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最关键的时候”,就是做为主将都非常乐意干、也是非常露脸的事情了。
当前面经过众将士的奋勇拼杀,战场上的局面对本方相当有利,或者对方的败像已经非常明显,只是尚未彻底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已经犹如朽木支撑的大厦,外表看起来再巍峨高峻,可只要轻轻一推,很可能就会在顷刻间摧枯拉朽、土崩瓦解。
这个时候主将一出场,既是对本方士气的极大鼓励,也是对对方士气一个彻底的打击,一举确立本方的优势,最后一鼓作气将优势转化为胜势,那基本上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当然了,若是能够混到皇太极的那个份儿上,就没有这么多的限制了,他也不会考虑这些问题。(。。l他若是再想冲锋陷阵,那可就是有些不知自重了,因为已经根本无此必要。
但是,若是他的老子努尔哈赤依然健在,某些时候他一样也要亲提战马冲锋陷阵。而当他的老子挂掉之后,他就无需再展示自己的勇猛形象了,因为只要他亲临前线,就已经足够激励士气了……所谓“主将”,可不是“主上”,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两者却是判若云泥。
现在,苏布地面临的,就是后一种“最关键的时候”。而且,不仅苏布地自己需要这么一次出场,整个建昌城似乎也更需要他们的苏布地有这么一次出场。
决定建昌城命运的一刻似乎就要到了,苏布地期待已久的殊死一战马上就要来临。
而他的亲兵护卫们,似乎也看到了一场大胜就在眼前,因此就没有再行阻止,而是开始准备出动……前面的那一半人开始催动坐骑,战马也喷着响鼻,坚硬的蹄子也在地上不停地踩踏,他们已经开始缓缓启动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一连串闻之令人毫毛竖立的、恐怖的轰鸣声又再次响起。紧接着,猛烈的撕裂空气的声音强烈地刺激着人的耳鼓,然后就是穿透皮革和肉体的声音……
这一连串声音,总共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而在这一连串声音响过之后,苏布地的视野就猛然开阔起来,原来挡在他的身前的那些亲随护卫,以及那些已经冲出城门洞、艰难跋涉于三道壕沟之间的两三百名蒙古骑兵,顷刻间就连人带马荡然无存。
实际上,荡然无存是不确切的,至少还能看到在半空中飞舞的一些断肢残臂,以及一片一片又一片鲜红浓稠的血浆,其中赫然还夹杂着几颗显露出惊惧、恐怖目光的马首。
而若是目光随着这些东西的坠落看下去,又会看到比空中多得多的同类物事,已经铺满了一地。
中间有一小段空隙,仿佛时间都为之一滞。等空中的物事坠落地面之后,时间似乎才与之前接续上,人的惨痛的嚎叫,以及战马的悲切垂死的嘶鸣,才终于响彻起来。
还是苏布地的这些亲随护卫反应灵敏。
当那一连串的声音响过,那些亲随护卫就绕过自己的主将,开始向苏布地的前面涌去。他们要用自己的身躯,来为苏布地做一个屏障。否则若是苏布地挂掉,即使他们幸存下来,可他们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是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之上的最重要的作用,或者说他们来到战场之上,更重要的作用就是替自己的主将遮挡刀剑和枪子儿的。他们做这一切,根本无需有人发号施令,而是他们的“自觉”行为,或者说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苏布地终于舒了一口气。
其实,就在刚才,就在他要提战马冲锋陷阵之前,他的心里竟然是期盼着刚才那一连串的声音早些响起。更确切地说,是在他纵马驰骋、冲出城门洞之前响起。
因为这一连串的声音响过之后,总会有段时间的耽搁,才有可能响起同样的声音。而他认为,中间的这一小段时间的耽搁,已经足以让他、和他的亲随护卫们冲出城门洞、冲过那该死的三道壕沟,冲击到明军的火铳手阵地、冲击到明军的火炮阵地,而到那时候,他相信,他、以及他所率领的蒙古铁骑,完全能够踏平明军的阵地,将那些什么火铳和火炮,顷刻间就变成无人值守的废铜烂铁。
因此,一俟那一连串声音响过之后,他根本无视、也根本不允许他对那些层叠于地面,以及倾翻到壕沟里的血肉,马上就要提战马,率领后面的蒙古勇士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可是,那些亲随护卫却仍然死死地阻挡在他的身前,更有两名贴身护卫将他战马的马头死死夹住,就算是他连踢带踹、甚至用钢刀的刀背狠狠地砍向他们,他们也是毫不妥协。
因为他们知道,火炮虽然铁定暂时不会很快再次发射了,可对方还有火铳。他们是不怕那些弹丸的,面对死神他们也毫不畏惧,可问题是他们挡住那些弹丸之后,后面还依然有弹丸飞过来,主将依然无法冲击到对方的阵地。因此,在他们的前面,应该还要有更多的蒙古勇士来完成遮挡弹丸的伟大使命。他们所起的作用,只能是最后一道屏障。
苏布地之谓主将,或者之谓喀喇沁蒙古建昌城的领主,就在于他每每临危不乱,就是再惨烈的战斗场面、在最残酷的现实面前,他都能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因为在他的一生当中,类似的情况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以后也还会不断地出现……当然了,若是他足够幸运,能够活下来来的话。
因此,在狠命地踹了阻挡住他的战马的贴身护卫几脚,“啪啪”作响地用刀背狠命地砍了那两条后背的铠甲之后,苏布地也就“无奈”地放弃了打算马上冲锋陷阵的想法。
因为有这一番动作已经足够,足够激励后面的蒙古骑兵的士气。他们在百户、千户的呼喝带领下,已经从自己主将及其亲随护卫们的身边疾驰而过,冲出了城门洞,冲向了那三道壕沟。
第500章 得偿所愿1()
‘蒙’古人的惨嚎之声、战马的嘶鸣之声依然回‘荡’,城‘门’‘洞’中就又有‘蒙’古骑兵嚎叫着冲了出来。。。更新好快。
战斗持续,‘蒙’古人就像是灭之不尽一样,源源不断地奔涌而出。明军的火铳手们,已经从刚开始“过年儿”的感觉中逐渐清醒过来,已经开始恢复到“正常”的战斗节奏中来。
先是那首先出场的五百多名‘蒙’古弓箭手,让他们大快朵颐,然后就有‘蒙’古骑兵,从城‘门’‘洞’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他们手中的火铳的铳管已经热的发烫,而且一个人发‘射’,他总是要在低头装填弹‘药’之后,再抬头寻找、确定目标,中间也的确要耗费一些时间。
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就要恢复他们以前所采取的那种‘射’手和辅助兵两两配合的作战模式了。
在刚开始与那五百多名‘蒙’古弓箭手对‘射’的过程中,虽然并不是对方所有的箭矢都能够‘射’到他们的阵地上,可也是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当场阵亡的,和受了重伤的,已经被青壮抬到了后方,进行及时的处理和救治,而那些受了轻伤的明军火铳手却说什么也不撤退,他们的伤口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之后,就一直坚持在阵地之上。虽然不能、或者不便发‘射’火铳了,可他们还可以为队友做些装填弹‘药’之类的辅助工作。
刚开始的时候是这样,是由受了轻伤的人员为队友做些辅助,一俟那五百多名‘蒙’古弓箭手被他们蚕食殆尽之后,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从城‘门’‘洞’中冲出的‘蒙’古骑兵了。(。。l)
因为战马的速度奇快,若是让他们冲过了壕沟,冲到了开阔地带,情势就不易遏制了,最关键的是火炮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了。因此,必须将‘蒙’古人壕沟以内。
但是,火铳‘射’程只能达到第三道壕沟附近,无法到达更远的距离。明军火炮的发‘射’频率虽然比以前有了相当大的提高,可毕竟不入火铳便捷。关键时候可以用火炮轰击一下,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要依靠火铳的打击。
因此,火铳‘射’击的密度不一定多么大,可‘精’准度却要求极高。所以,明军的火铳手中,那些由辅助人员提升为‘射’手的人,此时又恢复了原来的角‘色’,专‘门’为‘射’手装填弹‘药’了。
经过如此的调整,虽然‘射’向对方的弹丸密度降低了很多,可因为‘射’手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目标,所以‘射’击的效率却反而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而随着他们‘射’击的方向稍稍偏向两侧,很多的‘蒙’古人和他们的战马,在中弹之后就直接倾倒进了壕沟里了超品‘药’师。因此,本来用土石填出的道路,也在不经意间不断地向两边扩充,‘蒙’古骑兵出城的道路也随即逐渐宽广起来。
“‘射’击两侧,‘射’击两侧,”传令兵又再次在火铳手们的后面往来奔驰,传递命令、或者强调提醒着火铳手们的打击方向。
这个命令是孙承宗下达给火铳手的。因为他站在后方,对战局的变化看的非常清楚,尤其对敌方的冲击路线一目了然,因此虽然他知道刚才已经下过几乎同样的命令了,可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再强调一下。
“传令火炮阵地,”给火铳手阵地下完了命令,孙承宗又叫过一名传令兵来,“只要‘蒙’古人到了第二道壕沟、不,只要‘蒙’古人接近壕沟,就给我轰他娘的,”
孙承宗已经年近七旬,不说是朝廷的授予的名器,兵部尚书,蓟辽总督等等暂且不提,就是辈分儿资格都是吴襄、王廷臣辽东众位总兵所不可比拟的。
因此,平时虽然都是与这些邱八做一处,可他多少还是自恃身份,鲜有嬉笑怒骂之举。今天看来心情是格外的爽了,所以不觉就口出粗言。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虽然暂时还无法断定能够消灭多少‘蒙’古人,可大家也都知道取胜那是板上钉钉的了。此时见总督大人出以谑语,随即也都报以爽朗的笑声。
“对对,轰他娘的,轰他娘的,哈哈哈,”何腾蛟刚刚从其他那三个城‘门’巡视回来,听到老大人的谑语,也不禁开口随和一句。
“哦,是云从回来啦,怎么样?”孙承宗赶紧上前招呼。
身为兵部尚书、蓟辽总督,孙承宗可谓国之重臣,可他对于只是四品的参军部的何腾蛟,还是尊重有加。
孙承宗的尊重,可不仅仅是因为何腾蛟是皇帝陛下的身边人,而是因为何腾蛟、包括宁远城守卫战时的卢象升,以及他们两人所带领的其他参军部人员,的的确确是提供了一些必不可少的帮助,不管是情报的收集和整理、分析,还是根据战术思想制定战略计划等等,他们都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奉上最好、几近最完美的答案。
孙承宗不是没有曾经萌生过要挖一挖皇帝陛下的墙角的念头。可没想到的是,当他用隐晦的言语试探卢象升、何腾蛟以及他们手下的几名‘精’干人员时,他们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也以同样隐晦的言语做出了非常明确的回答――他们不会离开皇帝陛下身边,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暂时不会。
上次在宁远城保卫战的时候,孙承宗就对卢象升等人表达了求贤若渴的心情,可被明确拒绝了,可也答应帮助他代为培养人才。
卢象升他们说,他们之所以不舍得离开皇帝陛下身边,并非是攀附之心在作祟。相反,若是能够有幸在蓟辽总督的手下呆上几年,至少在军功方面肯定是大有收获的,这对以后他们的晋级绝对是相当有帮助的。
孙承宗也是感到纳闷。说实话,他之所以产生揽才之心,所凭恃的就是在军功方面的近水楼台,本来以为他们意识不到,他自己也不好赤果果地抛出这个‘诱’饵,可这么一说,原来人家早就明白,并非懵懂无知。
因此,孙承宗就特别留意他们的解释。
他们说,他们之所以不想这么早的离开皇帝陛下的身边,完全是感到在皇帝陛下的身边能够学到更多的东西,绝非贪图近水楼台先得月,贪图在皇帝陛下的身边能够得到更多的晋升的机会。
不管是那些能够令人对即将发生战斗的广大区域的地理环境一目了然的战略沙盘,还是那些战略战术思想,这些有形无形的东西,都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皇帝陛下每次奇思妙想,都要让他们感佩莫名,而且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吸收,而且一直到现在,皇帝陛下还在不断地迸发出思想的火‘花’,他们又如何能够舍得离开呢!
。。。q
第501章 得偿所愿2()
若是离开,就意味着他们就要放弃这样广见闻、增才干的机会。
将来的某一天,他们或许会离开,到战斗的一线去,把自己从皇帝陛下那里学来的东西,应用到战斗实践中去。可目前,因为他们自觉尚有重大缺陷,因此绝对不敢就去冒险。
而像是如此几个月时间的短暂离开,他们倒是非常乐意,因为既可以增加实践,而又能够在不久之后再次回到皇帝陛下的身边,所以他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对于他们所说的内容,孙承宗听后也是深有同感。
“皇上圣明”、“皇上睿智”等等颂圣之语,历经四位君主的孙承宗,那也是经常挂在嘴边。可他也知道,那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颂圣谀辞,只是当做的必不可少的“交际语言”而已。放眼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每天都在口若悬河,所说的话,大多都是这样的既言不由衷、又华而不实、但却是必不可少的内容。
可是,对于当今的皇帝陛下,孙承宗至少可以保证,出自自己口中的那些颂圣之词,多半是发自真心,绝非言不由衷的谀辞。而皇帝陛下另一些举措,孙承宗当时还有些不以为然,可事后都证明是正确的,而且是必要的,比如坚壁清野之策,比如主动舍弃锦州等五座城池……朝廷的旨意刚出之时,若说是满朝皆惊,那也毫不夸张。
可主动放弃了锦州那五座城池之后,虽然防线暂时后退了百多里,大片的国土沦陷于后金,但因为是主动采取的措施,因此五座城池中本来就不是很多的居民,可以有条不紊地撤离,因此并没有受到多么大的损失。
而因为后金的水军几乎就是空白,以宁远城和觉华岛为相互支应的据点,非常稳固,根本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因此就可以轻易地阻挡了后金的南下。
如今看来,锦州那五座城池,虽然目前还在后金的手里,可只要大明愿意,随时可以失而复得。
再有就是,坚壁清野的政策坚持下来,后金女真人的日子越来越紧,看样子几年之内他们都无法翻过劲儿来,因此也不会对大明形成重大的威胁了。
这才是大明最想要的局面,也是孙承宗最为佩服皇帝陛下的地方。
当然了,这些政策的实施,必须得有大气魄、大心脏,要有高瞻远瞩的胸襟,还要有坚韧不拔的意志,这是孙承宗等人对当今皇帝陛下最是心悦诚服的地方。
“回总督大人,”何腾蛟依足了礼数,首先向孙承宗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接着说道:“其他三处城门都很安静,城内的蒙古人也没有要出城挑衅的意思,”这是先把建昌城内蒙古人的动向汇报一番,接着就说到己方的应对,“遵照大人的吩咐,我叮嘱杨国柱等几位总兵,一定不能松懈大意,不要被暂时的平静所麻痹,一定要严密注视敌人的动静,绝不可掉以轻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