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虎视眈眈,倘有外敌入侵,官军那点本事可顶不了多少用处啊!”
宿元景哈哈一笑:“这句话别人来说,叫作忧国忧民;如果由你来说,就叫做拥兵自重。”宋江也笑了:“这就要靠太师指点迷津了。”“好说好说,老夫自有办法。义士面君之后可自请解散属下部众,老夫会站出来请皇上暂留这支队伍,去为国家荡涤匪患。”“荡涤匪患?”“你总要给皇上一个合理的说法吧。”“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降服那三家绿林?”“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不过义士所说有一点不准确——田虎和方腊已经不能算是绿林了。这两家匪寇决心叛逆朝廷,去年就称王称帝了!”
宋江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据说两人还相互勾结,要平分大宋江山。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宿元景点点头:“不错,关于两大贼寇勾结的消息还没有完全落实,所以大家商议了,还是先不要禀奏皇上。”他停了一下,仿佛是为自己身为清流派而依附了童贯等奸臣的意见,先“报喜不报忧”蒙蔽皇帝而惭愧,但马上他就振作起来,他提醒自己,清流派与权臣是不一样的。权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下事不如自家事”,而清流派考虑的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控制住宋江这支新生的军事力量,为将来与权臣们分庭抗礼而增强实力。
想到这里,宿元景饱含深意地望着宋江说:“义士心中所想的是为国出力,保境安民,但做事情必须有自己的力量,因此我等会为国家设法周旋来保留梁山的军马,希望义士不要辜负我等的一片苦心啊!”宋江知道他说的我等是代表着一大批官员,心想我梁山将来就是你们眼中的一颗棋子,但我今天就要把这个棋子的根基盘实。
他双眼噙泪,再次跪倒磕头:“老太尉对我梁山兄弟恩重如山,我宋江万死不能报答太尉恩德。”见宿元景好象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他接着说:“梁山头领多数皆忠义之人,愿意报效国家,肝脑涂地,虽有个别弟兄生性顽劣,但质朴义气,天地可鉴。然宋江虑将来招安定位之后,恐少数弟兄受不得朝廷法度约束,故还请太尉准许他们解甲归田,或投身商贾,或食利鱼米,一来可省去一些麻烦,二来可让朝廷知道我等自削臂膀,甘心归效。不知太师意下如何?”
宿元景觉得很突然,他不放心的问:“会有多少人离去?是否会影响根本?”宋江见他的样子,知他心中所想,答道:“梁山本有人马五万,头领近百,小可估计将来剩下三万可战之兵,四十忠勇头领。”“噢?这样就是说,人马要少一半,头领更是所剩无几?”
“太尉明鉴,梁山上的头领、弟兄多半本也是质朴平民,因为生计所迫,性命之危而铤而走险,其中不少人有家有业,象种田的、盖房的、打鱼的,这些事情他们拿手,拿刀拿枪的上阵打仗并非他们所长。原来在山寨的时候他们都有很大的用处,在梁山那一亩三分地上也自己出产很多东西,所以梁山并不是一味靠劫掠生存,但今后我们的军队也是吃军饷的了,所以他们若跟着军队四处征战就不合适了。再者,梁山现在还有不少岁数比较大的弟兄,加上打倭寇和御辽兵几次战斗中伤残的弟兄,我想都给他们一个安置,虽不说颐养天年,也让他们能够安心过日子。”
宿元景点头称有理,宋江接着说:“六下来的都是我梁山的精英,其中包括了原来官军中的一些将领,象呼延灼将军、关胜将军,还有秦明、董平等,都有万夫不挡之勇,他们也渴望再为国家效力,光宗耀祖,所以太尉大可不必担心梁山军的战斗力。”宿元景说这样就好。
宋江端着茶杯,咂了一口上好的云雾茶,然后又说:“还有一事,也请太尉斟酌。”“哦,什么事?”“前期呼延灼将军在大名北口前线,施巧计把辽军杀的大败,让契丹上下闻名丧胆。最近小可听说,辽国狼主有举兵报复的意图。若梁山军马都奉诏讨逆,恐边事再开,顾此失彼。”“有这样的消息?辽国又要犯边?”宿元景吃了一惊:“要真如此,还真是个麻烦。”他沉吟了一下:“我记得这呼延灼以前是汝宁兵马统制,要不就让他负责大名一带的边防军务?”
宋江故作惊讶地说:“河北路可是有一个季恩是兵马总管啊,就算让呼延灼还做统制,也大不过那位童贯大人门下的红人呐!”宿元景呵呵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呼延家族的声名毕竟还在,呼延灼一个人官职高一些没有太大问题,攫升的人再多就容易引起朝议;反正孙学的大名府尹位子一直还没有坐稳,这次干脆就让他占这个便宜,呼延灼在他的手下做个副职的兵马总管不算屈才吧。至于季恩,可以升任大同镇远军的节度副使嘛,反正大同早就是童贯的地盘。”宋江嘴上连称高明,心里却一阵的冷笑:这样一来,无论是梁山还是孙学都要感激他老人家的维护和提拔,别人将来也会把他们看成是宿元景一党的了。清流派号称维护儒学正义,实质上也时刻不忘与其他的门派争权夺利。
第二十九章 宋公明兵指湖广
前一阵子,在梁山主要头领的军事会议上,大家曾经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产生了巨大的分歧。由于朝廷给的指示很笼统,只是要求宋江带着威盛军尽快剿灭田虎、王庆和方腊三处反叛,但没有具体讲先打谁后打谁,这就给宋江们留有了很大的自主决定的余地。因为是接受招安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所以宋江很是谨慎,不但召集了梁山上的所有头领,希望大家都发表意见,而且把在外地的主要头领,除公孙胜之外全部星夜唤回山寨。
那天夜已经很深,山寨其他的地方灯火已经很稀疏,总寨中却要热闹的多。孔明、孔亮奉命在寨中巡逻,不让无关的闲人随意游走,因为在忠义堂后厅里的讨论还远没有结束。交椅上围圈坐着宋江、卢俊义、吴用、林冲、呼延灼、关胜、柴进、李应、花荣、秦明、董平、张清、徐宁、杨志、孙立、朱武、李俊、戴宗。
吴用已经把这几日来部分弟兄们议论的情况向大家做了通报,绝大多数头领认为第一个打击的目标不应该是方腊。毕竟方腊远在江南,而且目前梁山对于方腊的情况知之不多,虽然以前与方腊有过一些交往,但在他建立大越国之后就几乎没有什么往来了,在不明虚实的情况下就劳师远征无疑是不可取的。在田虎和王庆之中,多数弟兄选择的是田虎,理由是田虎在山西,与梁山距离较近,不必长途奔袭,对那里的情况大家也多少有些认识,而且田虎现在地少兵寡,是三个目标中最容易对付的。至于王庆,许多人的观点是跟方腊差不多远,实力也应该较方腊为弱,收拾完田虎再去寻他的晦气不迟。
军师讲过近日大家议论的情况,戴宗也站起身,把搜集到的各方的情报向在座的众位进行通报:方腊占据十三州七十一县,建立大越国,称正武皇帝,定都杭州,重要的据点有杭州、苏州、湖州、建康府、甬州、台州和绍兴府,手下大将五六十人,兵卒十五至二十万,对外诈称三十万,眼下无大的军事行动。
王庆占据八州三十余县,自封为顺天王,定都房州,重要的据点有淅川、巴东、卫康,手下将领号称二十八星宿,兵卒大约十万,号称二十万,现正围困襄阳多日,屡次击退进剿的官军。
田虎占据四州十三县,主要在壶关、卫州和陵川,手下有四威将、八彪将,人马四万,号称十万,最近没有什么大的举动。
等戴宗把情报讲完,大家开始议论纷纷。宋江很欣赏大家这样畅所欲言的样子,等过了一阵大家的议论声渐渐低沉下去之后,他站起身来清清嗓子:“各位弟兄,请发表一下高见吧?宋江等洗耳恭听。”自晁盖谢世,宋江主政梁山也有四五个年头了,大家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先请大家高谈阔论,然后相互辩论,最后他再出来决策的方式,觉得这样每个人的想法都可能得到充分的表达,正确的观点可能在细节上得到其他人更好的修订和补充,不正确的思路也有可能有可取之处,而且可以从其他人那里学到好的思考方式。
呼延灼站起来,代表主张先打田虎的一方发言,他现在已经成了梁山军中官职最高的,所以威望也渐长,大有超越林冲之势:“我军新立,宜首战必胜,方可扬我士气,树我威名,让朝廷高官不敢小觑我等,故先攻击势力最弱的田虎最为有利。况且田虎离我们最近,很容易展开攻击阵型,达到攻击效果。目前朝廷对我们信任未深,一旦开战,朝廷能给予的支持恐怕有限,所以考虑到这一点,我们也是应该攻击最近的目标。”很明显呼延灼的话里综合了许多人的观点。讲完之后,他左右望了望,见并没有人马上站出来反对,便信心十足的坐下。
会场上平静了片刻。宋江看刚才一直在交头接耳的柴进和关胜欲言又止的表情,微微一笑,冲着他们的方向动了动下巴:“你们两位可有话说?”两个人见宋江示意,相互推让了一下,最后是柴进站起来说:“听了呼延将军的观点,我们都觉得很有见地,只是我们还有一些个人看法,想与大家再探讨一下。”说完这几句话,他抬眼看了宋江一眼,见到宋江鼓励的眼神,他放下心中的顾忌,滔滔不绝的讲起来:“田虎和王庆看人数都比我们多,但论实力他们都还不是我们的对手,要打哪一家都不是很困难的事情。现在我想说的是,我们是否真的要打。”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上述的话聚集起来,他接着说:“田虎和王庆我以前都认识,这两个人有着很大的不同。田虎本是个秀才出身,因家中受恶霸欺凌,不得已犯下命案,才弃家上山,一开始是在晋中一带活动,因后来攻打太原不利,才打下晋东南的一块地方,进行盘踞。在河北的时候,我曾与他有些来往,应该说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对国家大义也有不浅的见地,对弟兄对百姓还是比较体恤,可以说这一点上与我们梁山以往的作风是比较接近的。王庆则不然,他生性暴劣,年少时争强好胜,为一点小事就可以伤天害理,依仗着自己的几个结义兄弟闯出的名头。他为人多疑,偏又野心很大,为自己与另一个帮派争夺地盘,不但挑了对方的老巢,而且手段极其阴险恶毒。他号称上顺天意,下合民心,自称顺天王,身边聚集的多为嗜血好杀之徒,几年来在他的地盘上被无辜杀害的百姓远比官军为多。从这一点上讲,如果我们为着吊民伐罪,首先应该攻打的是王庆而不是田虎!从另外一个角度讲,王庆为祸荆襄远比田虎盘踞在晋东对于国家的危害为大,田虎不过偏居一隅,平时也不过分的骚扰四方,只是为着口粮生计才会主动出击;王庆隔断了南北要道,使得全国的运输负担都加到运河水道,时间长了必将严重危及国家根本。”一旁的杨志暗自点头,当年自己押运花石纲,就是因为陆路被王庆等危害,不得已走水路,才遇风翻船。
关胜站起来补充着说:“王庆那厮我不认识,但田虎也算是我多年的老相识了。在山西的时候,我曾奉命带兵与之交手,感觉此人很有点才能,又不恃才自傲。他带的人马作战很会利用地形,所以他的几万人马才能在全山西的多年围剿中生存下来。”待关胜说完坐下,柴进接着说:“从态势上看,王庆近来连续击退官军的围剿,声势正盛,眼下更是举兵围攻襄阳,湖广官府竟对他无可奈何。假以时日让他在襄阳得手,势力将更大,对国家危害将更甚,攻打起来也就更困难。所以我认为我们应尽快进军荆襄,解围平乱。倘若先北后南,错失良机,恐朝堂之上也会对我们这支专事围剿的部队多有责难啊!”
呼延灼听了半天,觉得柴进们讲的也很有道理,只是他心中还有个担忧:“只要是打仗就会有伤亡,我们刚刚裁减了兵员,三万人去打对方的十万人,相比也不是很轻松。只怕打完王庆之后,就无力再去打田虎了。”
宋江和柴进对视一眼,宋江呵呵一乐:“呼延老将军没听出来?按照柴大官人的说法,这田虎是不须打的。”柴进向大家一抱拳:“小弟愿前往壶关,设法说服田虎弃暗投明,接受朝廷招安。”此言一出,惊动四座,连卢俊义和吴用都是满脸的惊异之色。宋江点点头:“我觉得可以试试。田虎的处境并不太好,首先晋东南崎岖狭小,不易扩张,向南就将进入河南之地,危及东京,必遭到官军的强力清剿,向西是太原坚城,向北是辽兵所占之地,又有在我们附近已经没有事干而调往他那里的官军,所以他现在已经面临危难。既然他是个聪明人,就会想到仿效我们,接受招安。”
宋江话语一顿,抬起头仿佛要透过屋顶仰望天空:“山西与河北一样,是宋辽交兵的前沿,倘有一日辽兵从大同经雁门关南下,只怕那个季恩是阻挡不住的,这样辽兵就会出晋南,直扑汴梁,我们在河北费再多的心机也是枉然。如果我们能争取让田虎归顺朝廷,依他的能力,危机时刻是有可能延缓辽兵南下步伐的。”大家都沉默下来,没有人想到宋江已经把问题考虑到这么深的地步。
冷了半天的场,军师吴用率先打破沉默:“哥哥说的有道理啊,大家都是大宋子民,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何必非要刀兵相见呢?”宋江说:“对于王庆,我们一开始一定要打的狠,这样说服田虎也才更容易一些,让他知道如果不接受招安,将来自己一定会有灭顶之灾。等把王庆的主力打垮,最后是不是放他一马,要依最后的情况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好歹我们也曾经都是绿林一脉。”
就这样,经过通宵达旦的商讨,大家对梁山军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计划和方向、原则等重要问题达成了一致,呼延灼回河北坐镇北方,柴进自去准备往山西说田虎的事情,其他将领各自依计而行,末了宋江没忘了嘱咐杨志回头找武松一起再上太行山见申虎,把梁山的意图转告给他,希望他能理解配合,毕竟他们两个之间渊源颇深,不要在田虎那里再生出什么事情。至于马上就要撤离梁山,朝廷将派员来监督烧毁山寨的事情,宋江授意吴用找戴宗、朱武安排着办理,尽量把大家生活战斗了许多年的山寨保留下来,万一今后再有什么意外呢?
望着从东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宋江心里可不光是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期待……
第三十章 如畏虎王庆烦忧
湖北房州,王庆的顺天王府。
窗外的雨已经浠浠沥沥的下了两天,却始终没有要见晴的样子,院子里的几棵芭蕉经过彻底的雨水冲刷显得很清新的样子,虽然有几个花瓣已经凋落了。从这个窗口望出去,王宫内外依然是一片绿色,一条条的柳梢从树上悬垂下来,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浓浓的春意中四周寂寥无声,只听得滴水檐下发出滴答滴答的雨声。这份宁静的氛围十分的难得,想那人间天堂的杭州也不过如此吧。
王庆负着手在窗前伫立,脑海中回现起去年与方腊在西湖边的西泠山会盟的情形。如今自己已经按照盟约称了顺天王,而那方腊却更出格的自称正武皇帝,这曾经让自己的手下一度十分气愤,提议自己也在适当的时候进皇帝位,但是自己拒绝了,因为这个王或者皇帝并不是自己想当就可以真的当下去的。自己的实力与方腊真的还有一定的差距,从地盘到人数,这些问题是急不得的。王庆很信服前年遇到的一个术士跟他讲的一句话:镀的金终究是会被磨光的。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