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高道友的事情。”晓春眠道。
说到这里,晓春眠还有些不快。他之所以会在许鸿面前隐瞒他知道当日那个魔修就是高从寒的事实,纯粹是因为于秋先一步拜托了他。
于秋为了高从寒而拜托他……晓春眠的神色又暗淡了下来。
于秋却没发现这点细微的变化,只斩钉截铁地道,“以后离许鸿远点。”
“为何?”
“因为那是个小人!”于秋咬牙切齿。
晓春眠惊讶,“他怎么了?”
“他……他……”于秋卡壳了:那些前世的事情,眼下哪里说得清楚。
更何况,那些前世的背叛,到底不是眼下这个许鸿所做出的。就算是同一个人,现在的许鸿和前世那个数百年后的许鸿,却也是天差地别的。
实际上最近于秋每次看到许鸿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他所认识的许鸿根本就不该是这种样子。于秋前世所认识的许鸿,根本就不是眼下这个什么都嫌麻烦,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提不起劲的家伙。
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只是因为时间还未过去吗,许鸿还太年轻吗?
面对晓春眠困惑的目光,于秋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解释。
“算了,反正只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看着办吧。”于秋道,“你如果觉得和他处得好,我也不管你。总归你不要太信任他,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
晓春眠点了点头,“我一定记得。”
只要有这一句表态,于秋就放心了,反正晓春眠一直都是个不需要人操太多心的家伙。
于秋感慨着和晓春眠分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走了两步,于秋才赫然想起,他和晓春眠之前闹的矛盾还没解决。
真是,差点就忘了!
于秋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去,果真见晓春眠仍旧站在那里,一脸仿佛被抛弃般的伤心落寞。
“春眠……”于秋连忙又走回去,满脸无奈,“你究竟是想要怎样?”
为什么又是这句台词呢?于秋尴尬地一咳嗽。
晓春眠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半晌道,“小秋……吻我。”
于秋又一咳嗽,脸上燥热发红,眼眸湿润,就是好半天都没个动静。
晓春眠将视线瞥开,“不愿意就算了……”
于秋暗骂一声算你狠,伸出手将他的脑袋给猛地拨回来,又嘟着嘴将自己的脑袋给撞过去,两瓣嘴唇狠狠撞在了他的嘴角。
一触即分。
于秋喘着粗气,心跳如雷,“现在满意了吗?”
晓春眠看了他半晌,然后摇了摇头,轻轻说了两个字,“歪了。”
☆、46|心底深处
歪了。
于秋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做出来的行为,就落得这么轻轻巧巧两个字的评价,气得他简直想要跳脚骂娘。
更可恨的是,晓春眠在说完这轻轻巧巧的两个字之后,竟然还露出那种软绵绵的目光,一直略带期待地看着他。
于秋咬了咬牙,再一次捧住晓春眠的脸,轻轻印下第二个吻。
这一次他好好对准了,绝对没歪。
“怎么样?”于秋移开双唇,喘了好几下才平定住自己的呼吸,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结果晓春眠竟然又摇了摇头。
“太轻。”晓春眠说。
于秋简直想一口血呕死他。
他正欲跳脚大骂,却发现晓春眠眉眼都带着笑,就像是一个孩子做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之后那种略带狡猾的笑。
于秋忍不住顿了顿。
察觉到晓春眠很有可能是故意的,于秋非但没有气恼,心中反而更软了一截。
于秋心中暗道:这样两次三番的无理取闹,莫非其实是在撒娇?
他仔细看了看晓春眠那张漂亮的脸。这张脸很年轻,甚至还带着点稚气,衬托着眉眼间的那一点点狡猾都仿佛只是一种顽皮,毕竟它的主人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于秋猛然意识到,自己这头老牛,好像吃了一颗好大的嫩草……
“小秋……”嫩草还用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揉了揉,带着一点满是期盼的催促。
于秋闭上眼,屏住呼吸,再一次将自己的双唇蹭了过去,碰到对方那同样柔软的两瓣,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要多结实有多结实,绝对不轻!
于秋本就如雷的心跳又更加剧烈了,硬是仿佛要将一颗心从胸腔里跳出去。他受不住地想要退开,却又忍不住一想:他这次不会来一句“太短”吧?
然而晓春眠并没有给他收到这两个字的机会。
晓春眠将双手按在他的脑后,用力摁住,疯狂地加深着这个吻,不断索取,根本不让他有机会退开。
于秋险些溺毙在这个吻里!他这个时候真是后悔,最开始为什么要屏住呼吸呢,不然说不准还能多撑一会……
等到这个漫长的吻终于结束时,于秋都有些站不住了。
晓春眠将他送回住处,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头,这才心满意足、十分高兴地与于秋道了别。
于秋长长呼出一口气,蹭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深刻地反省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惯着这小子了?
但是想到晓春眠临别时那个心满意足的笑容,于秋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无论如何,两人间的这一次危机,终于又完美解决了。
于秋就这么沉沉睡去。他之前被过度消耗的魂力其实还没有恢复,下午的休息并没能让他的头疼缓解多少。只是因为听到有人回来,知道那边的挑战赛已经结束,于秋想到之前晓春眠被他当众推开时那种落寞的神色,才强忍着头疼,特地找了回去,想要多陪那个少年一会。
虽然中途有了波折,好在结果是圆满的……吧?
第二天清晨,于秋醒得很早。
他感受着自己终于已经恢复到八成的魂力,反思着昨日的所失所得。
昨日他首次完成了一次没有依赖符纸的胜利,初步验证了自己的新思路,其结果非常令人满意,但是并不完美。
最大的缺陷,便是这无法被忽略的魂力消耗。经过思考,于秋不得不认为,这种用魂力凝结成符号的应敌方式,其实摒弃了他身为一个符修最大的优势。
符箓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不是那巨大的威力,而是消耗。虽然符箓耗费灵石,但是与修士自身的魂力与灵气相比,灵石这种东西根本不值一提。符箓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比法术的威力更大,只不过本身就留有力量,可以用最小的消耗一举激发。
符箓本身的力量来源有二。一是材料本身的力量,被符文激活并提取。二是修士在制符时所耗费的魂力与灵气,被符文储存。而就算是材料本身的力量,要想激活,也需要修士制符时有所耗费。假如绘制一张火符,其消耗其实和使用一次起火术差不多。
因此,符箓之所以会有那最大的优势,说白了,只不过是因为它能利用昂贵的载体以及精妙的技术,将那些本该消耗的魂力灵气储存起来,留待最需要的时刻……甚至交由他人使用,或者贩卖。
没有载体,魂力和灵气无法储存,其优势自然也就荡然无存。所以于秋昨日所做的事情,和五行修士使用法术,实际上根本是一个性质。
于秋拧起眉头,冥思苦索,想要努力完善这个缺陷,却发现这里其实是个悖论。
他最初之所以要思考什么新思路,就是想要摆脱符纸的束缚。
符纸,往大了说,就是载体。
既然想要摆脱载体的束缚,又怎么能还妄想着享受载体所带来的优势?
于秋失笑:是啊,是他太贪心了。
符箓之于符修,还是一个无法被抛弃的东西。于秋最开始鼓捣什么新思路,只不过是为了能在接触不到符箓时有个以防万一的手段罢了,不该本末倒置。
想通这一节之后,于秋顿觉神清气爽。
他闭目调息,不自觉地便进入了每日两个时辰的炼气课程。
两个时辰过后,于秋睁开双眼,呼出一口浊气。而后他惊喜地发现,自己那约莫五天前到达炼气六层圆满的修为,竟然又往上增长一截,顺顺利利的迈入了炼气七成。
如今他也是一个炼气后期的修士了。
虽然晓春眠早已到了炼气巅峰,衬得这个成绩乍看起来不是那么值得骄傲,但这种事情不能这么比。
不是于秋慢,而是晓春眠实在太快,尤其那从炼气中期直达炼气巅峰的十五天,简直惊世骇俗。如果可以,于秋希望他能不要这么快,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速度,揠苗助长总归怕有隐患。就算慢一些,稳扎稳打一些,只要今后的路能走得顺当一些,初期的耽搁其实根本不算是个事。
幸好晓春眠是个修真天才,哪怕真有隐患,他也会比其他人更容易踏过去。
一想到那个少年,于秋却又是一阵心神不宁。
昨日的矛盾,最终被那些亲吻盖了过去。但是那个矛盾真的已经不复存在了吗?
于秋已经隐隐意识到,这个矛盾其实一直都在,区别只在于他们愿不愿意将它摊开来。于秋不断的妥协,根本就无法将它彻底解决,只是往上面盖了一层又一层而已。
然而……就算摊开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之道。
那么还是盖着好了。
于秋耸了耸肩,躺倒在床,双手搂住被子,想要让自己看开一点,结果却是抱着被子在床上不断翻滚起来,反倒越来越困扰了。
这个困扰一直持续到了三日后。
期间晓春眠又找上门来和于秋腻了两次,相处愉快,谁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然后便是试炼第三关终于开始的那个早晨。
众修士再一次被集中到了望云台,顾如雪还是那么飘然若仙气势万钧,许鸿和沈千兰还是分立在她的两旁。只是沈千兰的眼角还是红的,始终将目光钉在另外一边,一副仿佛和许鸿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样。至于许鸿,倒是仿佛和原本没有什么不同,脸颊的掌印也早就消了。
“试炼第三关,”顾如雪道,“需要你们随我走过一路。”
众修士皆是一愣。
顾如雪却已经迈开了步子,当先离开了望云台,飘上一条林间小道。
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有几个试炼修士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后面。看到似乎并没有什么陷阱,跟在后面的修士便越来越多,很快就连成了好长一条队伍。
虽然顾如雪能用飘的,这些炼气期修士可都只能用跑的,幸好顾如雪速度不是那么快,还能让人追上。
于秋起先位于队伍中央,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
然后本来领先在队伍前列的高从寒忽然慢了下来,试图故意落后到于秋的附近。
晓春眠一看,这绝对不能忍,顿时也故意慢了下来。
他们两个这么一慢,两人众多的崇拜者们顿时也是一慢,瞬间全都挤挤攘攘地堆在了中间,和前面的领头队伍拉出了好大一片空白。
尼玛啊,说好的低调呢!于秋泪流满面。
他不得不往自己腿上拍了张轻身符,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紧紧追随在了顾如雪的身后。故意落后的家伙们终于不再故意了,整个队伍又恢复了正常。
他们就这么正常地一连跑了好几个时辰。
然而这本身就不正常。
渐渐地议论声四起:这究竟是干什么?考验耐力?不至于吧?这些修士大多数可都是炼气后期,炼气中期的凤毛麟角,炼气初期的一个没有,如果真考耐力,那不是得考几天几夜?
结果……别说,还真有几个掉队的。
众人愤慨地看着那几个掉队的:修士之耻!
难道真的是考验耐力?
就在众人都忍不住如此怀疑,有些修士已经取出了飞行法器以防真的要跑几天几夜之时,顾如雪终于来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之前。
那是一条隐于林间的山隙,地面铺着整整齐齐的石砖,石砖上满是繁复华丽的花纹。顾如雪站在道路入口处稍稍等待了一会儿,然后留下一句“此路过后便是玄阳宗”,便又当先走入。
于秋看着这条路,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条路。这条路有个名字,叫做心路。
问心之路,会翻出每个踏入之人心中埋藏最深的困扰、阴影或是执念,不断拷问。若无法正视自己内心的阴霾,便不可能走过。
于秋想着自己这几天来的困扰,以为自己踏入心路之后肯定会看到和晓春眠的那档子事,越发忧心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当于秋真正踏上这条道路,最终出现在他的心里的却根本不是晓春眠,而是另外一个人。
☆、47|于秋与许鸿
一入心路,路还是那条路,路旁的景色却全变了。变成一些哪怕明知道是幻象也无法忽视的东西,因为那全是心底最深处的映照。
于秋震然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
许鸿。
不是在前世最后一刻的那个,躺在温柔乡中毫不留恋地讲述着对于秋的抛弃甚至杀意的许鸿,也不是今世所遇到的这个,仿佛比一个纯粹的陌生人还要更陌生一些的许鸿。
是那个在曾经的几百年中,似乎永远值得依靠,似乎永远温柔相待,似乎可以支撑于秋一整个世界的,似乎永远无可取代的师兄。
许鸿向他伸出了手,“师弟,跟在我的身后,不要走丢。”
许鸿在月光下看着他笑,“师弟,睡不着?那就过来陪陪我,我给你讲个故事。”
许鸿连夜爬到山顶,将于秋高高托举起来,让他骑着自己的脖子,共同看一场日出,“师弟,你看,这是我最喜欢的景色,很漂亮对不对?”
那个时候于秋还只有多大?哦,身体上大概和现在一般大,十四五岁的模样。但当年十四五岁的于秋,并没有一个符合自己年龄的心智。
于秋幼年伤到神识,痴傻十载,后来被许鸿领入道门,随着修炼而一点点治愈重伤的神识,渐渐才恢复了一个正常人的神智。而就算是被治愈后的于秋,却依旧像个五岁大点的幼童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从头来学。
当年于秋的一切,都是被许鸿手把手地教出来的。
是许鸿将于秋养大成人。
在多年后,许鸿甚至会开玩笑地告诉于秋:师弟你知道吗,你小时候在我身上尿过的。
于秋被阻住了脚步,怎样也无法在这条心路中再往前踏出一步。
那些被刻意忽视的回忆,就被么被从深埋着的心底最深处翻了出来,铺天盖地地奔涌而来,血淋淋地摊陈在于秋眼前。
于秋仿佛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十载懵懂后终于醒来的那第一个瞬间,忆起了那个曾经几百年都铭记于心的第一个画面。
一个人,一匹妖兽高耸的尸体,还有许多鲜红的血。
于秋已经无从知道那时自己为什么会迷失在玄阳山深处,只记得那时许鸿浑身是血的搂着他,完全不顾自己浑身的伤势,只以一种失而复得惊惧交加的声音颤抖着反复念叨着那同一句话,“师弟……你没事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许鸿救过于秋不止一次。
许鸿对于秋的恩惠早已不能用命来计算。
于秋多想忘掉这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往前迈步而行。他并没有忘记眼下自己正在走这一条心路,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身处眼下所看到的那些记忆深处的场景,而是正处于今世玄阳宗入门试炼的第三关。他努力地想要将那一切被翻出来的回忆再度掩埋下去。
但是脚步每向前跨出一步,那些幻象便会同样向前迈出一步。
前世在玄阳宗修行的那些年里,于秋并没有认识多