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杯子底一亮:“兄弟我已经喝了,你快说吧!”
宋江捧着杯子慢条斯理地说:“四大剧盗难以剿灭,除了兵强马壮之外,还在于熟悉地理,占着优势。官军的围剿每次都是在四大剧盗的地盘上,哪里能够轻易得手?”说了一半他撇了撇嘴:“论实力,我并不怕田虎,只要他敢明着交手,不出三五回合我宋江肯定能将其拿下。不过如果他不出来与我们交手,而是躲藏在山沟里,那就麻烦了,别说我们这五万人马,就算再加上五万也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他的地盘全是山,十万八万的人也不好干什么,只能是我们进山邀战,我明敌暗,损失必定会很大。就算我们把老本拼上能打败他,但也难以将其全歼。如果他藏匿在深山老林里,日后东山再起,只怕朝廷必然不会放过我们了。”
虽然是醉意朦胧,符德安也听得出来宋江说的是实话,他拉住宋江的手:“宋将军能这么说,心中必定是有破敌之策了?”宋江嘿嘿一笑,刚要开口又马上停住,手朝着周围一比划:“耳目众多,不可泄露。”符德安说这些都是军中大将、心腹之人,不必避讳,怎奈宋江执意不肯说,符德安只好命众人散去。宋江这才附在对方的耳朵边上说:“我要去说服田虎归顺投降。”符德安酒意已经醒了几分,一把推开宋江:“痴人说梦!再胡说八道,老子把你拖出去砍了!”宋江依然是嘿嘿的一笑:“你不会杀我的。你不过一万人,俺有四万人;你的手下并无什么有名的大将,俺的卢俊义可是河北拳棒第一;你的士兵只是来跟着你混饭吃,俺的手下全是磕过头的弟兄。你动我一下试试?”
符德安一下子泄了气,倒在椅子上问:“难道你要犯上作乱不成?”宋江道:“末将以前是犯上作乱,可现在并没有那个心思。俺接受招安就是要为国出力,博一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怎么会无端的又犯什么上,作什么乱呢?只要将军不对我疑心,我必定时刻尊大帅为上官。”符德安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末将想给大人再送一份功名。”符德安半信半疑地问:“田虎乃是一方之枭雄,怎么会投降归顺呢?”宋江回答说:“他自己未必会主动提出要投降归顺,不过我们可以帮着他。”他接着辩道:“孙子云,上兵伐谋。又云,不战而屈人兵。如今昔日的四大剧盗中,北方只有他自己了,未免形单影只。只要我们大兵压境,田虎和他的手下心中肯定要惊慌,我们趁热打铁,派能言善辩之士前往游说,让田虎知道,像末将这样的无能之辈在接受招安之后都可以得到朝廷的重用,那么田虎也会考虑走这条道路,以免搞得鱼死网破。”
宋江似乎酒意全无,起身踱步到符德安面前,停下脚步双目炯炯地望着符德安说:“大人如果能听宋某一句话,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宋某以往在江湖上小有薄名,主要是因为宋某做事情向来忠信守义,言必信,行必果,大人不妨也相信末将一次。这次出兵山西,如果我们按照常规,与田虎硬拼硬打,损兵折将不用说,结果也不见得就令人满意,所以我们应该首先努力争取说服田虎。假定我们能够兵不血刃的平定山西,皇上和朝廷大员们会怎么看大人?枢密使会怎么看大人?国人定会把大人当作盖世英豪来看待,毕竟多年未能平定的山西遵大人之将令一鼓而定,这是何等的功劳呢?这与经过沥血苦战方能获胜相比较,哪一个更能显示大人运筹帷幄的能力呢?”
见头脑简单的符德安的思路已经开始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来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意,宋江继续说:“即使田虎不肯归顺,我们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熟悉当地的情况,与山西的官军多多沟通,这样下一步开打的时候也比赶到山西就动手要好上很多。毕竟打完山西之后,忠义军很可能会再次受命南下去打方腊。”符德安腾的一下跳起来:“你怎么知道枢密使大人要攻打方腊?”宋江笑笑,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将他按回到椅子上:“因为童贯大人现在考虑的是将来平定了国内局势之后要在北面做一番大事业,做我朝君臣将士二百年来一直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情!”他把手从符德安的肩上拿开,走到桌子边静静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半晌才说:“这也是宋某一直想做的事情。”
第八十一章 迎战事摩拳擦掌
山西田虎占据着晋东南太行山南段从榆社到壶关之间的大片地区,以璐州、长治、黎城为中心,北面是官军重兵驻防的阳泉、娘子关,东至河北的涉县,与东太行申虎的地盘相连接,南临壶关,西则俯瞰着从中原进山西的官道,虽然地形狭长,但四面都是高山峻岭,有着明显的地理优势。由于太行二虎的存在,原本人烟稀少的地面这些年来显得十分热闹,不是哪处的地主山寨被义军攻破,杀个鸡飞狗跳,就是官军几路合剿,搞得天昏地暗。不过目前璐州市面上的气氛还算不错,虽然官军要来进攻的消息已经传开,但百姓们对田虎似乎还是很有信心的,不少人还表示,如果官军真的攻过来,自己宁可放弃家业去参加义军。璐州田虎的老营出人意料地坐落在璐州城外东面的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里,周围的山梁上都有义军在守护,据说田虎是为了怕士兵们扰民过甚而把总部放在这里,也有人说是田虎怕总部在城中容易遭受围攻而特地选在此地。这里距离城池不过三四里地的样子,足可以与璐州城形成犄角之势。
从晋阳回来后田虎一直没有闲着,一方面把散布在各地的部队进行了重新的部署,有意识地加强了几个战略要点的防守,另一方面召集军中主要头领到老营会商应敌之策。田虎手下有名的四彪将、八威将,除了驻守北面昔阳的将领方鸿江之外全数到齐,大家聚在老营的议事厅中,一边大碗喝着茶水,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如何与前来征剿的威盛军杀个痛快。
厅堂之上,田虎手下的四彪将之一、一向以勇力过人的壮汉山士奇高声叫嚷着:“怕什么!俄早就想着要跟梁山的花和尚、黑旋风他们较量一番,老大总是拦着不让,这次总算有了机会了!”八威将中比较老成持重的耿恭笑呵呵地冲着他说:“你知道老大为什么要拦着你?一是怕伤了大家之间的绿林和气,二是担心你小子不是人家的对手,丢了咱们太行山的面子!”周围众人闻听哈哈大笑,山士奇也跟着傻笑,笑了一会儿他停下来说:“其实原来咱能打过他也不去打,因为大家都是举旗造反的,不能自家人打自家人;可是现在,打不过也要打,他们已经归顺了官府,两家现在是对头了,你们说是不是?”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夸这小子现在终于明了事理,知道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了。
耿恭问大家为什么宋江一伙要投降官府?这下子可把众人问住了。在前年梁山烧寨下山之后,太行山的好汉们也议论纷纷,最终也没有猜透他们为何如此行事。因为从势力上讲,水泊梁山比田虎要强大,甚至比王庆也毫不逊色;论局面,梁山刚刚连续打败了童贯和高俅的剿讨,朝廷拿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那为什么要接受招安呢?难道官粮官饷真的比山寨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要好吗?毕竟是事不关己,很快地宋江们去了湖北,太行山好汉也就渐渐忘却了这些疑问。可是现在梁山好汉摇身一变成了威盛军,要重兵围攻太行山,难怪大家要旧调重弹。(文-人-书-屋-W-R-S-H-U)
大家吵吵嚷嚷间,有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欧阳德基已经从后堂出来在边上静静地听了半天了。众人把目光全都转向这位深得大家敬重的智囊,耿恭说:“先生,你一向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你来说说,梁山宋江为什么要投降朝廷?”
欧阳德基微笑着冲大家挥挥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用平缓的语气问道:“你们说,我们算不算君子?”君子?大家都被这个离题万里的提问搞得摸不清头脑,山士奇摸摸脑袋:“君子是什么东西?好像只有那些秀才老爷们才整天标榜自己是君子吧?”耿恭嗤了一声说:“那些人嘴上说得好听,手底比谁都黑,还君子呢!我们这些年来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但我们用不着去和那些伪君子混在一起,我们不是君子!”
“那我们是不是小人?”欧阳德基又问。“小人?”山士奇拨楞了一下脑袋:“我们怎么会算是小人呢?咱们大哥自从占了这三州十一县,官府骂我们是反贼,可老百姓却拿我们当救星:恶霸,咱们给灭了;官兵,咱们给打跑了;税负,咱们降下来了;孤儿寡母,咱们给救济了。就算咱们称不上君子,可绝对不能说是小人吧?”他呼扇了两只大眼睛盯着欧阳德基问。
“说得好!”欧阳德基身后,刚刚从后堂走出来的田虎高声赞道:“咱们不管别人说咱们是君子还是小人,咱们只要凭着自己的良心去办事,多为身边的百姓做一些好事、善事,活着,走到哪里都不后悔,死了,见了阎王爷也不亏心。”
堂上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待大家分头落座之后,田虎又说:“自从我八年前举事上山之后,有不少原来的弟兄离我而去,也有不少新弟兄投奔而来。老弟兄意见不和离开,我从不为难;新弟兄志向一致的,我双手欢迎。大家还记得我在马山老寨大门口写的那副对子吧?”山士奇抢着说:“记得记得:贪生怕死莫入,升官发财请便。”欧阳德基接着这个话题说:“不错,宋江他们究竟是贪图什么,咱们不去管他,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走咱的独木桥。如果他带着人马要来攻打咱们,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营中与众多文化水平不高的头领们相处的时间长了,欧阳德基也学着象田虎那样讲话尽量用大家容易听得懂的方式。
当下欧阳德基在田虎的授意下,开始向在座的诸位将领讲述为了应对梁山威盛军而做出的新的部署。就在田虎安排众头领抓紧囤积粮草,整修营寨,积极准备迎击宋江的威盛军的时候,东面警戒的部队派人前来报信,说东太行的大寨主申虎前来拜访。
申虎原本名叫申四郎,早年也是田虎手下的部将,因为田虎自从兵困晋阳不成遇了挫折之后,听从欧阳德基的建议撤到晋东南的大山中休养生息,这与申四郎豪放粗犷的性格大相迥异,几次闹着要出山去攻州破城,结果遭了田虎的斥责。他一气之下带了一些人马私自下山自立门户闯荡,后来被河东经略使亲自带兵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还是田虎与欧阳德基带手下将他们接应出重围。申四郎惭愧之下想再回田虎旗下却被田虎婉拒,公开在山西绿林众好汉面前提出允许他自立门户。申四郎觉得大恩未报不忍就此离去,便转而在太行山的东面扎下了老营,发誓说虽不能日夜相伴身边,也要在近处替田虎看守一面的门户,并且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申虎,意思是要替田虎出头(田字上下出头即为申字)。这几年来田虎对他虽不能完全倚重,但两人之间的交情还是很不错,两家的手下也从未闹过什么别扭。这次申虎到这里来的用意会是什么呢?
第八十二章 盘道义剑拔弩张
闻听昔日的老兄弟贸然而来,厅堂之上顿时嗡嗡嗡地响起了一片议论声。田虎一面传话下去请申虎他们来见,一面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智囊欧阳德基。对大当家的心知肚明欧阳德基迅速思索了一下:“依在下看,这次申四郎估计是来给宋江当说客的。听说前一段时间申虎与宋江手下的几个头领打得火热,那几个人还在北太行住了不少日子,看来我们不仅要抵挡前门的狼,还要防备后门的虎啊!”田虎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刚要说话,手下已领了几个人进来。打头的三个人堂上众人都认识,俨然就是东太行的几位大寨主申虎和杨利伟、方中原,后面三个却不认得。田虎与欧阳德基对视一眼之后,连忙大步流星地迎上去:“申寨主亲自前来,田某甚感意外,有失远迎!”申虎赶前两步纳头便拜,田虎连忙笑着相搀,拉起他来两人携手进厅堂。
申虎果然是豪爽的脾气,与厅上众头领见礼之后,未及落座便回身指着身后的三个陌生人介绍说:“这三位好汉也是好朋友,我给大家介绍,宋江大哥旗下的打虎英雄武松武二郎、美髯公朱仝和拼命三郎石秀。”田虎等人个个闻言大惊:梁山的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深入到自己的腹地来了,山士奇等人更是早已刀剑在手,怒目而视,只等大哥一声令下,就立马把来人砍成肉泥!
申虎见厅上的气氛不对,连忙跳到山士奇等人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众人:“诸位兄弟,大家都是好朋友,拿刀拿枪的干什么?”山士奇刀交左手,伸手将申虎推得倒退两步:“你小子少来这一套!俄们早就听说了,你与宋江的手下勾勾搭搭,莫不是看到那宋江投降官府之后升官发财眼红了,想拿老子的人头去做投名状?”申虎被往日的好朋友一句话噎得面红耳赤,说不上话来,急得一跺脚,转身在田虎面前咕咚跪倒:“哥哥,世上只有你最知道兄弟我的心思,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田虎沉着脸问:“那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者武松这一年来早就对申虎的脾气了若指掌,见状在一旁朗声开口:“田首领,一切都不关申寨主的事,是俺们要来见你,申寨主不过是带个路而已。”一行人中朱仝心思最重,生怕直性子的武松言语之中得罪人,忙上前一步给田虎施了个礼:“在下朱仝,是奉了我家宋江哥哥的意思,作为他的私人代表特来拜访的。我家宋大哥有些肺腑之言想转告田首领。”“哦?”田虎对朱仝话中有话有点不摸头脑:“宋公明已然投降官府,就不再是绿林中人。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与谋,遇见了真刀真枪的干也就是了,何必搞什么先礼后兵?”
朱仝环视了厅上众人一遍,不卑不亢地说:“我家宋大哥接受朝廷招安乃是另有深意,绝非贪图荣华富贵。此番差我等前来拜见也并非是要先礼后兵。”见田虎和欧阳德基都不动声色,大将耿恭忍不住插言:“你家宋公明好威风,刚刚归顺官府,转手就去剿灭了王庆。难道不是想一鼓作气再拿俄们山西人显显威风,好再去换个紫袍金带?”身边的山士奇等人又是一阵骚动,摩拳擦掌的就要动手,把个申虎急得不知该怎么劝说才好。
朱仝强压着火气说:“列位要这么想,在下也没有办法。不过在下还是要把话说明白,顺天王王庆在湖北为了一己之私称王称霸,作威作福,搞得天怒人怨。他早已不是什么绿林同道,即便是我们没有招安,也不会坐视他胡作非为。不过此次我家宋哥哥率大军进山西,实在大有不同,乃是上差下派,身不由己。按着宋大哥的内心是绝不愿意与列位刀兵相见的,故而命我等前来转告田首领,等官军到来之时,田首领不妨偃旗息鼓,避入深山,这样我们也就可以去与上面交代了,不至于坏了彼此间的和气。待我们大军班师,田首领再下山不迟。”
“放屁!”性子火爆的山士奇跳将出来:“别人怕你们,老子还怕你们?你花言巧语想把俄们哄到深山里去,你们就可以不费力气的占了俄们的地盘,没那么容易!到时候,你们再老子的地盘上赖着不走不还是要打?晚打不如早打!你们想抢地盘不要紧,拿出点本领来看看,若是你能接得住山某人的刀,老子自然退避三舍!”说着挥刀就要直扑朱仝。朱仝身后一言不发的石秀哪里会让哥哥吃亏,一个箭步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