
皇帝陛下最近心情很好,非常高兴。
中国人讲究“守成”,讲究祖宗的“成法”不可变,否则就是忘本,甚至就是大逆不道。
而泰西人的“文明”发端的晚,因此就没有那么多的“成”可守,没有那么多的“先王之法”可以“固守”,他们的思想也就因此没有那么僵化,想象的翅膀在自由的天空中翱翔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限制。
前几日皇帝陛下微行信王府时,正赶上毕懋康与卢卡斯和亚当斯等人愁眉不展。
火铳的燧发装置已经大有改观,可总是不能将手指的动作,顺畅地转换到转动搓轮的程度。后来又经过几十次、上百次的试验,仍然不得要领。
火铳燧发装置的改进因此陷于停顿。
其实,就目前火铳燧发装置的水平,已经比此前的点火发射效率提高了很多,应该说是差强人意。此前点火发射三发的时间,现在的燧发可以发射五六次,若是再对士兵进行严格的训练,一俟他们熟练之后,效率肯定还会有提高。
但是,毕懋康却以为,既然已经开启了燧发装置,若是不能达到最佳效果,总是一个相当大的遗憾。
毕懋康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之后,卢卡斯亚当斯也都是深以为然。
信王府是目前大明王朝“高科技”的研制场所,因此皇帝陛下很是关心,若是三两日不微行一次,肯定是会寝食难安的。
毕懋康等人面临的难题,皇帝陛下也是知道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前世并没有接触过机械制造方面的工作,更不敢说是机械方面的专家,因此也就没有敢于进行尝试。
皇帝陛下微行信王府,更多的是在精神方面给予鼓励,在无之方面给予支持。
但是,他这次来,并没有直接去到毕懋康他们的那个院子。皇帝陛下先得去办一件小事。
有薛文周和解学龙这两位大力帮衬,任大华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他自己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肯定就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京城看望两位妹妹了。
不能亲自看望,只能捎封书信表示问候。
本来这种小事儿,本来是不用皇帝陛下亲自践行的。可人家任大华总是将两位妹妹托付给了自己,若是置之一旁不管不问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皇帝陛下只想顺便问候那么几句,聊表关切之意而已。
第197章 被嘲笑与被嫉妒1()
来到信王府,尚未没进到任盼盼和任莹莹所居住的那个院子,隔着院墙就听到从里面传出一阵阵的莺声燕语,欢声笑语。里面不知是在干什么,但显然很是热闹。
皇帝陛下大感好奇,不由就加快了脚步。
进到院子里之后,才发现梁惠妹竟然也在这里。
梁惠妹不仅在,而且还是主角……嬉笑嘲弄的主角。
尽管如此,梁惠妹依然甘之若饴,依然一下一下地重复着抛起、接住的动作。
皇帝陛下稍稍定了定神,才赫然发现在梁惠妹手上翻飞着的,竟然是一致长把、长管的手铳。
原来,在西山靶场的时候,梁惠妹就被任氏姐妹那优美的射击动作吸引住了。尤其是射击之后,还将手铳轻轻地抛起,然后又随手那么一下,就接住了那旋转翻飞而降的手铳,那动作……简直是拽到了天上。
而更令梁惠妹无法接受的是,皇帝陛下看那两姐妹的眼神,竟是那么的专注。
自己与他呆了这么长时间,也侍候了他这么长时间,他可是从来没有拿这种眼光看自己一次的。
梁惠妹自幼就不太“安分”,不喜女红,而对舞枪弄棒什么的很是痴迷。因此,就在跟随姐姐经商的过程中,向那些护卫们讨教了武艺。那些护卫也是为了讨老板娘的欢心,就教了她几招小擒拿的手上动作,权且以博小姐一乐。
没想到梁惠妹竟然就此痴迷,日加练习,竟也非常熟练。
因此,梁惠妹认为自己的手上功夫,是绝对不次于那两姐妹的。
皇帝陛下批准她与两姐妹同住信王府之后,梁惠妹就缠着毕懋康也要一支手铳。毕懋康看她是皇帝陛下身边的近人,所以不好强硬拒绝,就在试验过后废弃的手铳中找寻了一支送给她,权当是废物利用。但是,子药是绝不会奉送的,而且也只答应她只有去靶场的时候,才允许她试射那么一两下。
试射不试射的,梁惠妹并不在意。她想的是先把手上的功夫练出来,到时候自己也耍上那么几下,好让那个人看看。
“王……皇上,参见皇上,”还是那两姐妹首先看到皇帝陛下进来,因此就赶忙施礼。
皇帝陛下的身份,对两姐妹已经不是秘密。而两姐妹也比以前郑重了许多,还跟身边的侍女学习了陛见的规矩,因此每次相见都是大礼参拜。
“啊,皇上……奴婢……哎哟,”梁惠妹因为是半侧真身,所以并未及时发现有人进到院子里。等那两姐妹俯身施礼了,她扭过头去,这才发现是皇上驾到了。
她要忙着见礼,而刚刚抛起的那沉甸甸的手铳却是急速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脚面上。那可是铁家伙啊,这一下可着实不轻。梁惠妹吃痛不住,一下就坐到了地上。
“免礼,唉……留神,”皇帝陛下刚想要伸手虚扶那两姐妹,忽然一眼瞥见那边发生的惨象,因此就又两步跨到了梁惠妹的身边,伸手搀住了她的手臂。
“哎哟,哎哟,”梁惠妹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脚面,呲牙咧嘴地呼痛不已。不过,看到皇帝陛下那副关切的样子,这小妮子的心里还在暗自得意,“总算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可这代价却是着实不小,“哎哟,哎哟,别是脚面骨都给砸断了吧……”
“看看,看看,没事儿吧,”皇帝陛下想把梁惠妹扶起来,双手用力之际,一只小手恰巧落入自己的掌中。他低头一看,不由“嚯”了一声。
梁惠妹那本来柔嫩洁白的小手,很有几处青紫不一的瘀伤。看来这小妮子是真下了功夫,这些手上的伤,肯定是抛接手铳的时候不慎弄伤的。
“这是何苦来哉,”皇帝陛下看了,不由有些心疼,“不行……咱就别……”
“谁说……”梁惠妹最怕别人说她不行,因此一句反驳的话就要冲口而出,但是猛然间又发现,这可是皇上,怎么能如此无礼呢?所以,只好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先别动了,看看有没有出血吧,”皇帝陛下没有继续在意手,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脚上。
梁惠妹不敢再反驳,乖乖地解开鞋,退下罗袜,一只雪白的嫩足就呈现在面前。只是这玉足之上,点缀了一个不小的凸起,而且颜色还非常鲜艳,恰似一朵即将盛开的红牡丹。
“看看能动不能?”皇帝陛下没有在意这件非常接近艺术的物品,而是更在意这件艺术品主人的感受。他将自己的手掌垫在梁惠妹的脚掌下面,并示意她轻轻动几下。
“奴婢……奴婢怎好……”感受着从不远处投过来的那四道夹杂着鄙夷、羡慕、嫉妒外加恨的目光,梁惠妹的心里已经爽翻了天,刚才……乃至几天来受到的嘲笑,也几乎一下子都得到补偿。因此,她的嘴上在假门假事地告罪不已的同时,脚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抬起半分。
“别磨蹭了,赶紧试一下,”皇帝陛下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这小妮子嘴边泛起的得意。
“那奴婢可就冒犯皇上了,”梁惠妹一边说着,一边脚掌轻轻用力,“只是脚背痛的厉害,好在应该不妨碍走路……”
“能走路就成……不过,最好还是别大意,让御医来看看的好,张……”
“皇上,别叫什么御医了,那么远……等御医来了,兴许奴婢就已经可以走路了,”可不能让御医来,御医来了,说不定你又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哦,真的没事,没事就好,有事的时候再传御医……”皇帝陛下自然意会不到梁惠妹的小心思。
皇帝陛下是猛然想起这里毕竟不是皇宫,一来一去耗费时间不说,若是让别人得知了,还以为是自己把人家小姑娘弄得见红了呢!而在这种事情上,自己是既不能事先声明,也不能事后警告,越是声明和警告,事情恐怕就成了板上钉钉……因此,皇帝陛下也迅即打消了请御医的主意,“还是去屋里吧,躺在床上歇息一下,抹上点儿药,肯定会好的快些,”
皇帝陛下本是无心之语,哪知道梁惠妹一听到“抹药”这两个字,小脸儿竟然腾的一下,比刚才更红了。
第198章 被嘲笑与被嫉妒2()
皇帝陛下早已将在陕西的那段往事忘记干净,可梁惠妹却一直铭刻在心。
那是她第一次与那位王爷见面,也是第一次让一个陌生的男人触摸自己的肌肤,更是因此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真正动了心。有这么多的第一次,她怎么能忘记呢!
“有情况……不,是有奸*情,”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因为同行最是知根知底。因此梁惠妹在那儿假门假事的表演,皇帝陛下浑似不觉,而一直在旁边的任氏姐妹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把戏,并且一针见血地给出了最准确的判断。
看出这对男女之间肯定别有隐情之后,两姐妹气鼓鼓地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气不过,也实在无法忍受。于是在相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当然是上前进行“强制性”地“帮忙”了。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伤到没,哟,还挺严重呐,来……姐扶你回屋歇着去,一会儿姐就给你抹药啊,抹上药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两姐妹就不由分说,一边一个就要把梁惠妹的手臂抓到手里。
梁惠妹肯定不甘心就此松开皇帝陛下的手,可也被两姐妹硬生生撕扯着地夺了下来,然后不由分说地就架弄着往屋里走去。
“皇上每天都有那么多的军国大事,日理万机呢,可不能耽误了,”
“就是,皇上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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